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东营造的和平局面仅仅持续了两天半,巴黎的长裤汉又变得惹是生非,咄咄逼人了。尽管这些人答应老科德利埃的领袖,不再到国民公会里面胡言乱语,但在巴黎各区的选民讲坛上,到处响起了他们的怒骂声、告急声、号召起义声。
就在埃贝尔和帕什出狱以后的第二天,他们就结伴回到巴黎公社。热情的委员们给没有成为烈士的两位勇敢者的头上各自戴了一环花冠,帕什站在人群中间沾沾自喜,但埃贝尔却很是冷静的把自己头顶的花冠放到布鲁图(古罗马时代刺杀独裁者凯撒的阴谋者)半身像上。随后,赶来的“人民之友”马拉带着自己的忠实门徒就集体跑到雅各宾俱乐部去,宣称要向吉伦特派复仇。
在长裤汉领袖们的眼中,这些吉伦特派将爱国的巴黎人民形容成无政府主义者、嗜血狂徒、九月屠杀者,还几次三番的要求外省联军进驻巴黎、摧毁巴黎,基于此,作为巴黎人的他们决不能低头妥协,必须将这些“叛徒和卖国贼”干掉。
于是,罗伯斯比尔、马拉、肖梅特、帕什等人共同商议组织一次新的行动。这次暴动完全是按去年8月10日推翻波旁王朝的方式组织的。
直到发动起义的最后一刻,这个领导委员会才允许屠夫勒让德尔通知丹东,命令后者以革命领袖的身份赶赴起义委员会报道。和以往一样,在丹东发现事不可为时,很是明智的抛弃了吉伦特派,选择站在雅各宾派这边。但他仍旧以为这个所谓起义委员会的目的不过是想将胁迫国民公会的代表,将吉伦特派逐出巴黎的政治核心罢了,
8月18日夜里,选区委员会委员、各俱乐部代表、各区代表齐集主教宫开会,宣布起义。他们首先撤销巴黎市议会,然后让它重新宣誓忠于不可分割的共和国,支持“神圣的自由、神圣的平等人,人身安全和尊重财产”。其中“尊重财产”一词是丹东和勒让德尔要求加上去的。对此,罗伯斯庇尔表示了谨慎的支持;
其次,起义委员会授予九月大屠杀的著名刽子手,卑劣粗俗的长裤汉支队长,昂里奥上校(第二天便晋升为将军),取代大啤酒商出身且革命立场不太坚定的桑泰尔将军,还冠以昂里奥将军为巴黎武装部队总司令的头衔,管辖国民自卫军与长裤汉支队。
两个月前,这位桑泰尔将军曾被调往旺代地区镇压叛乱,但在途中不慎染病,不得不丢下军队独自回巴黎修养,为此他很是侥幸的捡回了一条命。那是肖列一战失败之后,多个将军与指挥官被愤怒的特派员送上断头台;
此外,为了支持革命,作为长裤汉支队副总指挥官的勒让德尔甚至变卖了自己的全部家产,继而筹集到的50万里弗尔(银币,非贬值的指卷),给予参与起义的两万长裤汉大军,每人每天可以得到两个里弗尔银币的特殊津贴。
从宣布起义的那一刻起,全巴黎各区的武装都被调动起来。大街小巷人来人往。而担当起义委员会的巴黎市政厅,显然是人流最为集中的地方,地方官员、法院法官、各区选举人、普通公民,大家都集体涌向那里进行庄严的革命宣誓。
代表巴黎的帕什市长、肖梅特检察长与埃贝尔代理检察长,他们马不停蹄的接待各区与各团体代表,有的宣称他们已在各个出城道路上设置好了检查关卡和警戒岗哨,并成功阻拦了想要溜出巴黎市区的粮食大车,以及准备报信的外国奸细;有的表示截获了吉伦特派联络保王党份子的卖国书信,所以,他们希望能得到巴黎市政厅合法抄家的授权;无所事事的消防队也来凑热闹,他们的代表要求市政厅给予消防队步枪和火炮的支援,因为他们不仅能为共和国灭火,也要消灭敌人……
凌晨6时,皮肤病人马拉爬上一座市政厅的顶楼,敲响了警钟。10分钟内,巴黎的48个选区的警钟同时响应。两个小时之后,8月19日的国民公会就在一片警钟声中召开了。
在杜伊勒里花园里,现任内政部长加拉偶遇了前任司法部长丹东,显然加拉被今天的巴黎糟糕局势搞蒙了,有消息称市区的四面八方都是无数躁动的人群,而市政厅也不断向民众团队发放武器。
于是他询问丹东当下发生的情况。“这是谁在背后操纵巴黎人民,他们究竟要达到什么样的目的?推翻了君主制之后,他们还想推翻共和国吗?”
丹东安慰自己在吉伦特派的朋友,耐心的解释说:“别担心,和平常一样,他们(马拉等)不过是继续砸坏几台印刷机,再骂上几句就会平安无事了。”
加拉依然质疑道:“难道他们就不想砸点别的?比如说我的脑袋?!”
维尼奥也走了过来,他义正言辞的说道:“即便是被人砸破脑袋,作为国家代表的我们也必须坚守在各自的工作岗位上,绝不退缩!”
丹东皱起眉头,他又一次做出了保证。“不可能的,我反对一切毫无意义的暴力!国民公会最多要求解除你们的职务。加代,你不是很不愿意继续担当内政部长了;至于维尼奥,你也不是想远离政治,回到波尔多继承父辈家业吗。”
内政部长和他朋友放心的走了,但丹东面色变得越发严峻,他有点不太相信罗伯斯庇尔与马拉的保证,只是驱逐而不会杀害任何一位国民公会的合法代表。但他却感觉无能为力,等进入议会之后,他就将自己蜷缩于阴暗的角落里,一动不动,静静的观察着一切。
等到下午4时,巴黎各区的警钟依然长鸣,但丹东没有看到长裤汉军队赶来冲击杜伊勒里宫与国民公会的糟糕情况发生。而吉伦特派的代表与雅各宾派的代表犹如往常,孜孜不倦的在议会大厅吵个不停,叫好声、喝彩声、讥讽声和谩骂声充斥着整个会场。
就在丹东放心不少时,夕阳之下的血色黄昏最终降临了。
一名准备提前离场的议会代表突然重返议会大厅,他像一只受到惊吓的鹌鹑不停的叫嚷着:“在外面,在外面,有大批军队包围了国民公会!”
会场一片哗然,吉伦特派与沼泽派的代表一个个大惊失色,事先得到消息的雅各宾派那边有人在喜笑颜开,幸灾乐祸的看着嚣张的死对头们准备倒霉。
“是谁,谁这么大胆?”轮值议长塞舌尔使劲的摇着小铜铃,力图恢复会场秩序。另外,塞舌尔还委托议员巴雷尔走出杜伊勒里宫去查探实情。
然而10分钟后,巴雷尔再度回到会议大厅,他阴沉着脸告诉全体代表,该死的昂里奥,还有他率领的2万长裤汉支队,携带了1百多门大炮包围了整个国民公会驻地。此时,通向杜伊勒里宫的大街小巷都被彻底封锁,未经过巴黎市政厅和昂里奥的的许可,任何人不准出入国民公会。另外,火炮也瞄准了议会大厅的玻璃窗。
说明一点,关于这次参与暴动人数,不同文献记载的数据有出入,有标注为8千人的,有说2万的或是5万的,但笔者选择了2万一说。
“昂里奥要求国民公会解除充当叛徒和卖国贼的某些代表。”巴雷尔补充说。至于所说的某些,毫无疑问就是雅各宾派的对头,支持吉伦特派的代表们。
“我们绝不接受暴民们的要挟!”塞舌尔怒不可遏挥舞着拳头,迎来一片喝彩声。
不过,胆小的中间沼泽派已经准备妥协了,好几个人从座位上站起来喊道,“为了我们大多数,那就暂时逮捕两个吉伦特派的家伙呗!”
雅各宾派那边立刻高声叫好,吉伦特派的支持者对此大声斥责。
躲在角落里一言不发的丹东忽然怒吼起来,他高声嚷嚷着,“让该死的昂里奥和埃贝尔赶紧来议会大厅里报道!”
不过,昂里奥却拒绝独自前往议会大厅,即便丹东威胁要枪毙这位军队领袖。
于是,巴雷尔提议国民公会代表集体去接见革命群众,以表示作为国家最高权力机构的国民公会绝不接受任何非法制约。他大义凛然的说了一句:“代表们,恢复你们的自由,停止讨论,先去使包围你们的那些刺刀放下吧!”
很快,以轮值议长塞舌尔为首的大多数代表都站起来了,只有罗伯斯庇尔、圣鞠斯特、丹东、马拉、德穆兰与勒让德尔等雅各宾派的核心领袖拒绝起身。
“武力威胁国民公会,马拉,这是你的主张吗?”丹东怒目相视自己曾经的亲密战友,此外,泰坦巨人的余光看着罗伯斯庇尔。
马拉咧嘴笑了,“乔治,去年的这个时候你也不是参与过。尽管失败了,但今年我们一定会成功!放心吧,昂里奥、肖梅特与埃贝尔他们不会乱来的。那些吉伦特派就是一个个嘴炮。没有了安德鲁独裁者的庇护,他们就是一个个令人宰割的死鱼。嗯,过几天就是臭鱼了。哈哈哈!”
说实话,安德鲁或许是马拉一生中的灾星。当安德鲁待在巴黎时,马拉就过得一直不顺,不是关押于采石场,就是被赶出巴黎,连同他的忠实追随者都被干掉了好些个;等到安德鲁远走兰斯时,马拉的日子就过得顺风顺水。不仅成功进入了国家最高权力机构,时至今日还能下令两万长裤汉支队包围国民公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