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芜揪住谢枢的领子,将他拽向自己◎
萧芜抖的那么厉害, 像是委屈到了极点,谢枢迟疑着抬手,将他抱住了。
他环过萧芜的脊背, 轻轻拍了拍,下颚刚好抵在脸颊, 碰着头发,于是又抬手,揉了揉脖颈处的碎发。
像纵容着心爱的恋人。
谢枢轻声:“怎么了?”
被他扣在怀里, 又好言好语的安慰着, 可萧芜忽然记起梦境之外,谢春山早已变成了无知无觉的活死人,既没有办法环抱过他,更也没有办法揉他的头发,胸腔便泛起极艰涩的酸意, 一种名为难过的情绪不断翻涌,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世人皆说平芜君冷心冷情, 是霜雪一般的仙人, 萧芜从来不知道,他原来能这样难过。
偏偏罪魁祸首毫无所觉,拍拍他脊背又捏捏他的头发, 还在好脾气的哄:“到底怎么了?”
拥抱时皮肤相贴的温度像是成了萧芜仅能抓住的东西, 萧芜无声将他抱紧了, 他想说“谢春山, 你不要死”,想说“谢春山, 你给我回来”, 还想说“谢春山, 我好想你。”
可他嗓子哑的厉害,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枢便揉揉他,好声好气的问:“你过的不好吗?”
“……”
怎么可能会好?
可谢枢不知道为何会梦见萧芜,也不知道萧芜为什么这么难过,只能询问:“你回上陵宗了吗?”
剧情中仙魔大比过后,萧芜先整顿了魔门,又回了上陵宗,与师兄商讨后将苍山道人的事情公布于世,随后击杀了苍山道人,做了正道的玄首。
无妄宫是魔门地界,萧芜不喜,周游各处后,他依旧住在上陵宗地界,与山林花鸟相伴,等此间事了,便在终南山隐居。
萧芜只是摇头。
谢枢:“为什么不回去?苍山道人已死,我也离世了,你能很顺利的接管仙门魔门,做两道的玄首。”
这是平芜君理应得到的结局。
他语调平静,说起“我也离世了”时轻描淡写,如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就像之前的许多次,“药师”问萧芜想不想杀了谢春山时一样。
“……”
萧芜从来不知道,原来他还能一边难过,一边生气。
梦中的情绪总是比现实来的更加猛烈,萧芜几日不眠不休,神经早崩到了极点,他难过的要死,也气的要死,偏偏嗓子哑着,骂也骂不出来,最后一张口,在谢枢肩头恶狠狠的咬了一口。
可是咬完后,他又像是后悔了,揪着谢枢的领子想看他的情况。
隔着两层衣服,谢枢嘶了一声,他反手隔开萧芜,好笑道:“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小仙君?”
萧芜:“……我没想要你杀苍山道人。”
谢枢试图与他将道理:“杀了苍山道人就能登顶两道至尊了。”
萧芜眉头蹙的更死:“我也不想当两道至尊。”
谢枢一顿:“嗯……那你想要什么?”
萧芜静静的看着他。
平芜君情绪内敛,很少有失控的时候,可现在那双眸子里的痛苦时那么的清晰,浓烈到令谢枢无法忽略。
萧芜敛下眸子,语调听上去有点闷:“我不想要当两道玄首,我……”
他轻声:“我只想要人陪我去看庙会。”
一个他的眷念的,喜欢的,愿意陪他一起看庙会的人。
谢枢默了默:“你的师兄萧叙?他应该会愿意陪你去看庙会,事实上,如果你发出邀请,很多人都愿意陪你去看庙会。”
两道玄首,何等尊荣,萧芜只需要稍微露出点意思,自然有人抢着帮他解决。
萧芜定定看着谢枢,满眼全是他的倒影,他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倘若我只想要你陪我看庙会呢?”
这话直白到近乎赤//裸,饶是谢枢个性冷漠,从未有过与谁组建家庭的想法,也不由晃了一瞬。
萧芜:“我只想要你醒过来,然后和我一起看庙会。”
一年又一年,从无妄山下镇子里的,到青州的、上陵的、云州的,遍布五湖四海的,许多许多场庙会。
他要往谢春山的面上扣上狐狸面具,和他立在城头巷口,看漫天四散的灯花烟火。
“……”
谢枢顿了片刻,有些不敢看他的眼睛,他逃避似的移开视线,而后唇齿微动,自嘲的笑了笑:“小仙君,我可是谢春山,谢春山是魔门尊主,还是已废的魔门尊主,没什么利用价值,你同我走在一起,会遭人诟病的。”
谢枢懂事太早,又作了商人,他是个名副其实的功利主义者,信奉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的那种,谢春山就算醒了也是个废人,没有丝毫利用价值,萧芜想与他一起看庙会,是名副其实的赔本买卖。
谢枢从不做赔本买卖。
他试图以过来人的身份指点萧芜:“小仙君,做了两道玄首,就有无数人盯着你的位置,从此不可轻信与人,所有亲近你的人都要留三分警惕,万万不可如前日那样,宋小鱼对你好你就对人家好,药师给你功法你就练,世间多的是别有所图之人,你还需爱惜羽毛,先前云州庙会仙君且当成一场幻梦,因谢春山污了你的名声,不值当,像他这类已废的魔门中人,千万不可提及了。”
像将萧芜当成了需要关照叮嘱的小孩子。
萧芜倏忽抬眸:“你把我接过来的时候,我也是废人。”
谢枢一卡壳:“那怎么一样?”
萧芜:“为什么不一样?”
他逼近了一些:“在我还是废人,没有丝毫价值的时候,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
若不是谢春山那么的好,他如今也不会走到这个地步。
平芜君的神色无比认真,谢枢默了片刻,忽而有些恍惚。
他为什么待萧芜格外不一样呢?
他也不知道。
任务是任务,可他为什么要在任务外做许多无谓的事情,为什么动手为他擦身?为什么要在喂药后喂他蜜饯?为什么见不得萧芜吃一点苦头?这些明明与任务毫无关系。
恍然间,谢枢忽然想起了设计萧芜的初衷。
当初七八十来版人设放在谢枢面前,霸道的高冷的阴郁的邪魅的应有尽有,都是当下最时兴,市场最认可的人设,可谢枢一眼选中了温和正派的萧芜。
这样的人设缺少冲突,没有爆点,不是最好的设定,可谢枢喜欢。
他是游戏内测的第一个玩家,是整个世界最初始的构建者,当他独自推开新世界的大门,他想要遇见一个温和柔软的人。
和他的父亲、母亲、和他的生意伙伴,和他身边所有只讲利益的人不一样的,一个虽然遭遇苦痛,却依然柔软的,愿意善待身边每一个人的人。
于是在他的设定里,霜雪般的平芜君,却有最柔软温和的内里。
谢枢舍不得这样的人遭受磨难。
他小心翼翼的将萧芜护好,其实也是希望,在他曾经贫瘠无助的幼年时代里,出现这样一个,愿意善待弱小的,没有价值的他的人。
谢枢长久的不说话,萧芜便生气了,不满道:“说话啊。”
“……”
当上了魔门宫主,萧芜的气场似乎更强了些,他穷追不舍的时候,谢枢居然有些招架不住,情不自禁的往后靠了靠,直到抵住墙壁,才停了下来。
萧芜:“我刚来时,筋脉半废,几欲垂死,全天下人都知道平芜君废了,欺我笑我辱我,你为什么要带粥来看我,将热粥吹的温热,一勺一勺的喂给我?”
谢枢商海沉浮多年,敏锐的第六感捕捉到了一丝危机,他莫名其妙汗毛倒竖,辩解道:“……我没给你喂过粥,那是宋小鱼喂的。”
萧芜依旧看着他,忽而笑了声,眸光里时谢枢看不懂的情绪:“百步亭上,我筋脉全废,比废人还不如,连站立洗漱都成问题,你为什么要抱我去温泉,将布巾绞干了,一点点擦拭我身上的秽物。”
谢枢无缘无故起了一背鸡皮疙瘩:“……什么时候的事?我从未做过这个,仙君说得莫非是药堂药师,此人与我何干?”
萧芜意味不明:“是吗?”
谢枢:“啊……是啊。”
萧芜这样问,谢枢其实已有预感,但他这人习惯虚与委蛇,生意场上颠倒黑白舌绽莲花,为人八面玲珑滴水不漏,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主儿,你将证据摆在他面前,他也能往有利于他的地方带。
可下一秒,他便说不出什么话了。
萧芜揪着他的领子,将他往前一拽,而后直直的吻了上来。
吻的笨拙又不讲道理,将谢枢的唇沿都磕破了,谢枢闭着牙关,萧芜便不依不饶,他没有任何技巧,在唇齿便试探良久,竟是想要强行撬开。
谢枢忍不住:“小仙君,这是在做什么……”
话语未落,便被按着吻了个实在。
他俩毫无经验,谢枢这壳子更虚些,直接给吻的缺氧,他晕晕乎乎的推开萧芜,听见小仙君在嘀嘀咕咕:“反正是在梦中,亲了也值了。”
“……”
梦中的人也会自觉在梦中吗?
谢枢来不及细想,萧芜又抱了上来。
他重新将下巴蹭回谢枢的肩胛,窝了个舒服的位置不动了,而后阖上眼,俨然将谢枢当成了极舒服抱枕。
“……”
莫名其妙被人质问一通,又被按着强吻,接着立马变成了抱枕,饶是心理素质强如谢枢也懵了一刻,但是怀中人眼底乌青,俨然是困倦极了,谢枢便没折腾他,只是将手掌放在萧芜脊背,安抚的拍了拍。
他敛下眸子,也有些恍惚。
成年人之间的亲吻,只有两种意思。
欲/。/望,或者爱意。
平芜君欺霜赛雪,不会沉溺欲望,谢枢也不是纵欲之人,如此,便只有爱意一个解释了。
梦中的萧芜,对他有爱意?
谢枢仍未搞清楚梦境的由来,只是随着萧芜睡去,床头博山炉上升起的烟雾越发浓烈,袅袅白烟四散开来,云雾似的,渐渐包裹了整个房间,谢枢意识昏沉,也渐渐睡去。
接着,他睁开了眼。
入目是医院的天花板,一旁的铁架悬着吊瓶,谢枢抬手,看清了表上的时间:夜晚8:45。
他睡了一个下午。
雇佣的看护见他醒了,将热好的白粥递过来,谢枢拔了针头下床,不经意抬起指尖,摩梭了片刻唇部。
这里,梦中萧芜吻过。
湿润柔软的触觉如此清晰,谢枢略感好笑,微微摇头,开始吃饭
所以那到底是什么?潜意识里的春梦吗?
梦中,他希望萧芜喜欢他?
谢枢早过了希望被人爱的年纪,也不觉得他会像个毛头小子一样做春梦,只是醒来后不知为何,心脏空荡荡的,像是少了点什么。
这时,歇在一旁的66打了个哈欠,飘了过来。
谢枢睡觉的时候,它也休眠睡觉了。
66停在谢枢的肩头,和他打了个招呼:“晚上好,宿主……咦?”
它飘起来,狐疑的绕着房间转了一圈:“怎么怪怪的?”
谢枢拿起一次性筷子,开始喝粥,他现在能喝的东西不多,白粥寡淡无味,只喝了两口便不愿意再尝了。
谢枢:“什么东西怪怪的?”
66:“空间……宿主你能理解吗?空间波动怪怪的。”
66是来自高维文明的系统,它对空间和时间的波动格外敏感。
谢枢:“不太能理解,什么意思?”
66:“就是,感觉这个空间被人为入侵了,你知道有些特殊手段能沟通数个空间,进而产生波动……比如我之前去过一个精灵位面,里面的精灵神就能入侵,还有你回来的那个修仙界面,也有一些手段能干预其他空间……奇怪诶。”
它盯着波动,陷入了沉思。
而在它看不见的地方,谢枢筷子一顿,忽而停下了动作。
他敛下眸子,若有所思。
空间……波动吗?
【📢作者有话说】
傻66(亲妈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