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对着窗户的刘淑雁惊诧地听到了异动, 一回头, 眸子猛然一缩!
几个人影几乎同时从阳台上翻了进来, 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有的拿着棍棒, 有的拿着刀,而为首的人两手空空,可是刘淑雁目光掠过他的腰间, 心里却猛地一凉。
夏天穿的衣物少,遮挡不住太多。那明明是一支枪的轮廓!
她心脏狂跳,不由自主向后倒退几步, 抑制住了唇间的尖叫。
可是,这强忍的冷静, 在她看到那几个男人从身后拖出来两个孩子后, 终于消失无踪, 瞬间泪水模糊了眼眶。
向城被绳索牢牢地捆着,嘴巴里被塞着破布, 正拼命扭动着身体, 眼中充满愤怒。
而邱明泉却安静得多,额头滴着血, 一动不动, 被一个高大的蒙面男人拎着肩膀扯进来, 修长清瘦的身体毫无生气。
“你们别伤害孩子,求你们……有话好说,要钱是吧?我给, 家里的钱都给你们!”她嘶哑着嗓子,想到去隔壁拿荔枝的韦青和儿子封睿,心沉到了谷底。
——上天保佑,叫他们回来时,能发现不对,千万别闯进来啊!
为首的郑老大走近她,挥了挥手,旁边立刻蹿上来两个同伙,首先拉上了所有厚厚的窗帘,拿起早备好的绳索,将刘淑雁和昏迷的邱明泉牢牢绑了起来。
“知道配合,这很好。”他端下身子,平视着刘淑雁明丽娟秀的脸,忽然伸出手,帮她擦了擦眼泪,“识相的人,才能活得长久。”
那热乎乎的手抚摸在刘淑雁光滑的脸上,刘淑雁只觉得就像有爬虫在皮肤上爬过,没有感到热,只感到令人作呕的冰冷。
旁边的向城看到刘淑雁被辱,眼睛蓦然瞪大了,“呜呜”闷叫了一声,他猛地伸出腿,向着前方的郑老大狠狠踩了一脚!
郑老大没防备,被他一下踩个正着,痛得不轻。
他怒极,扭头反手就给了向城一个重重的耳光,旁边的刀疤脸也沉着脸,冲着向城小腹踹了过去。
向城被绑着,立刻就失去了平衡,翻身被踹倒在地,痛苦地蜷缩起了身子,白皙如玉的脸颊上立刻红肿一片。
刘淑雁惊叫了一声,又急又心疼:“别打他!他还是个孩子,不懂事!”
郑老大冷冷转头:“不懂事的人,容易短命。”
刘淑雁竭尽全力收回泪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你们要的不外是钱。二楼最东边的书房里,有一个带锁的柜子,里面有五万多元现金。然后……然后隔壁主卧的梳妆台里,我常用的首饰全在里面,金银玉石、翡翠珍珠都有。”她的牙齿有点打战,可是声音却清晰,“那些首饰总价值是有数十万的。特别是金饰品,最好变现。”
她充满希冀地看着几个人:“这些钱也不少了。你们蒙着脸,我也看不见你们,你们拿了钱赶紧走人,不要伤害孩子。”
目光掠过依旧一动不动的邱明泉,她的心里更是急得快要发疯。
向城虽然被打得鼻青脸肿,可是人是清醒的。可邱明泉那孩子,额头有血流淌了下来,还昏迷着,不知道到底被伤成了什么样啊!
……
郑老大向着身边的人点头示意,那人立刻转身上楼,不出片刻,就带了一个塑料袋下来,冲着郑老大点点头:“是有五万元,还有不少金银首饰。”
郑老大和那个刀疤脸探头看了看袋子,果然,几叠钞票,还有满眼珠光宝气。
刘淑雁看着他们,恳求道:“你们都拿到东西了,可以走了吗?……”
郑老大微微一笑,被蒙住的脸在黑布下,显出一丝阴森。他看着刘淑雁,伸手把一边的向城拉了过来,手腕一翻,一柄匕首就搁在了向城的脖颈间。
刘淑雁猛然尖叫一声,饶是她心性算是坚韧,这时也方寸大乱。
有人绕到了她背后,伸手狠狠捂住了她的嘴巴。
郑老大满意地看着她惊恐的眼神,用刀在向城脸上拍了拍:“这是你儿子吧,刚才这么着急?听好,我没时间和你绕圈子。把你家的认购证交出来,我们立刻就走。”
他温和地道:“你瞧,抢劫和杀人是两回事,不到万不得已,我们不杀人。”
他的刀,却在这一刻忽然反手一划,瞬间就在向城脖颈上划了一道浅浅的伤痕,殷红的一道立刻血流如注,流淌下来。
向城猛地闷哼了一声,死死咬住了嘴唇,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刀疤脸嘿嘿一笑:“这小子倒硬气得很。”
“可是假如你不懂事,舍不得钱,那你儿子的命,可就难说了。”郑老大淡淡道,“你觉得我们费这么大劲,就是为了这几十万?”
刘淑雁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家里的认购证的确被收在一处隐秘的保险柜里,这群人,竟然是有备而来,专门为了这个!
她深深吸了口气,片刻的慌乱后,就做出了决定。
“好,我给你们。”
……
隔壁向家的车库里,封睿正举着手电,捣鼓着门锁。
荔枝被放在了向家的车库里,可是偏偏韦青忽然找不到了车库的门钥匙。本想就算了的,可是韦青却很想把荔枝带过去给大家尝尝,封睿也就自告奋勇,在那里捣鼓起来。
终于,“咔哒”一声,锁头被撬开了。封睿跑进去,把那箱妃子笑搬了出来:“韦阿姨,好了。”
韦青舒了口气,有点不好意思:“麻烦你了,瞧你忙得一头汗。”
封睿淡淡一笑:“回去吧,他们一定等得急了。”
沿着小路,两个人向着隔壁的封家走去。
……邱明泉只觉得头一阵阵地眩晕,夹杂着疼痛。
耳边,一直有个声音在急促地大声狂叫:“醒醒,快点醒来!”
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可就在这一刻,耳边封睿的声音却更加焦急:“继续闭着眼睛,别睁开!危险!”
邱明泉心里一动,依言不动,眼睛睁开了一条极小的缝隙,悄悄观察着外面。
他的睫毛很长,这样半闭着,看上去和刚刚没有任何两样,所有人也都没有注意到他。
这一看,邱明泉的心,立刻像是被什么狠狠攥住了。
整个屋子里,有四个陌生男人分别占据着客厅的几个角落,沙发上,刘淑雁被牢牢捆绑着,她的面前,半蹲着一个男人,看上去是这群劫匪的头领。
而他和向城,都同样被绑着。
“书架第二层……靠窗那一格的书后面,有个保险柜。”刘淑雁声音沙哑,没有太多的犹豫,立刻做了选择,“密码是502500。家里的认购证都在里面……你们、你们去取吧。”
刀疤脸“啧啧”一声:“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把命看得比什么都重。”
旁边,同样蒙着面的胡波忍不住恨恨道:“那当然,他们可惜命呢!”
他忽然飞起一脚,对着地上的向城狠狠踢了一脚,心里充满怨毒:同样都是富家公子哥,为什么现在他如同丧家之犬,这人却活得光鲜亮丽呢?
两年前的那场斗殴,发生在灯光乱闪的舞厅,他对于具体相貌也对不上号了,向城和封睿都参加了打架,这一刻重见,他只记得眼前这张脸的确是有点印象。
郑老大冲着刀疤脸和胡波挥挥手:“你俩去拿。”
一边,邱明泉一动不动,心里却在焦急地对话。
“你不要睁眼,我来观察。装昏吧,叫敌人放松警惕。”封睿感知着四周的情况,沉声道,“屋子外面还有一个,在前面的院子里放风!”
邱明泉心跳怦怦的,忽然心里警铃大作:“糟糕,韦阿姨和你,也该回来了吧!”
现在封睿还在身边,就说明少年封睿还没靠近这里,可是,那也只是须臾之间的事啊!
封睿显然比他想到得更早,声音也带上了焦躁,心烦意乱下,却也根本没有办法好想:“我随时会消失的,这里的事……只能拜托你了。”
望着沙发上发丝散乱的妈妈和地上鲜血淋漓的向城,他心里犹如有烈火在烧。
重生这么久了,他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灵魂存在状态,可是现在,头一次,他开始真真切切地,感受到痛恨自己没有身体的激烈情绪。
“假如可以……好好照顾他们,别让他们受到伤害。你更要保护好你自己,明白吗?”他艰难地说了一句。
邱明泉在心里“嗯”了一声:“你放心,我会的。”
可是,刚刚说完这一句,胸口那种熟悉的牵绊感,却忽然消失了,封睿和他的联系,在这一刻,忽然中断!
邱明泉寒毛直竖,几年来的熟悉经验,叫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年封睿靠近了!
他再也禁不住焦虑,悄悄睁开眼,向着客厅另一边的院门方向望去。
正如封大总裁说的那样,外面的门廊边,影影绰绰地有个暗影躲在门边,从明处望过去,邱明泉看不到封睿的身影,但是,很显然,就在这一瞬间,时空中的错位发生,少年封睿一定是刚刚出现在小院的附近。
假如他和韦青毫无察觉地走进来,偷偷守在门口的歹徒,一定会给他们致命一击!
怎么办!怎么办?!……
一时间,邱明泉心急如焚。
忽然地,他的目光落到了身边的餐边柜上。
两个歹徒去了楼上拿认购证,楼下只有为首的那个男人和另一个帮手,根本没人看着他。
脑海中一个仓促的主意闪过,他猛然挣扎站起,用尽全身力气,向着身边那装满瓷质咖啡具、茶具和花瓶的餐边柜,狠狠撞了过去!
“哗啦啦!”一阵惊天动地的脆响,餐边柜整个被撞倒,无数精美的瓷器滚落到了地上,碎成了无数片!……
刚刚走到封家小院门口的封睿和韦青,全都被这巨大声响惊到,猛然抬起头,愕然地看向了一楼。
就在这一晃眼之间,封睿忽然呼吸一顿,脚步骤停。
韦青不明所以,正要说话,封睿已经压低了声音,急促地道:“韦阿姨!您别说话,停下!”
韦青一怔,已经听出了他语气的不对:“嗯?”
“窗帘全部拉上了!”封睿急促地道,“刚刚那声音不对!”
他一个人搬着荔枝,不容置疑地低喝:“您站在这里看着我。万一有什么不对,您第一时间拼命快跑,去报警,知道吗?!”
韦青头皮猛地一炸,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心跳狂起:“你也别去了,危险!”
封睿充耳不闻,随手在木质栅栏上抹了一把灰尘,使劲抹在自己脸上和衬衫上,然后径直地迈着步子,抱起荔枝箱子,踏进了自家的小院。
刚刚没走几步,忽然,一个黑影就从门廊的阴影中闪了出来,正是那几个人中,一直沉默寡言的中年男人。
封睿迅速地抬眼,看了看他。
那是一张完全陌生的脸,样貌平平,放在人堆里根本找不出来,可是那双阴沉而木然的眼睛,却叫封睿有种像是被毒蛇盯上的感觉。
没等这人说话,他就憨厚地笑了笑:“大哥好!您姓封是吧?这是您家订的水果,对不住啊,我和我娘路上耽误了点,没及时送到,您千万担待点!”
他放下荔枝箱子:“一箱妃子笑,还带着冰呢,保管您吃了觉得好!”
中年男人定定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眼前的少年脸上乌漆麻黑的,汗水混着一道道污印子,身上的衬衫在夜色下,隐约可见也脏兮兮的。
不远处,院门口一个看不清样貌的妇女正站着,似乎在焦急等待。
封睿耷拉着眼皮,站立的地方,距离他能伸手袭击到还有几十公分,目光似有还无地,瞥了一眼那男人的手。
大热天的,却揣在裤袋里,封睿视力极好,这电光石火的一眼间,就看见了某种长条状的东西。
短刀。……
那中年男人再次看了看院门口的女人,终于觉得无法保证同时搞定这意外的母子俩。
“嗯,你放下吧。”他含糊地道。
封睿站着不动,他探头探脑地望了望窗帘密实遮挡的屋子,口气有点好奇:“哎哟,这有钱人也打架啊?摔盘子摔碗的,跟我们村里人打架一样?”
“走走走!”中年男人终于忍不住,低声呵骂,“送完货还不快滚!”
封睿赶紧缩了缩脖子,嘴里嘟囔了一句:“城里人真凶!”
他转过身,慢吞吞地离开了。
背后,那人一直盯着他的背,直到他和韦青两个人消失在封家门前,才收回了目光。
“外面什么声音?”门里探出一个脑袋,低声问。
“没什么,来送水果的伙计,被我打发走了。”那中年男人应道。
门重新关上了。
郑老大反身走回客厅,忽然抬起脚,暴戾无比地,向着地上倒在一片碎瓷中的邱明泉狠狠踢去!
“还真以为你昏着,原来在这里憋坏招呢。”他声音不大,可是下脚却又狠又重,“你以为发出声音,路人就能发现不对?做梦呢!”
邱明泉一声不响,只咬着牙,忍受着那大力的踢打。
胸口像是被重锤一下下敲打着,剧痛钻心,一股铁锈味从胃里往外冒,被他死死咽了下去。
郑老大被这忽然的突发状况闹得有点心烦意乱,再一看邱明泉那冷静自持的模样,更加无名火起,他重重揪住了邱明泉的头发,向地上的碎瓷片按去:“我叫你撞!撞啊!”
尖锐的碎瓷片立刻划破了邱明泉的额头,鲜血一条条飞流而下,滴落在地上雪白的瓷器片上,触目惊心。
可是邱明泉的心,却忽然松了下来。
……因为心里,封睿的声音再度出现了,充满惊恐和痛惜:“邱明泉,你怎么了?!”
他既然出现了,那么,就证明刚刚还在附近的少年封睿就已经不在这里了!
聪明机警如他,终于因为自己的这冒死提示,发现了不对,带着韦青,远离了危险。
“我没事,真的。”他微微一咧嘴,含着满嘴血腥味道,在心里低声道。
一边,刘淑雁再也忍不住,痛哭出声:“求求你!……别打了,孩子不懂事,他不敢了,求求你……”
向城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死死盯着郑老大施暴的手。刚才的推搡拖拽下,他嘴里的破布终于松动了些。
眼看着郑老大又要按着邱明泉的脸往瓷片上按,这一刻,哪还有什么少年间小小的龃龉,他悄悄吐出了堵嘴的布,瞅准了一个空当,发疯一般滚了过去,一口咬住了郑老大的脚踝!
郑老大闷哼一声,疼地狂甩脚,好不容易才甩脱了向城,可是脚腕上已经鲜血淋漓,竟活生生被咬下来一块血肉。
他又痛又怒,疯了般一脚揣向向城的半边脸,向城惨叫一声滚到了一边,嘴巴一张,吐出了满嘴血沫和咬下来的一块血肉。
郑老大吃了这样一个大亏,怎么不暴戾心起,已经忘记了邱明泉这边,只是追过去冲着向城死命地狂踢:“小王八蛋,很仗义啊?啊!我叫你看看死字怎么写!……”
向城双手被绑,没办法护住头,只能蜷成一团挨打,忽然肋骨那边就发出了一声断裂的轻响。可是任凭郑老大施暴,他却硬是一声也没呼叫和讨饶,俊秀的脸上很快就惨白如纸,嘴角溢出血来。
邱明泉在一边,猛然眼角一跳,不忍目睹地闭上了眼。
……
挽着韦青的手臂,封睿站在了街道的视线死角,只觉得浑身都是冷汗。
惊惧、愤怒、焦虑,齐齐冲击着他的心,妈妈,邱明泉,向城!全在里面!
刚刚临走前最后一眼,他抬眼望去,正看见二楼父亲书房的灯光忽然亮了。
灯亮的瞬间,厚厚的窗帘拉上了。而那一刻,映在窗帘上的人影,是两个男人。
——那不是邱明泉和向城的身影。他敢保证!
“韦阿姨,我家出事了。”他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调,可在这灼热的夜风中,他自己都听出了自己的声音尖锐而陌生。
不是害怕,是全身的血都涌到了头顶,逼得他想爆炸。
“您快跑,回家打电话给向叔叔,告诉他现在的情况。”他竭力冷静下来,“记住说清楚,歹徒起码有三人,上限不知道。向叔叔知道怎么处置的,您报完警,就在家里锁好门待着,千万别回来。”
韦青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但是心中早有最糟糕的预感,闻言眼前就是一黑。
可是,没有封睿预想中的尖叫崩溃,她只是双唇颤抖了几下,然后,就低声道:“我知道了,我这就去。”
封睿点点头,转身欲走的瞬间,手臂却被韦青死死抓住,指甲几乎抠进了他的皮肉。
韦青脸色变得煞白,厉声低喝:“你要干什么?我不准你去冒险,你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看情形,那边可都是真正的悍匪,绝不是普通打家劫舍的流蹿作案。——已经有两孩子栽在里面了,她怎么能再看着这一个陷进去!
封睿轻轻按住了她的手。
一点点地,他扳开了韦青痉挛的指尖,用尽全身力气。在模糊的黑夜里,他轻声道:“韦阿姨,时间不等人,您快去吧。”
他露齿一笑,犹如黑色罂粟花开。英俊的眉目这一刻不再是无邪少年,却有成人才有的狠厉和果敢。
像是想缓解一下这紧张到绝望的气氛,又像是在解释,他淡淡道:“我一定要去的。那边,全是我在意的人啊。”
……
作者有话要说:明泉:(虚弱地)那边的读者,别猜接下来我受伤进医院输血认亲了,你是第16个这样猜的,对不起我不是熊猫血叫大家失望了呢……
小封:终于长大啦,轮到我打架保护明泉啦!死大叔起开!~~~
封总:超烦,超没劲,超不爽。镜头在哪,我琢磨一下怎么挡住某小屁孩的脸……
向城:(冷着脸站在一边)两个没用的渣攻,滚。都是我们俩小受在守望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