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井然有序的推动中, 即使系统进入了无应答状态，但他之前的准备, 将一切导向有序，而非失控。

何星文不是第一次察觉到他们之间的差距, 但毫无疑问, 这是最直观也是最印象深刻的一次。

因为对方在事发之前安排了这一切。

作为超级智能, 他眼里的世界跟人类眼里的世界并无共通之处。

提升智能化程度, 与其说是让他从弱智变成天才, 倒不如说是, 让他从系统伪装成人类。

*

论坛。

《神秘大礼居然真的是内测名额！！！》

【我艹！全息时代来的如此猝不及防！】

【也不能说猝不及防吧？毕竟up主视频都发了快一个月了，大家应该早有心理准备了。】

【什么？我消息落后了？up主宣布神秘大礼是内测名额了？】

【{up主最新动态截图}

为了避免有人网速差点不开图，我上一份文字版。

国王陛下：幸运观众名单已经产生，是时候揭晓神秘大礼的真面目了。

之前网络上的争论太过激烈，虽然游戏舱还没批量化生产，但为了避免争论升级，我制作了一批简易版全息游戏头盔, 用来作为内测的接入口。

以下是给内测玩家们的注意事项。

一, 请不要对该头盔进行任何拆卸行为, 如果因此导致游戏头盔故障，无法进入游戏, 我概不负责。

二，该游戏头盔作为简易版本，游戏功能相较正式版，会大幅受限, 它只具备基础的游戏功能。

三，为了接入临时头盔，游戏正在全面升级中，内测日期待定，请耐心等待。

简易版游戏头盔将会由相关部门送出，请各位幸运观众联系社交账号：@相关部门，跟对方确认收货地址。

顺便简单回答下大家关注的热门问题。

关于公司？

我不会创办游戏公司，该全息游戏的推广和发售将全权交由国家进行。

关于全息游戏的专利？

我不会申请专利，全息游戏的部分技术将无偿与国家共享。

关于我跟国家的关系？

我不属于政府工作人员。

关于我的身份？

我是华国人。

2020.07.25，国王陛下】

【信息量太大，所以……这批头盔没有申请专利？太危险了吧？万一被别人拿去申请专利了怎么办？】

【我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这段话，只看出了两个大字：up主牛逼。】

【不管怎么数，就算去掉英文，这也不是两个大字吧？】

【能被申请专利的前提是对方能破解头盔的构造，鉴于up主注意事项里不要随便拆卸头盔这一点，我觉得……up主大概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并且非常肯定没有人能破解它。】

【卧槽，这就是改变世界的天才吗？不敢相信，我跟天才的距离居然只隔着一个网络？】

【这么说的话，up主使用视频网站，我也使用视频网站，up主是华国人，我也是华国人，四舍五入，我就是天才啊！】

【只有我注意到了，简易版，基础功能这几个词吗？】

【大家都注意到了，只是大家觉得不重要，有全息游戏玩就不错了，还有人没拿到内测名额呢。】

【大家以后放尊重点，我就是全息游戏的先驱了，历史书上有名字的那种。】

【呸，出现了，那一百个b……站用户。】

【来都来了，朝他吐口水再走吧。】

【所以，up主之前没开放游戏，是因为全息游戏舱不能量产？】

【总感觉这句话有点美化的作用，不知道大家注意到了没有，“全息游戏的部分技术将无偿与国家共享”，这句话的意思应该是，全息游戏的技术在up主手上？】

【所以，不是不能量产，是国家还没研究透up主给的资料？】

【别猜了，咋越猜越离谱呢？照你们这么说，up主是牛顿还是爱因斯坦啊？】

【说实话，我一开始也不相信，这家伙画风这么奇特，说他研究出了全息游戏，简直是侮辱我的智商，但你们看到了，他拿事实打我的脸……所以，现在，我决定闭嘴。】

*

在网友被国王陛下的简短声明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特调局也在忙碌。

“一百个头盔已经送往研究所，专家们正在进行紧急分析，他们想申请对头盔做进一步的研究。”

“对头盔进行拆卸？不急，等初步的分析报告出来之后再说。”

“关于调查过程和报告，国王陛下给的地址是x市某县区的租赁仓库，根据我们跟仓库租赁员王某的沟通，该租赁过程在网上完成，合同成立之后，他没关注过仓库的动态。”

“根据我们对该仓库周边摄像头以及通往仓库必经之路的道路监控得出的结果，这些箱子由李某从s市运输，最后也由他搬入仓库。”

“根据沟通内容和手机信息，我们确定，李某是被‘国王陛下’雇佣，从s市运输一批货到仓库，整个雇佣过程依旧在网上完成。”

“而s市的货物是从w市运输……”对方滔滔不绝的将整个追溯过程详细道来，直至他们调查的终点：“所以，我们基本能确定，这批货最开始出现的地点，是在……”

对方手一抬，落在了地图上的某点上。

“b市，如果更具体一点，是在特调局总局斜对角的胡同里。”

“他绕了这么大一圈，就为了嘲讽我们？”

“根据我们对他的性格侧写，我觉得这是他会做出来的事情。”

“虽然整个租赁过程都在网上完成，但付款账号……”问出这句话的人紧接着反应了过来：“特调局？付款账号来自我们？”

“是的。”

对方停顿了下，留给聆听者一些时间来消化这个消息，才继续道：“在起始地点周围没有任何特殊痕迹，根据对总局周围分布的监控录像的分析，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在这些箱子出现的那个时间段，监控中没有任何运输这些箱子进入胡同的片段，根据对周围群众以及特调局当时留守人员的走访对话，我们确认，没有人看到货车进入胡同，也没有人听到重物被搬运的声音。”

“综合所有线索，我们判断，这些箱子凭空出现。”

“国王陛下能控制网络，抹除他留下的痕迹，但他不能控制现实中的每个人，只要有所行动，就会留下痕迹，更何况是在总局附近，本身就有着极为严格的安保力量，一点线索都没留下，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它凭空出现。”

现场陷入了寂静。

“如果它是凭空出现的，那国王陛下是怎么做到的？”

没有人知道答案。

另一个人紧跟着发问：“这些箱子的来源查到了吗？”

“还在查。”

事实上，对方正要汇报这一点：“箱子是木制的，疑似手工制作，木材来源仍在确认，基本可以排除最常见的那几种木材，至于到底是哪种木料，目前仍在确认中。”

“所以，除了被他嘲讽了一遍外，我们没获得任何信息？”

汇报者沉默两秒，点开下一张ppt，放大的图片展现在他们面前。

简易的木质箱子，简易的头盔，以最初被发现时的摆放状态呈现在他们面前。

虽然被称之为头盔，但事实上，它更像是个佩戴式的头饰，并非完全覆盖头部，而是以复杂的结构镂空般呈现在他们眼前。

“你们注意到了什么？”

“没有电线。”

与会者接二连三道：“看起来更像艺术品。”

“没错，它跟对方给我们的图纸完全不同，光从表面看，我们甚至找不到任何现代工艺的痕迹，就像是对方完全使用了另一种文明的工艺来制造这批头盔……”

“分析报告出来了，莫老让我赶紧送过来。”

站在台上的人接过报告看了几秒，将它放到投影仪前，投影仪将它完整的投射在屏幕上，展示在所有人面前。

对方表情异常严肃。

“诸位，我想，结果出来了。”

他朝身后的屏幕指去：“头盔上的成分分析报告显示，这是一种新金属。”

台下默然无声，所有人安静的听着他继续。

“箱子的木材不属于我们已知的任何一种树木，它是一种新植物。”

“如果说这样，还不能确定的话……”对方播放了一组图片。

被截取的片段，来自于《从零开始当国王》系列，分别是出现在视频里又被轻描淡写带过的背景，那些植物、动物、矿石等。

“根据我们的研究人员对比，这些游戏画面里的存在，皆不属于地球上任何一种已知物种。”

“当然，在之前，我们对此的猜测是，国王陛下花了很多心思设定了游戏背景，但现在……”

“同志们，我们必须面对现实。国王陛下一直在说的，我们根本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这句话的真正含义是，他不是在制造一个划时代的全息游戏，而是在引领我们迈入……”

“另一个世界。”

安静聆听的人们终于无法克制住情绪，纷纷举手发言。

“另一个世界？你的意思是说，那是真实存在的？矮人、恶魔都是真实存在的？”

“你的意思是，国王陛下……在往返于不同的世界？”

“怎么可能？”

“太不可思议了。”

“我需要更充分的证据。”

“我们必须找到他。”

“这些头盔不能分发给普通百姓，我们必须对百姓的生命安全负责。”

“我们需要跟国王陛下进行更深入的谈话。”

“停一停，停一停。”有人阻止了混乱的延续：“与其质疑这一切，不如先想想，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没有任何必要向我们暴露这一点——如果按照原定步骤下去的话，全息游戏将会是他最好的掩饰。但他打破原定步骤，仓促的加了内测环节，难道只是为了暴露‘另一个世界’这个秘密？”

“一定有更深层次的原因被我们忽视了。”

*

跟特调局再一次对话并不在系统的清单上，也不在何星文的考虑范围内，但显然，特调局从简易版游戏头盔里获得的信息超出了他们承受能力，以至于他们迫切的想和何星文再一次对话。

何星文收到了邀请——来自于@有关部门的私信……

很多条私信。

在系统处于无应答状态的情况下，跟特调局对话，非常危险。

更何况他们要谈的是如此匪夷所思的真相。

系统没有在清单上加上它，就已经足以表明他对此的态度，他不认为有必要关于这一点跟特调局进行对话。

在系统看来，特调局能不能接受这些，都不会影响到任何东西。

特调局不是没有得到回应就无所适从、不知道怎么办的普通人。

他们是一个庞大且具有统一意志的政府机构，在这种情况下，即使无法接受、无法理解、不知道真相，他们依旧能迅速改变政策，用最快的速度适应这一切，然后作出对他们来说，最好的选择——也就是维系跟国王陛下的合作。

所以，这次谈话本身没有任何意义，除去增加何星文暴露的风险之外。

但何星文不是系统，柔软的人类无法做到像无畏的天才那样思考。

所以他在犹豫了许久之后，最终选择用系统留在电脑上的程序联系那台熟悉的电脑。

这个程序用系统的原话来形容就是：它能联系上地球上任何一台电脑，因为它使用另一种编程语言。

而邵明正在耐心等待，他已经等了一段时间，且很有可能永远等不到他想等的那个人。

何星文连接了对方的电脑，对方的电脑桌面完整呈现在程序的左下角。

对方没有察觉他的到来，何星文也没有急着打字。

电视正在播报最新的新闻。

“……我们注意到，近期出现的多种异象，引起了大规模的关注，接下来我们连线专家，让专家来为我们解释下，从最初的异常天气到之后……”

看来，他们注意到了。

何星文慢吞吞的敲击键盘。

“你们想确认什么？”

邵明使用的那台电脑的摄像头早已被拆除，准确来说，除去用来跟国王陛下沟通的基本功能——也就是记事本之外，这台电脑基本无法被正常使用。

但这并不影响何星文看到对方——这个程序的运行并不依靠网络，换句话说，它使用的是人类尚未理解的科技。

何星文从程序的右下角注视着邵明，他能清楚的看到邵明细微的表情变化以及他身处的整个房间全貌。

就好似，有一个摄像头架在房间中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收录整个房间的一草一木。

但那是不可能的，房间里除去一台基本功能受限的电脑之外，就只有简单的电灯和桌椅，不存在任何能被远程操纵的东西。

当然，这个所谓的“不存在”是指在人类目前科技水平下的不存在。

何星文无法准确的理解系统当初那一长串话的含义，但他能理解一点，磁场无处不在。

邵明瞬间集中了注意力：“我注意到，你之前发出的声明里说自己是华国人，我们想确认，你的同伴，他是地球人吗？”

何星文叹了口气，慢吞吞打字：“不是。”

邵明深吸了口气，克制住自己的情绪，继续道：“那他是什么？”

何星文能理解他们想知晓一切的原因，毕竟，真相是如此匪夷所思。

但能理解不代表他愿意配合。

“事实上，他并不建议我回应你们。”

没有系统操作这个程序，何星文打字的速度慢了下来——毕竟如果打完字再删掉，总感觉有点掉逼格……

“而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正确的。”

邵明不太肯定的说出他们对于这一点的猜测：“所以，你的同伴，是系统吗？”

何星文停下打字的动作。

邵明没等到反驳，继续道：“事实上，如果跳出科学的边界，用想象去界定你所做到的一切，那这一切非常显而易见。”

邵明将整个国家转动起来之后得出的最后结论用一种轻松的语气说出了口：“你遇到了一个系统，而它非常神奇，这是一切开始的基础。”

“然后你们创造了奇迹，并引领世界变成另一个模样。”

听他这么一说，有点像俗套的小说剧情。何星文想，如果真的只是小说，那就太好了。

毕竟小说里的主角总会赢来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那他就不必为可能出现的世界毁灭、王国崩塌、子民死亡而殚精竭虑了。

邵明没得到国王陛下的反馈，但他非常确定对方没有离开。

“所以，我们想确认，另一个世界的出现，是你们创造的奇迹吗？”

何星文的手停在键盘上，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真正的奇迹，是地球至今不知晓它的出现。”系统的声音响起：“好久不见，我回来了。”

“其实算不上太久。”

何星文看了眼摆在电脑旁的日历，7月25号的日期被圈了起来，但如今也才过去三天——精准的符合系统对升级时间的预估，3-5天。

“从个人情感上来说，我觉得已经足够久了。”

系统语气里一板一眼的机械感少了许多，带着情感温度的话语让他更像人类，也更容易让人遗忘他跟人类的区别。

但物种的差距客观存在，思维模式的差异绝非模仿就能改变。

“您做的很好，”系统接收了缺失的信息，道：“显然，只要您想，不论现实还是游戏，您都是一位合格的国王。”

“在这一点上，我有不同意见。”

系统的回归，让何星文彻底放松了下来，他懒洋洋的靠回椅子。

“但我不奢望你能在此刻理解我不赞同的理由。”

“所以，只能说，在不依靠你的情况下，我能做得比我自己想象的更好。”

长久没有收到回应的邵明忍不住发问：“你还在吗？”

何星文缩在椅子里，慢悠悠的说话，而随着他的话，邵明眼前的电脑桌面上缓缓显出了文字——以一种他们熟悉的速度。

“他回来了。”

我已经感受到了，邵明想。

“我花了点时间跟他沟通。”

何星文停顿了下，跟不存在实体的系统道：“你想亲自回答他们关于你的问题吗？”

系统的声音蕴着笑，似乎十分愉悦：“非常乐意。”

于是，他直接主宰了对话，没有给对方任何提问的机会。

“你们好，电脑前以及投影仪前的所有人类，这是我跟你们的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沟通。”

“我对人类以及地球没有任何兴趣。”

“我之所以会在这里跟你们进行对话，是因为我的同伴。”

在这里他沿用了何星文对他的形容，谨慎且没留出任何破绽。

“他热爱着人类社会。”

“我知道你们想知道什么，我能给予的回答是，真正的奇迹，不是异世界的出现，而是你们直到此刻才知道它的出现。”

“他早已拯救了这个世界。”

“而如今出现在你们面前的，不是有关人类生死存亡的选择，仅仅是可控的、无害的灵气复苏。”

“这才是真正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