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向元涛的办公室里, 刘东风听着向元涛的情况说明, 面色从惊愕变成了满腔怒气。
“袁刚那个漏网之鱼居然逃到了俄罗斯, 难怪石沉大海一样找不到人!”他咬牙切齿,“居然在莫斯科遇到了明泉, 还对他下手!”
向元涛面色冷肃,推过来一沓照片:“那不是我找你来的原因,这个才是。”
刘东风接过那沓照片, 上面,一具血淋淋的尸体赫然在目,身上无数刀伤的伤口翻卷着, 惨不忍睹。
“这是517国际列车特大抢劫杀人案的受害者,除此外, 还有很多受害人伤情各自不同。”
向元涛沉声道:“鉴于现在民愤极大, 燕京市的公安部终于痛下决心, 决定实施特别行动方案,对这群猖獗活动在境外的歹徒实施抓捕, 给受害者和人民群众一个交代!”
刘东风挠了挠头:“那很好啊!干他娘的, 这群王八蛋就是该死!不过,和我们东申市有什么关系?”
向元涛脸色严肃:“上次我们去南圳, 那里的公安局长徐长枫同志, 现在就在燕京市公安部工作, 他一力促成了这次抓捕行动,并且,向我点名要了一个人, 参加燕京市的特别行动小组。”
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点柔和之色:“他对你上次在南圳的表现,很是印象深刻,加上你和那个袁刚算是交过手,所以,他要的人,是你。”
刘东风猛然一怔,旋即大喜,“啪”地一个立正,行了一个极为标准的敬礼:“是!保证完成任务,我这就立刻出发,赶往燕京市,和那边的同志们会合!”
……
周四,终于到了。
邱明泉和李教授一行人,再次踏上了这趟回程的列车。和来时的K3不同,回去的这一趟叫作K4,和K3的途经站点和行程时间都完全一致。
假如说,来的时候整列火车就已经是气氛压抑,现在的列车,只怕就是愁云惨雾。
都是长期往来在这条线上的熟客,他们如何不知道,最近那起著名的517大劫案呢!
以前只是劫财不害命,现在是劫色加杀人,以前还能破财消灾,可是现在,生命危险却切切实实地悬在了头顶,怎么不叫人胆战心惊?
邱明泉他们刚刚坐定在包厢里,几个熟悉的身影就已经挤过众人,靠近了他们。
邱明泉抬起头,静静看着走近的几个人,唇角终于露出了一点笑意。
——为首的男人,一脸络腮胡子,眼睛明亮,在看到他的一瞬间,也淡淡一笑,举起手挥了挥。
林哥,和他的两名老乡同伴,退伍军人!
赵晓缘她们几个人也一眼看到了林哥,脸上也都露出了兴高采烈的笑容。
上次旅馆一别后,他们就没再见过面,可是心里都是对这几个人感激涕零,特别是两个女孩子,心中更加知道冤枉了好人。
两边的人亲热地寒暄了几句,林哥身边那个圆脸的小何笑眯眯地看了赵晓缘一眼:“哎呀,变样啦?我瞧这次不用泡面做掩饰了,能行!”
经历过上次的危险,又听说了最近列车上发生的轮奸案后,两个女孩子都不用人叮嘱,今早来之前,已经花了极大的力气改装打扮过,头发枯黄杂乱,脸上和脖子上不知道涂了什么黑乎乎的东西,黑得还挺均匀。
甚至两个女孩子还找了一些棉布,在自己身上腰上都裹了一大圈,遮掩住了苗条的身姿,显得格外臃肿。
年轻女孩子谁不爱美,这么往丑里折腾可真是破天荒头一遭,可是两个女孩都不是任性不懂事的小公主,知道凶险,都主动自觉得很。
“我是不是丑爆了?”赵晓缘可怜兮兮地照了照车窗户,“这样子得六天呢,还不能洗脸,我真想死!”
小何站在一边,似笑非笑道:“你要是漂漂亮亮的,不说别的,那些人随手摸你一把,我觉得你才会真的想死。”
赵晓缘小嘴一瘪,差点哭了出来。一想到他说的可能真会发生,还真是不寒而栗。
邱明泉笑着看了小何一眼:“别吓唬小姑娘了,她已经难受得不行了。”
林哥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啧啧,瞧这老气横秋的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大呢。”
明明年纪比这两个“小姑娘”还小几岁吧?
邱明泉莞尔一笑:“我实际年龄大。”
这句话,可真没有开玩笑呢。
两个人相视一眼,极有默契地来到隔壁包厢。
不用吩咐,小何已经堵上了门,林哥敞开身上的皮夹克,从后腰上掏出了一样东西,赫然就是一把手枪,和他们手里完全一样的马卡洛夫9mm!
邱明泉微微一笑,默不作声地将背后一个专门的小包扔到了下铺,伸手拉开了拉链。
整整一包整发的子弹夹,密密麻麻,在背包开口里闪着漂亮的黑色光亮,足足有几十发之多!
林哥猛地一惊,旁边的小何他们也是吓了一跳。他们在莫斯科虽然有门路弄到枪,可是来源方也一直怕大量出货会出事,每次搭配出售的子弹都有限制。
他们靠着老关系,也不过每把枪配到了四发子弹,只能装满半个子弹匣,邱明泉这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
邱明泉笑了笑:“够了吧?”
林哥抓起几发子弹,迅疾至极地上满了弹匣,冷笑一声:“够了,这一趟回去,谁敢不长眼睛,我可不介意叫这枪真的开开荤!”
身在这条线上的常客,他们都知道了最近发生的腥风血雨,现在有了这么多真家伙傍身,一个个都精神抖擞起来。
邱明泉淡淡一笑,也拿起林哥帮他带的那把枪,细心地上好了子弹。
昨天,他专程重回了一趟阿纳托利的庄园,直接要了一点小小的离别礼物。老家伙十分爽快,二话不说就按照他的请求,送来了一大堆子弹。
“不要点别的么,亲爱的孩子——比如手榴弹或者轻机枪什么的?”老头笑得极为真诚。
一旦决定做生意上的盟友,这老头并不吝啬一点点蝇头小利。
“已经足够了,非常感谢。”邱明泉笑着告别,“毕竟我只是要点自卫的东西而已。”
阿纳托利点点头,完全了然:“是啊,你们回去的那趟车,可不太平。”
……
燕京市。
同样是周四,和来自莫斯科的K4一样。这边对开的K3列车也鸣了笛,缓缓启动。
火车最中央的一节车厢里,几个小伙子身形彪悍,穿着和常人没有什么两样的便衣,正沉默着坐在一个紧闭着门的包厢里。
“咚咚!”门上响起了两声叩门声。
卧铺包厢里,靠门的一个小伙子立刻站起身,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立在门后,忽然猝不及防拉开了门。
拳风霍霍,他一拳击向了来人!
刘东风穿着一身利索的便衣,正站在门口,这一下毫无防备,好在机灵的身手派上了用场,紧急下他慌忙迅疾一闪,腰肢仿佛断了一般,闪过了这一拳。
可是那袭击者并不罢休,手腕生风,毒蛇般紧随而上,另一只手封住了刘东风弯腰闪避的方向。
刘东风实在是没有准备,这一下被动至极,狼狈不堪地左躲右闪,身后正好有旅客路过,他退无可退,眼看着对手接下来那一拳就要砸上面门。
就在那拳风几乎扫到了他鼻尖的瞬间,忽然,对面的人骤然停了手,凌厉的一拳堪堪挨着刘东风的脸,然后收了回去。
这几招过手不过几秒之间,旁边的人甚至只觉得一阵眼花,已经风平浪静。
“小方,别乱来!”包厢里,有人喝止。
那个站在门后的小伙子留着板寸,龇着雪白的牙齿一笑:“试试身手嘛。”
刘东风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跨进包厢,里面四五个人目光或友善、或平静、或审视,都齐齐看着他。
刘东风略略扫视了一下,向着里面那个发声阻止的居中者举手行了一个军礼,压低了嗓音:“东申市刑警大队二支队刘东风,前来报到!”
众人之间,那个三十多岁的精干汉子上下打量着他,点了点头:“坐下吧,欢迎你!徐部长特意交代过,除了殷姐集团外,那个通缉犯袁刚是重点抓捕对象。听说你和他照过面?”
刘东风认真地点头:“两年前,我在夜里和他对峙过,他戴着蒙面布,面貌我是后来在通缉画像上才看到的,但是他的身形和声音,我都有深刻印象!”
面貌很容易遮掩甚至易容,其实身形和声音,反倒是不容易改变的,对于这些经验老到的刑警来说,有的罪犯,见过一面之后,下次在人山人海中就能一下辨别出来,靠的不是脸,是感觉、是身形、步姿和声音的综合印象!
“好,那就有劳你了。”精干汉子点点头,“自我介绍一下,我是这次特别行动的队长,叫我张队就行。我们都来自某特种部队,具体番号就不介绍了,保密。”
包厢里原有一共五个人,靠门那个见面就试刘东风身手的小方嘴里不消停地嚼着口香糖:“刑警大队的?在地方待着,没受过正经特训吧?”
刘东风一窒,脸色就有点红了。
他是警官中专毕业,出了校门就进了派出所,的确过了一阵子和鸡毛蒜皮打交道的日子,后来调进刑警大队,平日里没少刻苦训练身手,可要说什么专业的反恐特训,那还真没受过。
“小方!不准乱说话。”张队脸色一板,“好好照顾地方上来的同志。”
小方痞痞一笑:“没问题啊,刘同志我罩着了。”
刘东风这一口气憋得,差点没噎过去。
他虽然不是这种精英部队出身,可是自从调进刑警大队后,为了加强业务素质,不仅参加了多次集训,平日更是勤学苦练。在整个队里,那也是响当当的业务高手,格斗、擒拿、枪械,哪一项算不上数一数二?
现在到了这包厢里,整个被当成弱鸡的感觉,实在是前所未有。他悄悄地握紧了拳头,没有说话和反驳。
张队在包厢小隔板上摊开了一张详细的火车路线图,招呼大家坐下:“每次列车上,都不乏劫匪,我们只要守株待兔就行了。抓到一两个犯罪团伙不是问题,问题是,我们要怎么带回去?”
刘东风一愣,困惑地看了看他,怎么就带不回去了?
好在张队自己解释道:“假如带着抓到的罪犯下车,对方团伙的人在火车站极有可能发现,万一暴露了我们的身份,很容易被他们反而利用报警,一旦俄罗斯警察来过问,会引起不必要的国际纷争。”
刘东风终于恍然大悟。
“更重要的,我们主要抓捕对象是殷姐团伙那帮罪大恶极的罪犯,万一打草惊蛇,殷姐集团的人消失在莫斯科的话,我们的任务,就有可能失败。”
他旁边一个沉静的小伙子道:“明白。一无人脉,二没情报,和一帮在莫斯科经营了好几年的地头蛇打持久战,他们存心隐匿的话,我们甚至摸不到他们一根毛。”
张队点点头:“所以,这一趟,我们要看运气。”
坐在他对面的一个大黑个子皱着眉:“我们只能祈祷殷姐集团正好上了这趟车,直接遭遇的话,就是最好不过。”
是的,假如殷姐集团上的是对面从莫斯科开来的那趟K4,那可就麻烦了。这趟车上的其他团伙犯案,张队他们不可能视若无睹,可是一旦出手,就可能惊动那些狡猾的罪犯。
刘东风咬了咬牙:“那假如没遇到殷姐的人,那对面的车上,岂不是又要被血洗?”
来的时候,他已经从向元涛那里得知了邱明泉他们的车次,非常糟糕的是,由于李教授必须回程主持国际级别的会议,已经就在这一天,从莫斯科出发了,坐的正是迎面开来的K4!
时间太不凑巧了。
只要仅仅晚上一个星期,他们就能赶到莫斯科,起码能和邱明泉他们会合后回来,可是现在……刘东风望着窗外越来越荒凉的郊外景色,心猛然悬了起来。
……
时间在一天天过去,这一天,已经是周六的下午。
距离K3和K4列车分别出发,已经都过了接近三天的时间,换句话说,两辆对开列车的距离,正在一天天接近。
邱明泉他们这趟K4列车上,并不真正平静。
从上车开始,到今天傍晚,他们的这节车厢,也和来时一样,已经遭遇了两伙洗劫。
而林哥他们以后还要继续跑这条线,不到万不得已,不想太过激烈,万一留下后患,引来疯狂报复,所以依旧保持着低调,但是邱明泉却没有这个顾虑。
从第一次遇到搜身的劫匪开始,他就叫林哥他们暂时躲在后面,自己一个人出面,直接亮出了黑洞洞的枪口。
“我不是跑这趟车的倒爷,身上没钱,而且走完这一遭,我就不来了。”他冷冷地端着枪,直接顶住了为首歹徒的脑门,狠狠将他顶到身后的车窗玻璃上。
“在这趟车上,你们之所以敢肆无忌惮地抢人,是因为两边的警察都不管,那么你猜猜看,我自卫杀人,有没有哪边的警察会跨国破案抓我呢?!”
这一招极为有效,都是刀尖舔血讨生活的,一看邱明泉那冷静又决绝的眼神,再感受着头上凉冰冰的枪口,抢劫的歹徒连屁都没敢放一个,直接屁滚尿流地撤了走人。
开什么玩笑,求财而已,谁去真的拼命?
而就在片刻之前,第二批路过的歹徒也刚刚被赶走。
林哥从包厢里伸出头,冲着邱明泉竖了竖大拇指。
邱明泉一直盯着那些人狼狈逃走,背影消失在车厢门后,才收了枪,坐到自己的包厢里。
和来时一样,他和李教授等四个人都在一起,包厢里还剩了一个空位,另外的中铺还住着一个陌生的瘦小男人。
从一上车开始,那个男人就像是受了惊的鸟,一个人缩在自己的中铺不太出声,一副被吓怕了的模样。
邱明泉他们亮出枪赶走了那批歹徒后,他好像不仅没有放松,看着邱明泉的眼光,更像是见了鬼。
此刻,他哆哆嗦嗦地爬下中铺,小心翼翼走向了车厢尽头的厕所。
……
他经过厕所,却并没有停下,而是悄悄走进了隔壁的车厢,小声敲开了一个包厢的门。
闪身进去,他幽黑的背影无声无息地被房门切断。
“他们带着枪,而且为首的那个小子身上,还带着很多子弹。”小个子男人脸上完全没有了怯懦和惊惶,瞬间换了一个人,小眼睛里闪着狡黠和阴狠的光,“隔壁的三个男人和他都认识,也都带着枪,就是在旅馆里把我们的人赶走的那批人。”
包厢里,赫然坐着满满的七八个人,正中间的下铺上,正是一个脸庞方正、眼神却凶悍的女人,殷姐!
而她身边斜躺着的高大男人脸色蜡黄,手中不停把玩着一把匕首,正是袁刚。
说起来也算他命好,邱明泉临来时在国内买到的三棱刮刀是工业用刀具改装的,伤口依旧容易缝合。
而且这种民用款虽然凶悍,可是杀伤力还是比不上真正的三棱军刺。要真是邱明泉拿的是那种真正的军用三棱军刺,甚至刀身上带有特殊毒液的话,那此时的袁刚怕是早就失血而死了!
从始发站开始,他们就悄悄上了这趟车,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来活动,更没有进行抢劫。
他们蛰伏在和邱明泉他们隔壁的车厢,就像是一群耐心的髭狗,就等着一个最好的时机,蜂拥而上,露出最锋利的獠牙!
……
“越是凶残的集团,在这边的列车上出现得越晚,接下来,希望我们在最后几天能抓到大鱼。”与此同时,几百公里以外,迎面开来的呼啸K3上,张队同样严肃地道。
这个包厢里,现在只有四个队员,少掉的一个,此刻正在隔壁的包厢!
那里面,整整捆着六名劫匪,一个个被堵住嘴绑得像是粽子一样,蜷缩着身体,狼狈不堪。
就在今天,随着列车上倒爷们已经卖出去了不少货,终于有劫匪集团按捺不住,凶神恶煞地冲上了车。
非常倒霉的是,他们完全随机的上车点,就在张队他们隔壁,仅仅洗劫了一个车厢,好日子还没过半小时,就迎面遇上了这几个等了三天的杀神。
特别是刘东风,早就憋着一口气,上去打得那叫一个凶狠利索!还没等身后几个队员怎么出手,他一个人就直接撂倒了三个!
这次特别行动,为了不引起国际争端,张队手下所有的人都没有带枪,而是伪装成了普通的乘客。
这次出击,也是借着反抗冲突的名义,大家三下五除二地把几个劫匪全都打倒在地,毫不客气地全都捆在了隔壁。
列车上的乘务员早就得到了通知,只装作不知道他们的身份,旁边的乘客也只道他们是不堪被辱被劫的乘客,看到他们反抗,一个个全都疯狂鼓掌欢呼,甚至喜极而泣。
此刻他们留下一个队员在隔壁看守,剩下的,依旧在原来的包厢里商议明天的对策。
“张队,假如这一趟抓不到殷姐集团的人,我们怎么办?”小方发问。
“不能下车,得避免露面。到了莫斯科后,我们就在车上过一天,立刻跟着下周四的车返程。希望在回去的时候,遇上殷姐她们!”
“假如运气不好,一直没遇上呢?”
张队皱着眉:“这趟列车上,长期作案、势力较大的只有四个团伙,我们刚刚抓捕到的,经过审问,已经确定是其中之一。这来回两趟,最少也能带回去两个团伙的人,虽然遗憾,也只能按时回去复命。”
刘东风实在忍不住,梗着脖子:“那就一直再接着跑呗,我们就睡在这趟车上,不信不把那帮王八蛋彻底抓干净!”
张队哑然失笑:“这个,我们得听进一步的指示。假如上面的命令的确这样,那我们也很乐意。”
小方托着腮,啧啧一声,看着刘东风:“地方上的同志干劲还蛮大的嘛。”
刘东风扬眉吐气地眯着眼一笑:“那是,总好过某些人嘴上叫得厉害,真干仗就袖着手。”
刚刚动手,小方出来得晚了点,一晃眼的工夫,前面的几个队员就打完了,只剩下了捆绳子的事,嘻嘻哈哈地全硬塞给了小方。
小方也不生气,笑嘻嘻道:“那种菜鸟,我没兴趣。”
包厢最里面,靠着窗的一个队员同样没来得及出手,咧着嘴就像是牙疼:“我说你们几个畜生,见了歹徒,就跟几十年没见过女人的和尚一样,那叫一个殷勤!我都没见到那几个人长啥样,就捆到隔壁去了,下次能不能换个位子,我坐门口?”
几个人哈哈大笑,小方闷着头吃吃地笑:“我怕这位地方上的同志不同意。”
那个大黑个凑近了同伴,也小声耳语:“你是没瞧见,刚刚歹徒刚进来,这位同志就跟兔子一样蹿出去了,我的妈呀,那叫一个一骑绝尘!”
刘东风耳力好,包厢就这么点大,自然听得清清楚楚,羞恼地涨红了脸,狠狠瞪着他喘气。
张队忍不住也笑了,拍了拍刘东风的肩膀:“小刘同志,干得好。别听他们瞎嚼舌头,他们把你当自家人,才会这么开玩笑呢。”
他拍拍手:“好了,都别闹了。小方,你去隔壁换班守犯人,大李,你夜里三点再去换他。别人都休息吧。”
刘东风抢着道:“我来我来,我凌晨去换班,我不累!”
他就是憋着一口气,得让这帮人看看,他们地方刑警论到吃苦耐劳,也同样不是吃素的!
张队无奈地看看他:“好,那就你吧。”
这小同志,还真爱较劲,不过啊,看着就叫人喜欢是真的!
他神色一肃:“夜里是安全时间,但是接下来,所有人要加强警惕!目前,我们还没遇到带枪的歹徒,等到真的遭遇那些人,我们空手对热武器,才是真正的硬仗,大家打起精神来,绝不能轻心!”
……
“我感觉,这一趟应该危险越来越小了。”林哥沉吟着道。
对于回程的列车来说,倒爷们有不少身上都带着大量赚来的现金,劫匪越早下手,抢到的就可能越多,所以越是凶悍的团伙,越容易早点出现。
甚至彼此之间,这些不同的团伙之间都形成了某种不成文的默契——势力弱的,就下手晚点,等大团伙洗劫一轮后,再来下手搜一遍,横竖每个团伙在车上的时间有限,不可能将一趟车从头搜查到尾不是?
相反,从燕京开来的反方向上,越到后来大家腰包才越丰厚,抢劫则要等到最后!
现在六天行程即将过半,他们尚未遇到特别凶残和人多势众的团伙,或许,那些人要不就是在别的车厢下手,要不,就可能在对面的K3列车上作案呢。
邱明泉点点头,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了些:“你说得对,我们或许运气不错。”
旁边的小何明显也轻松了许多:“放心吧,行程过半了,再过了今晚,大的团伙更应该不会出现,今晚能睡个好觉。”
邱明泉点点头:“希望如此。”
心里,封大总裁却警惕地道:“别放松,任何时候,都不能存一点点侥幸之心。”
在前世,公安部应该就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开始跨国办案的,可是直到他们上火车为止,都没有听到倒爷们中传来任何好消息,那就说明,目前那些劫匪对即将到来的覆灭还毫无察觉,并没有任何收敛的可能。
李教授他们都已经睡下了,此刻,听见邱明泉回来,向明丽首先睁开了眼,昏黄灯光下一张脸上,污渍依然不敢洗掉,只有一双明眸闪着柔和的光。
“小弟,这些天,实在辛苦你了。”
邱明泉微微一笑:“真的不辛苦。再熬几天,就到燕京了,到时候就真的安全了。”
“是啊。”向明丽柔声回应,“你也早点睡。”
……
深夜降临,白天里的列车喧哗逐渐安静,旅人带着不安和对前路的祈祷,纷纷陷入沉睡。
后半夜,渐渐到了。
邱明泉他们包厢里的人也全都入睡了,向明丽和李教授睡在下铺,中铺是那个外来的男人和赵晓缘,上铺最不方便,则睡着张涵和邱明泉。
车厢有节奏地晃着,外面一片漆黑,车厢里只有走道上的小夜灯亮着,发出一点微弱的光。
向明丽不安地翻了个身,醒了过来。女孩子晚上容易起夜,虽然刻意少喝了水,可是到了后半夜,还是被小腹隐约发胀给弄醒了。
她悄悄翻身下了铺,一眼看去,黑暗中弟弟安静的睡颜正在对面,发出极微弱的鼾声,车厢微光中,他俊秀的眉头微微皱着,显出了一丝和白天的不同。
白天里的冷静果敢现在已经看不到了,倒是年轻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睡梦中才有的稚气。
实在是太累了,她知道这几天弟弟和林哥他们,几乎是紧绷着神经,时刻不敢放松。
向明丽蹑手蹑脚地开了门,她披上衣服,绕过走道里睡得横七竖八的旅客,向着厕所的方向走去。
夜很沉,外面飞掠的树影张牙舞爪,像是直欲择人而噬的野兽,仿佛时刻想要冲破车窗,冲进来大快朵颐。
向明丽走到了厕所前,一个男人蜷缩着身体,睡在附近,正说巧不巧地堵住了门。
向明丽没有办法,只得弯下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位大哥……麻烦让一下?”
那人蒙眬睁开眼,一言不发侧过身,在向明丽进了厕所的瞬间,他已经翻身而起,迅猛又无声地溜到了靠着门的卧铺包厢,极轻地敲了敲门。
“鱼儿出来了,是那个局长家的女儿。”
门立刻打开了,就好像里面的人根本没有入睡,就等着这一刻。
几个人影鱼贯而出,蜂拥着走到了厕所门前,隐蔽着分列在四周,而为首的一个女人,则笔直地守在了厕所的门口!
就在向明丽下床的瞬间,邱明泉对面的中铺上,那个矮个子男人的眼睛,就睁开了。
如同一只狡猾的饿狼,他的眸子在深夜里暗暗发着光,倾耳听了片刻,他悄然坐了起来,开始翻身下床。
玻璃窗里,黑洞洞的一片中,忽然映出了他袖子中一抹闪过的寒光!
封睿这个晚上,不知道为什么一直特别疲惫。
以往邱明泉睡着时,他大多醒着,身为灵魂状态的他,比普通人更加精力充沛,可是这连着三天的高度紧张下来,就算是他,也有了那么片刻的打盹。
正在昏昏欲睡的一刻,一股突如其来的寒意,将他忽然惊醒。
邱明泉在睡熟,玉石吊坠正摆放在胸口,从封睿的角度看过去,正能看见车窗,那一抹亮色,瞬间就叫封大总裁倦意全无。
“邱明泉,快醒醒!”
邱明泉虽然睡熟了,但是心里毕竟有事,瞬间就从梦里惊醒。
对面的男人,已经静悄悄下了地,站在两边的床铺之间,他转过头,死死盯住了睡在上铺的邱明泉。
忽然地,原本一动不动的邱明泉却在这时,蠕动着翻了个身。似乎是长手长脚睡得憋屈,他的手臂伸出来,蜷缩到了枕边。
那男人蓦然一惊,立在那里没敢再动,一直等到邱明泉重新不动了,才慢慢靠近。
猛然举起手,他手上的匕首带着一道微风,向着邱明泉的肩头狠狠刺去!
殷姐说了,要先抓活的,还要当肉票索要赎金呢,不能一刀刺死,重伤放血就可以。
就在他的匕首即将挨近床上的邱明泉的身体,一瞬间,原本熟睡的邱明泉,却猛然睁开了眼睛。
清亮幽深,灿烂如晨星,不带任何睡意。
他放在枕边的手猛然抬起,死死抓住了那人袭来的手腕,另一只手,同时在枕下摸出了同样寒光闪闪的一把小弯刀,单手用力一划。
近在咫尺的那人胳臂上,立刻血花直冒,很快就喷出了一道血泉!
这人鬼鬼祟祟隐藏行踪多日,此刻深夜发难,动手狠辣,绝不是一般的人,邱明泉和封睿心里知道这事不对,下手再不留情,出手就是致命狠招。
邱明泉这一刀吹毛断发,黑夜中竟是直接划开那人衣物,割断了他的桡动脉!
那人剧痛之下刚刚要张嘴惨呼,邱明泉已经飞身下地,一把扼住了他的脖颈,将他的惨叫闷在了喉咙间。
他死死按着那人,掏出另一边枕下藏着的枪,飞快地敲了敲中铺的墙壁。
隔壁就是林哥他们的卧铺,仅仅相隔一层包厢墙,他和林哥早已约定了信号,不出数秒,和衣而卧的林哥已经惊醒,迅速出现在门口。
“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