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心城,希利安布尔主家的后院有一片很是宽广的草地和园林,闲着无事又不被允许出去对付那些空中异种的罗安得利躺在躺椅上懒散地晒太阳。
说是晒太阳,其实就是看孩子,对于现在中心城同年龄的人来说,他算是最悠闲的人了,但罗安得利看着不远处那群叽叽喳喳玩闹的小孩一时不知道要如何吐槽。
被吵得头都大了的他,一时有那么一点点后悔自己平时行事的风格太过无所顾忌,不然家族也不至于害怕他杀上头,将一些从前得罪过他,又爱在人前蹦跶的人顺手解决了,而让他待在家看孩子。
异种袭城月,在这个但凡有点能力的都要被拉出去巡街的特殊时间段,他这个力压绝大部分的神猎者居然只能在家看孩子?!
暴殄天物啊!
暴殄天物!
一边吐槽着,一边在网上刷着什么的罗安得利突然停下手指下滑的动作,他微微坐正了身体,碧绿色的眼眸定定盯着面前的图片看,那架势要是旁边有人戴眼镜的话,他必然要抢过来戴上看看。
良久,他忍不住开口吐槽道“殷峥这是吃幻菇了吗?”
是的,停留在虚拟视频上的图面正是穿着一身小黄鸭雨衣的殷峥和皎皎。
阳光,细雨,水洼,寂静的街道里,穿着小黄鸭雨衣的高大男人,和同样穿着雨衣的软萌幼崽,再往远处看去,隐约能看见荒芜破旧的房屋和坑坑洼洼的街道。
再将照片放大的话,还能隐隐约约地看到周围的墙上悄悄探出来偷看的壮汉脑袋,那些布满戾气和粗粝的脸上在看见眼前一幕时不自觉带上了微笑,那是种悄然的看见美好事物时不自觉带出的微笑。
这张照片乍一看处处充满了极强的对比感和违和感,就像是阳光和满是水洼的地面,就像是高大的男人和软萌的幼崽,像是那些充斥着戾气和粗粝的壮汉脸和他们嘴角悄然泛出的笑意。
比如幼稚漆黑的盛满碎星的眼眸和远处破败又坑坑洼洼的房屋街道。
但在充满这些违和感的同时它又处处显示着美好,有一种披着梦幻色彩的美好和治愈感,让人看去的第一眼就被抓住了目光。
罗安得利手指下滑看着这些评论,在略过了前面那些正经的评论后,下面的这些评论就开始有点不对劲了。
“啊啊啊!这不是我那遗失多年的幼崽吗?快来麻麻亲亲!”
“我从未谋面的崽崽啊,快到麻麻怀里来!”
“崽崽贴贴!”
“崽崽喜欢什么样的麻袋……呸,说错了,崽崽喜欢什么样的麻麻?”
“崽崽么么么!!!”
“除了崽崽外,那个男人也很帅啊,瞧这小麦色的皮肤,瞧这高大的身形,还有低头看崽崽的这个动作,虽然看不清脸,但我确定他就是我遗失多年的老公和崽!!!”
“楼上在做啥梦?那是昨天和我吵了一架的老攻和崽,我真正去找他们的路上,你可以醒了。”
“看到这样的照片,昨天才和异种战了一天的我突然又觉得有力气了!”
“等老娘我去砍了那些异种,然后去接我崽!”
“这是素人?还是那家娱乐公司手下的预备生,大人就算了,我崽这么小就出来打工了吗?”
“哎呀,我家崽崽这么小就能上班赚钱养家了,真棒!!!”
“还有没有其他照片呀?快放上来,我已经饥渴难耐了!”
看着这些评论的罗安得利眼里笑意不明,殷峥就算了,这些人什么档次啊跟他抢崽。
于此同时他还生出那么点没由来的优越感,这些人只能隔着屏幕幻想着,而他,随时可以抱到软乎乎的崽,也就是这段时间不能回去罢了,不然这张照片上的就不是殷峥而是他了。
殷峥也就是占着个爸爸名头的便宜罢了,皎皎最喜欢的还得是他这个叔……
正在瞎想的罗安得利眼神一凌,下一秒,他从躺椅上跃起纵身向不远处扑去。
粗壮的触角从地面窜出,反应迅速的罗安得利险之又险地在这之前,扑到站在地面的两个小孩身前,一把将人揽进怀里抱住连续打了好几个滚,才滚出危险范围。
张牙舞爪的触手在空中挥舞着,整个草地瞬间翻天覆地,大量的泥土和草屑如落雨般从高空落下,半蹲在地面还没来得及起来的罗安得利盯着这一幕瞳孔紧缩,六级异种?!
五级是异种的一个分水岭,五级以下的异种和五级以上的异种之间的差别,那简直是海了去了,说是一个天一个地也不为过。
不然也不会过了五级后的异种,再顶尖的狩猎者和神猎者也拿其没有办法。
五级以上的异种只有同等级的机甲师才能对付,但成为机甲师的过程是一个十分难熬且艰巨的过程。
这世界随处充满了人类无法吸收的能量,异种将这种能量捕捉到体内吸收转化成自身的力量,来让自身强大起来。
而人类自身无法吸收这些能量,或者说吸收这些能量容易死亡,所以只能通过异种肉和异种的异核,来接间得到这些已经被异种自身转化过,且不再那么狂暴的能量。
但就算是如此也并不安全,那些对异种来说已经十分温顺的能量对人类来说还是过于暴躁了,就拿异种肉来说,异种肉门槛最低,只要是个人都能以吃异种肉来到达强身健体,甚至成为狩猎者,但同时也很痛苦。
异种肉等级越低,所蕴含的冗杂能量越多,长期积累到一定程度后,会让人随时有种肌肉被撕裂撑裂的疼痛感,并且留下许多暗伤。
二级以下的异种肉除了一些边城的居民会长期吃外,内部的城市几乎不会有人吃,越靠近中心城二级以下的异种肉越不常见。
三到四级的异种肉才是常态,但也因为太贵很少有家庭能长期吃得起,但就算这样十年八年下来,体内的暴躁元素依旧会积累到让人难以忍受的地步。
毕竟那种体内力量十分温顺,还不会在体力留下冗杂能量的异种肉很少,且非常难抓不能大量供应,也导致异常昂贵。
比如无尽海西南方向特有的四级异种鸠鸠。
同理神猎者也是,只不过神猎者作用于精神上,出的问题也在精神上或者说是头部。
但神猎者有比较高的门槛,更危险也更需要天赋,否则根本吸收不了异核的能量,所以在成为神猎者之前需要测试精神力,达到C级以上才有可能成为神猎者。
若说狩猎者积累一定程度也只是浑身肌肉疼痛,严重者有害以后的寿命,那么神猎者就会喜怒无常,精神上的紧绷烦躁比起身体上的疼痛来说更难忍耐,也没有有效的抑制方法。
所以神猎者大多很极端,要么极端冷静理智,要么极端暴躁,要么极端热爱冒险,但这并不是他们本身的性格,他们只是将其中一方面放到最大,来进行压抑或者发泄。
那么对于机甲师来说,他们既要承受身体上的痛苦,还有承受精神上的负担,所以很多机甲师在十四岁至二十六岁这段身体精神发育最快,接触外界知识最多,情绪最为巅峰的时候‘夭折’。
培养一个机甲师很难,培养出一个情绪足够稳定,身体足够健康的机甲师更难。
但仍旧有无数人前仆后继,一部分是为了财富,一部分是为了荣耀,还有一部分是清醒地知道,在这个危机四伏的蓝星上,机甲师是必须要存在的,所以他们甘愿冒着未来会死亡的几率踏上这条注定坎坷的路。
罗安得利收敛涣散的思绪,抬头看了眼面前仍旧还没从地里完全钻出来的异种,又转身看了眼身后害怕得哭闹的一群小孩,最终伸手扯下了脖子上的项链。
项链里面是一台机甲,在他还没出现意外转为神猎者时用的机甲,机甲手臂上有着四个字,曼尔军校。
这群小破孩,到这种时候了还哭得这么有活力?
被吵得脑仁疼的罗安得利漫不经心地瞟了眼哭得鼻涕横流的一群小孩,心里浮过一丝丝嫌弃,一点也没我家皎皎哭得可爱!
撒拉边城,皎皎正在和爸爸一起蹲在院子里看着被雨淋得恹恹的花花发愁:“爸爸,花花没精神,会不会死啊?”
当初种花时也有几株花没种活死了,所以皎皎知道花花是会死的。
殷峥看着面前的花也有点迟疑,按理说这些花都是他在无尽海挖来的,应该不至于这么脆弱,淋一场雨就死了?
最后殷峥摇了摇头:“不知道。”
皎皎双手撑着脸,愁了一小会后拍拍手站起来,侧头看着依旧蹲在地上的爸爸安慰道:“没事,死了,皎皎再给种。”
被安慰了的殷峥伸手戳了戳皎皎白嫩软乎的小脸:“不种了,我们搬去新家再种。”
异种袭城月一过他就打算带皎皎搬去妄城,袭城月过后的撒拉边城不适合小孩生活,尤其是皎皎这种白嫩的小孩。
异种袭城月过后,天气才会真正恶劣起来,温度平均四十五六度,最高能达到五十五度,灼热的温度会将整个撒拉边城变得像个蒸笼。
殷峥不打算让皎皎生活中这种闷热的环境下,所以早早准备袭城月一过就带皎皎离开。
“搬新家?”有爸爸在的皎皎并没有因为会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而感到不安,反而黏糊地趴在爸爸怀里新奇地问道:“新家在哪呀?”
“在妄城。”
“妄城在哪?”
殷峥调出虚拟地图,指着上面一个小点:“在这。”
“好小哦。”皎皎惊讶的张着小嘴,看向爸爸:“小,装不下皎皎。”
“装得下。”殷峥抬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再多的皎皎都能装下。”
皎皎歪了歪头,抬起两只小手:“十个皎皎都能装下吗?”
“嗯,都能装下。”
就在这时高高的天空上传来清脆悠远的啼音,皎皎抬头看去,就看见了一只飞在空中的鸟。
殷峥也跟着抬头看去,一只半米长处在换毛期的翼鵤正在边城外的高空飞来飞去,仰着头颅一声又一声的鸣叫,像是在唤着什么。
“戒备!”浑厚的喊声通过扩音器响彻在撒拉边城上空,整个城内的气氛瞬时一变,连空气中都像是充斥着浓浓的硝烟味道。
“别动手。”撒拉边城驻军的最高指挥官拦下了要出手的人,他调出了远方画面,这时众人才看见,在那翼鵤的后面不远处,一只巨大得给人一种遮天蔽日感觉的翼鵤正浮在空中,看上去像是在为那只翼鵤压阵,也像是对他们的警告。
当看见它时,冷汗顿时从众人身上滑下,七级异种!
七级的翼鵤,光是鸣声就能震死半城人!
混乱区是边城离无尽海最近的地方,几乎就是紧挨着城墙,所以混乱区的人也是能看见空中的那只翼鵤的。
“爸爸。”趴在爸爸的膝盖上的皎皎抬手指着空中的翼鵤,高兴地道:“胖鸽!”
皎皎指了指衣服上的鸽子图案,又指了指天空中反复飞着的翼鵤:“小胖鸽,重重,压皎皎,飞飞。”
殷峥眯着眼神情凝重地看着空中的那只翼鵤,听见皎皎的话也只以为他是将还在换毛期显得有点灰白灰白的翼鵤认成了鸽子。
天空中已经长大了许多的翼鵤见它的小朋友没出来后,疑惑地歪了歪小脑袋,然后在父亲的催促下飞了回去。
那只巨大的七级翼鵤见它飞回来后,抬起翅尖拍了下它的脑袋,明明是安抚,却差点将它整个拍下去。
小翼鵤愤怒地叽叽喳喳地叫了一阵后,才气消地落回大翼鵤的背上。
被凶了的大翼鵤目光动了动,瞥了眼撒拉城墙上全副武装的军人和蓄势待发的机甲,愤怒地扇动翅膀将他们吹得东歪西倒后,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它家小家伙硬是要帮忙,想着小家伙说的那个帮了它的小朋友,它也就纵容这一次,也当做报恩了,以后可没这好事了!
那只气势骇人的翼鵤离开后,城墙上东倒西歪的军人爬起来,和从机甲里出来的同样呆滞的机甲师们对视了一眼。
除他们外整个军部包括撒拉城的人也呆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这翼鵤真的是离开了。
那么问题来了,它来这一遭是来干嘛的?
总不能是让他们看看它小翼鵤换毛时的英姿吧?
还是说异种也有炫崽的心思?
百思不得其解,今年的异种也忒他妈的邪门了吧!
撒拉城外,大片大片的阴影从无尽海西南方高空上飞走,地面上大群被恐吓了半个月的三四级异种群见最后一只翼鵤飞走后,也没了袭城的躁动和心思,纷纷撒腿往回跑。
半月已过,夜晚高挂天空的血月中的血色,开始从中心慢慢往外褪去。
整个褪去的过程需要半个月,而在这半个月里,异种暴躁嗜血的冲动也将从巅峰开始往下一点一点地降,直到随着血月的褪去完全消散,袭城月才算过去。
至于撒拉城外的那些异种,内心嗜血暴躁的因子早在袭城月刚到来的那天就沸腾了起来,只不过还没到巅峰,刚泛滥上来就被七级翼鵤的到来给压趴下了。
后来终日处在惶恐瑟瑟发抖中,这时候别说什么嗜血暴躁了,就差吃素了,这不,翼鵤群一走,袭城月还没完,它们已经麻溜地就冲回无尽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