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设推理,在一段毫无逻辑的故事中加入一种可以让所有断裂的线索都能融合到一起的设定方式。
当然,这种推理不是异想天开。
“如果说,前面两种只是‘我认为很像’,那么第三种,我刚刚发现的一件事,或许可以成为证据。”
说完这句话,卫辞已经感觉到少年整颗心都扑到了自己身上,更遑论眼前的注意力。
而他另外一边的大男生早就嫉妒的面容扭曲。
卫辞也是第一次知道,自己竟然这么幼稚,跟一个还没大学毕业的男生争来争去。
不过……
感觉不坏就是了,甚至还有一点小小的得意。
不卖关子,他将下午工作时发现的一件怪事说了出来。
被阳光笼罩的铁孤岛监狱即使在人数骤减的情况下也不会显得太过凄冷,可是人心的冷意是不会消减的。环境的平和与内心的冷刺融合,反而生出一种朝不保夕的诡秘感。
卫辞今日的工作,是修理监狱内所有报修的电子产品。
为什么说这个工作很轻松,因为除了每日必须修够多少个电子产品这一条之外,他工作时间可以说非常随意与自由。
虽然不清楚监狱内为什么每隔一段短暂的时间就会有一些电子产品需要报修,但既然规定了每个工作人员的产品维修数量,报废的电子产品当然也是越多越好,最好让每一个人都能完成今天的任务。
因为囚犯变少了的缘故,分到这项工作的人不多,加上卫辞自己,一共只有三个人。
他们每个人每日的任务是十个坏掉的电子产品。
上午的时候,卫辞修了六个,其中有四台电脑,都是监狱娱乐房里的电脑,另外两个分别是饮水机和座机电话。报废的方式也不同,最难的是其中一台电脑,需要给主机换零件,而最简单的也是一台电脑,因为长时间没清理内存所以变得卡顿……
值得一提的是,这些都在‘电子产品坏了’的范围内,也在修理的范围内。
因为上午修的多,下午卫辞去的比较晚,但也有些迫切——他急着做完任务,回去帮夏稚。
其他两个人只修完了五个,他来到工作间的事后,其中有一个人已经接到了报修通知,前往工作地点了。另外一个人坐在椅子上,正默默等待下一个报修产品,看见他进来,还推了一下身边的空椅子,示意他来坐。
卫辞坐下。
那人自称牛哥,笑着说:“下午让我和小城先做吧,你上午做了六个。”
卫辞嗯了一声。
工作一个一个来,他们三个人轮流做,也算公平。上午卫辞第一个做的,最后一个也是他的做的,所以比其他两人多做一个。
“说起来,我刚才跟小城闲聊,他说所有人都能做完任务。”牛哥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洋溢着自信,“分发报废电器的时间是固定的,一天少说也要发六七十个呢,我们才三个人,怎么都能完成任务。”
静默片刻,性格冷淡的清俊男人忽的开口:“按照上午分发任务的时间间隔来算,今天大约只能发三十五至四十个任务,六七十……有什么依据吗?”
“依据?”牛哥大笑起来:“要什么依据啊,小城已经连续三天都做这个任务了,推测哪有实践准确。”
卫辞:“连续三天?”
牛哥:“对啊。”
不合常理。
不管是身为玩家的囚犯还是的NPC囚犯,没有哪个人连续几天接到同一个任务。
如果你的任务一直相同,熟能生巧,那么这场游戏中的任何负面规则对你来说都没有任何威胁,甚至可以说,你是无敌的。
可是牛哥却说,小城已经连续三天做同一个任务了,熟练地甚至知道每天会发布多少维修电器的任务次数……
见他脸色沉重,牛哥顿了顿,问:“你觉得,这不是好事?”
卫辞反问:“你接到过同样的任务吗?”
牛哥:“没有。”
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打开,小城喜气洋洋地走进来。
“我走大运了——”
一张口,便说出一个让卫辞浑身冰冷的消息。
“我升职了!”
…
焦娇一边打哈欠,一边随意将传送带上的塑料管摆整齐。
这是她今天的工作,流水线女工。
这几天经过她的观察,发现囚犯总体数量已经不多了,早上聚集在操场上的时候粗略算了一下,大概三十个人左右的样子,这里面还有不少人是玩家。
今天分到这里工作的人有十个,占据了囚犯总体人数的三分之一,就在刚刚,有个人被传送带给吞了,献血横流,现在剩九个。
焦娇早已见怪不怪。
“焦娇。”
一个穿着狱警服的女狱警走过来,翻阅手上的文件,准确无误地叫出她的名字。
焦娇愣了一下,立刻放下手头上的工作,毕恭毕敬地站起来。
女狱警和善地笑了笑:“不用紧张,就是通知你一件事。”她的年纪应该不大,三十多岁的样子,那张保养姣好的脸上,嘴角微勾,挤不出一丝褶皱,皮肤像镀上一层蜡一样,怪异至极。
“你这几日工作勤恳,经过几日的观察,领导希望你可以担起大任,在一个固定岗位上工作,摆脱罪犯的身份。”
她那温柔的嗓音多了一□□惑。
“你愿意吗?”
-
“一个相对来说比较糟糕的信息。”
下午发生的的事,对于夏稚来说,或许有些摸不到头脑,但卫辞相信,余放应该明白他的意思。
然而他抬起头,对上的依旧是那双怨毒的眼睛。
卫辞:……
你有脑子吗?
“余放。”卫辞冷声叫他的名字:“想要别人把注意力放在你的身上,至少要投其所好。夏稚现在最担心什么,你不知道吗?”
自以为很厉害,所以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画虚空大饼,说:我能保护你。
谁会信?谁愿意相信?
余放猛地一僵,他看向夏稚,见少年眼睛里透着茫然,却没有反驳卫辞的话,一时间喉咙里哽住一口气,半晌才调整好情绪,神情低落地说:“我知道了,你继续说。”
卫辞:“你不想说吗?”
余放有些烦躁地啧了一声,本来想要推脱过去,却不想对上夏稚一双亮晶晶的眼眸。
!
说!
就该他来说!
“今天我找档案室的时候,意外发现了一个锅炉房……”
已经在太阳下灰飞烟灭的人,是一个玩家。
他在锅炉房里工作了很久很久……久到超出一批玩家进入游戏后的十天期限。
余放跟他有过短暂的交流,从疯疯癫癫的只言片语,再到那本工作日记,无一不证明,这个曾经的玩家已经被游戏融合,成为铁孤岛监狱中日常工作的一份子,他不是NPC,也不再是玩家。
工作日记中写到,他一开始的工作并不是固定的。直到有一次,他帮一名玩家朋友顶班,来到了这个令他再也无法离开的锅炉房。
从那时开始,他的每日工作一直都是锅炉房,再也没变过。
游戏十日结束,他没能离开。
一日、两日、三日……上百日。
顶班那件事,成为了他的梦魇。
…
“你是想说……”
少年脸色惨白,从小玫瑰,到连续三日都是维修电子用品的小城,以及锅炉房里那名玩家……
冥冥中,被串联起来了。
“小城是不是玩家,我暂时无法确认。”卫辞说:“但是现在可以肯定的是,囚犯的数量在减少,被融进游戏数据里的到底是玩家还是NPC,已经不那么重要了。”
阳光灿烂,风轻而缓,可夏稚仍然感觉到一股刺骨的寒意。
如果卫辞和余放看到的、经历的、猜测的都是真的,那么这座监狱里的人,上至监狱长,下至普通狱警,是不是都有可能,是历代没能逃离游戏的玩家被游戏吸收后演变的?
他们在这个游戏中,有了专属于自己的位置。
永远、永远都出不去了。
家族没落,必然是因为罪名;家族被迫分散,就如同身怀未知罪名的囚犯们……
故事里的他们都去到了哪里?是不是也来到了类似铁孤岛监狱的地方?
在这里,他们日复一日地劳作,等待希望降临。
《我的小玫瑰》这个故事,指向的到底是什么?
谁是小男孩?
而代表着希望的小玫瑰,又是什么?
-
——愿意吗?
女性狱警后面的一声询问,让焦娇大脑停转一瞬,即使周围的囚犯们向她投来羡慕的目光,也无法打消这句话带来的诡异。
说白了,她只是一个囚犯,铁孤岛监狱最底层的人,如果升职加薪是一件好事,领导为什么要询问她?
这件事,从本质上来看,根本没必要听从她的意愿。
“嗯……”焦娇犹豫着开口:“我可以考虑一下吗?”
一直微笑的女人突然收敛了笑,面无表情地盯着焦娇,声音冰冷:“考虑?不,你没有时间考虑。”
态度转变之快,似乎对焦娇表现出的犹豫感到不满。
焦娇眉头一皱,停顿一秒,说:“不需要了,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每日体验不同的工作更长见识。”
女狱警定定看着她几秒,黑瞳里没有一丝光亮。
最后,她说:“希望你永远都不要后悔。”
女狱警离开后,周围是来自其他囚犯恨铁不成钢的窃窃私语。
焦娇听到,有人说她不识时务,也有人说她拒绝了一根可以直升的橄榄枝……
在这里的每个人都是为了十日后的表彰,表现最好的,就有机会离开铁孤岛监狱。
此时,焦娇还没有察觉出有什么不对。
她是玩家,重点不是为了争夺离开的名额,而是熬过十天,自然而然能离开。
只是……
囚犯竟然有机会升职吗?在这所监狱里?
被拉入《最后一关》这个无限世界之前,焦娇是一个遵纪守法的人,非要她说,她对监狱相关的一切都不清楚,偶尔听网友们冲浪吃瓜说哪位公众人物翻车了踩缝纫机,可焦娇始终认为那只是一种说法。
在铁孤岛监狱里发生的一切,焦娇都会用架空的形式来看待。
如果‘升职’等于以一个完美的形象渐渐闯入那些贵族和领导们的眼睛里,说不定真的有机会在十日后的评选中拔得头筹。
或许在玩家这里,成为那个可以离开铁孤岛监狱的幸运儿,会得到什么隐藏道具……或者成就?
心中的猜测隐隐有了方向,焦娇想着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件事告诉金叔。
至于其他人嘛,即使是她很喜欢的漂亮少年,也要往后排一排喽。
毕竟她和金叔现在已经绑定了……
哦,是她单方面绑定的。
…
几日前。
夕阳洒落在这片孤独的土地上。
玩家大批死亡,找不到熟人的女孩子神情落寞地蹲坐在墙角。
完成今日的任务,她无聊地躲在角落里,看着操场上偶尔走过的人。
忽的,橘色的光芒被挡住了一半。
胖胖的大叔喘着粗气站定,想着是跑来的,累得缓了一会,才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糖。
“吃吗?一个狱警给我的,我不爱吃糖,你个小丫头肯定爱吃吧?”
女孩子伸手接了过来,剥开糖纸塞进嘴里,语气含糊:“金叔,你今天遇到其他玩家了吗?”
大叔坐到她旁边:“没遇到,一个也没,也可能是我观察得不仔细……太可怕了,谁也不知道这几天发生了什么,前几天还好好的。”
女孩子想了想,“我觉得,过关还是得脚踏实地比较好。”
大叔:“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硬糖堵在一侧嘴里,脸颊微微鼓起。
半晌,又换了另外一边。
“金叔……”
“想不想通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