毫无疑问,安德鲁是欧洲各国统治者中对于工业革命的最为重视的那位,压根就没有之一。但凡来自工业科技与重大工程的汇报,总是优先摆放在穿越者的书案上,地位仅次于军情局(五处、六处)与宪兵部联合编撰的军情简报。
此外,诸如孔多塞、拉瓦锡、伏特这些的著名科学家,以及富尔顿、大皮耶与居纽这般的优秀工程师,可以不受宪兵部的预约而直接进入统帅部,并让守在办公室外的梅尔达副官向独裁者通报。通常,安德鲁本人只要不是开会,也将在第一时间接见科学家与工程师。
除了常规的工作汇报与讨要资源外,无论是科学家,还是工程师,更多的是愿意听取“神眷者”对于科研成果或重要技术的中肯意见。也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安德鲁变成为科学家或工程师心中无所不能的上帝,尽管只聊聊几句话,却能令倾听者茅塞顿开,可以少走好几个月,甚至是几年,十几年的技术弯路。
当“不怀好意”的安德鲁,遮遮掩掩的引述了遗传学的某个模糊概念之后,习惯于多愁善感的孔多塞院士随即抛弃心中的所有杂念,不再纠结于要求北方独裁者与布里索派达成政治和解。不久,法兰西启蒙思想时代最后一位大咖于兰斯郊外庄园边搭建了一个大温棚,孔多塞亲自种植了一大片豌豆,继而开启了50年后颠覆彻底神学思想的那位奥地利神父的伟大实验,“孟德尔豌豆实验”。
在兰斯,拉瓦锡院士或许是与安德鲁交流最多的科学家。除了拉瓦锡担当的兰斯科学院的领军者与化工学院院长的角色外,这位原本将英年早逝的科学家逐渐将三酸两碱以及爆炸药方面的重大研究课题交由自己的助手,贝托莱院士。至于他自己的研究方向开始延伸到医学和免疫领域。于是,80年后巴斯德的伟大成就:炭疽疫苗、破伤风疫苗和狂犬疫苗,成为拉瓦锡新一轮的奋斗目标。
在安德鲁的极力凑合下,48岁的伏特与57岁的库伦最终抛弃了彼此间的思想成见,开始通力合力一种即将改变整个世界的通讯传递方式。在那安德鲁那魔幻版的描述中,有一种无比神奇的装置(电报机)可以借助电流波为载体,能让信息在一瞬间传到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使得五大洲四大洋成为一个地球村。
那位已经加入法国国籍的富尔顿,在今年3月间又从安德鲁统帅的私人金库中“借去了”一大笔资金,用于研发新一代蒸汽船:不需要桅杆和风帆,船骨与船肋全部使用钢铁来支撑。毫无疑问,这位身体壮实,喜欢身穿华丽服装,爱戴高礼帽的轮船工程师又一次因为预算超支过半,再度得罪了总工程师大皮耶,
事实上,连续亏损两年的富尔顿蒸汽船公司,预计将今年进入大规模的盈利状态,那是蒸汽艇在两次战争显现出来的强大实力。不算国内数百艘订单,单单瑞典、萨克森与巴伐利亚三国就向兰斯申请制造上百艘蒸汽船。大皮耶之所以如此“苛刻”对待富尔顿,那是美国佬实在没有任何理财观念,不仅花钱如流水,还压根就不清楚“节约”的法语单词该如何拼写。
事实上,所有项目中开销最大的并非蒸汽船,而是居纽团队的蒸汽火车机车与铁路建造。在经历一次次挫折之后,居纽工程师领导的工程师团队,在1792年11月,成功研制一台名叫“探索者”的全新高压蒸汽机车。在兰斯到沙隆的50公里实验铁轨上,能够以20公里的时速,无障碍行驶差不多两百公里。
短短4个月后的1793年3月,居纽和他工程师团队再度推出“探索者”的改进型机车。这辆名叫“勇敢者”的火车头经过多次实地测试,可以每小时25公里的平均速度,带动20节有顶棚车厢(早期火车厢均无顶棚),5百名乘客,以及近百吨货物;或是装运千余名全副武装的步兵团以及一个火炮连。需要说明的,“勇敢者”蒸汽机车,与数十年后英国人史蒂芬孙发明的火车性能大致相当。
此外,在穿越者金手指的点拨下,铁路建造者同样克服了铁路工程师需要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解决的诸多技术难题,诸如铁路线上一律使用工字铁轨,中间横着一排排枕木,并辅助小碎石填充,从而极大增加铁轨的稳定性,保证蒸汽机车不再容易出轨;铁轨的建造原料抛弃了原有的法国产脆弱生铁,转而采用瑞典出品的高锰锻铁,其抗压能力强,可塑性好且不易断裂;臂弯信号机或各种旗语的使用使得蒸汽机车进出车站能够令行禁止,旅客上下和货物搬运井然有序;尤其是“扳道叉”的发明,则确保了对向行驶的火车可以各行其道、互不相扰;至于6管谐音汽笛则让火车之间彼此联络,并警示人畜及时避让……
那辆“勇敢者”蒸汽机车不惧狂风暴雨,理论上只要燃煤和清水充足,就可以全天24小时不间断的行驶于铁轨上。行政官员考虑的是火车在货物运输中的实用经济价值,这种吃煤喝水,爱冒出黑烟的铁怪物,比起受到气候条件影响的马车与帆船等传统运输方式,要方便、快捷、高效的多,尤其是它的运力惊人。按照计算,蒸汽机车每公里路程只需耗费那慕尔出产的优质动力煤10公斤,就可以不知疲倦的拖行1百多吨货物或是上千名旅客。
与此同时,在安德鲁统帅的指引下,参谋部的军官们看到了一种全新的战争动员模式。等到悠远而漫长的大北方铁路网在整个安德鲁法国,近1400万民众聚集的城镇铺展开来,军队的作战能力将成倍提升。全副武装的士兵可以从巴库尔军营登上火车,并在20个小时之内,轻松派驻到安德鲁法国疆域的最远处,东北4百公里外的杜伊斯堡作战。安德鲁确信,哪怕自己麾下只剩下10万士兵,也能从容不迫的抗击3到5倍的敌军,从不同方向上发动的疯狂进攻,
……
富尔顿离开了没几天,大皮耶也赶到巴库尔军营。与往常一样,这位总工程师一开口就是抱怨统帅部拟定的重大项目太多,搞得费用又差了不少。尤其是那个被安德鲁本人吹上天,差不多能改天换日的“碱性平炉炼钢法”,已经超出原有预算的50%。不得已,安德鲁只好乖乖的从抽屉里掏出一张支票,在与总工大皮耶的一番激烈的讨价还价之后,再度追加了一批额外项目经费。
“我的朋友,还有什么事情吗?”安德鲁看到勒索完自己的家伙还没出去,便忍不住问了一句。那是大皮耶居然在房间的酒柜里找了一瓶已启封的香槟,随即自斟自饮了起来。
大皮耶放下酒杯,他手指书房外的上尉副官,笑道:“梅尔达难道没有提醒你吗?一周前你已经答应我了那亲爱的弟弟,今天下午两点在巴库尔站,出席兰斯·色当的铁路合拢仪式。哦对了,你还有半个小时去准备。”
1792年3月,小皮耶接受了哥哥大皮耶的建议,卖掉了巴黎水利公司的全部股份,带着家人来到兰斯工作。不久,小皮耶就接受了北方独裁者的一项特别委托,与萨伊共同筹建北方铁路总公司,并规划北方15省的铁路网建设。事实上,萨伊只是挂名的总经理,铁路公司各项工作是由身为副总经理的小皮耶在具体负责。从1793年2月开始,小皮耶正式掌管整个北方铁路总公司。
听到大皮耶提醒,安德鲁这才醒悟过来。他高声叫来书房外的上尉副官,还嘱咐梅尔达赶紧去邀请暂住在战地总医院的约瑟芬女伯爵,让她们母子陪同自己一起参加铁路合拢仪式。不想,梅尔达副官身后那位正是一副盛装打扮的女伯爵,一名中年保姆还抱着他们两岁大的孩子站在书房外。
“好吧,女士们,先生们,让我们出发吧。”安德鲁从梅尔达手中接过军帽,还自我的解嘲冲着众人笑了笑。
……
兰斯到色当的铁路线,全场110公里,它是从安德鲁法国的“首都兰斯”出发,沿途经过巴库尔、雷泰勒、沙梅(阿登省首府)等数个车站,最后抵达马斯河边的钢铁之城色当。这是法国,也是全欧洲的第二条铁路专用线路。
1792年5月动工的兰斯到沙隆的实验性铁路全长50公里,两地中间仅有两座跨度不足10米的小型桥梁。可就是这样的“小工程”却动用了三千名流民担当筑路工人,总共花费了5个多月时间才建成。在这条铁路线建成过程中,身为铁路公司负责人的小皮耶,他的脸色一直都非常难看。有时候,小皮耶在工地上气得指爹骂娘,那是建造周期不仅超过预计,费用也高了不少。于是,巴黎人发誓再不会使用效率低下,习惯于埋怨且态度懒散的流民来铁路工地里干活。
等到去年11月,全长110公里的兰斯到色当的铁路线建设准备动工兴建之际,小皮耶偶尔路过叙普镇,他在看到战俘营里身高力壮的德意志战俘,于是他灵机一动,随即向安德鲁统帅提出一个颇为大胆的想法,建议使用费用低廉(基本上管吃管住就行),而且纪律性与服从性强的德意志战俘去充当筑路工人。
两周之后,安德鲁便将500名身体健康的普鲁士战俘交给小皮耶。经过紧张一周培训之后,这批德意志筑路工人开始陆续上岗。期初,工地上还有一个宪兵排协助铁路公司监管这数百名战俘,防止德国人破坏或是逃跑。等到铁路修到三分之一时,一直无所事事的驻防宪兵队便在小皮耶的要求下统统撤走。
这些德国战俘们就像木偶一般,毫无怨言、一丝不苟的,按照法国工程师的严格要求,从事这份令人疲惫不堪的修路工程。之前法国流民那种好逸恶劳、酗酒斗殴、干活连续出错、持续性的要求增加薪资现象、甚至还骗领同伴工资后私下逃亡……统统都没有发生过。这些吃苦耐劳、循规守纪的德国工人仅提出了两个简单要求:每天额外提供一包香烟,受伤同伴能有医疗救护和休息。
这两项要求当然不存在任何问题。在看到德国战俘使用铁锹、榔锤、鹤嘴锄、板车、柳条筐等简陋工具,以及他们自己的双手,建造出的高质量铁路工程之后,颇为满意的小皮耶总经理当即向工人们承诺:铁路竣工之日会发给每个人一笔2百法郎的奖金,并免费汇给他们在莱茵河以东的家人。不过,这笔钱缺最终却成为吸引德国工人的家属们赶赴安德鲁法国谋生的安家费。第二次普法战争后的当年,就有百万德意志人渡过莱茵河,在机会更多,待遇丰厚的西岸谋生。
由于5百名德意志战俘高效率的出色工作,兰斯到色当的铁路仅花费了100天就完成了110公里的建设里程,其中还包括6座中小型桥梁的施工。反观那3千法国工人(流民)修筑的50公里长的兰斯·沙隆线,居然整整耗费了160天。两者效率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小皮耶向统帅部建议,希望将更多的德国战俘纳入自己的筑路大军中,但很遗憾,绝大部分德国人必须先为洛林与阿尔萨斯的难民建造房屋,重整家园。好在第二次普法战争之后,安德鲁统帅承诺给予铁路总公司5万德国战俘。但他也要求小皮耶必须大大缩短“北方大铁路网”的建设时间,将原计划动用5年到10年的时间将铁路网覆盖到北方27省以及西德意志地区,修改为在1795年4月的时候完成。换句话说,小皮耶和他的北方铁路总公司仅有24个月的时间。
等到兰斯到色当的北地铁路通车之后,将继续延伸向西北(链接那慕尔、蒙斯、布鲁塞尔、安德卫普、根特和布鲁日)和东北(卢森堡、波恩、科布伦茨、汉堡与杜伊斯堡),两个方向延伸:南面,铁轨将从沙隆方向越过马恩河,连接特鲁瓦与肖蒙两地;向西,则继续延伸到拉昂、圣康坦、鲁瓦、亚眠、阿拉斯、里尔,以及大西洋右岸的加来和敦刻尔克等地;向东,必须通向凡尔登、巴勒迪克、梅斯、南锡,以及莱茵河畔的斯特拉斯堡与卡尔马尔等地。
其中,兰斯向东抵达斯特拉斯堡(约380公里),以及兰斯向西至敦刻尔克和加来(300公里)的这两条铁路线建设,将是未来的重中之重。安德鲁要求北方铁路公司针对上述680多公里长的铁路线,务必保证在10个月内完成。
在另一时空数十年后的北美大陆,一条位于无河流阻拦的平原之上的铁轨交通,其建造效率可每天向前推进1英里(1.6公里),美国人在19世纪中后期,用了7年建造了9万公里铁路。如今的安德鲁法国,一条从加来到斯特拉斯堡全长680公里的铁路,四队双向施工的建设周期,即4个铁路施工队同时开工,估计将花费106天左右便可顺利完工。但这毕竟只是理论数据,至少在东部丘陵、河流、山区与高原上施工的难度相当大,耗时也较长。所以,小皮耶最终同意在10个月内完成东西方向的铁路大动脉:加来-兰斯-斯特拉斯堡线。
此外,安德鲁还指示驻德累斯顿的巴斯维尔特使,分别询问巴伐利亚公国和萨克森公国两国君主,是否有兴趣各自建设一条与安德鲁法国在斯特拉斯堡接驳的国际铁路网,以便于将三个国家更加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尽管还没得到巴斯维尔的回复,然而安德鲁已经指示北方铁路总公司,筹划将斯特拉斯堡向东延伸到德累斯顿(东北方向)与慕尼黑(东南方向),列入到未来的铁路建设规划中。
4月初,小皮耶总经理正式向安德鲁统帅报告,兰斯到色当铁路将在巴库尔车站合拢,并邀请安德鲁参加通车仪式。这是北方独裁者嘱咐过的,穿越者希望亲眼目睹并真实感受蒸汽火车在铁轨上呼啸而过的壮观景象。
1793年4月8日,在万众瞩目之下,安德鲁与约瑟芬女伯爵分别用手中银色钉锤象征性的埋下连接两座城市铁轨的金道钉之后,世界上第二条行驶蒸汽机车的永久性公用运输设施,兰斯—色当铁路线正式通车了。当然了,那两个纯金打造的道钉会在通车典礼结束前要取出来,最终送到兰斯博物馆里珍藏。
在盛况空前的通车典礼上,由机车头、煤水车、12辆货车和3辆客车组成的载重量约1百吨的“勇敢者“号列车,归于法国设计者居纽亲自驾驶,从起始站色当车站,途径沙梅,并在巴库尔车站停下,等到合拢仪式结束之后,继而驶向终点兰斯站,总共将运行110公里。
北方铁路公司总经理小皮耶在接受一名兰斯记者的采访时,手指着身后的火车不无炫耀地说:“这就是我们的钢铁奴隶,我们喂它煤,它就千百倍回报我们,以老鹰的速度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从一个国家到另一个国家。创造这样神奇的机器,还有什么能阻挡人类的进步……记者先生,请写下来,一个注定伟大的,无与伦比的蒸汽铁路时代,已经在法兰西诞生了!”
同日,作为兰斯官方喉舌的《费加罗报》刊登了安德鲁统帅在铁路开通典礼上的两段讲演词:“兰斯·色当铁路线的正式运营,标志了铁路运输业的一个新开端。先生们,请务必注意,伟大的铁路将以其迅速、便利、经济和全天候运转的优点,势必深受世人重视。毫不夸张的说,以行驶在铁轨之上的蒸汽机车为代表的运输业的发展,直接彰显了一个国家工业化实力的程度和水平。
……火车的名字是和威严、强大、豪迈联系在一起的。当滚滚沉雷般的列车疾驶而过,天空向其低头,大地为之战栗。纵横的河流架起桥梁,绵延的群山挖开隧道,迎候钢铁长龙“君临万邦”。火车轰轰烈烈又气定神闲,激越的汽笛是一往无前的号角,翻飞的黑烟白雾则是工业革命的胜利旌旗。”
在一位目光敏锐的英国外交官眼中,他看到“只要中途不停歇,这辆蕴藏着巨大能量的蒸汽火车能在90分钟之内,将近百吨的货物从色当运往兰斯,或是一个整编步兵团。这对于传统的四轮马车与迟缓拖沓的水运船只而言,几乎是不可想象的速度奇迹。未来,安德鲁法国的铁路网络一旦建成,不仅将为法国人提供一种迅速、便利、经济的物质通道,更会使得兰斯政府对于各地的控制权与影响力将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由此,更令我联想到的是那安德鲁统帅,似乎已将高效的铁路网络视为其军队实施快速动员最重要的物质技术基础。”
担当过军官的英国驻巴黎大使多尔塞特公爵,在写给英国首相的一份书信中,做了进一步的陈述:“铁路不仅可使步兵和各种军需品在任何天气都能迅速到达指定区域,而且可使炮兵和辎重队等各兵种克服各种地形障碍。这就为战略指导得以实施各兵种协同作战,任意调动部队提供了物质前提……四通八达的铁路网可使作战物资的供给在全国各地进行,整个国家酷似一个大仓库,部队的作战地域再不受供给的限制。铁路还大大缩短了战争的准备时间。军队可以根据军事参谋们制定的详细和精确的展开计划,利用铁路运输,迅速到达指定地域”。
很可惜,小威廉皮特首相已在4月中旬宣布辞职,这份外交信函便被遗忘在唐宁街10号的某个角落。至于多尔塞特公爵,由于伦敦与巴黎已经正式断交,他在兰斯作短暂停留之后,便奉命赶往西班牙,担当驻马德里大使。然而,一场突如其来的西班牙流感意外夺去了这位英国外交官的生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