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怀序久违地拿起了笔，一张张挂号单签下来，雪白的纸张从中间刺破，源源不断地被收纳在诊台的铁钉上，最后不堪重负地冒出来，散落了一地。

最后，鹿怀序实在是怕虚弱到极致的云忱会咳出一口血来，不再给云忱签任何一张单子，让这位医生提前下了班。

鹿怀序小心拢起脆弱不堪的人去清洗。

云忱攒出来的力气全用在这里了，歪着大半个身子又要睡过去，被鹿怀序哄着吃了饭吃了药，才抱回床上休息。

清晨，云忱眉间的痛苦压抑又多了几分。

他摸过手机，上头是王褚发来的短信，询问他身体状况，其中暗藏着他们提前约好的暗号。

云忱回复了他。

鹿怀序把围裙解了凑过来，检查云忱身上的痕迹，从抽屉里拿了药盒给他补了点药膏，全然不知地酸道：“他不用上班？怎么老找你问这问那。”

云忱笑了笑掩饰眉间痛苦神色：“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转转吧。”

他终于明白鹿怀序那会儿一直找借口推脱的感受了。

真的很痛……

鹿怀序又如何能拒绝云忱的请求，认认真真去准备出行的东西了。

他背了个包，里头是药品食物纸巾遮阳伞，还有一个巨大的保温杯。

鹿怀序骑车带云忱，不得不把背包背在了前头。

看起来有点滑稽，但胜在他年轻，还是个顶尖漂亮的少年。

小镇的娱乐场所不多，约会也就那么几个去处，看看电影吃吃饭，在河边的石凳上坐着喂蚊子。

鹿怀序：“等我考完试，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们去大城市，给你开一个小诊所，怎么样？”

因为云忱，他开始对生活有所憧憬。

星空下，少年揽着云忱，激动地描绘着他们的未来。

而云忱则是意识到，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鹿怀序话音顿住，握住云忱的手，又摸摸他的额头：“不舒服了？”

云忱靠过来，低低地嗯了一声。

鹿怀序半跪下来，身子前倾，对云忱道：“上来，我带你回家。”

晚上，他们在沙发上拥吻，做爱，云忱说：“我爱你。”说完却别过脸，手轻轻按着胃部，眼泪掉了下来。

[系统112：糟了糟了，他发现不对劲了。]

[云忱：就是要他发现呀。]

[系统112：？]不是拿上保底就跑吗？

[云忱：弱者才拿保底，你是弱者吗？]

[系统112：……]啊啊啊他又开始念了！

当晚，确认云忱睡熟后，鹿怀序果然起身，一双总是天真的大眼睛深如寒潭。

他拎起云忱的药袋子没入夜色之中，潜入了学校破旧的实验室。

他就是在这里，从植物里提取出麻痹人神经的药物。

他把云忱药瓶里的药每样拿出一颗化验成分，脸色则一寸一寸地白了下去。

他手颤抖着，几乎就要冲去医院质问那些医生，甚至是质问云忱为什么瞒着他放弃治疗，可紧接着，那瓶毒药也被他发现了。

鹿怀序怔了一会儿，唇角忽地弯起一个笑来。

他想和自己，一起离开。

【叮，鹿怀序黑化值-4，当前黑化值1】

【叮，鹿怀序攻略值+2，当前攻略值96】

深更半夜的，王褚坐在沙发上捏着遥控器，不安地看向一旁的手机。

忽地，一阵夜风吹动，窗子处钻进来一道人影。

王褚肌肉立刻绷紧：“什么人！”

鹿怀序撩开窗帘，平静道：“是我，和你商量件事。”

他们交谈的并不算愉快，但还是达成了某个协议。

鹿怀序拎着袋子回了云忱的住处，把东西轻轻放回原处。

第二天。

云忱醒来就一直看着窗子发呆。

鹿怀序亲他抱他，他也只是浅浅回应，饭吃进胃里不一会儿又要吐出来，眼尾红红的像是掉进水中的花瓣。

傍晚时分，云忱决定不再拖下去了。

他逼着自己吃了点东西，攒出力气来对鹿怀序道：“我给你做顿饭吧。”

鹿怀序惊喜地张大了眼睛：“好啊！不过你先把药吃了，别一会儿刺激到胃。”

云忱没听出什么来，点头听话地吃了药。

他在冰箱里搜索鹿怀序记忆里喜欢的食物，炒了两个菜出来，鹿怀序已经替他支好了那张笨重的桌子。

云忱拿过手机，给王褚发了一条消息。

他擦掉脸上的泪，逼自己露出一个笑容。

鹿怀序搬着小板凳坐好，乖巧地等着他，抬眸时露出一个安抚性极强的笑：“好好闻，快让我尝尝。”

云忱从厨房出来，短短的几步，几次想把饭菜撤掉，却被鹿怀序伸手接了过去。

两个人相对而坐，外头夜色渐浓。

云忱声音已经抖的不像样：“我手艺差，不喜欢的话就……”

鹿怀序拿起筷子，又放下，眼眸深邃，满是爱意。

他忽地站起身，半个身子越过桌面，手指捏着云忱的下巴轻轻一吻：“谢谢宝贝，我也爱你。”

云忱闭上眼，一片黑暗中，五脏六腑全都疼了起来。

咚的一声，鹿怀序倒在了地上，喉咙里发出一声呜音。

云忱身子剧烈一抖，睁开眼，在一片模糊中跪下来，抱住鹿怀序的身子，音不成调：“别怕，怀序，别怕。”

鹿怀序：“好、疼……”

云忱用尽全力抱紧鹿怀序。

怀里的人眼睛已经闭上，挣扎一下就软几分，云忱手一下一下抚摸着他的后背，颤抖地哼起了那个记忆里的调子。

“摸摸头摸摸头，宝宝吓不着。痛痛散痛痛散，妈妈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