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裕话中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他不会守着安全通道开启的时间离开,也就是说他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在完成之前,许裕不会离开这个游戏副本,这样一来,想要跟着他捡漏的玩家也必须承担未能及时通过安全通道逃生的风险,因为大家都知道,安全通道开启之后,游戏难度将大大提升。
崔岛浓原本还有些紧张,听了他的话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至极。
他没有任何理由逼迫许裕把安全通道的地点说出来,剩下的只有不甘心。
吴蓉裳看了一眼夏稚,见他脸上迷茫之色不似作假,轻轻皱了一下眉头,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
只有溪泷,倍感兴趣地问许裕要做什么。
许裕没答,只看着崔岛浓,眼底的狂妄肆意生长。
崔岛浓最终还是妥协了。即使不甘心,他也不敢跟许裕对着干。
阳光彻底消失的瞬间,森林里狂风作响。
距离安全通道开启的时间大概还有两个小时左右。
这期间,没有人再消失,华姨未曾出现,苏雪也是如此。
心思各异的五个人各自站在大厅的一个角落,无人敢贴着墙。
其他三人要跟随许裕的想法已经很明显了,即使有的人心不甘情不愿。
“你真的有事要做吗?”夏稚本就站在许裕身边,严格来说,是许裕站到他的身边,位置如此之近,也方便了他询问。
许裕听见他的问题,抬眼望向他,一双眸光浅淡的眼睛里掠过一丝笑意。
“你不信我?”
他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不过听他的语气,心情倒是不错,与其说怀疑夏稚不信任自己,更不如说夏稚小心翼翼的询问令他感到愉悦。
“不是不信任,是想不通。”夏稚眨眨眼睛,“他们都想不通,我就更不懂了。”
下意识把自己放在了玩家最底层的位置,也不是自卑,就是觉得任务目标不同,有些时候夏稚根本不需要动脑思考,特别是选定准MVP玩家之后,能否得到积分全看对方,夏稚思考的领域可以是在探索度上,这样不仅有利于帮准MVP玩家提供线索,还能推进探索度!
许裕:“你比他们厉害。”
夏稚:“你骗我点其他的我还愿意相信一下,这个就算了吧。”
许裕没忍住笑。
笑闹间气氛有所缓和,当然,仅限于夏稚和许裕之间。许裕望着夏稚半晌,又开口:“你有话要跟我说吗?”
“啊?”夏稚起先一愣,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自己还有什么事没说清楚,表情有一瞬茫然,“你要听什么?”
“听听你的经历。”许裕提醒道:“不愿意说?”
“我说过了呀。”夏稚刚出来的时候,就把自己在过去经历过的事说给了许裕听,当然,他隐藏掉了一些跟埃克斯‘秀恩爱’的细节,因为这些实在没必要完整讲出来。
关键是比较羞人。
虽然后面埃克斯的话证实他极有可能是‘病毒’在这个世界的载体,但这些跟游戏剧情背景又有什么关系呢?
于是简单取舍之后,夏稚把‘恩爱’的场景简化,挑了一些重要的细节来说。
现在许裕这么问,夏稚倒是有些心虚了。
难道要他把那些细节都说出来吗?
他的表情实在太过喜感,先是茫然,又是僵硬,随后窘迫尴尬,以至于本来只是想诈一下他的许裕嘴角笑容一直没有落下过。
“原来你真的有事瞒着我。”许裕不生气,说话的语气也是慢条斯理,“放心吧,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你。至于你刚刚的问题,我想我也有权利选择不回答……”
夏稚深吸一口气,原来在这里等着他呢!
“我也不是故意隐瞒什么的……”
大脑飞速运转,正试图寻找一个合适的话题把这件事糊弄过去,就在这时,埃克斯那低沉醇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回荡。
[回去之后不要离开公馆,好好检查……]
夏稚猛地皱起眉头。
“等等……”一把拉住许裕的手,夏稚的表情渐渐凝重起来,“你找到的安全通道……它在公馆里面吗?”
许裕微微眯起眼,“真意外,你竟然瞒着我这么重要的事。”
夏稚:“……什么啊?”
许裕挑眉,“难道不是因为想起了什么,所以才联想到到安全通道的位置吗?”
夏至恍然大悟。
原来埃克斯不是乱说的,他真的在提醒自己安全通道所在的位置!
“那我知道了!”夏稚喜形于色,拉着许裕开心地说:“我可不是故意瞒着你啊,是刚刚才想起来。”
接着,他就把埃克斯与自己分别时说的话讲给了许裕听。
没想到许裕听完之后根本没把注意力放在重点信息上,那么明显的提示在他看来还没有打听夏稚和埃克斯的八卦。
“你和他关系不错。”许裕看似平静地说:“真的代入妻子这个角色了吗?”
夏稚:“重点是,他已经提醒我安全通道就在公馆里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夏稚咬着牙,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
——饭都喂嘴边了你指着锅说锅真好看!
“他没有发现你是假的,所以会像对待妻子一样对待你。”许裕继续说道:“他会在出行前问你要离别吻吗?会在你坐到他身边的时候抱住你吗?会对你诉说爱意吗?”
夏稚定定看着他,眼中的震惊无以言表。
这是什么禁忌话题?这种话能说吗?感觉放在以前的小说网站里细说说都不让写的那种。
“你……”他十分不理解地后退一步:“你在听我说话吗?我说的是跟通关有关的重点信息,你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说到最后,夏稚已经有点生气了,他皱眉盯着许裕,不想再跟他友好地交流:“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不问了,现在开始你先不要跟我讲话。”
夏稚转身欲离去,手腕却被拉住。
“你不要——”夏稚心里窝着的一股火瞬间爆发,夏稚一边甩开手一边回头。
下一秒,眼睛倏地瞪大。
站在他眼前的不再是熟悉的须臾,而是一个身形瘦高的怪物,它的身体如人,甚至穿着得体的西装,可它的脖子上面顶着的却是软趴趴的章鱼头,触丨手从领口钻出来,一端紧紧地圈住夏稚的手腕,缓缓蠕动,留下粘湿的痕迹。
在夏稚惊悚的目光中,无数触手从西装里钻出,直直地朝他涌过来!
“啊!”夏稚惊呼一声,想要逃跑却被拉住手腕往回拉,对方的力气很大,大到夏稚跑起来的时候竟只是在原地跑了几步,然后被拖了回去。
粗壮的触丨手从四面八方袭来,眼前的景色也随着狭窄的视野褪成灰白的颜色。
——这里根本不是公馆。
最后一丝光亮被交叠在一起的触丨手彻底掩盖,夏稚惊恐地瞪大眼,嘴巴被一个柔软的东西捂住。
[HR222!]
【宿主我……滋啦……在、在、在的……滋啦……想办……滋啦、法、离……滋滋、里】
他在脑海中慌张呼叫系统。
系统也及时做出了回复,只是回复的内容更像是一把电击木仓抵在大脑上,震的夏稚大脑刺痛,身体也反馈出异样的反应,先是呼吸困难,随后胃里翻涌,明明没吃什么东西,却也有种想要大吐特吐的冲动,体内燥热,仿佛正在无限膨胀,直到包容身体一切都皮囊彻底炸掉。
人类的身躯仿佛发出悲鸣,夏稚在没有知觉的情况下直接昏了过去。
可这并不是结束。
《最后一关》收容了无数灵魂,夏稚也是其中之一,他感觉自己好像飘了起来,不似被囚丨禁在皮囊之中,被有限的思想所禁丨锢。
一道来自远方的声音,伴随着微风与花香,悠悠转转地传入他的耳中。
“我等你……”
“我想你……”
“我爱你……”
……
连续三句主观的情绪泄露,令夏稚什么也看不见的眼睛里酝酿出回流的湿意,含进体内,而不是发泄出来。
他不知道,也不理解,却莫名地想哭,哭出来的泪水,却被他飘荡的灵魂吸收,微风与花香仿佛来自他那小小的魂都——居无定所的魂魄唯一可以存留的小家。
这么久了,累吗?
还想这样继续下去吗?
结束吧,留在这里,结束吧。
你的爱人、你的孩子、你的家……
都在这里。
…
空荡荡的安魂公馆内,无端响起哀鸣。
那是一声仿佛来自于天外的叹息,是古神的低语,夹杂沉重的情绪。
一个人类的轮廓无声显露,在这公馆内渐渐凝成实体。
高挑匀称的身材,英俊帅气的容貌,冷漠中透着一丝阴鸷的眼睛微动,用目光掠过这一室的寂静。
良久,他对着面前的虚无,开口了。
“看起来,你没有成功。”
公馆内除了他再无他人,又怎么可能听得到答案呢?
可是偏偏的,话音落下后,他停顿了几秒,好似真的有人做出了回答后,他冷笑一声。
“他不会被那些虚幻的东西所迷惑,不论是我,还是你营造出的、完美的家庭。相爱的丈夫、可爱的孩子又能怎么样?这样只会显得你很可笑。”
突然,公馆里所有的窗户在同一时间震颤,发出愤怒的声音。
“没用的。”男人无所畏惧,冷淡地开口:“放他走吧,让他出去。”
公馆又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男人等了片刻,忽然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你是蠢货吗?一定要跟你讲清楚才愿意做?”
“在他心里,不停地轮回是他必须要走的路了,剩下的一切都是假的。”
“你困不住他的。”
“想要真正拥有他,就按照你原来的计划进行吧。”
……
深吸一口气,男人扯了扯嘴角。
“我该怎么称呼你?埃克斯?”
话音持续。
“秦尤?周寂?”
“还是……”
冷清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暗芒。
“余放。”
-
漂亮的少年被男人抱在怀里,紧闭的双眸在昏迷中也不安生,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可以看出他的眼珠一直在转动,就好像陷入梦魇之中。
男人抱紧了他,抬头对着空荡荡的房子道:“温度很低,他会生病的。”
不过一分钟,屋内的空气开始变得温暖起来,仿佛有人打开了无形的空调。
沉默几秒,男人自嘲似的笑了一声。
其实根本不会生病。
因为这个空间都是假的,回到所谓的中转站,一切负面状态也会被清除。
只不过,他习惯用以前的方式来对待珍爱的宝贝。
“我也会像余放那样吗?”似是询问,男人低喃出声,更像是质疑自己曾经做下的决定。
俯身,在怀中少年的额头上落下虔诚的一个吻。
“为什么是你呢。”他笑了笑,目光眷恋地描绘着少年的五官,“换作以前,我一定不会想到,还有这样的一天……”
抱着一个人,亲吻他,甚至为了他,放弃已有的一切。
怀中的人突然发出一声无意识的口申吟,男人微微正色,垂眸望过去。
在他的注视下,少年缓缓睁开了迷离的双眼。
“许裕……”
沙哑的声音有些难听。
“嗯。”男人勾起唇角,难得笑了一下,“醒了?”
“我这是做梦吗……”经历那么多恐怖的事,夏稚已经分不清现在是现实还是虚幻了。
“不是。”许裕轻松地挑眉,“你突然出现在大厅,还是昏睡的状态,我不放心,就在这里守着你。”
突然出现在大厅、昏睡、许裕……
记忆复苏,大脑回想起一切,夏稚眼睛都迷茫顺便被惊恐代替,他看着许裕那张熟悉的脸,猛地伸手推开他,后退几步。
“你、你是怪物!”
被称为怪物的许裕顿了顿,反问:“你都看见了什么?”
夏稚才不会解释,他环顾四周,发现公馆还是那个公馆,破旧不堪,可大厅里已经没有其他人了,只有他和许裕两个人站在这里。
他心里有些慌,不想跟许裕单独相处的他下意识问起别人的行踪:“溪泷呢?吴蓉裳呢?还有崔岛浓,他们都去哪了?”
许裕望着如同惊弓之鸟的少年,缓缓开口:“他们还没出来。”
“没出来?”夏稚睁大眼:“怎么可能,他们明明出来了,还说了在过去……”
夏稚突然想不起来他们都说过什么了。
溪泷说了什么?还有吴蓉裳和崔岛浓。
夏稚只记得溪泷出来的很早,然后是许裕和他,吴蓉裳和崔岛浓一前一后,他们互相交换了信息……
现在,除了他自己经历过的那些,其他人说过的话他一个字也不记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