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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86章 光兮曜暄(四)

五年师尊,三年死遁 梅听剑 3295 2024-09-17 12:18:18

肩头忽然一重, 江荼缓缓睁开眼睛。

一只蓬松圆滚的长尾山雀停在他的肩头,豆豆眼与他对视,不断发出啾啾啼鸣。

江荼从长尾山雀的眼里看出几分急切, 笑着挠了挠它毛绒绒的腹部:“出什么事了?”

长尾山雀是林间精怪, 准确来说是靠江荼灵力养出了灵智,此刻在亲昵地蹭他不停:“曜暄, 曜暄,有坏人来了,啾啾。”

坏人?

江荼本能地皱起眉,他觉得眼前的情况有些…莫名其妙。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叫他曜暄了。

但一低头,地面恰好有一片水洼, 倒映出他的脸来。

有着漂亮柳叶眼的男人与他对视, 长发漆黑如墨。

江荼朝着水洼勾了勾唇,男人也向他微笑。

对了,曜暄是他的字,意为前路光明。

修真界以称呼表字为尊敬, 一般不直呼大名。

叫他曜暄才是正常。

怎么这都忘了,江荼无奈地敲敲自己的脑袋, 让长尾山雀跳到他手上:“走吧,看看是谁这么大胆,来我的山头作乱。”

长尾山雀啾啾给他引路,江荼在山野间如履平地,所到之处,生了神智的草木鸟兽都向他问好:

“曜暄!我新开的花好不好看?”

“曜暄神君,您可算破关啦, 我都冬眠两轮了。”

“曜暄曜暄,上次你说以气修炼, 我试了…”

江荼就在他们热烈的招呼中一路下山,走着走着,空气中开始弥漫血腥气,而生灵们的话语,也充满恐惧:

“曜暄,不知哪来的修士,破了结界…”

“草木被他掀了大半…”

“——他身上杀性好重!”

江荼加快脚步,几乎眨眼间就出现在山脚。

第一眼,他看到了满地被灵力砸出的深坑,他避世后就陪他度过山中日月的草木被连根拔起,满地狼籍。

江荼脸色一黑。

紧接着,他看到地上躺着许多修士,鲜血飞溅,断肢残躯,将大地染成鲜红颜色。

江荼脸色更黑。

最后,江荼才注意到这一切的始作俑者。

——那人站在战圈中央,青赤黑三色的长发被风揉乱,就连腹部的铠甲都被强行破开,一道可见脏腑的伤口就横在肌□□壑间,即便是最小幅度的动作,也会有大股鲜血喷洒而下,好像下一秒肠子就要流出来。

但他混不在意似的,野兽的指爪提起一名修士,一拳将半边脸都打碎,他整个人,就是野蛮与暴力的化身。

灵力在他身上疯涨,长尾山雀害怕地撅着屁股躲进江荼怀里。

眼看着男人将半死不活的修士向地面砸去,江荼纵身上前,接住那名修士,好生放在地上。

旋即长鞭浮现,坚硬如铁,寒芒毕露的尖端指向男人:“阁下,你已经杀了很多人,停手吧。”

男人杀红了眼,哪里会听他的,灵力迅速向江荼袭来!

然而杀意翻滚的黑色利爪在江荼喉前停下,男人琥珀金的眼眸却在看清江荼的脸时,忽地一颤。

江荼眼睁睁看着他的瞳孔从骇人的薄刃变作柔润的圆盘,像野兽放下警惕的表现,血污斑驳的脸颊也浮现些许红晕。

江荼莫名其妙地蹙眉,既然男人没打算和他动手,他也就不主动惹事,撤了手中的灵力:“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男人声音很低哑,像是被血糊住,有些结巴:“…麒,麒麟。”

江荼的教养让他没有当场疑问出声。

什么麒麟?

这世间根本没有麒麟!不会是个疯子吧?还是傻子?

大约是见江荼表情犹豫,麒麟又补充:“你也可以叫本座在上面的名字,勾陈神君。”

——勾陈神君,天性嗜杀,掌管战争与杀伐,原身乃麒麟。

神界确有这么一位神君,江荼在古籍中翻阅时看到过一眼,没放在心上,不过江荼素来有过目不忘之能,此刻麒麟提起,他便迅速想了起来。

江荼的目光变得更加复杂。

看来真是个疯子,胡言乱语,神仙闲着没事下凡做什么?还把他的山头祸害得一团糟。

说到山头,江荼就一阵头疼。

得让这家伙赔他的心血。

突然,耳边响起破空声。

江荼被麒麟捉着手腕一拽,一道袭击堪堪擦着他的脸颊过去,在深坑中又劈砍出更深的坑。

江荼的脸色黑如深渊。

一扭头,那群被麒麟打翻在地的修士,手臂都断了,脏腑都外漏,看着绝无可能再活着,竟然又歪歪扭扭站了起来。

他们猩红的眼睛注视着江荼身后的麒麟,口中发出的声音,竟出人意料地一致:“勾陈…今日,我誓要杀汝…!”

“呵,阴魂不散的东西,”麒麟,或说勾陈,冷笑一声,“当年未能将你挫骨扬灰,今日便将你打得阎王来了也拼不起来!”

他口中说出“阎王”二字的时候,江荼的呼吸忽然有些发紧,他似乎忘记了什么…

记忆像海边的一粒沙,被浪卷走,越来越远,再也找不回来。

这种脑海一片空白的感觉,江荼很熟悉,却又不知道自己为何熟悉,只能强迫自己把注意力移到眼下来。

麒麟虽在放狠话,但愈发粗重的喘息,和不断随着喘息滴落在地的粘稠鲜血,都在证明他的身体已是强弩之末。

以江荼的经验来看,若面前这些“修士”永远杀不死,那么麒麟必输无疑。

恐怕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但依旧毫无惧色,甚至还能说出张狂之语。

江荼很欣赏这种为了胜利不惜一切代价的性格。

虽说旁人的恩怨他不该插足,但在双方对峙的空档,江荼已然完成了对大致情况的复盘。

结论是,因为麒麟显然占了上风,他先入为主地认为是麒麟破坏了山间草木,但实际上,以草木上的残余力量波动来看,真正的罪魁祸首,是眼前这些“修士”。

或者说,是背后操纵他们的那个,听起来与麒麟积怨已久的东西。

那个积怨已久的东西正在狞笑:“天地间哪有阎王?可笑!”

江荼向前一步,同时挣开麒麟莫名其妙攥着他不放的手:“实在抱歉打扰二位雅兴,是非恩怨确实该厘清,但二位是不是来错了地方?”

“我江曜暄的地界,岂容他人放肆。”

那东西一愣,不可思议:“啊?你算什么东——”

灵力从江荼身上爆发,无数猩红锁链自土天幕甩下,牢牢锁住它的身躯!

灵力实际为阳气,阳气对立即为阴,此消彼长,互为天敌。

修士们雷声大雨点小,阴气看似气势汹汹,却忘了这山是谁的地盘。

江荼是山的主人,整座山都与江荼共鸣,极为霸道的灵力轰然压下,修士们甚至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得到,就被江荼牢牢束缚在原地!

江荼只说一个字:“滚。”

喀啦、喀啦、喀啦。

赤红锁链不断收紧,阴气在灵力灼烧下哀嚎着逃窜,修士们身上钻出无数浊黑气体,宛如被日光焦灼而在出体的刹那就消散不见。

不过眨眼,驱使修士尸体的阴气就被江荼绞杀。

方才那大放厥词的不知什么东西,恐怕根本不会想到自己死得那么轻易。

麒麟也没想到,一双兽瞳快要瞪出眼眶:“好俊俏的身手…你,为何本座从不知道凡间还有你这样的人物?”

江荼用锁链将修士尸体归到一处,闻言转过身,露出一个礼貌却残酷的微笑:“不出声,差点把你忘了。”

麒麟汗毛倒竖:“什,什么?”

江荼步步紧逼:“我这山头虽然大多是那个鬼东西破坏的,但这深坑确凿无疑是你砸出来的…勾陈神君是吧,你也给我滚出去。”

麒麟惊呆了:“你,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谁说话?本座是…”

本座是战神勾陈!是民间将士出征前都要好酒好肉祭祀的战神勾陈!你们凡人费尽心思想要飞升,本座生来就是神!你怎么敢赶我走?!

果然美人心最狠!

养尊处优惯了的神君震惊之下,麒麟耳尾都被江荼吓了出来,配上瞪得滚圆的琥珀眼眸,倒有些可怜巴巴。

江荼的目光停在他的飞机耳上。

…想摸一把。

但并不妨碍他将对方扫地出门。

“我不说第二遍,滚…”江荼的话没能说完,麒麟就一个踉跄,捂着腹部伤口,喷出一口血来。

麒麟本就与江荼面对面,这口血喷得极为不巧,江荼虽反应极快地扭过头去,鲜血还是不可避免地沾到他纯白的衣物,甚至脸颊上也溅上一些,宛如雪地盛开的梅花。

麒麟捂着伤口,快要站不住:“你现在赶本座走,就是要我的命。”

江荼横眉冷对:“你的命关我何事?”

话虽如此,他还是下意识看向麒麟血肉模糊的伤口。

麒麟没有撒谎,伤口太深,直入脏腑,而且覆盖着一层灵力也无法冲散的阴气,如果不及时医治,光感染就能要了他的命。

“你不会见死不救…”麒麟捂着伤口,血从指缝间流出,“救救本…救救我,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要什么…我都为你取来。”

他看准了江荼不会放任他去死。

连已经死去的修士的尸体,江荼都不忍他们曝尸荒野,何况一条活生生的麒麟命。

江荼果然如他所料地犹豫了,目光审视地落在麒麟身上:“你还有没有别的仇家?”

据说战神勾陈神君屠魔无数,一旦出手就是血流漂杵、斩草除根,江荼真怕他又引来什么寻仇之人,将他的山头再打出几个坑。

麒麟哪敢跟他说实话,实际上他仇人多得四只蹄子加起来都数不清,知道他下凡历劫,正排着队要他的命。

他诚恳地摇了摇头:“没有了。”

“…”江荼的眉头缓缓松开,眼看麒麟的脸色越来越苍白,终于松口,“你说得对,此地偏僻,山下虽有城邦,但都是普通百姓,而即便你能撑到找到会法术的医修,但很不巧,你的伤,非医修之尊者不能治愈。”

麒麟被他唬得一愣:“连你也治愈不了?”

江荼摇了摇头,盯着那对麒麟耳,心里已经盘算着等下该如何蹂躏:“医修至尊,当今修真界,只有一人。”

麒麟的耳朵果然紧张地竖起,像两个小旗子。

江荼伸出一根手指:“——恭喜你,医修至尊,正是我。”

应该说,当今的修真界至尊,就是我江荼江曜暄。

麒麟的心悬起又落下,感觉自己狠狠被眼前的男人戏弄了一通,但暴戾如他竟然不觉得生气,委屈地嘟囔一句:“怎敢如此耍我…”

江荼却收敛了神色:“我当然可以救你,却不需要你的人情。我只要你做一件事,只要你答应,我就救你。”

麒麟没有拒绝的理由:“好说,本座现在就答应你,本座堂堂战神,一言九鼎,你说就是,无有不从,无有…”

江荼打断他:“给我的山、我的花草、我的灵兽、我的地,道歉。”

“——不依。”麒麟的话音和江荼同时坠地,他猛地吸了一口凉气,“你说什么?要本座给一座山道歉?!”

江荼徐徐开口,声如朗日:“一言九鼎的勾陈神君,这里是人间,您可以看不起凡人,却必须守凡人的规矩。想要留在我这里,也要守我的规矩。”

“人间草木,自然枯荣,大地、飞鸟、走兽…您破坏了自然之理,剥夺了他们的生命,难道不该向他们道歉?”

麒麟低头看着地上的坑,许多杂草在坑周围摇头晃脑,好像正在骂他。

他缓缓吞咽一下,尾巴在身后羞耻地夹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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