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意清醒过来, 首先感受到的,是下身的钝痛。
他茫然的想:“昨天闻弦有那么用力吗?”
昨天是他和闻弦结婚三周年纪念日,两方的朋友和合作伙伴都来参加, 他们在派对上狂欢到深夜,切了三层蛋糕塔, 喝了不知道多少酒,中途还和朋友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等游戏。
后来, 江知意就断片了, 他依稀记得朋友们起哄, 他和闻弦拥吻在一起, 渐渐的,身体的温度就升高了。
所以,昨天做得那么粗暴吗?
江知意微微挪动身体, 刚刚动作就嘶了声,钻心似的疼。
“真是的。”小江总心中抱怨,“闻弦怎么不给我上药呢?”
闻弦与江知意少年相识, 一路走到婚姻,都是年轻气盛的年纪, 有时候收不住, 难免干柴烈火,偶尔会有弄伤,闻弦事后总是处处妥帖, 亲亲抱抱洗澡上药,都做得细致。
所以, 今天闻弦怎么忘记了上药呢?
他刚想着, 就见房门一开,转出来个人, 眉眼俊美深邃,身材高挑峻拔,西装裤裹着两条长腿,随着主人走动在江知意面前晃来晃去,线条漂亮的可以当男模。
正是闻弦。
古怪的是,闻弦表情相当冷淡,他提着药箱走到床前,动手去翻江知意。
江知意还困着,顺势翻身抱住枕头,就看见闻弦手里拿着管药膏,正寄出药膏,涂抹在手指上。
这药膏江知意用过,效果不错,但很疼,他不爱用。
江知意将脸埋进枕头,抗议道:“不要用这个,用另一个。”
他将醒未醒,嗓子带着宿醉后的暗哑,莫名就很像撒娇。
闻弦的手便顿在了半空中。
江知意:“?”
小江总迷迷糊糊想:“怎么不动了?”
趁着这沉默的空挡,江知意恍惚想起来,昨天他们玩真心话大冒险,他答应了个事情。
——今天,他不能叫闻弦叫“闻弦”,要叫……老公。
小江总脸皮薄,平常是叫不出“老公”这么古怪的称呼的,但他昨天喝多了酒,闻弦又连哄带骗,江知意就答应了。
“真是的。”江知意心道,“原来是因为这个,才不肯理我的吗?”
脸皮薄归脸皮薄,多年夫妻了,闻弦非要玩情趣,江知意也不是不能陪他,于是深吸一口气:“老……老公,换一管药膏,用那个蓝的,这个太疼了。”
闻弦僵的更死了。
江知意:“?”
这样也不行?那到底要怎么样?
他扭头去看闻弦,颇有些不满,却见闻弦将那药箱往他身边一放:“你自己来吧。”,而后错过身,径直走了。
江知意:“???”
他莫名其妙,拿起药膏自己擦拭了,而后一瘸一拐的走出客厅,看见闻弦在沙发上看电视。
电视内容是某个冬季运动会,正播到高山滑雪,那山前两年江知意还和闻弦去过。
江知意就挨着闻弦坐了下来,很自然的枕上他的肩膀:“你想滑雪了吗?回头我们再去?”
“……”
从他靠过来开始,闻弦便呼吸一窒,按着遥控器的手也僵住了,他意味不明的垂眸,看向靠在他肩膀上的人——生意场上无往不胜的江总穿着睡衣,没打发蜡,头发柔软乖顺的垂了下来,平日里清贵冷硬的也作风不见踪迹,他东倒西歪的枕着闻弦,还小小的打了个哈欠。
江知意看着电视,随口道:“这个选手滑雪没有你滑的好看,还是你的姿势更潇洒一些。”
“……”
闻弦呼吸微不可察的错了一拍,微微皱眉,僵硬着没动:“是吗?”
江知意:“是啊。”
他探出手,抱住闻弦的胳膊,将考拉那样蹭了上去:“今天我们去哪里玩?下午去音乐会吗?还是去郊外打高尔夫?”
闻弦总是抱怨江知意天天上班不着家,为了结婚纪念日,小江总特意请了三天假,有充足的时间陪闻弦在周边逛。
“……”
闻弦伸出手,将江知意扒拉下去,冷淡道:“下午我要陪我妈,去给沈季星扫墓。”
沈越川坐牢,季明珠进了精神病院,张小萍偶尔去精神病院看妹妹,都能听见季明珠念叨沈季星,而沈家一家死的死疯的疯,眼看着不剩下人了,每年也只能由张小萍代为祭拜。
“给沈季星扫墓?”江知意愣了一下,他垂下眸子,微微抿唇,“是因为前段时间毒贩死刑的事情吗?”
沈季星是被沈越川带去地下酒吧,在哪里染上毒瘾,后来毒驾身亡,警察一直顺着酒吧的线索往下查,连端了个几个窝点,最近江知意看社会新闻,说是这些人被判死刑,即将执行。
闻弦眉头蹙的更死:“毒贩?”
“沈季星毒驾死亡,我听说那一支的毒枭最近落网了,即将枪毙,”江知意顿住,略带茫然的看过来,“……不是因为这个?”
闻弦:“……”
他蹙眉看着江知意,想说“他怎么死的你还不清楚吗?”,可这个江知意定定的看着他,睫毛微垂,眸中全是受伤,他便说不出什么重话了。
闻弦深吸一口气,只觉得哪哪都透着古怪,最终兀自起身,没再看江知意:“我会去查。”
他拿起外套,转身离开了。
江知意:“……?”
他垂下眸子,胡乱摁了摁遥控器,心道:“这是怎么了?”
今天的闻弦,太过古怪。
*
沈照睁开眼,率先感觉到的,是下身的清凉,和怀抱的热度。
他正睡在某个人的怀里,那个人将他扒拉在胸前,小臂环过他的腰腹,呼吸喷在他的耳边,完全是占有的姿势。
沈照抬头,看见了闻弦俊美逼人的面孔。
怀中人一有动静,闻弦便清醒了过来,他用下巴蹭了蹭恋人的发顶:“还早啊,怎么不继续睡?”
沈照不适应的动了动身体,某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还在梦中。
结婚的上千个日月,闻弦从未这样紧的拥抱过他。
他垂下眸子:“不睡了,我去公司。”
闻弦不喜欢和他待在一起,如果沈照在家,闻弦必定是要走的,刚好公司还有些事,沈照干脆过去。
“去公司?”闻弦不可置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知意,今天是我们三周年结婚纪念日诶,你要抛下我去公司?”
“……”
沈照一阵恍惚。
他险些忘了,他还有江知意这个名字。
闻弦怎么知道的?
沈照还没来得及说话,闻弦已经翻身坐起:“你开玩笑的吗?我订了下午的音乐会,不是,你真的要在结婚纪念日,抛下我去公司?”
沈照只想苦笑,他什么时候抛下过闻弦,只有闻弦抛下他,甚至于,他们的离婚协议都已经拟好,今天就应该落笔签字。
沈照无端的感觉疲惫,他没有经历去区分现实还是梦境,亦或者是什么无聊的玩笑,便拂开闻弦的手:“闻弦,我很累,公司很忙,我要过去。”
他语调严肃认真,闻弦一怔:“好吧,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那后面可要补回来,要不要我开车送你去公司?”
说着,闻弦放开沈照,又忽然低头,拂开他过耳的碎发,在面颊落了个吻。
每天早上起来,他们都会互相亲吻。
闻弦:“那你先收拾着,我去看看早饭。”
江知意不喜欢去外面吃早饭,他们家的早饭都是请人来煲粥做饭的。
“……”
一直到闻弦起身离去,沈照还坐在床上,他有些怔愣的抬手,按在面颊的地方。
皮肤上仍旧残存着细碎的温度,就像晒过阳光的被子,很暖和。
他翻身下床,走到客厅时,闻弦已经将粥盛了出来,他将碗推给对面的沈照,自然的就像做过成百上千次。
“来,昨天有些没收住,”闻弦笑笑,“今天吃些好消化的。”
说这话时,阳光恰好落在他身上,给侧脸镀上一层暗金,由于还是在家里,开着暖气,闻弦只穿了件修身的高领毛衣,在阳光下呈现出毛茸茸的质感,更显出宽肩窄腰的男模身材,而此时他手中端着粥,和煎蛋盘,又显得很居家。
沈照不敢看他了。
他垂眸喝粥,几口将粥喝完了,闻弦又笑笑,“你今天吃的好少,不合胃口吗?”
“……”
沈照干硬道:“没有。”
他不太能应对这些生活化的对话,结婚三年,闻弦从未这样与他说过话,明明是极琐碎的事情,却硬是带出来亲昵和温情的味道。
似乎,他们正相爱着。
“那就好,”闻弦没察觉沈照的反常,继续,“新来的做饭阿姨,也不知道你吃不吃的惯。”
说话的功夫,他已经取下了钥匙:“走吧,我送你上班。”
等沈照裹好风衣,坐进闻弦的车,他依然不知道闻弦想做什么。
他看着闻弦发动车子,没预设导航,直接一打方向盘汇入车流,平稳顺畅的往沈照公司开去,就仿佛他曾这样千百次的,接沈照上下班。
可他明明没有接过一次。
音箱里传来音乐,轻柔和缓,也是沈照喜欢的类型,就仿佛一夜之间,他形同陌路的丈夫忽然变得细腻,愿意分出一丝注意力,给他厌恶的人。
是的,厌恶的人。
沈照口中发苦,他的办公室还压着一纸离婚协议,他当然是闻弦厌恶的人。
车上的时间转瞬即逝,闻弦一个漂移,准确的开进了公司停车场,停在了沈照专用的车位上,他打开车门:“对了,你下午要开会吗?大概几点下班?”
沈照回忆:“有个部门会议,会完40分钟左右,为什么问这个?有……”
他想说“有什么事吗?”,但看着闻弦打开备忘录记录下时间,恍惚间有了个猜测,手指便不自觉的捏紧了安全带:“闻弦,你……”
沈照顿了顿,才不抱希望的笑笑,继续道:“你想要来接我吗?”
这是个符合情景的推理,可是三年夫妻,闻弦从来没有接过他,于是话说出来,倒像是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当然。”闻弦关闭闹钟,不满道,“江总,提醒一下,今天是我们结婚三年的结婚纪念日,你鸽我音乐会非要来上班也就算了,难道我还不能请你吃个晚饭吗?”
沈照哑然。
他心中苦笑,心道都要离婚了,过哪门子的结婚纪念日,却还是应承下来:“好,我等你。”
沈照说着,解开安全带,打算开车门离开,却发现车门依然是锁定状态,而闻弦手指悬停在解锁键,正挑眉看着他。
“诶,我说,江总,”闻弦不满道,“你是不是忘了,昨天真心话大冒险,你该叫我什么?”
“……?”
沈照愣住:“昨天什么?”
昨天他在公司处理事务处理到半夜,回家想着是婚姻最后一天,就和闻弦滚上了床,真心话大冒险是什么?
闻弦提高音调:“不是,你还真忘了?!”
沈照:“……?”
“老公!老公啊!”在沈照茫然的视线中,闻弦恨铁不成钢的强调,“江总!你今天要叫我老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