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蒲兰村位于大山之间,是一片美丽的世外桃源,这里都村民纯朴憨厚,老实本分,以种地为生。只是多年前的一场旱灾让村子里的收益大幅度减少,饿死了不少老人,而年轻人也觉得前途无望,决定离开,一时间村子如同寂静之地。直到村长韩大富从算命的老瞎子那里寻得一个妙方,求来雨水,才保住村子的生态环境。
村子又渐渐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村长很开心。只是求过雨后没多久,村子里频频发生奇怪的事,闹得村民人心惶惶,村长的老脸上也满是愁容。他想再去找神通广大的老瞎子帮忙算一卦,却意外发现老瞎子失踪了,不知去向何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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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稚和彦洲平平安安地回了家。
之前也是没想到去了一趟竟然能安然无恙地下山,回了家,夏稚还摸了摸身上,有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他目光侧移,看着桌前努力用筷子夹炒肉片的羊头小孩,又绝望地闭上眼。
从山上离开时,回头见小孩可怜巴巴地站在满是陈旧血污的祭场中央看着他们离去,夏稚一心软,就问彦洲能不能带‘他’一起走。夏稚原本的意思是把‘他’带回那对年轻夫妻的家,但彦洲好似误会了,还说只要他不害怕就可以,结果就那小孩就跟着回了彦洲家,还吃了一顿饱饭。
‘他’磕磕巴巴地说,自己从来没吃过熟透的食物,不管是蔬菜还是肉,都是从别人家偷来然后生吃的。
虽然看不清怪物小孩脸上的表情,但夏稚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好吧……
这小东西对玩家好像没有太大威胁,夏稚也不想当那个扫兴的人。
彦洲更不把怪物小孩当回事了,除了多一双碗筷之外,基本上全程无视‘他’,即使那毛茸茸的黑色脑袋在自己的视野中乱晃,也完全激不起他丝毫注意力。
对此夏稚只想说一句:真牛!
吃过晚饭,天彻底黑下去了。
明天算是游戏中一个重要的节点,一是晚上八点会开启本次游戏副本的安全通道,二就是萧翠芽和敖泰婚礼宴席,同时也是敖泰的生日宴会。
吃过饭后,彦洲提议把怪物小孩送回去,刚好趁着夜色,没有人会注意。夏稚也是这么想的,只是他们刚刚冒出这一想法,就被怪物小孩察觉,他躲进小屋的桌子下面,任由夏稚怎么哄都不出来,下定决心要留在这里过夜。
其实夏稚还是有点担心的,谁知道半夜醒来的时候会不会看见一个羊头怪物站在炕边,红色的眼睛在黑夜中散发诡异的幽光,光是想到那一幕,夏稚心里就打颤。
不过他劝不动小孩,彦洲就要用暴力,试图把小孩从桌子底下拽出来,怪物小孩一边哭一边多,嘴里还断断续续地冒出两个词。
“守着妈妈……”
“安全。”
“我守着!”
……
夏稚终究还是心软了。
“让他留在这里吧。”夏稚快被自己的善心搞疯了,哭丧着脸,“但我也有点害怕……”
彦洲蹙起眉心,蹲下对小孩道:“你只能睡在这个屋子里,知道吗?”
怪物小孩连连点头。
两人离开小屋,回到主屋后,彦洲锁上了门。
听见门锁落下的声音,夏稚本来悬着的心落下些许,他懊恼地坐到椅子上,说:“唉,迟早要被我害死。”
彦洲轻笑一声:“谁说的?”
夏稚:“我太心软了,抱歉啊。我真的控制不住啊。”
彦洲挑眉:“但其实,‘他’应该真的没有危险。”
夏稚:“……你是说?”
彦洲:“因为现在与这座村子格格不入的只有‘他’,所以才会被警惕。但实际上,‘他’的存在更像一个线索。”
怪物小孩的出现让他们知道,村民们祭祀召唤出来了一个怪物,而这个怪物似乎很喜欢繁衍子嗣,从壁画上的内容来腿短,它周围都是同样羊头人身的小孩子,可见那段话中的子嗣延绵应该是这个意思。
“不过我也想到,蒲兰村似乎没有实现‘子嗣延绵’这句话。”彦洲给夏稚铺被子,随口说道。
夏稚猛地一怔,“啊,风调雨顺有了,子嗣延绵却……”
村子里的小孩的确非常少。
从游戏开始一直到现在,他在蒲兰村看到的小孩子数量屈指可数,也就是说跟彦洲同辈的年轻夫妻中生孩子的很少很少。
或许那句子嗣延绵,对应的不是村民,而是羊头小孩的父亲。
“明天我们尽量在一起行动。”彦洲沉吟片刻,说道:“还记得我们刚进游戏的那天晚上吗?有人死了。”
夏稚点头:“记得,那天也是周五。”
“那晚,我看到了一点东西。”彦洲说:“一些怪物从每户人家爬出去,凭空出现,而天上落下黑色的灰尘,它们趴在地上,吃那些灰尘。”
夏稚猛地一哆嗦:“我们家里也有吗?”
“有。”彦洲说:“所以我猜测,如果明天我们没能及时离开,那些东西将会是最大的阻碍。”
本以为有了突破线索就能安心的夏稚再一次急切起来。
果然,他们前期还是浪费了太多时间,而幕后黑手到现在还没有露面。
蒲兰村的规矩似乎一直在阻拦玩家之间肆无忌惮地见面交流,马春花和赵天都成家了,按照好事成双的规定,他们每晚都必须跟另外一半睡在一起;萧翠芽虽然还年轻,但也因为游戏中不可避免的剧情而遭到封锁,自由受限;相比之下,彦洲和夏稚还算的上幸运。
也正是因为如此,宝贵的时间流逝,他们却没办法及时交换有利线索。
抱着不安入睡,这一晚,风平浪静。
翌日清晨,夏稚睁开眼,听着一旁窸窸窣窣的声音,歪了歪头。
彦洲也刚刚起来,正在换衣服。
健硕的胸肌在眼前展现,坚硬的肌肉块随着他的动作起起伏伏,夏稚盯着看了一会,觉得自己眼睛越来越花了。
——难道是晕奶?
他默默爬起来,听见彦洲跟他打招呼。
“醒了?早安。”
“早……”夏稚哑着嗓子回了一句,道:“昨晚没睡好。”
“我也没怎么睡好。”实际上,彦洲才睡了几个小时。
因为现在已知的线索杂乱,他在脑海中捋顺需要一点时间,另外就是担心隔壁的小孩有问题。
事实证明,那小孩确实没什么危险,从‘他’大早上偷跑出去给他们摘野果的情形来看,‘他’精力旺盛,也可以说睡得非常好了。
“野果?”听了彦洲的话,夏稚抬起头,下意识看向窗子外。
窗户外面有一个小平台,很窄,猫咪走上去都得小心翼翼地走着小猫步,此时平台上整整齐齐摆放着一排红色的果子。
怪物小孩正在院子里玩水,头上披着黑布,手一直在捣鼓水盆里干净的井水,玩的不亦乐乎。
小孩知道自己跟正常人不一样,不选择融入,还在公共场合无时不刻披着黑布来遮掩自己的羊头。
虽然相貌可怕,但又莫名乖巧。
夏稚叹口气,一时间也不知道拿这个小孩怎么办才好。
彦洲只劝他别被小孩吸引了注意力。
刚做好早饭,院子里就有两个人造访。
赵天骑着电动三轮车,急吼吼地把马春花拉了过来。
怪物小孩见有人来了,连忙躲进屋子里。赵天还没见过‘他’,只看到一个黑漆漆的小东西钻进了屋,一脸茫然地看向马春花。
马春花也懵,虽然她知道那是怪物小孩,但没想到彦洲和夏稚竟然大胆到把‘他’带回家住了一晚。
“是那个小怪物。”马春花低声说:“你一会见了可别有太大反应。”
赵天信誓旦旦:“就是长了个羊脑袋嘛,我懂。”
昨天马春花都跟他知会过了。
然而进屋后看到怪物小孩真身的那一刻,赵天还是忍不住捂住了心脏。
这一幕带给唯物主义者的冲击感实在太强了!
偏偏这时候夏稚还满是充满善意地安慰他:“没事,多看看就习惯了。”
赵天:“……你牛。”
好在通关时间近在眼前。
彦洲看了一眼他们二人,转头问马春花:“这么早就来了?”
现在是早上八点钟,彦洲倒是很好奇他们两人火急火燎地赶过来,村里人见了会怎么说。
“时间紧迫。”马春花说:“我跟赵天还是一起从萧家来的呢。”
他们起了个大早,去萧家帮忙。
昨天去的都是些普通邻居,今天正日子,赵天作为萧明正在村子里唯一的好朋友,昨天就说好帮忙骑三轮车来回载人;马春花是和龙三一起去的,龙三作为村长自然要去看看,马春花应了萧翠芽的要求,待龙三去工作之后就留在了萧家,美曰其名是帮忙,实际上从萧翠芽那里听到了一个惊天大秘密。
作为新娘子,萧翠芽今天根本不可能有单独的时间跟他们相见,于是她将昨晚从萧父口中听到的一切写在一张纸上,撞进信封里,亲手交给了马春花。
“姐,我就信你了。”萧翠芽穿着一套红色的喜庆婚服,避开众人,看着马春花也不叫婶了,客气又亲切地叫了一声姐,而后压低声音说:“我一点都没有隐瞒,我爸怎么跟我说的,我都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了,是真是假我没办法保证,但我都这么努力了,你们要是找到了离开的通道,可得带我一个!”
萧翠芽说得诚恳,马春花也不可能真的坑她,应下了之后,寻个无人的地方打开信封一看,短短几行字就已经让她心跳加速,浑身发冷。
信上的内容几乎验证了她昨晚的一半猜想。
马春花知道自己琢磨是没有用的,于是找到赵天,两人随便用个理由搪塞了萧家夫妻俩,骑着三轮车直奔彦洲家。
“我把信放在这,你们自己看,有什么不明白的,我们讲出来一起想想。”马春花说:“这里面牵扯的太多了,我昨晚也问过龙三,他有一点不对劲,但也仅仅是一点。”
信中精简地说明了十五年前发生过什么。
旱灾最严重的时候,村子里做过一系列应对措施,因为被外界忽视,所以当时送走了一群年轻人,看似用公款在外打拼,实际上是为了让蒲兰村遭受的灾害被发现、重视……
那一批年轻人,应该就是二大娘口中那群在城里打拼、偶尔还会寄信回来的孩子,按照年龄来算,至少要比彦洲大个十岁左右,现在的话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
但在这个时候,他们日日供奉的山神没有出现,而他们扔掉灾民尸体的山上却凭空出现了一个神,祂的到来伴随着一场雨,把蒲兰村从旱灾中拯救。
而当时作为村子里唯一一个通点灵性的老瞎子就是村民与陌生神明的沟通桥梁,从老瞎子那里得知,神因为违反规则来帮助他们导致被诅咒,无法自由地回到祂该存在的地方,所以他们要献出牲畜来帮助祂恢复神力打破诅咒。
在这段期间,人们过得很苦,而出不起牲畜的那一刻,便是整个村子的噩梦。
神是无法定义的,人类确实得到了拯救,与此同时,他们也在承担惊扰神明的后果。
走投无路之际,前任村长跑路,留下烂摊子,由当时的龙三接管,他带着仅有的几头牲畜跟老瞎子上了山,怀揣着村民们寄托的希望与陌生神明谈判,谈来的结果是需要一场活人祭,才能将祂彻底送走。
村民们得知这个结果后,几经思量,甚至疯狂,最终还是在马春花他们那一辈的人中做出选择,公平抽签。
山贼不是人祸,而是预谋。
他们找人演了一出戏,杀害的都是那天逃往道观的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
而彦洲父母身上本来不该有平安符的,是萧氏夫妻跟敖氏夫妻串通好,在上山的路上趁乱挂在彦洲父母的衣服上。
而那天死掉的人,全部都是活人祭中被选定的祭品。
那是一场必死的剧,除了彦洲的父母,所有身上挂着平安符的人都知道自己会死。
……
看完信上的内容,夏稚背脊发凉。
一股冷意直冲上头顶,他的脑海中翻涌着自进入游戏以来得到的所有线索,最终凝聚成了一个被□□洗脑的偏远山村故事。
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疯子。
他们愚蠢、恐怖、用无数同村人的血伪造希望与荣耀。
“我的记忆有偏差。”马春花承认:“这一点无法解释,因为在我的印象里,龙三当上村长的时间应该更早一点。”
赵天:“可这才是事实。”
马春花:“是的,我不否认。”
游戏旁白是不会骗人的。
刚开局时,游戏明确地表示,向老瞎子寻求帮助为蒲兰村抵御旱灾的村长名叫韩大富。
而现任村长,被大家称作龙三。
“可游戏也说了。”彦洲抬眼看向他们:“韩大富得到了求雨的办法。”
众人齐齐一怔。
是啊,韩大富跟老瞎子那算了一卦,之后就下雨了。下过雨后,村子里频频发生怪事,老瞎子也就此失踪。
这一点,按照萧翠芽信中的说法是对不上的。
其中必然有古怪,只是龙三在这里面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就无从得知了。
马春花深吸一口气,将昨晚和龙三的谈话说出。
其中在旱灾和家人的话题上,龙□□应异常这一点,她也着重强调。
彦洲:“你曾经听说过,失忆前还记得他父母亲人都在,失忆后他们就不见了?”
马春花刚一点头,目光掠过窗外,突然惊悚地瞪大眼。
主屋窗外,那个始终温和亲切的中年男人,此刻正在站在那里,笑眯眯地望着屋里的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