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怀孕这一说法简直耸人听闻。
别说是胆小的夏稚了,就连彦洲和赵天听了都忍不住皱起眉头。
傻子也知道,所谓的怀孕肯定不是正常孕育。
马春花意有所指,加上这段陈年往事,只是稍微转动脑瓜,就能从中找出一条完整的逻辑线。
“你是说……”赵天啧了一声,语气里仍是怀疑居多:“那个女人肚子里的孩子,不是她丈夫的?”
既然彦洲被控制后对夏夏做出那样的事,那女人的丈夫如果也被控制了呢?
不知名的生物占据了他们的身体,并对同床共枕的人做着最原始的交丨配活动,而之后,妻子怀孕,精神却崩溃,最后自己和孩子都没有保住,接生婆更是直言,那婴儿是一个食人血肉的小怪物……
“我不敢确定。”马春花说:“其实,‘我’有去找过那个被扔掉的婴儿,只是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况且当时是冬天,随便把一条生命扔在荒郊野外的树林里,任谁都不会忍心的。但遗憾的是,我什么都没有找到,而且大家都默认那个孩子已经被冻死,或者是被山林里的野兽吃掉了。”
“孩子是谁扔的?”
“女人的丈夫去扔掉的。”
“然后他就死了?”
“嗯,没过多久就自杀了。”马春花深吸一口气,缓缓道:“但其他人没有怀疑的原因是他很爱他的妻子,这场惨痛的悲剧中,他对妻子的爱应该大过了那个婴儿。他很自责,在妻子死后很多天都没有出家门,我们去探望他,他只是苦笑着,说全都是他的错,虽然没疯,但也离崩溃差不远了。所以发现他被吊死在家门口的时候,人人惋惜,却不意外。”
有些人甚至觉得,他已经解脱了。
一切好像都说得过去。
但怪也是真的怪。
“可是人已经死了。”赵天说:“我们现在想要求证也没有门路,与其乱猜,不如干点实事。”
彦洲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计划?”
赵天笑了笑:“我哪有什么计划,还是听你们的吧。”
“大家都是聪明人。”马春花接了一句:“别在这里搞领导人那一套,有什么想说的直接说,活下去就多了一个朋友。”
赵天有些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请了清嗓子,道:“想要知道你的推测是不是真的,就让他们俩再试一次不就好了?”
夏稚惊了,连音量都提高了不少:“试什么?”
彦洲也不赞同地看着赵天。
赵天耸了耸肩膀:“昨天你们都干过什么,身边有没有出现异常,如果可能的话,就再走一遍老路,然后看看今晚会不会再出现——”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马春花厉声打断:“你疯了吗?稍有不慎那可是要出事的!”
赵天悻悻地撇嘴:“是你们让我说的啊。”
看他也是怂的要命只是有点小聪明的性格,马春花收敛了不满,道:“肯定不会再试了,不过可以想想昨天你们都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
夏稚昨天一天几乎都跟马春花在一起,他的行程马春暖花是知道的,全程没有发生任何意外。所以马春花说完之后,也是下意识地看向彦洲,企图从他那边寻找突破口。
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彦洲的时间线里没有出现一丁点异常,甚至可以说平淡至极,因为他上下午在农地里干活,都是有其他村民可以作证的,早上没去农田之前跟夏稚在一起,中午马春花又带着夏稚来见他,晚上回家的时间也早,不足以去做其他事……
如果一定要说意外,那就是中午的时候敖泰跑过来找他说话。
同村的人天天见面都没问题,怎么敖泰一找来就出问题了?强行把这口锅扣在敖泰头上着实有些牵强,除非有证据证明敖泰身上确实存在触发条件的可能,否则就是胡猜乱想。
突然间,夏稚脑海中灵光一闪,他抬起头,刚想说什么,就和黑眸中同样袒露了然的彦洲对视了。
两人同时想到了同一种可能性……
“昨天是彦洲的生日。”夏稚说:“我……对他说了生日快乐。”
马春花:“还是二十八岁的生日。”
众所周知,二十八岁是蒲兰村里的一道坎。
毫无头绪的情况下,四位玩家开始重新审视这个道目前为止还没对玩家出手的游戏副本。
“我们不能再等了。”彦洲沉声道:“今天是周四,我们分开,去几个地方看一看。”
赵天:“那样岂不是很容易暴露?”
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着,突然有一天一个两个的全都造反了。
“找点别的理由。”马春花说:“要学会变通。”
赵天叹口气,道:“那我去镇上吧?我总去那边,还没好好逛过,正好今天敖泰和萧翠芽去领证,我去偶遇一下,说不定会遇到意外惊喜。”
马春花点点头:“我去林子里看看。”
彦洲看了一眼夏稚,道:“我和夏夏在村子附近,以带他熟悉村子的名义到处走一走,应该不会被察觉。”
四人约定好晚上再见后,马春花和赵天一前一后离开。
他们走后,夏稚看着默默忙活起来的彦洲,忍不住小声开口询问:“我们要去哪?”
彦洲似乎在寻找什么,蹲在矮柜前,一条手臂撑着柜沿,一条手臂探进漆黑的柜子里,手臂上的肌肉线条性丨感结实。
听见夏稚的声音,他的动作停顿了一瞬,随后没有抬头,只是闷声说了一句:“去道观。”
夏稚吸了一口凉气,顾不得两人之间的尴尬,快走几步来到他身边,神情紧张,“怎、怎么突然要去道观了?”不是说在村子周边逛吗?
彦洲站起来,看着他说:“骗他们的。”
夏稚:“……这样好吗?”
彦洲勾唇轻笑:“我只是有信心能平安归来而已。”
夏稚:“哇。”
这人果然很厉害。
之后,夏稚就坐在炕边,看彦洲里里外外忙来忙去,收拾妥当的情况下,还给他做了一顿早饭。
两人吃完饭之后才出发,这会已经是上午九点多了,艳阳高照,将山林与村落笼罩在一片炙热的光芒下,路上没什么人,等越往村中心走,人就多了起来,不过遇到的大多都是闲着的女人。
看见他们路过,自然是要打招呼的,彦洲早就想好的应对话术,语气也如往常一样温吞,夏稚不像之前那么怕人,但还是紧跟在彦洲身边,看见相对来说比较熟悉的面孔,就会浅浅笑一下,算是打招呼。
“他来了这么久,我还没带他在村子里看看,今天没去干活,陪他到处走一走。”
没有人会对这番话表示怀疑,因为夏稚对村里人的态度转变也是有目共睹的。
这还要归功于这几天马春花带他到处刷脸。
他们去的方向与神山完全相反,是离开村落去往镇上的方向。夏稚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却被彦洲一把抓住手腕,稍稍用力将他带到身边。
“别看。”一道低沉的声音钻进耳中,“放心,跟着我。”
内心那股不可名状的焦虑在这声安抚中渐渐消散,夏稚看向前方,暗自下定决心——今晚,他就把线索展现给彦洲看。
【你确定了?不再观察了吗?】
[不看了,再看下去也没什么用,不如现在赌一把。]
最重要的是,经过昨晚发生的事,以及早上马春花的解释,夏稚有种防不胜防的危机感。
很显然,以他的身份在这场游戏结束前根本不可能跟彦洲‘解绑’,所以一直跟他在一起,就不能排除再被盯上的可能性。
这对于他来说无疑是危险的,但如果更加彻底绑定彦洲的话,对方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伤害到自己……
很快就想到了夏稚心里的小算盘,系统一时间竟有些无语。
【你还真是聪明啊……】
夏稚有些小骄傲,在心里哼哼两声:[这一局游戏到目前为止看似平安,但我相信平静的水面下一定藏着更加凶猛的野兽。]
夏稚不太相信自己的直觉,尤其被拉入《最后一关》这个奇怪的世界中,他的直觉经常冒出来,但真正准确的时候则很少。
不过他相信一个道理,那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多一重防备总是没错的。
【这么赌,你就不怕这一局游戏又白玩了吗?】
闻言,夏稚小心抬起头,不着痕迹地打量走在一旁的彦洲。
身材高大威猛,长相帅气,是那种华夏人中少有的让人看着就非常舒服的浓颜系帅哥,配上他自身的气质,总是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
没有轻易提起对方的性格,因为是角色扮演副本的缘故,夏稚觉得,真正的彦洲可能并不是游戏中‘彦洲’这种闷声闷气的性格。
过了许久,他才在心里十分坚定地回复系统道:[我看人也是很准的,我觉得他就是最厉害的。]
当前可选的玩家目标实在太少了,马春花、赵天和彦洲,如果非要让夏稚比较一番再选的话,赵天一定是第一个被排除掉的。
这人看起来吊儿郎当,一点也不像偷偷摸摸干一笔大的那种隐世高手;
马春花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但如果跟彦洲放在一起,夏稚肯定是要选彦洲的。
还是那个原因,跟彦洲在一起可能无法保证自己的生命安全,但对方是自己选定的准MVP玩家就不一样了。
人都是有私信的,夏稚也不例外。
积分固然重要,但是命更重要。
[我是不是太怂了点?]
【不,这样很好。】
活下去才有命用积分呢。
越往前走人越少,这条马路是出镇必经之路,他们走了没多久,身后突然传来一阵车轮滚过的声音。
夏稚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远处驶来一辆熟悉的载人三轮车,等车子越来越近,车上几人的面孔也都变得清晰起来。
几乎都是面熟的人。
骑三轮摩托车的是当初把夏稚和彦洲带上镇的中年男人,后面车上坐了五个人,有两个都是夏稚认识的,是敖泰和他的父亲。
至于其他三个人,夏稚只是匆匆看了一眼,瞧着像是一家三口,夫妻和一个年轻的女儿……
他猜想,他们应该就是萧老四夫妻和那个刚满十八岁的可怜女孩萧翠芽。
彦洲站在路边停下,夏稚也向后靠了靠,将半个身子躲到他身后。
三轮摩托车在两人的面前缓缓停下,后面的敖父率先跟彦洲打起招呼。
“大洲这是要去哪啊?今天没去地里干活啊。”
彦洲将回了一路的理由缓声道出,说完还跟其他两个长辈打了声招呼,里里外外都没得挑。
萧老四是一个儒雅的中年男人,他跟村子里其他干农活的同龄人不同,整个人散发着一种书卷气息的感觉,身上的衣服也是长褂衫,戴了一副眼镜,和赵天口中那个强迫自己女儿嫁人的老古板父亲区别很大。
他先是笑了笑,镜片后面的细长眼睛扫过夏稚,笑道:“既然决定留在蒲兰村生活了,四处走一走也是很有必要的。你要记得跟他讲,村里有些地方是不能去的。”
彦洲微微颔首:“都讲过了,他胆子小,平时没人带的话,也不敢出门。”
萧老四:“听说这几天一直是马嫂子带着他,但人家毕竟是村长的媳妇,平时忙得很,你要是放心,以后让他来找你婶子也行……”
说完,一旁一直微笑的女人忙接了一句:“是,反正我也在家闲着。”
夏稚一开始还纳闷这嫂子、婶子的都是谁,等萧老四的妻子顺着接话,夏稚才反应过来。
也不知道是真的想帮忙还是同村人随便客气一下,从未见过一面的萧老四竟然让自己媳妇带着一个城里被拐卖来的男生。
夏稚噎了一下,实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就装缩头乌龟,借着彦洲高大的影子,把自己藏起来。
而彦洲的回答模棱两可,既没应下,也没拒绝,只说:“最近给村里的叔叔婶婶们添了很大的麻烦,最近我想自己带他熟悉熟悉村里的人。”
萧老四没强求,只是笑着点头,话题很快就转到了他们身上:“我们两家的喜事你也应该听说了,今天敖泰和小芽去领证,明天敖泰过生日,借此机会我们办了个酒席,喜上加喜嘛,到时候你带着夏夏来吃饭。”
彦洲:“没有意外的话,我们会去的。”
有意外,就不去了。
他们在闲聊时,夏稚就偷偷观察车上的人。
三个长辈几乎都很认真地跟彦洲说话,他们笑眯眯的,慈祥而宽容。
司机中年男人依旧是那般沉默寡言,他点了根烟夹在手指间,时不时抽上一口,兴致缺缺。
让夏稚最好奇的,还是那个名叫萧翠芽的女孩子,她一直被父母关在家里,直到今天要和敖泰领证了才放出来,而且是被父母夹在中间,从车子停下,到她的父母跟彦洲说话,女孩都像一个失去了灵魂的布偶娃娃,面无表情地坐在那里,漆黑的眼睛里没有光泽,盯着虚无的一处,也不知在想什么。
三轮摩托车启动,在这条土路上渐行渐远。
夏稚看着视线里就剩下一个小黑点的车,突然想到一直萦绕在心头的违和感到底从何而来了。
“敖泰一直没有说话。”
甚至都没有看他和彦洲。
像完全不认识他们一样,冷漠、无视、不在乎。
然而昨天他还无比激动地找到彦洲,用自信和骄傲去威胁彦洲跟自己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