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很好亲◎
萧芜丝毫不在意长街上人来人往, 他一把抱住谢枢,将下巴死死的埋进了肩膀。抱了许久,都不肯放开。
庙会上不是没有约会的情侣, 但他们两个男人,还都是身材修长容貌俊美的, 在这里旁若无人的搂搂抱抱,还是惹得不少人侧目而视,而前方不远处就有仙门弟子, 再抱一会儿, 估计就能传出惊天大八卦。
——《平芜君二十年不娶妻,原因竟是这个?》
——《惊!道玄首当街与一年轻男子搂搂抱抱,意图当街出柜?》
——《爆!平芜君新任男友酷似魔门前尊主谢春山,是替身虐恋还是人鬼情未了?》
谢枢心道人果然不能太闲,刷多了手机就会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便抬手拍了拍萧芜的肩膀:“好了仙君,走啦, 就算要抱, 也得找个没人的地方。”
萧芜脸色爆红:“……没,没要抱。”
他咳嗽一声,放了手, 一手整理略凌乱的衣衫, 勉强恢复了光风霁月的仪态, 另一手却死死拉着谢枢的袖子, 活像怕他跑了。
谢枢好笑的看着他。
他伸出手,碰了碰萧芜的手背, 萧芜一顿, 若无其事的收了回去, 谢枢略叹口气,轻轻握住了。
他极有分寸,没有上来就十指相扣,而是攥着萧芜的一截腕子,但饶是如此,身边人依旧僵成了一块木头。
木头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指,扒拉住了谢枢。
他们两人的手臂都隐藏在宽袍大袖之下,四周无人发现,谢枢摇着扇子,给他引路:“走吧,每年庙会城头都会放花火,这里人太多,往前走些更好。”
两人沿着庙会逛了起来。
最好的烟花欣赏点在魁元楼,也是谢枢萧芜曾经吃松鼠鱼的地方,这是栋极高的塔形建筑,在城楼畔拔地而起,下几层临街,上几层则可以俯瞰整个云州,这楼也是城里最好的酒楼,有价值千金的美酒,也有云州最动听的歌喉,最逶迤多情的舞蹈,每年庙会,达官显贵都会在此包场,欣赏烟花。
谢枢与萧芜逛到了楼下。
萧芜抬眼,似在打量面前的建筑,他看看楼,又看看谢枢,憋了许久,憋出来一句:“这里的松鼠鱼很好吃。”
谢枢扇子一顿,笑道:“小仙君,如今这地儿,我可请不起了。”
先前萧芜寄居在无妄宫,身无分文,谢春山又是财大气粗的魔门宫主,当然一切由他买单,可现在,谢枢身无分文,是个刚刚创建角色的白板形态,手中只有一把不值钱的折扇。
萧芜便道:“我请你,我带了。”
贵为两道玄首,萧芜自然是不缺钱的。
谢枢收了折扇:“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他刚好饿了,半点没有吃人软饭的自觉,信步迈入楼中,寻来小二:“楼上可有雅座?”
要欣赏烟花,自然还是高层的好。
谢枢与萧芜衣着虽不张扬,却都是极好的料子,谢枢唇边带笑,令人如沐春风,萧芜眉目冷淡,烨然若神,小二察言观色,觉着都不是惹得起的。
他面露苦色:“客官,不瞒您说,这高楼上已经满了,有几位远道而来的客人包了房,不许旁人上去,您要不在二楼坐着?”
二楼视线不佳,不好赏烟花,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办法,萧芜便道:“可。”
谢枢:“稍等。”
他往高层看了一眼,忽而道:“许是熟人。”
两人绕过小二,提步向上。
吴不可正与薛随对饮,铜爵一撞,对月当歌,好不快活。
却说前些日子谢春山死了,萧芜执掌无妄宫,这可把魔宫众人害惨了。
他们本就是无拘无束的性子,讲究一个随心所欲,纵情声色犬马,结果萧芜一来,□□肃纪,魔门上下焕然一新,宫里人是酒也不敢喝了,寻欢作乐也不敢寻欢作乐了,整天在无妄宫里装孙子,比须弥寺的和尚还要清心寡欲,就差把刀枪剑戟换成木鱼了,毕竟魔门中人多多少少有前科,就怕新宫主翻起旧账,将他们全砍了。
加上萧芜心情不好,吴不可薛随又得罪过他,两人那叫一个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出。
好不容易宫主出门云游,不在宫内,薛随等人可不得好好快活,如今云州庙会这等盛事,美食美酒应有尽有,他们便带上心腹,来凑个热闹。
却见薛随晃着酒杯,俨然升起了三分醉意:“萧芜可算是走了,再在魔宫待两年,我都要装不下去了。”
这时候,他也不叫尊称了,一口一个萧芜。
吴不可深以为然。
他同样举杯:“哎呀,当时谢春山在位,脾气那个古怪的,我巴不得他早点死,一天到晚那么多破事,现在呢,这萧芜上来了,我才晓得,谢春山还算个正常的,不是,萧芜他压着我们魔修改邪归正,那我们还算魔修吗?我们集体出家念经去算了。”
薛随:“如此说来,我都有点怀念我们死了的前宫主了。”
他说着,在酒杯里装满了酒,装模做样往地上一泼:“希望前宫主行行好,我们跟了他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话音未落,却见隔帘一开,转出个人来。
薛随瞬间冷下脸:“谁?”
他单手扣住刀柄。
他们已包下酒楼上层,在坐都是心腹,才敢在此胡言,此人不告而来,又不知听了多少,在魔门的规矩里,已有取死之道。
却见来人摇着扇子:“薛尊使,不是有话与我讲吗?我来了,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然后呢?”
薛随的酒杯啪唧掉在了地上。
他俩同时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谢春山已经死了,他们亲眼看见萧芜埋的!
然而修仙界最不缺少的就是鬼神之说,吴不可的反应比薛随更快,他双膝一软,便从座椅滑跪到了地上,双手平举过头顶,恭顺道:“宫主洪福齐天仙寿恒昌。”
薛随:“……”
他啪唧一下也跪了下来,朗声:“宫主洪福齐天仙寿恒昌!”
喊出了移山填海的架势。
谢枢转着扇子,施施然往他俩面前一坐,提起酒壶看了眼:“哟,魁元楼的醉真仙,多少银子一壶?”
薛随:“……五……五百两?”
谢枢笑:“五百两?”
薛随:“八八八……八百两。”
谢枢又笑:“只八百两吗?”
语调清浅,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薛随咬牙:“一一一……一千两。”
硬生生急成了结巴。
他俩跪在原地,冷汗涔涔,吴不可忽然往薛随递了个眼神,传音道:“老薛,我觉得……”
薛随瞪回来:“你特么还敢传音?以宫主的修为听得到!”
吴不可:“他听不到。”
薛随:“?”
吴不可冷静:“你仔细看,这人现在没有修为。”
观察谢春山的气息,俨然是个毫无修为的普通人。
薛随恶向胆边生。
到底是借尸还魂,还是容貌相同,如果没有修为,一切都不重要了。
宫主这东西,还是死的好。
他单手扣住刀柄。
却见帘子一挑,又绕进来了个人。
萧芜冷淡的目光平平扫过薛随吴不可:“你们为何在此?”
“……”
吴不可膝盖旋转,原地调转180度,哐哐磕头:“宫主洪福齐天仙寿恒昌!”
薛随紧随其后:“宫主洪福齐天仙寿恒昌!”
这不知是人是鬼的“谢春山”如今是没有修为,平芜君却可是实打实的两道至尊,弄死他们易如反掌。
萧芜走到谢枢身边落座,垂眸审视两人:“还未回答我的问题。”
“……”
薛随:“这……”
吴不可:“呃……”
他们也不知萧芜听了多少,更不知道如何回答,豆大的冷汗从额头滑落,好半响没人敢说话。
谢枢一摇扇子:“薛尊使和吴尊使倒是懂得享受,我和平芜君刚来,听说这看烟花最好的场子都给包了,我们在二楼什么也看不见,两位可否割爱,让一方窗台与我们?”
薛随和吴不可当然屁都不敢放,麻溜的滚了。
他们的撤的飞快,几息便不见踪影,还有许多酒菜没有上齐,谢枢让小二上了壶酒,又勾掉了几个菜,退回来的金银他毫不客气,照单全收了。
在异世界,总不能一直吃萧芜的软饭。
酒菜很快上齐,谢枢将松鼠鱼放到萧芜近前,却见那人居然执起酒壶,给自个倒了杯酒。
谢枢略诧异,笑道:“仙君可悠着点儿,这酒烈,莫要再呛到咳嗽了。”
萧芜看他一眼,闷声道:“我已会喝了。”
他说完,还真饮了一杯,翻过酒杯示意:“喝干净了。”
谢枢:“……好端端的,你喝酒做什么?”
他可不记得在他的文案设定中,平芜君是会喝酒的。
萧芜开始用筷子戳松鼠鱼,每次他不太开心的时候,就会用筷子无意识的戳东西:“……别说我了,先说说你吧,你这身体和修为,是发生了什么?”
谢枢这身体与谢春山略有不同,谢春山指尖全是剑茧,摩擦起皮肤来有轻微的麻痒,谢枢这身体却像是从未吃过苦头的富家公子。
“还有,”萧芜继续戳菜,“你为什么说你叫谢枢,字春山?谢春山就是名字,魔门不取字。”
“呃……”
“最后。”萧芜语调越来越闷,“当初撞剑,是不是你故意的,你知道你不会死?”
否则怎么会来梦中与他相见,定下一年之约?
谢枢:“……”
他只得避重就轻:“好吧,我确实知道,我原名谢枢,至于谢春山……你就当是其中一个身份吧。”
对面的萧芜不说话了。
他闷闷不乐的夹起鱼肉,一口吃掉了,活像在咬谢枢的肉似的。
“谢枢。”萧芜敛着眸子,“所以你的身份,你的名字,甚至你这次死也和宋小鱼一样,都是骗我的?”
“……”
他死死抿住唇:“你又骗我。”
骗了一次,两次,好多好多次。
眼看着清风明月的仙君郁闷到鱼都吃不下了,谢枢举手投降:“……最后一次了,我保证。”
他伸出手,隔着一张桌子,试探性的将仙君的指尖拢在怀里,萧芜没有抬头看他,只是盯着面前的酒杯,像是在生闷气。
他狐疑:“最后一次?”
谢枢笃定:“最后一次。”
他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抱歉,让你难过了,是我不好,我向你赔罪,好不好?”
彼时谢枢从未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他按部就班的完成任务,顺利的回到现世,可当他对着空空荡荡的病床恍惚间发起呆时,他才意识到,他早已习惯了与萧芜一起。
幼年的经历让他过早封闭内心,习惯于独来独往,以价值利益衡量一切,可这个人很好,在他身边,谢枢永远不用担心被伤害,被放弃。
即使他毫无修为,没有地位,没有任何世俗意义上的成功,萧芜依然会爱他。
就像在魔宫里最初的遇见,萧芜什么也没做,谢枢就注定对他与众不同。
他声音诚恳,又说着赔罪,萧芜向来心软,便生不起气来了,只执起酒杯,与他碰了下,仰头饮尽了。
萧芜像是在刻意向谢枢展示他确实可以喝酒了,一连喝了数杯,谢枢笑笑,也举杯陪了。
可是一杯喝到一半,他忽然感觉不对。
谢春山修为高,区区几杯酒,对他来说和喝水一样容易,可谢枢就不一样了。
这壳子,可是毫无修为的凡人。
魁元楼这酒名叫醉真仙,顾名思义,就是真仙来了也要醉倒,是度数极高的烈酒,谢枢几杯下肚,已经不行了。
眼前的仙君一个变成了两个,两个变成了四个,最后头晕目眩,扑通倒在了桌子前。
方才还在郁闷的仙君瞬间站起,语调满是慌乱:“谢枢?谢枢?!你别吓我,你没事吧?”
于是,刚刚走出二里地的吴不可又被抓了回来。
薛随同情的看着他,送来了爱莫能助的视线。
吴不可被拽着回到魁元楼,苦哈哈的替“已经死亡一年”的前任宫主把脉,最后得出结论:“宫主,谢宫主脉搏平稳,气血通畅,健康的不能再健康了,他只是醉了。”
萧芜:“当真?”
吴不可继续苦哈哈:“您这话说的,老朽骗谁也不敢骗您啊!”
萧芜看着闭目沉眠的谢枢,之前活死人那段时间,他看过太多闭目成眠的谢春山,简直要有心理阴影了,当下道:“吴不可,倘若你这脉诊错了……”
吴不可也是看惯了市井话本杂剧的人,他知道一般这种情况大夫的下场,当下指天发誓:“老朽提头来见。”
萧芜一挥手,让他下去了。
谢枢醉了,这烟花自然是看不了了。
萧芜搀起醉猫,回到了客栈,他犹豫良久,很想和谢枢一间房,可是又觉得不太庄重,于是还是往柜台推了枚银子:“掌柜,再来一间房。”
掌柜露出了无奈的表情。
他将银钱推回来:“客官,你看看这云州城,今夜正值庙会,怕是牛棚里都住满了人,哪来的客房给你住啊?”
说着,他瞄了眼半睡不醒的谢春山:“这客官喝醉了吧?喝醉了,您就更得和他一间房了,否则半夜迷迷糊糊爬起来容易出问题的,喏,前两年,隔壁就有个,半夜起来一脚踏空,从窗台摔下去,直接死了的,您可得夜里照顾着。”
萧芜便飞快的将银钱拨了回来:“有理。”
他扶着谢枢上去了。
掌柜在身后高声:“公子,回头我差小二给您送热水,您给这公子擦一擦,将酒气除了,今夜先凑合着一晚,行吧,明天要有人退房,我给你留着!”
话音未落,萧芜已经不见踪影。
掌柜一愣,却道:“怪哉。”
他找理由搪塞,他是看萧芜通身清贵,来头不凡,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这样的人多少有些洁癖龟毛,比如不喜欢喝醉鬼在一起,他怕没满足萧芜的要求,这贵客来找茬,胡编了个故事,怎么这客人听完,还有点隐秘的欣喜?
掌柜苦思冥想,深感莫名其妙,最后只得归结为这客人不太正常,由他去了。
两人近了房间,锁上门,萧芜便将谢枢放在了床上。
而谢枢恰好不是闹腾的人。
他酒品极好,喝完了便睡,安静的像个模型,乖觉的不行。
偏偏萧芜怕极了他这副无知无觉的模样,声线不自觉的紧张起来:“谢枢?”
那人依旧紧闭着双目,却是呢喃一般叹息出声。
“仙君,在呢。”
萧芜陡然放松下来。
他在床头坐下,借着月光看谢枢的眉眼,最后忍不住伸出手,落在了眉峰之上。
谢枢长眉修目,是极俊美的长相,眉骨下的鼻梁也高挺,而鼻梁之下,是一张淡色的薄唇,在月光下呈现出有光泽的淡粉。
萧芜莫名想:“看着很好亲。”
【📢作者有话说】
我来啦我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