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尽欢的话,却让李藏名疑惑,他没听说过哪位有名之人叫做“小叶”。
所以李藏名想也没想就问:
“小叶是谁?”
白尽欢:……
忘记了,当初王都外匆匆一面,叶迷津见到过李藏名还是烟生时候的样子,但李藏名可从头到尾都没发现叶迷津的存在,当然对白尽欢提起来的人名没有印象。
不过,叶迷津看到现在的李藏名,大概也也会问一句这人是是谁吧。
但也不一定,叶迷津那小子不能以常理度之。
而且现在也不是他出场的场合。
白尽欢顿了一下,然后很无所谓的讲:
“那不重要,有缘你们自然会有见面的时候。”
既然已经选择不让他们此刻碰面,白尽欢也不打算过多和他去介绍叶迷津的存在,只是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你应该也听说过这句话,招式无主,学到手就是你的,你是正途学来,又不是偷窃伪造,或占为己有,以创始者的身份图谋名利,有什么好纠结的呢。”
李藏名:……
听大师兄这般全然不以为意的语气,难道真是他想的太多?
李藏名有些自我怀疑,也没立刻回答,只是垂眸跟在身后,直到快进入院落中时,才开口说:
“我知道了,让大师兄费心。”
白尽欢:……
你知道什么哦。
白尽欢摇摇头,有些无奈的说
“我可没觉得有什么费心的地方,你最好也是真的知道我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李藏名点头,说:
“我明白,但我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
明白道理很容易,然真正实施起来,却总是艰难万分。
白尽欢不再言语,也知晓这个话题没有再谈论的必要了。
白尽欢咳了一声,换了轻松的语气说:
“说起来,素霓山庄的白鹤剑法,本就是因为见到白鹤起舞,才顿悟剑道,继而开创了一脉剑法,你今日观此水鸟起飞而有所感悟,也算返宗归祖了。”
啊?
李藏名愣了一下,才恍然间想起来,似乎是听父亲说过白鹤剑法的来历,只是他今日不过一时兴起,才捡了一根树枝随意挥舞,并无半分想起先祖之事,却没想到大师兄竟然能想到这件事情,又特意来告知于他,难不成是让找寻到与先祖之间的一点联系,让他聊以慰藉么。
一时之间,又让李藏名心情复杂,最后只说:
“我并没有想到……大师兄,见闻当真广泛,若不提起,我是真想不到这件事情。”
这算什么见闻广泛呢,
白尽欢无声微笑,又歪头敲了敲脑壳,说
“你既然说起见闻之时,天天待在这荒岛上,也挺无聊的,不如带你看一看溟州的祭祀,算算时间,也到时候了。”
李藏名无可无不可,言说听大师兄的安排便是。
但在出岛之前,还是要穿上溟州风格的服饰,才不引人注目,再来,白尽欢端详了李藏名一番,最终还是决定让他带上一个带幕帘的斗笠。
“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还真怕会被觊觎美色之人抢夺,但麻烦嘛,能少一些是一些。
但显然“平庸”多年的李藏名,压根没领会到白尽欢真正的意思是什么,还以为他这么说,是预防溟州有其他认识他的人,防止自己的行迹暴露呢。
于是便也没有任何异议,以为大师兄这么做,必然有他的道理,自己照做就是了。
————
出岛后,白尽欢摇着一把大折扇,大摇大摆的走在街道上,李藏名带着斗笠,握着一只油纸伞跟在身后,竟然也很像是主仆一般了。
逢年过节,蓼州自然也有自己庆贺的方式,却并不如这般浩荡,仿佛整个州府的人都倾巢而动,且是为一件事情行动,这在蓼州是不会有的景象,就算庆贺,至多村镇,或龙王府固定在某个地方庆贺而已,更多的是三三两两独自玩闹。
而眼前这据说是为了祭祀海上蛇神的活动,却是家家户户,全都同意调配起来。
街巷之中游荡着不见首尾的游/行队伍,溟州的服饰本就与旁的地方不太相似,这些游/行的民众却更是穿戴夸张,手舞银蛇,面涂花容,甚至挟裹着巨大的纸扎万物之象,合着锣鼓之声,烟花之景,漫天的烟雾之下,竟然叫人觉得仿佛陷入一种奇诡的幻境中一样。
尤其合着大师兄在耳边介绍每一段游/行的内容,那大多是演绎上古时候的神话故事,李藏名不是没有听说过,但配合眼前这番景象,却让他大为震撼。
他从前也听说过,溟州祭祀,是颇为古老神秘的仪式,据见过的人讲是神明降世百鬼夜行,甚是奇诡震撼,听在耳中尚不以为然,亲眼所见,方知其震撼人心之处,比他人口中的述说有过之而无不及。
但最震撼的却是在游/行队伍中央的那几个描红画绿,挂满各种元宝金银坠子的竹笼,因为每一个笼子里都装着一个额头上抹着朱砂印子的幼童。
那些幼童哭的惊天动地,锣鼓却更加宣天,呐喊声合着舞动的声音,让人双耳刺痛,又眼花缭乱。
直到队伍登上延伸海中的一处广阔高坛,点燃了两束巨大香烛,曲乐才渐渐停下,哭闹不休的幼童们被人强行喂了一种药丸,随后,那些幼童便陆陆续续停止苦恼,却又神色呆滞,昏昏欲睡。
而随后,又有几个看起来是很有威望的老人,依次点香面朝大海进行祭拜。
白尽欢与李藏名混迹旁观的人群之中,他们是站在角落处,看着周围的人全都低头祷告,也不由跟着屏气凝神。
又听见大师兄解释这是在做什么——哭闹的幼童之声会唤醒沉眠的蛇神,来迎接属于它的祭拜与祭品,祭司开祭之后,信奉蛇神的民众自然要先展现自己的信奉之心,再来向蛇神祷告出海顺遂。
但这些其实并不在李藏名的关心范围之内,他的目光只落在那些被困在笼子里的幼童身上。
等人陆陆续续结束这个动作,互相交谈起来的时候,李藏名才悄声询问:
“既然要他们哭闹……怎么又让他们噤声了,而且,是给他们吃了什么?”
白尽欢回答:
“一种迷药,让他们大哭一通,以告知蛇神供奉的灵童康健,同时唤醒神明,然后便可以让他们闭嘴了。”
李藏名有不好的预感:
“……闭嘴之后呢?”
白尽欢道
“等待祭祀的步骤完成,作为祭品,被投入海中献给蛇神。”
李藏名:……!
昏迷的孩子被投入海中……那岂不是要将他们活生生淹死!
李藏名握紧手中伞只,脚步下意识踏出一步,但却被白尽欢拦了下来。
“不要乱动,旁观就是。”
李藏名不解:
“大师兄,不救他们么?”
白尽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压低声音,以他二人能够听清的音调,轻声反问他道:
“你很想沾染此地因果?你若行此举措,破坏祭祀,惹得蛇神发怒,那你就会成为整个溟州的罪人,你身负家仇,本不轻松,确定要再惹祸上身?”
李藏名:……
停了停,白尽欢看着他不甘的神色,又慢悠悠的补充:
“你可不要忘记,溟州不比其他地域,世代信奉蛇神,且宗亲相连,同声和气,你本就是外族,再来破坏祭祀得罪蛇神,那是整个溟州都不会放过你,纵然我今日助你脱身,却不可能时时刻刻呆在你的身边,纵然他日你回去内域,不但要防万灵承天会对你的追杀,还要戒备来自溟州的仇恨,你确定能够应付的来么。”
“但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送死不管。”
李藏名眉蹙越深,却到底没有真的冒失出手,而是望向身侧之人,说道:
“大师兄,也没有办法救他们吗?难道天道竟也不管不问这种……事情。”
顾忌身侧还有许多当地人,李藏名并没有说更过分的话,饶是如此,周围也三三两两有人朝他们看过来一两眼,都是并不友好的神色。
“这可和天道无干。”
白尽欢纠正他的说话,也不在意当地人打量的目光,毫无情绪的讲:
“天道可从未讲过,要祭祀蛇神才能够存活,一切不过是人族自行其是,所得因果轮回,自然要自己承担,如何能怪到天道身上。我和你讲过,天道面前,众生平等,无论强弱,看来你忘记了。”
李藏名:……
李藏名看向大师兄,忽然觉得大师兄遥不可及,尽管此刻他们近在咫尺。
不久前,他还为大师兄注意到他都没想起来的事情,认为大师兄很是体贴入微,现在,他却感觉大师兄太过冷漠与疏远。
大师兄,真是让人太琢磨不透的存在。
李藏名松了松手中握着的伞只,轻声道
“但有许多次……我也将死,大师兄却出手相救。”
比如这次,若不是大师兄,他是真生死未卜。
“要听实话吗?因为你足够幸运而已。”
白尽欢声音平淡,提醒他道:
“想想看,究竟是我救了你,还是你自己命大才死里逃生。”
李藏名:……
是了,他总是有大师兄救了自己的想法,是因为每每死里逃生之后,是大师兄给他喘息之机,而不是真的插手他的逃命之中,就算是当初二闯王都……大师兄也没答应替代自己去救人。
大师兄从来无情,那是有别于修行[洗情明心经],需要杀至亲之人来逼迫自己断情绝爱的无情,而是万物平等,皆为刍狗的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