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中也顾不上其他,不要命地攻击“彩画集”的空间壁障。
海面被阿蒂尔·兰波封锁了!
等到异能力的主人死去,亚空间就会慢慢变薄,自动消散,不需要太久,也许是五分钟,也许是围观者的微微晃神,强者的生命就会从眼前逝去。
那么的脆弱。
超越者也不会比常人的生命力好上太多。
他们有相同的七情六欲,有父母亲人,有理想抱负,与这个世界密切相连。正如很多人说的那样,人无法决定出生,但是可以决定死亡。
这也许是真正的“自由”。
可是中原中也无法让阿蒂尔·兰波获得解脱,他被太多恐惧的事物冲击到了大脑,不受控制的大吼出声,发出的却是少年的泣音。
“不要抛下我们啊!”
成年人的任性,往往是在一念之间:我们认为你们能独立了。
“你还什么都没有告诉我——!杀了秋也的人是谁?你杀的人又是谁?你说过将来要带我去法国看一看你的家乡!”
阿蒂尔·兰波与中原中也两人的矛盾,在那一战就结束了,弥补他们之间的感情裂痕的是麻生秋也,麻生秋也的存在牵住了家庭。事后,阿蒂尔·兰波有客观地对中原中也描述过法国的情况,并且承诺有朝一日回去,也会保护你不受到他人的控制,拥有选择未来的权利。
“啊啊啊啊啊啊啊!!!”
横滨市随处可见的一名学生,擂钵街昔日的“羊之王”,被安逸生活磨平了棱角的中原中也在发了疯地破坏“彩画集”。
根本没有办法思考了!
根本没有办法去想自己的未来了!
必须做一些什么,必须再拉住什么,失去停止下来的选项,他要为自己成为人类之后的生命做出最后的一丝贡献……
中原中也的额头青筋凸起,面色涨红狰狞,凭借本能地说出了解放语。
“汝,容许阴郁之污浊……”
“勿复吾之觉醒……”
红光大盛,他的全身笼罩在高强度的重力因子下。
污浊的瘢痕从他的双手开始蔓延全身,那是另一股非人类的力量!
“给我破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中原中也放弃理智,瞳孔浮现【兽】的暴虐,宛如流星地轰了过去,“污浊”的力量与“彩画集”正面相撞——超脱了物理层面,空间的碰撞上发出了不可思议的轰鸣声,这一声惊住了在岸边的威尔斯和“浮士德”。
【我该称呼您什么?】
【妈妈,叫他妈妈!】
少年的迟疑,男人的戏谑起哄声相伴出现,随后是法国人的羞恼。全家人在看中原中也和阿蒂尔·兰波的热闹,化解他们的尴尬。
【秋也!】
【你忘记你说过的话吗?如果中也能打败你的“彩画集”,他就能喊你妈妈。】
【他没有——啊——】
【中也,快喊妈妈!】
太宰治从中插嘴,鲜活的表情历历在目,而不是昏迷过去的那副模样。
橘发少年抬头去看别扭的阿蒂尔·兰波。
【兰堂先生……我喊您兰堂先生吧。】
【……随你。】
——我只知道,你是我的家人,我要救下你。
阿蒂尔·兰波要跟保罗·魏尔伦同归于尽,带着麻生秋也的头颅葬身大海,这一天就像是“让·尼古拉”的诗歌,整个太阳都苦,整个月亮都坏,渴望摧枯拉朽的崩坏将自己全身击溃,与过去一同死去。
第一个太阳毁了,月亮碎了,但是他们抚养的孩子,却燃烧了自己的力量成为了一团赤红色的光芒——用来拯救对方。
雏鸟早已长大。
然而中原中也不是【兽】,是有力量极限的人类。
他豁出去换来的力量没有打碎固若金汤的“彩画集”,无法做到和当年诞生那样辉煌的战绩,他咬紧牙关,一次又一次地冲击挡住海面的亚空间,海面沸腾,无数海水随着他的撞击爆发开来,形成了泼天的水幕。
在往海底沉去的阿蒂尔·兰波流着泪,忽然听见了亚空间沉闷的撞击声。
那是在隔绝世界的屏障外,有人在企图救自己的声音。
他听见了。
他听见了中原中也的决心。
阿蒂尔·兰波和麻生秋也抚养的孩子,曾经令阿蒂尔·兰波一度灯下黑的任务目标拼了命的在救他,浑然不知道自己的行为多么危险,四周充满了他人的眼睛,一个个有心人的恶意能把无辜的孩子推入地狱里。
【你不该暴露的……】
【我不值得你这么做……我远远不如秋也那么爱你……】
【我没有当好异能谍报员的角色,也没有当好一个引导者的角色……我总是一意孤行,自觉选择了正确的道路……】
【中也君……】
【那份天灾般的火焰……打破极限的力量……曾经是我渴望的……】
【我过度地追求着彼岸的永恒……】
阿蒂尔·兰波的长卷发在海水里向上漂浮,低着头沉寂的脸,第一次往海面上轰击的“红色流星”看去,这是一份怎样的执着和撕开人类的理智,也想要达成目标的决心。他眼中的泪水融入海水里,手抚摸着男人头颅的头发,“秋也……你比我优秀……这就是你培养的孩子……”
与他一起沉入海水的还有留下少许呼吸的保罗·魏尔伦。
保罗·魏尔伦看到了同类的力量。
那么耀眼。
就算是疯狂,也能在疯狂之中看出人性的光辉。
如果阿蒂尔·兰波能教导出这样的中原中也,又怎么会把他逼入绝境,让他死在这片冰冷的大海之中……
【人类……】
【中也的父亲……是……麻生……秋也……】
【不是……兰波……】
保罗·魏尔伦霎那间仿佛想通了什么,浅蓝色的眸子阖上,瞳孔涣散,眼皮坚持不住了,呼出的气体化作了许多气泡。
横滨市的天空上多出了一架直升飞机。
从直升飞机上,有一名表情冷漠的少年打开舱门,没有戴上降落伞包便纵身跳了下来。他的坠落好似新一轮的自杀式袭击,然而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之下,少年先是精准落下,重重地砸落在了中原中也的身上,中原中也身上不详的力量消失一空,紧接着两名少年双双坠入了大海!
被人类之躯局限住的“污浊”无法打碎超越者级别的“彩画集”。
那么——换“最强”的力量来吧。
“人间失格!”
无形的力量交织了不足一秒,淡蓝色的“人间失格”化作了无数布满了文字的光带,驱散了“彩画集”切开了空间的异能力。
H·G·威尔斯说道:“又一份罕见的异能力出现了。”
“浮士德”的脸上有了一丝惊讶,那是整个欧洲也绝无仅有的力量,可以克制住世间万物可以被接触到的异能力。
“无效化异能力?”
日本这样的小地方,不仅根据德国政府泄露的资料,幸运的创造出了第二个“保罗·魏尔伦”,还拥有一个充满战略价值的反异能力者?
“浮士德”不再说什么法国会损失超越者的话,忧虑地看向天上。
他的目光不像是在担心德国,更像是替海里的人,担心着天上可怕的存在。
谁是人类。
谁是魔鬼。
在“浮士德”看来,某些事情一目了然。
世间有巧合,也有人为的巧合,德国人霍琛布鲁茨以无国界的雇佣兵身份闯荡战场,却流传出了超越者潜质的名声,引起了后续的死亡。
法国把霍琛布鲁茨的尸体收藏了回去。
死了就是死了,没有人会去怀疑一具尸体到底符不符合实际情况。
若无意外,这具尸体蕴含的异能力会被法国的顶级强者掠夺,增强己方的底蕴,无论是谁得到了这份异能力,相当于得到了一份没有被引爆的地雷。魔鬼的触须从德国伸入了法国,可以诱惑更多的人犯下错误。
即使是随手布置了这个暗棋的歌德也没有想过,最后这份力量会来到一个非异能力者的身边,用来保护这个不是法国人的非异能力者。
在德国的歌德看到了相对完整的过程。
于是,他提前来了。
于是,他在法国政府和英国政府得到消息前,过来看一场漂亮的落幕。
凌晨的日本夜晚有着生命与灵魂碰撞的绚丽光芒。
围观的不止是人类,还有一只动物。
三花猫被海水淋湿了,没有如同猫科动物一样地抖落毛发上的海水,它的四肢抓住地面,不让自己被海边的大风吹走。
它的褐色猫瞳睁得又大又圆,倒映着海面与天上的飞机。
如果有人能看清楚湿漉漉的猫脸,也许会惊奇地从三花猫的这张脸上看出浓浓的悲伤与无力,就像是年迈的老猫眼睁睁地看着人类杀死幼猫,除了虚张声势地弓起背来嘶吼和扑上去抓咬,别无他法。
弱小的动物与弱小的人没有区别。
这个世界,本身就是森林法则,弱肉强食,法律只能保护和约束普通人。
三花猫看到了交战的法国超越者,看到了英国异能力者的身影,也看到了神秘诡异的黑影,它无法靠近这些人,实力决定着步入战场的距离。
它无法插手超越者的战斗。
而它的学生,它的大徒弟却早早陷入了两个超越者带来的危机。
【你说你喜欢的人是一个超越者……】
【可是,你从来没有告诉我,你的情敌也是超越者……】
【混账弟子……】
【你这个混账……把我教你的全忘记了吗……】
【生命才是最宝贵的东西……】
三花猫哀恸,没有离去,哪怕日本政府此刻需要他去分析局面。
海底,中原中也和太宰治联手捞出想要救的对象,港口黑手党的多架直升飞机陆续出动,抛下了长长的绳子,帮助两名少年救人。
失去求生欲的阿蒂尔·兰波被太宰治心狠手辣的捆了起来。
太宰治双手想要夺过麻生秋也的头颅。
阿蒂尔·兰波死死地抱住。
“他是我的……”
金绿色的眸子在光线暗淡的地方就是一片燃烧完的灰烬。
“是我的……”
黑发男人紧闭双目的头颅,在阿蒂尔·兰波的怀里没有生机,两人的体温是那么的相近,皆是冰冷的温度,宛如亡者。
麻生秋也嘴角的微笑是冷冷的,嘲讽的,仿佛看到了未来。
——你们不可能再和解。
——赌上我的性命。
……
横滨海的另一边,德国的飞机停在半空中没有下降。
身穿长袍的歌德站在海面上,足不沾水,怀里抱着一个濒死的法国超越者,对方赫然是丧失了异能力核心的保罗·魏尔伦。
保罗·魏尔伦已经成为了一个废人。
最了解他的阿蒂尔·兰波击穿他的心脏,毁掉了他的力量,他的身上还残留着在港口黑手党首领室的毒素,身体麻痹,动弹不得,可以说歌德来得恰到好处,不早也不晚,从容地救下了一个毫无反抗之力的“暗杀王”。
保罗·魏尔伦面孔再无一丝邮轮上的高傲,肉眼可见的虚弱遍布全身,他如同感觉不到歌德的存在,重新睁开的双眸空洞地看着阿蒂尔·兰波的方向,似乎用尽了这具身体和灵魂里能迸发的所有执念。
一直到阿蒂尔·兰波被两名少年救走。
保罗·魏尔伦微弱地说道:“是你……”
歌德轻笑:“是我。”
德国超越者的手放在保罗·魏尔伦的心口处,暂时封住了对方的生机。
保罗·魏尔伦的反应从迟钝变得灵敏,手指抓住对方的衣服,指甲抠入了对方的血肉之中,他在剧变结束后找到了几乎不可能发现的细节。
“是你……祝福我……拥有人类的感情……”
“这不是你渴望的吗?”
“……我……没有……”
“你有。”
歌德就像是给新生儿洗礼的神父,虔诚地亲吻保罗·魏尔伦的额头,包容着保罗·魏尔伦那些对神不敬的行为。
那一股寒意让保罗·魏尔伦失去说话的力气。
歌德在他耳边说话。
吟唱的不是什么《圣经》里的内容,而是诗歌,关于保罗·魏尔伦的诗歌。
——是指令。
它可以操控保罗·魏尔伦,可以让保罗·魏尔伦获得自以为是人类的充沛感情。
原来,多年前“牧神”在暗中与德国政府秘密勾结。
德国政府早就掌握了保罗·魏尔伦的资料,歌德每年抽出时间去参与年底的邮轮活动,为的就是增加见到法国超越者保罗·魏尔伦的机会,从而有说出指令的机会。“牧神”死后,法国政府和阿蒂尔·兰波销毁了实验的痕迹,大洋彼岸的日本政府能得到保罗·魏尔伦的诞生资料,从而创造出中原中也,靠的是德国政府在背后的帮忙。
法国,德国,日本……涉及三个国家,谁能保证他想去的英国没有插手?
谁都不值得信任。
这个世界是怪诞的……是肮脏的……
保罗·魏尔伦的眼帘合上,流下了不再看到希望的泪水:“让我死去。”
歌德没有回答他,注入更多的力量进去,支撑住人形兵器的生命。他抱起对方命悬一线的身体,随着脚底海水的起伏,魔鬼带着邪龙而去。
保罗·魏尔伦昏迷,再次失去了自由。
一片黑暗。
……
与日本有六个小时时差的俄罗斯。
地下基地里,习惯性熬夜的俄罗斯人啃着自己的手指甲,注视电脑屏幕。
他的手边的桌子上摆着空的伏特加、翻过许多遍的书籍,数台机器不眠不休的运转,发出轻微的噪音,房间倒是比较干净,有人负责清洁。
这便是地下盗贼团“死屋之鼠”,头目就是年轻的费奥多尔·D。
费奥多尔·D放下被牙齿咬得坑坑洼洼的大拇指。
“还是没有回复……”
“人不在港口黑手党本部吗?”
费奥多尔·D把电脑屏幕里的对话框切换到横滨市的天空上。
“烟花都停了。”
再把画面转移到横滨市的地面。
“……”
“……人呢?”
横滨市,路上没有一个人,诡异得就像是空城,远处的海上发生了什么异常。
费奥多尔·D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但是,这些有找作者沟通重要吗?
没有。
他继续等待……
他相信港口黑手党的安保措施,构建这座城市的“黑夜”之人不会轻易死去。
——不存在开局死首领的情况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