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说余放发表的有关‘病毒’方面的言论很奇怪,那么接下来他让夏稚病毒后适当信任依赖就更离谱了。
作为一个知晓‘病毒’身份的知情者,夏稚都不敢保证能够完全信任对方,而一向护他护得紧的余放竟然敢直接说相信、依赖那未知的‘病毒’。
夏稚不解的同时,心底心底竟然生出些许难以言喻的恐惧之意。
新的好友申请有三个,有两个是他认识的,宫柏和宴斓,还有一个人叫许裕,夏稚不是很熟悉,但是联络机的功能就是经历过同一副本中的人才能加上好友,所以这个人一定跟他玩过同一局游戏。
想到之前还有几百人挤在一局游戏里的经历,夏稚没有过多怀疑,他可能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叫许裕的人,但自己打通游戏可是实打实地全服通报,人家知道自己的名字很正常。
于是仅仅是思考几秒,夏稚便同意了这三个人的好友请求。
宴斓好似正在休息中,好友通过后,她很快就给夏稚发来的消息。
先是确认身份,然后自然地寒暄起来。
夏稚想起自己之前申请过加她为好友,但宴斓说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兑换联络机,也是后来常常听见夏稚的名字被全服通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兑换了联络机。
事实就是夏稚的小心思很好拿捏,每个觉得他会有联络机并想试试加好友的人都得到了肯定的回复——夏稚就是会浪费积分兑换联络机的人!
对此,夏稚脸颊一红。
【夏稚】:我实在是太无聊了,不跟别人聊聊天的话,真的像彻底死掉了一样。
【宴斓】:每个人都在努力活着,只有你在傻傻思考活着的意义。
【夏稚】:无聊的时候就会胡思乱想嘛,进了游戏肯定不会的。
闲聊果然会令人放松下来。
宴斓也提到了病毒的事。
她说,自己玩了几十局游戏,如果有时间概念并用时间来衡量,那也是一段足够漫长的时光,这期间《最后一关》几乎没出现任何问题,病毒是她第一次听说。
【宴斓】:如果遇到了,一定要小心。
盯着宴斓发来的话,夏稚顿了顿,乖巧地回复:好,你也是哦。
这才是正常玩家该有的反应。
余放那句话自信过头了,或者说……他对‘病毒’的了解太深了,深到他相信‘病毒’不会伤害夏稚,也确定‘病毒’的存在不会对他和夏稚造成任何威胁。
为什么?
有了一个问题,就会有第二个问题,比如说他一直在忙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拿到那么多积分?为什么之前发了疯似的要求夏稚加入他的公会,后来又突然反悔?
种种迹象都表明,上一次分开后,余放遭遇了什么,导致他彻底改变了想法。
结束和宴斓的聊天,夏稚在沙发沙发上翻了个身,侧躺片刻,问HR222:“我能查看以前的游戏存档吗?”
他想要再看看《贵族们的游戏》那一局游戏里余放的各种表现。
【不可以的,因为宿主之前已经看过了,所以不能二次读档。】
这个结果算是在意料之中,但夏稚还是遗憾了一小会。
简单休息过后,夏稚读档了《你好我的邻居》这个副本。
因为‘秦尤’是BOSS,所以视角不能锁定在他的身上,再加上后期他很少跟玩家们一起行动,所以大部分视角都锁定在最后几天的陆佰衍身上。
让夏稚有些惊讶的是,陆佰衍独自行动的时间非常多。
他离开公寓打探消息,以采访的名义走访于各种势力之间,游戏中的生活场景十分真实,就像那家不干净但号称老字号的饭店、一群喝大酒吹大牛的顾客、试图让孩子赢在起跑线上所以早早就雇佣家教的父母……
所以就像一个完整的世界一样,从旁门左道打探消息反而更快一些。
陆佰衍的身份是一位非常有名气的恐怖小说作者,对于他日常生活来说,除了待在家里敲键盘之外,就是寻找写作的灵感。
所以他带有目的直接寻访封建迷信相关都市新闻反而使他的人设更加深刻。
看到他熟练地利用金钱去买消息,夏稚才恍然发觉,之前他对自己说的话都有保留,什么在外工作的玩家才有机会接触到真正有用的消息,像他这种家里蹲人设不利于寻找线索……都是骗人的!
当然也不排除他一开始确实被这样的人设束缚,后面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的可能性。
高来娣有一点说的很对,那就是陆佰衍很狡猾。
夏稚快速略过陆佰衍出去买消息的细节,只看他出去的此时以及他得到的部分消息内容,就足以令人震惊了。
夏稚从‘秦尤’那里旁敲侧击打听来的消息,陆佰衍几乎早就知道了,就比如一开始一直不怎么重要的赵宝钱,陆佰衍从他这里拿到赵宝钱的联系方式后竟然第一时间就打去了电话,并且在没有任何依据的情况下全靠套话,直接诈出了赵宝钱渴望回归公寓这一事实。
再就是陆佰衍早就知道在外住宿不会触发死亡条件,因为他第一天游戏的晚上就离开了公寓,住在外面的酒店,但是他没有告诉任何人,第二天早早回来,装作他在公寓里睡了一晚的样子。
他的演技也很不错,后面跟其他人说起夜不归宿算不算死亡条件的时候,还装模作样的,要拉着夏稚一起‘冒险’,殊不知根本没有危险。
这个男人……
小心谨慎得可怕。
夏稚庆幸自己选择无条件相信对方的同时,心中也隐隐生出些许后怕。
如果他们站在对立面的话,夏稚绝对会被对方玩死的!
不过陆佰衍虽然全程在演戏,但是对待夏稚却是没得挑。
他真的很喜欢夏稚,读档时从对方的视角能够看出几点,就是一些事情中如果牵扯到了夏稚,他会委婉地提醒,或者直接出手帮忙,后来也是确认‘秦尤’对夏稚无害,才放心地跑出去当一匹孤狼玩家。
陆佰衍买来的消息有一半都是他之前猜测过的,与其说获得线索,不如说确认推断。
跟徐老太聊过之后,他似乎将一切都看明白了。
那条名叫元宝的老狗,身体里就是徐老太的灵魂。
而披着徐老太的皮阴晴不定的那个人,是她执着于报仇的怨念。
整个公寓里都没有人了,要么是想要逃离的灵魂,要么是执念更深的一种怨气。
不管曾经的徐老太是好还是坏,儿子屠哥被背叛并惨死在大火之中是扎进她灵魂深处的一根刺,她诅咒了叛徒,用自己的皮换了赵宝钱的皮,而自己的灵魂也躲进了狗的身体里,日复一日,静静等待大仇得报的这一日。
徐老太是一个典型的黑白人物,她助纣为虐,眼睁睁看着无数受害者被她的儿子残害;可她又不是绝对冷血,她会心疼那些被虐打的女孩,叫她们老实一点是为了不挨打,甚至还在绝境之中教受害者们什么才是最后的出路……
可结果就是很讽刺。
加害者同盟同情受害者,这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大概也没有谁能理解她所谓的好意,可救了程飒和夏稚一命的,也确实是她。
无法定义的存在,或许消失才是她最好的归宿。
在游戏中的时候,夏稚就联想到公寓中会有一个类似旁观者身份的角色,他一度认为那个人就是‘秦尤’,但后来种种迹象都表明,‘秦尤’是维系游戏副本的主要存在,而线索指向的旁观者,只能是另外一个符合条件的人——曲美。
高来娣说过,她在死后的空间里见过曲美,她是一个瘦弱漂亮的女孩子,似乎被迫做着跟其他受害者一样的工作。可她的状态却是平静的,不似其他人那般反抗挣扎,一双没有光芒的眼睛仿佛看透了一切。
现实空间里,她用赵宝钱的皮变作男人。
成为男人的她拥有了更多特权,那些肮脏罪恶的眼神不会游离在一个男人的周围,社会对男人的宽容度也很高,久而久之,她站在男性的视角,竟留恋起这种特权,内衣物被偷时,她的第一反应不像做女生时惊慌无措,而是有一种讽刺感,心中的想法也十分简单:偷一个男人的内衣做什么?没意思。
读档视角调整到程飒,她去找曲美和梓琳的次数很多,最开始她不工作的时候,胆子很大,没事就在公寓里串门,要不然就在公寓群里聊天。
那个群里几乎没有活人,包括那些已经搬走的人,公寓被大火烧毁的那一瞬间,不论他们身处何地都将灰飞烟灭。
他们的唯一作用就是推进游戏探索度。
从程飒的视角能够看出曲美每一天的态度都在变化,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到坦然观察所有人,哪里有热闹都凑到哪里,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站在一旁,静静地观看。
曲美在见证公寓的结局。
她的执念,就是等待一切尘埃落定,所有基于这座诡异公寓而诞生的所有灵魂消散在空气之中。
一个都逃不掉。
所以小女孩、小狗……
没有程飒被梓琳顶替的画面,程飒视角最后的镜头停留在梓琳那张僵硬诡异的笑颜上。
就算有,夏稚也不想看下去。
读档视角可以转换,但是不能读档另外一个空间里发生的事,也就是说,他想看高来娣的视角,只能看她被重新投放回公寓后的,之前她死亡的经历不在记录中。
烈焰吞噬着一切,陆佰衍的视角里,‘秦尤’望着已经昏迷的夏稚,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高来娣和魏咏的表情都很怪异,但他们适时地沉默着,直到这个副本的BOSS跟漂亮的少年做完最后的告别。
然后,他没有解释什么,抱起元宝,牵着小女孩,无声走进那熊熊大火之中。
高来娣看起来像要阻止,但是被陆佰衍拦住了。
陆佰衍抱起夏稚,手指拂过额头被吻过的地方。
“你真是冷血。”高来娣的声音响起:“如果夏稚知道,他不会原谅你的。”
沉默良久,陆佰衍的声音依旧温柔:“他会知道的。”
语气轻缓,却透着一丝笃定。
‘秦尤’的身影被大火吞没后,四层公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融化,像一张纸,烧成灰烬后随风飘散。
待火光散去,除了一地的焦黑,就只剩下那鲜艳的邮筒屹立不倒。
……
安全逃生通道竟然在邮筒的下面。
读档结束,夏稚无声地翻了个身,面朝沙发里面,抱紧柔软的抱枕。
不知道为什么,他有一种直觉:《最后一关》即将从根本上发生改变。
不清楚这种改变于他来说是好事还是坏事,但前路充满未知,他下意识地拒绝向前。
就这样,他躲在魂都许久,久到枯燥和乏味宛如一张大网,将他包裹起来。
HR222倒是从未催促,还贴心地跟夏稚聊天。
夏稚也知道继续躲下去不是办法,思来想去,还是决定再玩一局游戏看看情况。
“虽然你保证过游戏绝对不会出问题。”临行前,夏稚还在跟HR222扯皮:“但自从所谓的病毒出现,你的信誉大大降低。”
HR222:【严格来说,我们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那你们以前也太膨胀了吧。”夏稚小声嘟囔:“就没有制定任何防御措施吗?”
系统难得沉默了起来,过了很久,才说:【那病毒是追着宿主来的,我还说是宿主的问题呢……】
夏稚:“……你再讲一遍!”
HR222安静如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