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皎家院子里有一颗流苏树,是当初姜翼接手姜氏集团后送来的树苗。皎皎和爸爸亲手种下的,如今已长得枝繁叶茂。
流苏树又叫做四月雪,每年三至四月开花,花开到最盛时,整棵树上像是落满了‘雪’,风一吹就见簌簌的‘雪‘在顺着风飘满整个院子。
这是一场来自立夏之初的雪,纷纷扬扬地落在阳光中,很是梦幻和好看。
坐在窗边对着院子里描画着什么的皎皎伸手一接,雪白的花瓣落在他的掌心,连带着窗外的光也流连在他侧脸上,鲜明的光影里他唇畔蕴着浅淡的笑意,漆黑若清潭的眼瞳被窗外的阳光一映,像是落满了细碎的星光。
将手上的花瓣放在桌边,皎皎看向院子里树下的人,略微有点苦恼地撑着脸,一边用笔头戳戳额角,一边思索着要怎么开口。
“不用开口劝他。”厉屿白走到皎皎身边坐下,看了眼他手背和手臂上青紫的针孔,不自觉地拧了拧眉。
皎皎伸手将爸爸拧起的眉头揉散,漆黑的眼眸微弯,开口安抚爸爸:“没事的,一点也不痛。”
厉屿白没说话,抬手揉了揉皎皎依旧毛茸茸的头,侧头看向院子里皎皎烦恼的源头,姜翼。
坐在轮椅上的姜翼,这些年来依旧没长什么肉,还是像以前一样瘦,苍白的脸上透着阴郁骇人的寒意,给人的感觉越来越阴鸷。
他这些年来疯得让人瞠目结舌,自从十五岁那年开始,他一天就只睡五个小时,其余时间都用来学习、学习还是学习,疯狂地汲取所有一切能帮助他的知识。
在接手姜氏集团一年后,他更是丧心病狂地每天只睡四个小时,用了两年的时间将整个姜氏变成他的一言堂,然后开始疯狂地发展,大肆投资和吞并他一切看好的产业公司。
好几次姜氏集团都差点因他跌入谷底,却又在最后一刻被他力挽狂澜,甚至更上一层楼。
那反复横跳的凶险和他拖着姜氏集团豪赌的骇人劲,丝毫不亚于赌红眼的穷凶极恶的赌徒。
这些年来他站在法律的边缘上,在不触及法律的底线上疯狂地赚取钱财。
赚了钱就给皎皎银行卡里打钱,皎皎不要他就装可怜、装委屈、装失落,反正就是想尽一切办法让皎皎收下他的钱。
如果这样皎皎都还不要后,他就给皎皎买房买别墅,买各种豪车和顶奢的珠宝,买一切昂贵保值的东西。
给皎皎花钱像是成为了他唯一的乐趣,而为此赚钱则是他活着的念头。
他像是一朵已经在黑暗中枯萎了的向日葵,唯有给皎皎赚钱这个念头,像是埋在土里还在给他输送生机的唯一根系。
厉屿白戳了戳皎皎脸上还未褪尽的婴儿肥道:“能有这么个念头吊着,他总能勉勉强强努力着活下去,至于劝他去看心理医生则没有必要。”
并不是所有的心理疾病都适合看心理医生,很多时候心理医生能起到的作用并不大。
那些所谓的心理疾病得到治愈,其实也只是病人放过了自己,与自己达成了和解。
以姜翼的现状来看,就算有着深度的厌世情结在身上,但只要皎皎依然存在在这世上,他就能勉勉强强活着。
皎皎点头表示明白,探出头向树下的姜翼招手:“姜翼哥,我画好了,你快来看看。”
姜翼回头,就对上了皎皎在阳光下润泽着细碎光泽的眼眸。
自从十二岁那年后,皎皎就停止了生长,字面意义上的那种生长。
刚开始的那两年只以为是长得慢,后来时间渐渐长了才察觉到异常,带去医院检查,得到的结果是一切没有异常。
这结果一出,商阙他们心都颤了,查出异常来不怕,治疗就是,但怕就怕在查不出任何异常,然后这个病又切切实实地存在着。
这些年来皎皎不止身高停止了生长,就连身体的胖瘦也停止了变化,无论吃什么,吃再多都不见丝毫增减。
厉屿白带着皎皎看遍了华国的所有医院,商阙等人用尽人脉找来的医学方面的专家大佬都看过,也上手治疗过,治疗的过程中皎皎吃了不少苦,但最后的结果还是和最初一样。
三年过去,皎皎依旧没有长大,而他的手臂、大腿、脊背上都长期有着许许多多的青紫色针孔。
最终厉屿白决定带皎皎去国外看看,世界这么大,总是有其他的办法,而今天就是皎皎和爸爸与他们道别的日子。
治病这事,所需要花费的时间漫长而遥遥无期,此次一别再次见面的日子就不知道是何时。
姜翼驱动着轮椅上前,仰头看向皎皎从窗口递出来的画。
画中的他垂着眼眸坐在流苏树下,雪白的花瓣飘洒在空中,有两瓣落在了他漆黑浓密的眼睫上。
阳光披落在他身上,地上有一只胖乎乎的雪白小狗站起来想要爬上他的腿。
这是一张很温柔的画,画中连他坐的轮椅都成了藤条编织的藤椅。
“怎么样?”皎皎眼含期待地问。
“很好看。”姜翼伸手接过画,垂眸看着画中那只试图爬上他腿的小狗,指着它道:“如果把它换成两岁多时的皎皎就更好了。”
那样的话,他肯定第一时间就弯腰将他抱起来了,才舍不得冷眼看着不为所动。
皎皎疑惑:“小狗不可爱吗?”
姜翼语气十分笃定地说:“没有皎皎可爱。”
迄今为止,皎皎参加的那一季时空崽崽还是现在广大网友的下饭综艺,他自己都看了不下十遍。
皎皎无奈道:“姜翼哥,男孩子不能说可爱。”
“是吗?”姜翼将画小心翼翼地放在一旁,仰头看着皎皎,像是真的有点疑惑:“我怎么没听说过这句话?”
已经习惯被逗的皎皎发现他在逗自己后,就假装没有听见地和爸爸说话。
姜翼见此没忍住弧度微小地扬了下嘴角。
随着时间推移,商阙、路桀、君向泽、蒋旭他们陆续来了。
连着一同来的还有曹宇豪、楼瑶瑶、施淮柔、穆奕承、君彻,连君铮予都来了。
如今曹宇豪、穆奕承、君彻他们已经是十九、二十的大男孩了,三人身高都上了一米八五,楼瑶瑶一米六八,施淮柔一米七二,和他们比起来,十七岁和他们同一个学年的皎皎像是刚上初中的少年。
“皎皎。”曹宇豪进来就给了皎皎一个熊抱,帅气的俊脸不断地往皎皎毛茸茸的头上蹭。
皎皎推拒着他的脸,却因为力气太小的原因无力反抗,最后只能生无可恋地任由他蹭。
好好地蹭了一顿后,曹宇豪才放开手,皎皎抬头看向他时,才发现他眼圈有点泛红。
没由来的微微一怔。
对上他视线的曹宇豪说了声睫毛戳眼睛里了,就别扭地扭过头去。
气氛变得有点沉闷,一旁的楼瑶瑶就冲上来给了皎皎一个熊抱,活泼的语气里带着期待:“今天有准备好吃的没?本姑娘为了控制体重,已经吃了半个月的素了。”
她们这种舞蹈生,体重方面总是控制得很严格。
被抱住的皎皎回过神,弯了下眼眸道:“有,你们喜欢吃的准备得都有。”
穆奕承将皎皎从楼瑶瑶怀里拽出来塞进自己怀里:“过来,到我抱抱了。”
被抱住的皎皎眼里满是疑惑:“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面吗?这个架势怎么整得像是许多年没见一样?”
施淮柔笑着胡乱将皎皎的头发揉乱:“这不是就要好多年不见了嘛,提前演练一下。”
君彻将皎皎拉过来,给他理着被揉搓得乱翘的头发道:“去国外了也要记得联系,有空我们就飞过去看你。”
皎皎点头:“好。”
看见他们动作的君铮予也走上前来,弯腰戳了戳皎皎脸上没消下去的婴儿肥,挑眉笑道:“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乖。”
皎皎抬头看着他抿嘴笑:“铮予哥,好久不见。”
“确实好久不见。”君铮予的目光落在他手臂上的针孔上,眼里有着微不可觉的心疼,那么好的小孩,怎么就遇上这么个糟心事。
这一场聚会是在皎皎家的院子里举办的,因为人太多,饭菜都是在他们平时最爱去的那家私房菜定的,只有饺子是他们自己包的。
以前他们总念着年夜饭要在皎皎家吃,可因为各种原因总是没去成,小时候的曹宇豪还因为硬是要来,差点喜提第二顿竹鞭炒肉。
如今皎皎就要离开,他们也就着这漫天飘着的四月雪,提前包一顿年夜饭的饺子。
包饺子时君铮予走到前面给众人耍了一手他新学的魔术,逗得一众人没忍住笑。
傍晚的风吹过,漫天的红霞下,院子里飘起了四月雪,饭菜的香气混合着众人的说笑声,那是藏在每个人记忆力,提起来就会不自觉带笑的画面。
皎皎手上拿着包了一半的饺子,清亮的眼眸里含着笑意,漫天的星子都像是落在了他的眼中。
蒋旭伸手戳了戳皎皎的小肉脸,带着面粉的手指在他脸上落下了一个白点。
有了蒋旭带头,没一会皎皎脸上就充满了小白点,连鼻尖上都没被放过,戳得皎皎嗷嗷叫着往爸爸背后躲,却没想到厉屿白更狠,直接给他抹了半张脸的面粉。
众人看着呆愣住的皎皎,没忍住哈哈笑出声来。
皎皎回过神来后,将脸往爸爸的手臂一埋,胡乱地蹭了蹭,不仅将一脸的面粉全蹭在厉屿白袖子上,还将自己一头黑发给蹭炸毛了。
众人看着这一幕,嘴角抑制不住地往上翘。
皎皎呀,那是他们一众人放在心窝子上宠的存在。
上天若真的宠爱他,就不妨再宠上几分,让他一生顺遂无虞,皆得所愿!
对不起,我认错,本来想今天直接把这个世界写完的,奈何状态是在不好,我明天一定一定多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