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绝不是伴随着军乐队伴奏下的游园会!”出自1792年3月中旬,罗伯斯庇尔在雅各宾派俱乐部的发言。
不得不说,在这个躁动纷扰,迷雾漫天的大革命年代,罗伯斯庇尔的眼光的确老辣。即便穿越者对其也是由衷佩服,难怪会有不少杰出人物心甘心愿的跟随这位身材瘦小,长着一双猫绿色眼睛的阿拉斯人一头走到黑,直至深渊地狱。
4月下旬,从国王走进议会大厅的那一天开始,整个马术学校从早到晚都被充满期待的巴黎民众围得水泄不通,当人们听到宣战的消息后,男男女女便如释重负地欢欣革命舞蹈——卡马尼奥拉舞,带着欢笑唱起了《一切都会好的》。
那感觉,就好像是奥地利人已溃不成军,革命的法国赢得了伟大胜利,不仅攻克布鲁塞尔,还拿下整个奥属尼德兰(比利时)、列日主教区(公国),以及弗雷斯特选帝侯国(卢森堡)。而这,就是北方军团与中央军团的终极目标所在。
对奥宣战的消息以闪电般的速度传到整个法国,所有人都非常振奋。战争使已经躁动不安的2500万民众显得更加活跃了。从南到北,从东到西,各省、各市镇、各民众团体纷纷写了请愿书:有的人召募军队,有的人自愿捐献,有的人制造长矛,全法兰西好象一致站起来,迎接欧洲的进攻或者进攻欧洲。然而,狂热的激情也许可以导致一些胜利,却不能在最初替代有组织的军队。
4月26日,在对奥宣战一周后,应立法议会军事工作委员会的请求,内阁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来到马术学校二楼的军委会的大办公室里,为10多位委员介绍法军三大军团的进攻状况。按道理说,此次通报会陆军部只需派出一位高参就能得体应付,或许是军委会的下一任执行秘书安德鲁将到场旁听的缘故,战争大臣塞尔旺将军决定亲自出马,以示对立法议会,对安德鲁议员的敬意。
会议仅过了15分钟,安德鲁就眉头紧锁,他原本以为新任的战争大臣势必将纠正前前任博尔博纳伯爵某些错误做法,但事实上,塞尔旺几乎就是搬运了前两任的军事计划。唯一不同的是,是把军事预算从2千万提高5千万里弗尔,这是塞尔旺在向三位军团司令官示好。至于能否筹集到如此庞大的战争经费,那是内政大臣罗兰与财政总监克拉维埃尔考虑的事情。
在塞尔旺那枯燥无味的叙述中,法军北部的野战部队的左路,依然是罗尚博元帅负责指挥的右路军团(北方军团)。军团大本营位于里尔,其防线是从敦刻尔克到菲利普维尔,约有步兵四万名,骑兵八千名;
中央军团(摩泽尔军团)属拉法耶特元帅指挥,防线从菲利普维尔到魏森堡,该军团有步兵四万五千名,骑兵七千名,目前已将大本营从梅斯移至色当;
左路军团(莱茵军团)仍旧由吕内克元帅在指挥,军团司令部驻地位于法德边境,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该军团防线从魏森堡到巴塞尔之间,这支军队由三万五千名步兵和八千名骑兵组成;
在南方,孟德斯鸠将军负责比利牛斯山方面的边防,他的军队不足2万人,但是这方面的危险也还不大,因为半数以上西班牙内阁大臣反对提前介入到法德(奥地利和普鲁士为主)之间的战争,拒绝在伊比利时半岛动员军队参战。
瑞士和意大利方面与法国之间有险峻的阿尔卑斯山做阻隔,无论是法国人,还是奥地利人,或是撒丁人,大家压根就不愿意在此进行战争,至少现在不会。
“……综上所述,我们的前期进攻方案中,将会以北方军团和中央军团为核心,莱茵军团、瑞士与阿尔卑斯军团,以及比利牛斯军团就地保持防御态势……其中,中央军团的作战计划是从色当大本营出发,沿着梅济埃尔和吉维等地,以强行军方式穿越阿登山脉(森林)向烈日主教区的那慕尔城下推进;此时的北方军团,迪龙将军于今天上午率领他的步兵旅,大约四千人从里尔向图尔奈(法兰克的旧首都)挺进;与此同时,比隆将军的师团,会从瓦朗西安向蒙斯挺进……”
对着巨幅地图侃侃而谈的塞尔旺很是自负,他天真的以为提高了军饷,就提升了官兵士气与战斗力。更为可悲的是,战争大臣乐观估计了“爱国的布拉班人”(比利时人),以为这些抵抗着会把法军进攻看作解放自己的途径而予以支持。
穿越者确信,按照这个愚蠢之极的老套方案,两个军团的前线部队不知道会遭遇多大的损失。此外,安德鲁清楚的知道,上述军事进攻计划的副本早在两周前,玛丽王后通过奥地利驻巴黎使馆的秘密外交通道,成功送到驻防尼德兰地区的奥军司令官萨克斯·科堡元帅的桌案上。
“尊敬的大臣先生!”安德鲁忍不住出言打断了战争大臣的讲解,继而质问道:“请恕我直言,一旦前方出现某种危机,导致进攻受挫,甚至是遭遇失败,陆军部是否有任何补救方案,以防止战争蔓延到国境线之内?”
尽管心中装着1百个不高兴,但这位头戴假发,衣冠楚楚的塞尔旺将军依然耐心性子予以了解答。他语气坚定的回复道:
“陆军部以及前线两个军团的指挥官一致认为,在10万强大法军的压迫之下,尼德兰地区仅有3.5到4万的奥地利军队不可能实施任何行事的反攻,另外,低地国家的民众也会在自由平等旗帜的号召下,积极参与反对哈布斯堡家族统治的战争,令奥地利占领军防不胜防,疲以奔命。所以,战火不可能烧到法国!”
安德鲁叹了口气,又摇了摇头。“抱歉,大臣先生,我不这样认为。”
接着,他从座位上站起身,径直走到军事地图前,手指布鲁塞尔东南一侧,说:“在这里,3万参加过土耳其战争的波西米亚军团已在此修整了两个多月,日日枕戈待战,只要法军在边境严重受挫,波西米亚军团就会加入到反击战;至于你所说的向往自由平等的尼德兰民众,我可以负责任的告诉你,他们绝大部的人会选择作壁上观,不会在战争明朗之前冒冒失失的加入任何一方。1790年的那场起义,已经给予了爱国的布拉班人一次刻骨铭心的血泪教训。所以现在,我非常担忧北方军团的战事结局,并希望陆军部能尽早拟出应对方案。”
安德鲁这一番话,令军委会的委员们大惊失色。他们原以为占领奥属尼德兰,不过是一场轻轻松松的军队游行,只需要高喊几句革命口号,挥舞着象征自由、平等、博爱的三色旗,再种下几颗自由之树,就能迫使一切反对势力土崩瓦解。
很快,会场上的委员们纷纷交头接耳,还不停的向战争大臣表述心中的忧虑,仿佛前线战事已到了不可挽回的严重局面,战火即将烧到巴黎。
“我支持安德鲁委员的意见,陆军部必须拿出应对方案。”
“不仅如此,内阁与议会还要追究前线指挥官的战败罪责。”
“我建议,干脆让安德鲁委员来拟定这项计划吧!”
“支持!”
……
安德鲁听到这里心里也烦了,眼前的家伙们尽是一群不靠谱的战友,战斗刚打响就乱糟糟的慌成一团,数天前对奥宣战时的慷慨激昂情绪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各种悲观主义。所以,安德鲁很是强势的挥了挥手,示意所有人统统闭嘴,务必保持会场安静,他继而将军委会的控制权把持在自己手中,而那位即将卸任军事工作委员会执行秘书的议员没有吭声,默许了安德鲁的霸道作风。
一旁的战争大臣同样被气得直打哆嗦,好在安德鲁震撼住会场后,没有继续刁难可怜的塞尔旺将军,便直接宣布本次汇报会到此结束,并亲自送战争大臣走出立法议会大楼。
30分钟过后,布里索怒气冲冲的跑内政委员会的办公室,对着安德鲁就是猛一阵的愤怒指责。与政治智商不高的塞尔旺将军不同,身为老大的布里索非常清楚安德鲁在军委会会场,故意刁难战争大臣的意义何在:要么选择塞尔旺作为战败的替罪羊,要么将北方军团的主导权交付到安德鲁主导的军委会手中。
显然,安德鲁并不满足以拿到北方五省国民自卫军的防御权,他需要的更多,因为自己的野心也变得更大!倘若现在是罗伯斯庇尔当权,穿越者或许不敢如此明目张胆的争权夺利,而如今面对的对象却是以软弱著称的布里索派,安德鲁就毫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
面对布里索的指责与抱怨,安德鲁表现的无动于衷,压根就不会放在心上。他在等待,等待前线进攻失礼的消息传来。到那时,不由得布里索和塞尔旺等人不低头妥协。布里索和他的朋友们因为成功挑起对外战争而得掌握了内阁政府,他们要能保持它,只有一个条件:迅速而带决定性地战胜敌人,否则……
正式宣战之后的第六天,4月26日,尽管罗尚博元帅心中一千个不情愿,但他依然下令北方军团各部越过国境线,向奥地利人发动进攻。出于谨慎,罗尚博元帅下发给各师旅指挥官的命令反复提及三点:不要远离国境线30公里之外;遭遇敌军后不做大规模交战;此战以练兵为目的,不关乎胜利大小。
从敦刻尔克出发的左路军到弗尔纳尔,并未发现奥地利人。尽管侦察部队宣称敌军已弃守弗尔纳尔,在30公里外的组织防御,但左路法军依然不敢进城。磨磨蹭蹭1小时后,法军从弗尔纳尔城下返回敦刻尔克军营。尽管无功而返,但好歹是全师而退,自身也没有什么损失;
从里尔出发的中路军前锋,是迪龙将军指挥的步兵旅,目的在夺取(进驻)20公里外的图尔奈城。一名叛逃到法军阵营的尼德兰籍军官向迪龙将军报告说,奥地利军队已在25日夜里悄悄的撤离了该城,正在退守六十公里外的根特,等候布鲁塞尔方面派来的援军。
然而,这根本就是一个圈套。
当迪龙率领他的步兵旅刚刚越出国境线,距离据说是空城的图尔奈不到5公里的一片茂密树林时,就遭遇到奥地利军队的突然袭击。一个被称为叫卡尔大公的奥地利亲王指挥一个胸甲骑兵团和一个骠骑兵团做大胆出击,仅用时12分钟就彻底冲垮了法国军队仓促组织的步兵防御阵型(三列纵队)。迪龙步兵旅溃不成军,活着的人都狼狈不堪的逃离奥方一侧的国境线。唯独唯有巴黎自卫军第二营表现得好。他们掩护着交替退却,而且拖回一尊夺自敌人的大炮。
或许对失败感到愤怒,或是受到了指挥官的斥责,或是针对之前的仇怨(迪龙长期克扣官兵军饷),或是其他什么原因,逃兵们一面慌不择路的撤退,一面又在嘴里不停的嚷嚷着:“有奸细,是该死的奸细出卖了我们!”
等到返回里尔军营时,30多个逃兵相互串联起来,继而被人怂恿着,绑架了迪龙将军。傍晚时分,在一座废弃的谷仓里,这一群叛徒杀死了他们的指挥官,以及另外4名被怀疑为间谍的可疑分子。
在北方军团的右路,比隆将军所统率的主力军于4月28日顺利占领蒙斯西南面的一个小市镇。但在第二天,这名少将指挥官借口蒙斯城里的布拉班人不曾而响应法国军队而打开城门,不顾蒙斯仅有一千奥地利军队把守的可笑事实,所以决定实行撤退。然而在后撤过程中,官兵们惊慌失措,那是有人在队伍中大喊“赶快各自逃命!于是,秩序变得大乱,比隆和他师团不得不狼狈退回原地。
值得庆幸的是,奥地利指挥官也被法国军队的滑稽表演搞懵逼了,最初还以为是法国人引诱自己出城,所以拒绝部下出城追击的请求。
在阿登森林方向,拉法耶特统帅的中央军团3万主力部队,本该从色当军营出发,在沙梅市方向越境,北上占领那慕尔城,继而威胁到布鲁塞尔的侧翼。但实际的状况是,中央军团拖拖拉拉在阿登森林里漫无边际的搞起了武装散步,等到北方军团的一连串失败的消息传过来后,拉法耶特也下令全家终止了前进,就地防御。数日后,辎重车上的食物消耗的七七八八时,整个中央军团便无惊无险的从阿登森林里转了出来,并在沙梅附近重建了军团大本营,做重新修整。
整个中央军团,唯有作为偏军的屈斯蒂纳将军,在阿尔萨斯方向达到了预定的目的。他占领并守住了兰道,随后还夺取了斯派克和沃尔姆斯两地。
至于莱茵军团,他们只是与对岸的普奥联军进行相互叫骂,而密集的枪声每天最多只响个20到30分钟,敌我两军的大炮都对准了空无的旷野或是宽阔的河面,相互约定着只能放空炮,节约弹药;进攻,那是不可能的,只有傻子才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