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乌兰乌德城的火车站, 即将迎来一周一次的、又一趟从莫斯科方向开来的K4列车。
列车即将进站, 和往常一样, 从车站里蜂拥而出一群俄罗斯倒爷们,兴高采烈地看着远方渐渐露出身影的火车。
邱明泉小心地扶着身边的刘东风, 赶紧避开了如织的人流。
一周前的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后,殷姐重大犯罪团伙的十个人,首脑殷姐重伤被抓, 袁刚当场毙命。剩下的同伙中有三名在枪战里中枪死亡,其余的,则是伤的伤, 降的降。
天亮后,他们紧急将刘东风和受伤的犯罪分子送往了当地医院, 小方则紧急联系国内, 燕京市公安部上层出面, 终于及时和俄罗斯当地警方达成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协议,只当没有这回事。
第二天, 被迫在铁轨上静卧了大半夜的那趟K4终于再度鸣笛起航。小方和林哥一起, 押送着被抓的犯罪分子,和李教授、向明丽一行提前回国, 而邱明泉则留在了当地的医院, 照顾中枪的刘东风。
幸好的是, 刘东风的枪伤在肩膀上,不算太严重,并没击中要害。考虑到俄罗斯本地医院医疗也并不先进, 他们手术取出子弹后,稍微休养了一周,就打算回国了。
刘东风来的时候一路上都只顾着紧张的敌情,对于身边这热闹的沿路交易没太关注,这时候虽然伤痛在身,脸色苍白,可是心情却大好,正兴致勃勃地看着身边的倒爷们。
“这是什么啊?”他好奇地蹲下身,抓起一个俄罗斯大叔摊位上的几块石头。
颜色微带铁锈色,外皮粗糙,可是一边露出来点晶状体的结构,微微透着一点不纯正的深蓝,映着阳光看去,似乎还闪着点点荧光。
整个地摊上全是这种石头,摆在一起,太阳一照,煞是好看。
俄罗斯大叔指手画脚一番,两个人却都听不懂。
封睿这些天一直爱理不理地不说话,邱明泉也不敢问他翻译,旁边就有个中国倒爷好心解释道:“这是乌拉尔山脉的原矿石,是这一带的特产之一,有的运气好的话,能产出一些低档的宝石。”
俄罗斯地广人稀,山脉起伏,盛产的宝石还是种类繁多的,祖母绿、蓝宝石、绿柱石、水晶等等,均有不少。
来的时候,他们就见过这个东西,也有一些中国倒爷会出手挑选一些,据说曾经有人运气好,买到的原矿石里开出过质量相当不错的宝石。
可是,出手的人还是少数,毕竟这东西就像是赌博,更多的人买了以后,打开也就是废料一堆。
“宝石!”刘东风惊喜地叫,“那我们买一点玩玩?”
正说着,列车已经进了站,顿时,等候多时的俄罗斯人飞奔到窗前,同时也有大量的中国倒爷扑下车转悠。
这是回程的列车,大多数中国倒爷身上都带着来时挣到的钱,正迫不及待想要换东西回去。
羚羊角、野生珍贵动物的毛皮,这时候都还不是违禁品,牛黄等中药材在俄罗斯更是不受待见的东西,带回国内都能卖上好价钱,他们下车采购的,主要就是这些。
一个倒爷正好路过他们身边,闻言就好心地插了一句:“这东西啊,绝大多数打开后屁都没有!要是块块都能藏着宝石,还轮得到咱们买?”
邱明泉点了点头,可是刘东风却依旧恋恋不舍,总觉得那块石头露出来的一点点深蓝颜色挺好看。
“多少钱啊?”他学着身边的人比画着问价手势。
那位俄罗斯大叔立刻眉开眼笑伸出左手的五根手指。
“五十美元。”邱明泉帮他解释。
刘东风犹豫了一下,折合四五百人民币了,这可是他整整一个月的工资。他翻来覆去地拿着那块石头看了看,有点不死心:“明泉啊,你说这东西会不会是假的?”
邱明泉也不明所以:“应该不会吧?不过可能是废物就是了。”
心里,封睿没好气地冷笑一声:“现在什么年代,人工宝石哪有那么普及?作假个鬼啊,还以为是缅甸公盘呢,精心弄假石料糊弄人?”
邱明泉听着他口气不善,心里忽然怦然一跳,终于肯说话了啊这个人!
这些天,任凭邱明泉小心搭话,伏低做小的,可封睿都一直一言不发,不理不睬,邱明泉本来不是满嘴抹蜜的人,几天下来,又是彷徨又是无措,今天总算听到他讥讽的言语,只觉得反倒忽然得满心欢喜。
“那……要不咱们叫东风哥别买了?”他小心翼翼地问封睿,羞涩地带着“咱们”两个亲昵的字眼。
这时候,刘东风已经恋恋不舍地放下了石头,可是封睿却终于忍无可忍:“几百元的东西,买就买呗,婆婆妈妈的烦不烦?叫他买!”
他的灵魂状态不过是感知敏锐,倒不至于通灵开天眼,这石头到底怎么样,他也真的不知道。
可不知怎么,他就是觉得刘东风手里的这块石头,感觉和别的都与众不同,似乎散发着某种叫他舒服的气息,隐隐约约地,还透着某种肉眼看不见的暗蓝色光晕似的,可是定睛去看,却又捕捉不清。
“哦哦,那就买吧!”邱明泉立刻从善如流,对刘东风一笑,“买回去就算是普通石头,你亲手打磨一下,给刘婶和媛媛姐做个爱心石头,她们也一定高兴,这可是从外国带回来的心意。”
“嗯嗯,有道理。”刘东风这一下真的心动了,这一趟出国任务带了伤回去,家里老妈和妹妹说不定又要痛哭流涕,求他脱了这身警服,得弄点东西表表心意,哄她们开心。
眼看着列车停靠时间将要到了,他也没还价,赶紧掏出兜里的几十美金,拿了那块石头,和邱明泉上了车。
熙熙攘攘的车厢里,邱明泉小心地护着刘东风,向着早已订好的卧铺包厢找去。
忽然地,路过一个卧铺包厢门口时,他的目光冷不防地遇到了一个人。
短小精干的身材,戴着无框眼镜,一眼看见邱明泉的时候,他竟然猛地站了起来,脸上肌肉抽搐了一下,像是撞见了鬼一样。
中岛!
他竟然也乘坐了这趟列车,去往中国?
看着他那惊惧又精彩的脸色,邱明泉忽然心里一动,停了下来。
一周前的那个生死夜,袁刚在白桦林里曾经说过一句话,除了赎金以外,还有个人出了巨资,想要买他的命!
邱明泉急切思索着,心中瞬间有了怀疑。
他停下脚步,靠近了中岛,而中岛就像是触了电一样,在他靠近的刹那,在座位上跳了起来。
“你慌张什么?”邱明泉亮晶晶的眼睛静静盯紧了他,轻言细语,“殷姐他们都死了,也没人能当面指证你。”
中岛明显猛地松了口气,可是瞬间就醒悟过来,声色俱厉地板着脸:“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可是,神色转换之间,邱明泉已经清楚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放松,心里基本上确认了大半。
他淡淡笑了笑,冲着中岛挥挥手:“中国见,希望你在我们国内,一切平安。”
中岛脸上肌肉又不能自抑地抖了几下,却咬紧了牙,没有说话。
邱明泉不再理他,按照约定好的包厢,终于找到了目标。和刘东风一踏进包厢的门,邱明泉就奇怪地感觉到了不对。
卧铺号是预订好的,他们在当地医院里养伤的时候,已经得到了通知。一周前前往莫斯科的张队他们,也正乘坐着这趟车回程,而且秘密看押着一路抓获的劫匪。
——说来也算运气好,他们来的时候,一路正好遇到了两伙大的团伙,回来的这一趟前半程,又恰好遇上了另一伙,再加上邱明泉封睿他们遭遇的殷姐集团,这条列车线上最大的四个犯罪团伙已经全数被剿灭,算是一场完胜!
只不过,明明该是战友相逢,可是这包厢里的那位队长同志的脸,怎么黑得像是锅底一样呢?
邱明泉奇怪地看了看身边的刘东风,这才发现他正涨红了脸,哼哧半天,才“啪”地举手行了礼:“张队,我错了,请领导回去狠狠处分!”
张队冷着脸没理他,站起身和邱明泉亲热地握了握手:“你就是那位勇斗劫匪团伙的英勇乘客吧?我已经听小方汇报过了,假如没有你,他们也不可能这么圆满完成任务。非常感谢你!”
邱明泉羞惭地摇摇头:“我……我其实没做什么。”
这话倒也不算谦虚,实际上,最后建功立业的当然是封睿。
张队长只道他谦虚,感慨地叹了一声:“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保护好群众,还要你们被迫亲身涉险!”
他转头瞪了刘东风一眼:“还杵在那里干什么?打算堵着门站一路啊?”
刘东风“哦”了一声,赶紧忐忑地坐在了卧铺床边。
张队看着他苍白的脸色,虎着脸又训斥了一句:“还不给我躺下!”
刘东风赶紧迅速和衣躺下,一动也不敢动,旁边几名队员忍住笑,憋着没敢吭声。
那个侦察员冲着刘东风挤了挤眼,小声道:“别怕,队长啊就是嘴硬心软,看到自己人受伤,心里着急才这样!”
邱明泉并不知道刘东风抗命跳车的事,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旁边一个黑大个嘿嘿一乐:“你这位邻居啊,对你可真好。本来队长派我和小方去你们那边支援的,结果他二话不说,直接就跳了车,还撂下一句‘回去自请处分’!”
邱明泉微微一怔,这些天刘东风从没提起过,今天一说,这才知道事情经过。
“你怎么这么冲动?这样要受处分的。”他低下头埋怨,心里一股无言的暖流。
谁来不是一样呢,这个东风哥怎么就这么傻!
刘东风不好意思地嘀咕道:“我这不是着急么,一想到你和向小姐在那边,万一真有点啥事,那事后我得活活后悔死。”
邱明泉无言地看着他,半晌叹了口气:“快别说话了,你躺着休息。”
刘东风悄悄瞥了一眼张队的背影,忐忑不安地闭上了眼睛。
列车哐当哐当地开着,包厢外的四周,群众们聊天的声音隐约传来,气氛比邱明泉来时明显活跃了不少。
“哎,我说啊,你们觉不觉得奇怪,我们回来这一路,竟然没遇到劫匪?”一个小个头男人操着一口南方话,兴奋地道。
“是啊是啊!这可奇了怪了。这都开到一半了,愣是啥都没遇到!”
一个面相老成的乘客看了看四周,神情充满神秘:“我这有个内幕消息,你们啊就姑且一听。”
“什么什么,老李你快说!”
那老成点的倒爷压低了声音:“你们知道上一趟K4么,据说出事了!”
围着听的倒爷们都浑身一个激灵,有人就瑟缩了一下:“前一阵不是刚出过大事么?有人被砍死了,还有两个女的被……”
那名老倒爷把腿一拍:“可不就是说么,据说就是因为这帮王八蛋太猖狂,惊动了燕京市的青天大老爷们了!上星期那趟车啊,我老乡在上面,他前几天刚刚和我通过国际长途,说是那趟车上埋伏着一大堆特警!”
“啊!”他身边的人一阵惊呼,“然后呢然后呢?”
“听说那帮特警全都带着手榴弹和大口径的枪,逮着上来抢劫的劫匪——就是殷姐那帮狗娘养的,直接就突突开了枪!”
“哇!这厉害了!”
“殷姐那帮人足足有几十个,知道回去都是挨枪子儿,那叫一个负隅顽抗!”那倒爷说得唾液横飞,两眼放光,“可来抓人的特警难道又是吃素的?我老乡说,他夜里惊醒的时候,火车就停了。然后他就听了一夜的枪响!”
“你说的,我怎么觉得不靠谱啊?”有人斜着眼看他,狐疑道,“这可是俄罗斯境内呢,武警也不能这么乒乒乓乓打一夜的枪不是?”
那倒爷急了:“你爱信不信,我老乡亲眼见到的,整趟列车啊,那叫一个杀声震天,火光通红,尸横遍野!……”
“扑哧”一下,外面的侦察员小黄坐在包厢门口守门,对着那名满嘴唾沫星子的倒爷,正喝着水呢,闻言一下就乐了。
那人一下子就不高兴了:“哎我说你这小伙子啥表情啊!不信就算了,你喷什么水啊?”
小黄嘿嘿一乐:“老乡,您说得这也太夸张了。那些劫匪哪有那么嚣张?”
那人鄙视地看了他一眼:“小伙子不是我瞧不起你,你这样的看着壮实,真遇到那帮劫匪能尿裤子!”
……
阳光正好,透过车窗玻璃照射进来,邱明泉静静听着包厢外的话语,一低头,正看见刘东风已经睡着的脸。
毕竟是受了枪伤,虽然子弹取了出来,可是伤口应该还在疼痛着,醒着的时候一直若无其事,可是这样睡着的时候,年轻的眉宇间还是露出了一点疲态。
张队移动身子坐了过来。伸手拽过小毛毯,帮刘东风盖在了身上。
“这小家伙,还真是……”他无言地摇头,“你们感情很好吧,我瞧他真是急了眼。”
邱明泉点点头,低声道:“从小都在一个贫民大院里,东风哥看着我长大的。”
张队长点点头:“是啊,这样的感情最深了。我以前有个发小,现在都不在一个城市了,我们也照样每年给对方寄东西呢。”
邱明泉忐忑地看着他:“张队,东风哥受的处分,会很大吗?您瞧,他也没有真的造成什么恶劣后果……”
张队长严厉的眼神瞪着他,半晌才淡淡道:“哼!”
“……”哼是什么意思啊!
“功过相抵。”张队脸色硬邦邦的,“本来想给他请个功的,现在他是别想因此立功了!”
邱明泉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张队!谢谢您!”
张队长无奈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叫他睡吧,别吵着他。”
……
东申市的七月初,气温刚刚入夏,尚未开启炎热模式,可是大街小巷中,越来越多的姑娘们已经穿上了漂亮的短袖衣裙。
和前几年比起来,大城市的居民的衣着品位,已经在不知不觉中,有了巨大的变化。
80年代末满大街的塑料凉鞋已经少多了,很多时髦的年轻人脚上已经开始穿上了真皮的凉鞋,姑娘们的鞋跟也越来越高。
以前只开到脖颈的领口,现在已经悄然露出了姑娘们白皙的一小片前胸,透明的丝袜,也开始出现在适龄姑娘们的大腿上,式样时髦、颜色亮丽的布料越来越多。
市场经济的大潮下,人们的腰包渐渐鼓了起来,小日子也过得越来越好。作为全国经济最发达的中心城市之一,走在东申市的街上,放眼看去,人们的精神状态甚至都比前些年好了许多。
人人的脸上都时常地带着笑,走路的时候也轻快得多。
瞧,那么多挣钱的机会在前方招手,无论是股市,还是实体经济,都在蓬勃地发展着,还有什么不期待、不欢喜鼓舞的呢?
……
刘东风坐在邱明泉的车上,长长伸了个懒腰:“可算出来了,这些天没活活把我憋死,骨头都快生锈了。”
邱明泉专心地握着方向盘,依旧是那辆白色的帕杰罗:“待会儿办完事,还得送你回医院。医生说了,六点之前得回去。”
刘东风嘟囔着:“好好,我知道了。那个管床的大夫啊,比我妹妹还凶呢。我今天下床打了套拳活动筋骨,哎呀正好她查房进来,把我骂得跟个孙子似的。”
邱明泉微微一笑,随口道:“对了,我姐今天也去看你了?”
刘东风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回答,却从后视镜里悄悄看了他:“嗯啊……怎么了?”
邱明泉明亮的眼睛瞥了他一眼:“没怎么呀,你是为了救我们才负伤的,姐姐看望你是应有之义。”
刘东风赶紧连忙点头:“对对,向小姐每天来,是她周到客气。”
邱明泉这就有点真诧异了:“什么,我姐还每天都去看你啊?”
刘东风的脸猛地红了:“也没有、也没有,她放暑假呢,时常来这附近的图书馆看书,就路过这顺便看看。向小姐人真的很好,你回去和她说,这么热的天,不用每天顺道来了,怪辛苦的。”
邱明泉又瞥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好,知道了。”
刘东风这才轻轻松了口气。
邱明泉悠悠地开着车,半晌忽然又看似随意地道:“东风哥,你今年……二十五岁了吧?”
刘东风忽然又涨红了脸:“二、二十五岁怎么了?我又不急着成家,我还早呢!”
邱明泉忽然“扑哧”一笑:“东风哥,谁和你说成家的事啦?”
……
帕杰罗一路开向了淮海中路,街道上熙熙攘攘,比前几年要热闹了不少,店铺如同雨后春笋,招牌更是五颜六色。
邱明泉在一处街道边停下车,和刘东风一起踏进了街道中部的一家珠宝店,“鎏金宝阁”几个磅礴大气的手写毛笔字在牌匾上气势尽显。
前面的柜台摆放着不少珠宝玉器,隔着玻璃柜台,一眼望去,刘东风只觉得目不暇接,被那些珠光宝气闪得眼睛都花了一下。
精致的玉石雕刻摆件,碧绿的翡翠首饰,五颜六色的宝石套装,在小射灯的照耀下,哪一件都熠熠生辉,光芒璀璨。
营业员一见他们俩进来,就礼貌地迎了上来:“两位先生,想看点什么?我们这里主要出售天然宝石和玉器翡翠,各种价位的都有呢。”
比起前几年的国营店营业员爱理不理的态度,这种新开的私人店铺服务已经明显好了起来。
邱明泉递过去一张名片:“我预约了你们吴经理,我找他。”
自从和刘行长打了点小交道以后,邱明泉也就顺手把自己大量的现金流水和企业账户开在了他的分行下,刘行长一直对他热情又刻意亲近,在封睿的要求下,邱明泉也就一直和他保持着不错的关系。
刘行长接触的富人阶层多,交际圈子广,有时候在家里招待客人,竟丝毫不嫌邱明泉年纪小,多次主动邀请他一起赴家宴。
邱明泉也不推辞,相反,每次上门都礼数周全,高档的野山参、现在尚且不算太贵的翡翠小件、给女主人的顶级珍珠项链……拿出手的东西,也从不吝啬。
最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现在都没有经历后世的一轮轮爆炒,无论是红木,还是翡翠,又或者是好的和田羊脂玉之类,价格都不算太过昂贵,就算是成色不错的,也不用花费太多的钱。
现在拿这些东西送礼,不但大方得体,不显得寒酸,而且这些东西只要留在主人家里,那以后就一定都会不断升值,任何人看到它价格见涨,都会不由自主感激当初送礼者的一份情谊。
这些礼尚往来的事,他前生从未涉猎,可是这一世,在封睿的耳提面命下,如今也做得熟练老练,行动言语都叫人如沐春风。
比如这一次,他想要找个切割原矿的店铺,稍微询问了一下刘行长,立刻就被介绍到了这里,而且早早地帮他和总经理打好了招呼。
营业员一看名片,立刻毕恭毕敬,原先客气的态度立刻变成殷勤:“好的好的,吴经理早就吩咐了,就等您来呢。”
贵客!吴经理交代的时候,可是这样说的呢!
刘东风跟着邱明泉往里面走,不由得小声嘀咕:“这么高档的地方,切我们那块便宜石头,人家会不会笑话?”
邱明泉笑道:“打开门做生意,哪有嫌弃客人的道理?就算这里面是花岗岩,只要按照加工价格给钱,你叫他们给你做成吊坠,也没有什么不行的。”
刘东风这才放了心,刚一进贵宾招待室,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已经迎了出来,看到带路的营业员,已经猜到了他们的身份。
“二位好,刘行长早就和我打过招呼的,我就等着您上门呢?”他微微察言观色了一下,就认定了邱明泉才是刘行长介绍的正主:年轻的学生模样,斯文俊秀气质又好,不就是这位嘛!
旁边那位太过英武,气质也精悍冷硬些,倒像是保镖一样?
邱明泉微笑着和他握握手,然后拿出来刘东风买的那块矿石:“吴经理您好,我这位朋友在异国随手买了块原矿,觉得有眼缘,想麻烦您给切开看看。无论里面是什么,都想拣好看的部位,雕琢打磨个吊坠啥的,哄老太太开心。”
刘东风赶紧道:“是啊,工钱您尽管算。”
吴经理就笑道:“切开看看能费啥功夫。假如里面真有东西呢,咱们就正经做点玩意儿。要是没啥值钱的,我就叫师傅尽量就着石头的颜色,做点巧雕,也是好的。”
邱明泉含笑道:“那就太有劳吴经理了。”
吴经理客气地带着两个人,直接去了后面的一个工作坊,里面,两三位师傅正在明亮的专用工作灯下做事。
吴经理走近了一位靠门坐着的老师傅,把来意说了一下,那老师傅戴着老花眼镜,慢条斯理地接过来矿石,看了半天。
“俄罗斯那边产出来的?这种外观和晶状体表现,最好的结果是里面有祖母绿或者蓝宝石,别的不能了。”
刘东风敬佩得连连称是:“您老目光如炬!我们是从俄罗斯境内带过来的,就随手在铁道边的流动摊子上。”
老师傅神色不变,心里却有点发笑,他们见多识广,行走在俄罗斯边境的倒爷的事也都听说过,可是却从没听过有谁从那边带回来什么真正的好货色的。
路边摊?十有八九是坑人的玩意儿。
他拿着强光电筒照了照:“那我可动手了?”
邱明泉笑着点头:“麻烦您了。”
老师傅在切割机边坐下来,先是对着强光琢磨了半天,才在矿石上画了几条线,开始慢慢地切割起来。
邱明泉和刘东风看着无聊,就坐在了一边的小沙发上等着,吴经理派人送了香茶来,有一搭没一搭地陪着聊天。
没过一会儿,忽然地,工作台前那位老师傅就惊叫了一声:“吴经理!你们来看!”
几个人一惊,快步走过去看时,只见那老师傅竟然手有点哆嗦,一迭声地喊:“老王,老李,你们都来看看!”
正在做工的另两位师傅精神一振,情知一定是出了好东西,齐齐跑过来,定睛一看,全都惊叫了一声!
大半块透着朦胧深蓝颜色的晶状体露了出来,在强烈打灯照射下,透着神秘的幽光。
刘东风困惑地看了看:“这是啥?毛玻璃似的,也没点光彩?”
吴经理在一边没答话,眼睛已经直了。他颤抖着手,凑过去摸了摸,不太肯定地问:“蓝宝石?”
老师傅使劲点头,激动得说话都急促了:“这么大的一块!蓝宝石!”
旁边的两位师傅也都围着左看右看:“哎呀,我干了一辈子,还真没看见过这么好这么大的料子呢!”
“我觉得,起码能做个豪华套装。你们看看,这边净度最高的这部分做首饰的主石,旁边做豪华群镶带碎钻——”鬓角花白的李师傅拿着小手电凑近了照着,“旁边除了主体外,好像好像还有不少伴生晶体比较小,小一点的正好可以做配套的,绝对好看。”
“可以的可以的。伴生的小晶体看上去不少,剩下的再做对带主石带副石的耳坠,还有豪华戒面估计都能做不止两三个呢。”另一个师傅啧啧赞叹,“我瞧可不止能做一套出来!”
“是啊,成色这么好,质地又纯净的,可真没见过。”
旁边,刘东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不就是蓝乎乎的石头吗,我也见过宝石啊,哪有这么难看的?”
邱明泉在一边懵懂地猜测道:“是因为还没有打磨吗?”
心里,封睿终于有点忍耐不住地哼了一声:“两个土包子。打磨算什么,宝石的切割才是最重要的。一旦好好切割出来带上火彩,那还能现在这个样子吗?”
吴经理早已经恨不得扑过去盯着看:“是这样的,等到切割、擦润再抛光,那就一定非常艳光四射了!”
刘东风怀疑地左看右看:“真的?”
吴经理深深吸了口气:“这样说吧,比我们外面店里任何一件宝石套装价格都高百倍吧!”
刘东风吓了一跳,刚刚进来时他眼尖地随便一扫,那柜子里的小标签都是几千几万的,这百倍是什么概念?
吴经理的眼睛放着光,殷勤地拉着刘东风坐下:“刘先生是吧?您是老熟人介绍来的,我就直说了。”
他指了指灯光下的那块幽蓝宝石:“是这样的,这块蓝宝石价值不菲,初步估计,肯定能打出来一套豪华套装,包括晚装项链、大戒面、耳坠,还能再加一条手链!”
封睿在心里听着,其实也微微吓了一跳。
前世妈妈刘淑雁手里是有过一些富家太太必有的珍藏的,后来随着经济腾飞家庭富裕,父亲封云海给妈妈买过的好珠宝也是不在少数,他什么好东西都见过,珠宝拍卖会也是常常进出,可是这样的蓝宝石大套装,也不是想看就有的。
刘东风挠挠头:“那到底值多少钱?”
吴经理看看旁边的邱明泉,想着他背后刘行长的身份,异常老实和诚恳:“还没真正打磨抛光,现在净度之类的还没有详细测量,当然,后面加工的切割工艺也很重要,这些都影响最后的价格,但是我想,五百万以上是起码的。”
刘东风呆呆地看着他,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五百万?!他刚刚因为提干涨了一级工资,几个月前才涨到440元一个月啊!
他在心里算了半天,才不太确定地看看身边的邱明泉,眼神都有点飘忽了:“这个……这个东西,抵我一千年的工资?”
邱明泉已经收起了起初的惊讶,毕竟现在的他,看这些财富数字已经能做到了云淡风轻。
他微微一笑,神色不变:“恭喜啊东风哥,从今以后是黄金单身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