韩青萍面容几多纠结,似乎有许多话想说,但最终也只是不确定的吐出一句
“所以真要眼睁睁看他送死?”
张青阳:……
所以自己苦口婆心说这么多,就只在意这一点是吗?
张青养也很是无奈了,懒得再和他说太多,只道
“宗门不会在观心台上出面,无论最终叶迷津是生是死,全看他自己是想生,还是想死。”
然而韩青萍却陷入自己的死脑筋里,闻言,更是确定自己的猜测,心中冰凉一片
“宗门……果然是选择抛弃他的么?”
张青阳本就事务缠身,为叶迷津之事更添许多麻烦,让他焦头烂额,此刻实在无法浪费过多时间去开解韩青萍——也是觉得,韩青萍不过是因为和叶迷津关系好些,一时想不通,过后也该慢慢自我纾解,于是,也没再过多留意韩青萍的状况,便只说道
“是他要和宗门斩断联系——韩师弟,你也听到他说的话,此事宗门再无插手之机,这些时日,你也静心修行吧,莫要再想着劫牢之事了。”
说完,张青阳便径直离开,徒留韩青萍站在原地发愣,一时有些心虚,原来大师兄是早知道他有劫牢的心思,一时又觉得不平,就只为一个人的说辞,便让天下人全都信服了,来群起而攻之,非要叶迷津认罪伏诛吗?
片刻之后,韩青萍冲入三恶殿内,叫住了正要离去的叶迷津,劝说他道
“叶师弟,我知道你目下无尘,被人诬陷,也不想开口和人多费口舌,但事关生死,你有苦衷,一定要说出来才行啊。”
然而叶迷津却只是平静的看着他,说
“我没被人诬陷,也没有任何苦衷。”
不过一句话,将韩青萍所有劝说的言语全都挡在口中。
韩青萍没想到他到现在还在“置气”,心凉了半截,不由道
“难道你真愿意蒙冤而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
叶迷津轻轻摇头,说
“我不会蒙冤而死,韩师兄,不必为我担心。”
韩青萍心中立刻又生出希望,他就说叶迷津这样顶聪明的人,怎么可能任人摆布定生死,连忙问道
“你有办法应对观心台上的问罪?”
叶迷津神色飘忽,心不在焉的随口道
“或许有吧。”
什么叫或许有呢。
韩青萍心又一紧,也并不在意他散漫的态度,只问
“那你可需要我帮你做什么吗?”
叶迷津看着他一脸紧张激动的样子,知道自己如果不给他找点事情做,今日是不会得任何的清闲的,于是想了想,说
“如果师兄真心想要帮我的话,那么,就请韩师兄替我将我的扇子取来吧。”
韩青萍是真心想要帮忙,结果认真听他说完话,差点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惦记一把扇子!”
虽然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叶迷津好像都能够轻松应对,从来没什么紧张焦虑的情绪,但这也太过悠闲了,好像要死的人不是他一样。
然而叶迷津却还是微微笑着,又好像也觉得死到临头还惦记一把扇子很有些不知轻重,于是配合做出有些苦恼的表情,说
“没办法,这只折扇是故人所赠,总不好将其丢弃在外。”
叶迷津如今被囚三恶殿内,虽念其全程配合,认罪态度良好,未有任何逃跑的表现,所以并未对他刑罚加身,却也去冠去袍,不过一身素衣,发丝也只被一条带子系在脑后,其余一应身外之物,更是不许携带身边的。
韩青萍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叶迷津的那一只折扇,确实是从上山的时候就拿在手里的,从未叫别人触碰过,就算是自己,也不过只有一次拿在手中观赏的机会——但他实在没什么鉴赏扇子的水准,除却觉得用料不俗,此外再看不出来那扇子有什么玄妙的地方,况且他也说不出来用料怎么不俗,最后也只能疑惑着还给了叶迷津。
如今想来,果真应该是很重要的东西,于是韩青萍点了点头,道
“那好吧,你等我,我很快给你送来。”
然而话是这样说,想做到却不是很容易的事情。
韩青萍回去的时候,便见师尊于化岭已经等候在了庭院之中,见到他蹑手蹑脚的进入庭院,脸色很冷,语气也很冷
“既然已经和他告别过,那就安心修行,日后不必再见他了。”
虽然未点名字,但师徒二人心知肚明说的是谁。
“师尊!”
韩青萍停下脚步,一时间连偷溜出去的心虚也忘了,只看着师尊,据理力争道
“弟子明白,师尊自有苦衷,不好为叶师弟说情,但我不过是普通弟子,不想眼睁睁看着叶师弟蒙受不白之冤,就此陨落,想要为他做些什么……难道还不能随心所欲吗?”
随心所欲?
于化岭嗤笑一声,说道
“我看你是疯癫了,你怎么就知道他是被冤枉的,况且他需要你为他操心这些么?自作多情!”
韩青萍霎时间通红脸颊,磨了磨牙,低声道
“那也不能……真让叶师弟孤身一人,以为无人在意他的冤屈生死。”
可是于化岭却不听他任何言语,直接动手将他再次关了禁闭,下的禁制更是比上一次厉害,任凭韩青萍怎么说,也不为所动。
而后三天时间,韩青萍全用来对付禁制了,等到他将禁制彻底破开,还没高兴起来,先被屋外的场景吓了一跳。
他所居住的庭院里黑压压的站了一群人,激动的看着他,压低声音说
“韩师兄!你如果是要去救叶迷津的话,咱们一起吧!”
韩青萍:……
叶迷津什么时候祸害了这么多人?
韩青萍一时无语凝噎,他自己想出去还偷偷摸摸的,带着这么多人,那不是明晃晃的要造反?真不知道叶迷津到底在宗门结交多少人脉了。
但这委实有些冤枉叶迷津。
虽然叶迷津对人利用起来并不手软,但他也确实没花什么心思去怎么经营人脉,只是他天生一副俊美面容,天生爱笑,就算是不做什么,也能叫一部分弟子来为他心动。
况且他天赋高,一两句话就能把晦涩难懂的经文道解说的通透明了,偶尔心血来潮和人对招,多不过十几招,就能将人的破绽短处看的明白,所以纵然他不主动和人结交,却也叫人难免自动的来讨好他,得一两句的指点迷津,便很是了不得了。
只不过叶迷津习惯独来独往,他心情好呢,谁和他说话他都会应上一两句,纵然偶尔会说一两句刻薄的话,但总是玩笑着说出来,也不会叫人对他生恼,只面红耳赤,觉得自己实在是太过蠢笨,因而又更加对他羡慕起来。
而他心情不好,或者说叶迷津的常态,是没有人能找得到他的,并且他的屋子下了禁制,谁也进不去,想要守株待兔更不可能,而真要守株待兔,就算是冻死庭院前,也感动不了他。
所以叶迷津引人追随他,却也不敢靠他太近,又因为隔着距离,反倒是对他更为崇敬了。
叶迷津这次遇难,没见他有任何反抗,就被轻易的关押起来,又要送去观心台给武林道所有人审判,太玄宗自然有弟子幸灾乐祸,或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但也有受过叶迷津恩惠,或对他有仰望之心的弟子,便如韩青萍一样,很是为他不平,夜间坐在一起,这愤愤不平之心集中起来,很是让人迷失了心智,竟然下决定要结伴去营救叶迷津了。
而要行动总是要有个领头人,众人自然就想起来韩青萍了。
韩青萍虽然很担忧带着这么多人大张旗鼓的,说不定院门都出不去就要再被关禁闭,可是这么多人站在面前,如何能让人失望?于是想要救人的心情更为坚决了。
又因时间紧急,韩青萍也不再多说什么,找到叶迷津的扇子,便带着一众弟子往山下跑。
叶迷津是三日后天色未亮便被押走的,韩青萍晚了半个时辰才破开禁制,若不抓紧时间,只怕赶不上了。
一行人偷偷摸摸走到山脚,正为一路上没遇到什么阻碍而庆幸时,便见韩青萍的师尊于化岭与大师兄张青阳等在路口,不知道已经等了多长时间。
看到他们果然出现,而且打头的一个就是自己的亲传弟子,于化岭的脸色很是不好,倒是张青阳竟然还能轻笑出来,还很有心情的和于化岭低声调侃道
“叶师弟能让这么多弟子为他奔走,还真是有些本事的。”
于化岭冷冷道
“祸害一个。”
张青阳闻言“咦”了一声,有些好奇的询问
“我记得师叔对叶师弟不是青眼相加么,怎么他一朝出事,师叔却并不为他说情呢。”
于化岭只道
“宗门裁决,吾身为表率,断无徇私之意。”
话虽然是这样的说,但真正的原因……却是只有他自己明白了。
如果他没碰见明济心,若明济心没和他说过那些话,问罪叶迷津的信件上门,于化岭或许比自己不争气的弟子更早去为叶迷津反抗宗门,然而事实却是,明济心的猜测与今日得到印证,如此叫他不得不去怀疑,当初其余人全死在降灵门,是否真是叶迷津故意而为。
若他是故意……叫旁人的性命来做他生还的垫脚石,于化岭只感觉心中发寒,因为他竟觉得,此事叶迷津真的能够做得出来,便如他日常和其他弟子在一起玩笑,眼底却没什么真情,不过是维系正常的往来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