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的这一愤怒指责,气得拉法耶特浑身抖动如筛糠一般。可即便如此,自己又能说什么呢。拉法耶特只能嘟嘟哝哝的说了几句,在巴伊、西哀耶斯等人的簇拥下,跑到制宪议会里向议员们辩解,以期获得巴黎国会的支持。
而此时,马拉和他的支持者也纷纷行动起来,科德利埃俱乐部昼夜不停的印刷与分发各种宣传单,号召巴黎民众永远的忘掉国王的名字,宣布法兰西为共和国。布里索、罗兰和孔多塞,以及巴黎的诸多知名人士站出来表示:
“从今往后,法国不要国王,不要独裁者,不要皇帝,不要保护者,不要摄政王,谁再想着统治我们,谁就是我们的敌人!”
……
在距离巴黎的东北方100多公里处,路易十六和他的家人们正快快乐乐的坐在特制的豪华大马车上,尽管一路颠簸,却比处处监视下的杜伊勒里宫要舒服多了。或许是逃亡时刻太过紧张,如今警报解除了,变得安全了,也令路易十六的好胃口显现出来了,食品柜里的丰盛糕点被众人一扫而光,国王一人包揽了大半。
公主和王储对巴黎之外的新鲜事物很感兴趣,他们对着漫山遍野的绵羊,优雅飞过的白鹭,甚至是不知名的某种野花野草,指指点点,家庭教师和玛丽·安托瓦内特王后也微笑着,耐心回答孩子们提出的各种问题。
临近中午时,公主、王储以及两位仆人都在马车上睡着了。路易十六与玛丽王后依然兴奋,他们微笑着紧紧拥抱在一起,这一刻国王夫妇感觉彼此心心相印,并发誓决定永世不再分离。
依偎在丈夫怀中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幸福的睡着了,她开始梦见今后的美好生活:所到之处,尽是抛洒的鲜花和“万岁”的欢呼声;所见之人,个个带有崇敬之色,深深鞠躬和吻手礼。很快,路易十六会命令布耶侯爵指挥效忠国王的军队,并在奥地利皇帝哥哥的支持下,杀回法国。必须要对那些无法无天的暴民开上几枪,再轰上几炮,先囚禁至少一半的国会议员,再将丹东、布里索、佩蒂翁、罗伯斯庇尔和马拉,还有那个极其嚣张的安德鲁统统送上绞刑架。至于法拉耶特,仁慈的王后决定流放这个贵族到北美大陆,但20年内不得回国。
等到一切恢复到往日,等到凡尔赛宫重新修缮一新之后,将把王宫从杜伊勒里宫回迁到凡尔赛宫,华丽的沙龙要办起来,盛大的舞会,奢华的宴会也要陆续开始。嗯,舞会必须持续20天,不,是30天,整整一个月……
就在王后大作美梦之时,这辆特制的大马车刚经过埃托日村,距离下一个换马驿站,香槟沙隆西南端的法尼埃村已不足40公里。按照原定计划,布耶侯爵派遣一个骑兵中队将在此等候国王一行人,并护送两位君主、公主和王储完下一段路程。不过,由于国王的出行时间晚了24小时,使得一切变得不太可能。
在法尼埃村口的山岗上,几名身穿黄色或绿色制服,头戴黄铜冠的龙骑兵,极度愤恨的朝村舍往了一眼,站在一旁的康庞上校无奈的摇了摇头。为掩人耳目,如今的前禁卫军上校只是装扮成一个骑兵上尉。或许是长时间的等待,令龙骑兵们很是心浮气躁,顺带着同附近的村民们发生了一场小冲突。显然村子里的人吃了亏,所以他们拒绝将食物和酒水卖给龙骑兵,也难怪饥饿难当的士兵们会激起心中愤恨。
“不能在这样下去了!”康庞上尉暗暗告诫着自己,必须尽早解决这一事端,不然,事情闹大,势必会惊动附近的自卫军,更会引来香槟混成旅的关注。
就在龙骑兵的指挥官考虑留下两个人继续等候,其他骑兵跟随自己返回10公里外的香槟沙隆城中吃饭时,两百多名轻骑兵悄无声息的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将小坡上的45名龙骑兵联同康庞上尉团团围住。
骑兵们惊慌失措的跳上马背,拔出马刀,却不敢轻举妄动,因为双方都是骑兵,而对方的人数还是自己5倍有余,根本没有成功突围的可能性。
“你们是什么人,为何要阻拦我们!”康庞上尉策马上前,大声的质问起来。
一名挂着自卫军中校军衔的青年军官从轻骑兵中间走了出来,而身为前禁卫军上校的康庞似乎见过对方,但两年前存留于脑海里的记忆已非常模糊,
自卫军中校对着面前的龙骑兵指挥官,语气恭敬的说:“尊敬的康庞上校,我是香槟混成旅骑兵团团长,奥什中校。今天是奉安德鲁将军之命,请诸位到兰斯军营,协助一桩案件的调查。我已得到授权,倘若诸位拒绝或是反抗,我可以武力方式来押送你们,甚至是当场击毙!”
说完,奥什身后的轻骑兵们已举起手中的短枪,齐齐瞄准了45名龙骑兵。康庞一听奥什说出自己的名字,便知事情已败露。这位效忠波旁王室的禁卫军军官的第一反应不是考虑自身安危,却想着如何突出重围,给国王通风报信。
没跑两步,就听到一声枪响,继而康庞上校从马背上重重摔了下来,鲜血染红了绿莹莹的草地。没等奥什再度发令,所有龙骑兵齐齐的扔掉了手中的武器,他们从马上跳下来,个个都高举着手,等着轻骑兵来俘虏自己。
奥什以怜悯的目光望了望倒在草地上的康庞上校,忽然,他转过身,对着开枪的南苏蒂上尉叫嚷着:“混蛋,你负责亲自处理康庞上校的遗体!”
几分钟,奥什和他的骑兵部队迅速撤离了法尼埃村,一队押送俘虏到兰斯军营,还留下几名骑兵潜伏在村子里,监视即将到来的国王一行人。
由于没有得到巴黎方面的授权,香槟混成旅不能在非己方防区里活动,更不能以任何名义扣留路易十六和玛丽王后,以及公主和王储。所以,奥什和他骑兵部队只能以拉练名义,暗地里逐个清扫布耶侯爵下派到通往蒙梅迪道路上的各个先遣队,令路易十六等人处于孤立无援的状况。等到安德鲁获得了国会与自卫军司令联合授权的“尚方宝剑”后,再来名正言顺的铲除马恩省各地的保王党势力。
下午4时许,路易十六一行抵达了法尼埃村。然而,原本在此等候国王的康庞上校,以及他的先遣队却没有了任何踪影。饥肠辘辘的逃亡者们忽然感觉到面包的可贵,但在法尼埃村里,留守的村民拒绝卖给陌生人任何食物,那是他们自己的食物也不够。一个好心肠的乡绅托人带给国王卫兵几瓶香槟和一篮子的白面包,并告知曾在此逗留的龙骑兵中队,已在两小时之前离开,原因不明。
在听完侍卫上报的不幸消息后,路易十六和王后随即交换了彼此意见,由大人们享用香槟,孩子们吃白面包。在另一番考量后,所有人都同意决定继续向前,冒险在10公里之外的香槟沙隆市获得食物与酒水补给,如果还有时间,必须更换劳累不堪的12匹驿马,约大半数的马匹已出现体力不支的状况。
与饥肠辘辘的国王一行人相比,普罗旺斯伯爵等人的马恩河之旅显得十分惬意,商船上提供了足够食物和酒水,以及舒适睡眠的铺盖和头枕,以至于兴奋中的波旁伯爵甚至为马恩河沿途平静怡然的村落风光,即兴创作了一首抒情诗歌。
不过,伊丽莎白公主有点闷闷不乐,看起来她在为小公主和王储担心。好在普罗旺斯伯爵的妻子,萨沃伊公国的公主玛丽亚·朱塞平娜很是善解人意,她一路陪着小姑子说话,减轻了伊丽莎白公主的少许忧愁。
作为普罗旺斯伯爵新任秘书的于贝尔,他始终站在船头眺望。事实上,眼前的一切都自己无关,于贝尔不过是在猜想自己未来的命运。
5月,安德鲁指示于贝尔卧底普罗旺斯伯爵身旁时,就为后者精心设计好了一个绝佳的逃亡线路,同时还将伊丽莎白公主和德莫埃侯爵全家带上。就这一点而言,已促使于贝尔确信安德鲁不会欺骗自己。
至于路易十六一行人,于贝尔确信肯定逃不脱。安德鲁需要借助国王逃亡的这一重大事件,打击马恩省的保王党势力,以及反对安德鲁独裁的敌对者。
与塞纳河一样,马恩河也是一位“安静的姑娘”。大部分时间里,河水流速很慢,所以逆流与顺流的区别并不大。在路易十六抵达香槟沙隆时,提前两个小时出发的商船才抵达两省边界处的多尔芒村。
此时,河岸上的德莫埃侯爵已在此等候多时。
众人歪歪斜斜的从栈桥走来,抬头一望,却发现一名身穿蓝色制服的中年军官很是突兀和德莫埃侯爵站在一旁。定眼再看,那是贝尔蒂埃上校。
所有人不约而同的大吃一惊,两个侍卫还手忙脚乱的抽出佩剑和短枪,想着上去拼命,但10多名宪兵已从灌木林钻了出来,6、7倍数量的短枪枪口齐齐指向手指武器的两名侍卫。
普罗旺斯伯爵摇了摇头,他让侍卫们收起武器,退到一旁,自己则上前几步,对着迎面而来的自卫军上校问道:“我的朋友,您是来逮捕我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