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相贴, 暖融融的,叶望转身,换了只手牵住江岐, 试探性的抚上他的脊背。
好瘦。
他微微用了点力,江岐便极顺从的靠在了他怀里, 抬手将叶望也抱紧了,下巴抵住叶望的肩胛, 微微蹭了蹭。
发丝扫过颈侧, 很痒。
叶望便用脸颊去蹭他的脸, 耳鬓厮磨一般, 蹭着蹭着,江岐的耳垂便红了。
江岐轻声:“先生。”
他只唤了一句,没有下文, 好像只是单纯想叫叶望似的,嗓音却不知为何,有点儿抖。
某种名为爱怜的情绪充溢着指挥官的心脏, 让那里微微泛着酸涩,他抱着江岐, 扣着他的肩胛按再怀里, 恨不得用衣服将他裹起来才好,如此抱了好一会儿,怀中人才安定下来。
叶望垂眸时, 江岐的耳垂恰好在他颈侧。
江岐肤色偏冷白,那一小块软肉却滴血似的泛着红, 叶望便想:“看着很好亲。”
他这么想着, 便如被蛊惑了一般,低下了头。
温热的呼吸喷在耳畔, 江岐便是一抖,他明明可以轻易挣开叶望,脚下却像被钉死了一般,挪不开分毫,任由那唇蜻蜓点水的碰上皮肤,又悄悄分开。
指挥官做贼心虚,悄悄碰了碰便没在动,只是将江岐抱紧了。
于是,江岐完全被指挥官的气息包围了。
冷空气的味道混合着厨房里草莓牛奶的甜香,像是冬天在壁炉旁裹着毯子,安心到令人昏昏欲睡,江岐却依旧有些不满足,他扯了扯叶望的大衣扣子:“先生。”
叶望:“嗯?”
“这个,能解开吗?”
他指指挥官的大衣扣子。
冬天了,两人衣衫厚重,江岐进门便脱了外套,指挥官还没来得及脱,正全副武装的给宿敌热的着牛奶。
叶望便解下了外套。
江岐盯着他修长的十指解开每一粒扣子,将外套甩在了沙发上,里头是件毛茸茸的高领毛衣,带着身体热乎乎的温度。
江岐伸手,重新抱了上去。
他餍足的闭上了眸子。
叶望便理了理他后脑的碎发,像在给流浪的小猫理毛,而后捏了捏他的后颈,心道:“太瘦了。”
得多喂些吃的才好。
指挥官漫无目的的思考着投喂计划,气氛融洽,久别重逢的恋人在温暖的家中依偎,直到一声尖锐的警报刺破宁静。
——指挥官的锅,烧干了。
两人谁也没想起来厨房的锅里还在热东西,于是可怜的牛奶化成了一滩黑糊糊的粘稠固体,扒拉着锅壁,叶望再晚来两分钟,这锅都要裂了。
“……”
指挥官手忙脚乱的关闭灶台,将锅从火上抢救出来,放进水池,便听身后传来笑声,叶望回头,江岐便抿住唇,好险将笑意收了回去。
他迎上指挥官的目光,无比正式的咳嗽一声,露出了接受军队检阅般的冷肃表情。
“……”
叶望一时也顾不上洗水池里的锅了,他伸出手指扯住江岐的脸颊,恶狠狠的揉了揉:“还笑!你也不看看是给谁煮的牛奶!明天的牛奶份额没有了!”
江岐就憋不住又笑了,眉眼弯弯,眸子里像盛着细碎的星子。
相处那么久,无论是叶望还是“裴固”,从未见过江岐这样笑,不是奉承不是讨好不是忍耐,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他这么一笑,脸上的冷淡便散了干净,变成极柔软的模样。
叶望一愣,居然不敢多看,他摸摸鼻子移开视线,色厉内荏道:“……你高兴什么,我说你明天的牛奶份额没有了!”
“……先生?”江岐微顿,他想了想,居然开始小声讨价还价:“可是我明天想喝的,先生。”
“……”
叶望:“喝喝喝,喝,明天就去逛超市。”
这么一打岔,今晚是没有东西可以吃了,叶望将厨余垃圾移至水槽,抬手看了看表,离天亮不到四个小时。
他将江岐塞进卧室:“睡觉吧,明天早上还要上课呢你。”
指挥官的卧室有一张柔软的大床,铺着米色的绒毛毯子,能让江岐整个陷进去。
宿敌慢悠悠爬上了床,拉过被子,然后看向门口,疑惑道:“先生?您不上来吗?”
“……”
指挥官本想去客房凑合,当下步履一顿,绕回了床铺。
他躺在了床榻边缘,犹豫着下一步该做些什么。
第一天,刚刚相认就睡一张床,是不是太快了?江岐会不会觉得唐突?两个人睡觉要怎么睡?平躺吗?能不能抱住?
深更半夜的,可没有人给叶望提供感情参考,指挥官兀自思考许久,被子的遮掩下,江岐悄悄伸手,碰了碰他,见叶望没有反应,心满意足的握住了。
指挥官便心想:“去他的唐突。”
他往身侧挤了一大步,直接侧过身,将江岐拉到了怀里。
“快睡。”叶望说,“明天送你去上班。”
江岐便嗅着他的味道,很快陷入沉眠。
*
翌日一早,江岐醒来,却没见到指挥官的人。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往旁边拱了拱,想要拱进温暖的怀里,却只摸到冰冷的被褥,江岐一顿,顷刻间醒了过来。
他蹙起眉头。
若非卧室里的程设与教师宿舍不同,他几乎要以为昨日是一场梦境了。
江岐没了睡意,飞快的起身下楼,在楼梯上向下环顾,发现指挥官不在客厅,于是,他本就不太好的面色越发的不好了。
——这么早就离开,这远不是军部该上班的点,为什么?
低迷的情绪直到厨房里传来声响,才好转过来。
叶望已经洗完了锅,重新热好牛奶,还不知从哪儿翻出了面包机,正在烤面包。
他的厨艺乏善可陈,只在勉强操昨机器的水平,好在家里工具够多,勉强能操作过来。
江岐探头:“先生?”
“你醒了呀。”叶望抬手看表,“差不多是该醒了,坐下吧,早餐已经好了。”
盘子里放着烤面包,配着牛奶和沙拉酱,叶望将三个碟子放在江岐面前,在他对面落座:“来,试一试。”
江岐便夹起一片面包,诚恳:“很好吃。”
叶望:“……你别什么都说好吃,我也就勉强不烤糊的水平。”
他们三下两下解决完早饭,叶望泡了一小杯咖啡,两口喝完了,然后坐着看江岐一点点喝牛奶,等杯中牛奶见底,他便伸出手:“走,我送你去上班。”
江岐拉住他:“谢谢先生。”
可两人走到门口,叶望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岐的穿着,又挑眉道:“江老师,你觉不觉得你穿的有点少啊?”
江岐对生活的物质需求几乎被压到了最低,首都最近降温,外头寒风呼啸的,江岐却和感应不到冷似的,依旧是薄薄一件外套,还是过期十年的那种款式,街上只有老头爱穿。
叶望挑剔:“江老师,你就想这样出去?我明明给你买了很多衣服吧?”
在帝国的时候,叶望明明打包了一箱。
江岐眨眼,又眨眨眼。
叶望挑眉:“所以那些衣服你弄哪儿去了?你丢了吗?为什么不穿。”
江岐神色飘忽:“没,没有丢。”
叶望:“那它们在哪里?”
“……”
江岐迟疑好久,叶望才听见他一声微不可察的:“收好压进柜子底下了。”
指挥官气不打一处来:“没苦硬吃啊江老师,衣服又不是金条,你压箱底做什么?”
“……”
江岐便移开视线,开始嘀嘀咕咕,咕咕了半天,叶望才听清他在说:“舍不得。”
指挥官什么脾气都没有了。
最后,叶望拉开了自己的衣柜,扯出来一件驼色长款风衣,往江岐头上一罩,又不知从哪儿拽出条千格鸟的围巾,将人捂严实了。
他将全副武装的江老师推上飞行器:“走了走了,送你上课去了。”
飞行器在学校平稳落地。
江岐跳下去,回头和叶望挥手再见,他半张脸都埋在毛茸茸的围巾里,眼睛微微弯起露出笑意,俨然是很开心的模样。
“江岐!”叶望福至心灵:“晚上不要走,我晚上来接你放学!”
江岐眉眼便更弯了。
于是,班上人发现,江老师今天心情很好。
他破天荒的放过了挑事的几个刺头,没当场上演全武行,演示动作时还耐心演示好几遍,学生们受宠若惊,就是有些好奇为什么教室那么热,江老师还一直带着围巾。
江岐演示完成后,便让学生们自由练习,他则穿梭在人群中,不时帮人调整姿势。
有人小声嘀咕:“江老师的外套好大啊,感觉不是很合身?”
另一人骂道:“江老师课上说小话,你是不是想被揍啊?”
“我就觉得那衣服看着像别人的……”
江岐将他们的谈论听在耳朵里,却没说话,从他们身后径直走过,悄悄放过了。
两个同学顿时屏声凝气,不敢再说了,过了好久,才小小声:“没听见吧?”
“肯定没听见啊听见了完蛋了……”
以前的时候,比其一个人待在教师宿舍,对着雪花屏的电视发呆,江岐更喜欢呆在学校,学生们鲜活灵动的生命力总能驱散些死气,但现在,江岐觉得上班的时间非常漫长。
漫长到有些难挨了。
他一天克制不住看了八百次表,站在走廊眺望操场,终于,等天边出现飞行器的影子时,江岐宣布了下课。
他走到操场,天边已被晚霞渲染成艳紫色,于是江岐头一次发现,落日那么美。
帝国的下城区没有太阳,来联邦的日子又总是苦闷,这是江岐第一次好好的欣赏夕阳。
他在落日的余晖里拉紧围巾,步履轻快的往飞行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