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匪退去,风浪已平,船上的客人纷纷移到柳家船只上,而船老板则带人进入底仓,抛弃了一些货物,将底仓的水往外排的同时指挥着船工修补被凿破的地方。
洗漱完换了身干净衣服的皎皎皱着小鼻子喝了姜汤,转身又爬进爸爸怀里,小手攥着爸爸的衣服不放。
殷峥头上缠着用来裹伤口的绢帛,安抚的拍了拍皎皎的背。
秦棉棉和十安两人虽然多呛了几口水,但也没什么事,两人换洗了番喝了姜汤后,正心有余悸的窝在床上说悄悄话。
秦棉棉没有和人躺在床上一起讲悄悄话的经历,十安也同样,这不免让两人都感觉到新奇。
“也不知道殷叔叔怎么样了,我看见他头上有个好大的口子。”秦棉棉担忧道。
十安同样担忧,心里还有点愧疚:“等到了郡城我要学凫水,以后就不用拖累殷叔叔了。”
秦棉棉赞同的点头:“我也要学。”
“等我们学会后就教皎皎,以后万一落水他也不怕了。”
“好。”
两人说着说着就睡着了。
隔壁的皎皎同样也蜷缩在爸爸怀里睡着了,就算在睡梦中小手也不忘紧紧攥着爸爸的衣服。
得到进屋的呦呦就趴在床角,这时也早已熟输。
翌日,阳光透过糊了纸的窗户落日,醒来的皎皎发现爸爸还没醒,就乖乖待在爸爸怀里没动。
隔壁的秦棉棉和十安起来,察觉到隔壁没动静,想着昨晚睡得比较晚,估摸着是因为皎皎还没醒,殷叔叔就也跟着没起。
两人出门找船工要了水洗漱后就去吃早食,柳敬承他们乘坐的这艘船上的早食要丰富许多,有包子,有粥,有糖饼和肉饼还有馄饨。
两人一人吃了一碗馄饨就回到屋里,秦棉棉读书,十安在一旁听,以往秦棉棉看书都不出声的,不过因为十安看不了书,皎皎每次看书时都会读给十安听,时间一长秦棉棉也就习惯了这样。
眼下皎皎还没起,他就读给十安听,免得十安独自坐着无聊。
直到午时殷叔叔和皎皎都还没起床,两人这才察觉到不对,来到隔壁敲响门:“皎皎,殷叔叔?”
舱房里,躺在爸爸怀里饿得戳自己小肚子玩的皎皎听见敲门声,仰头看了眼还没醒的爸爸,就撑着床轻手轻脚的起来,从床边滑下去,跑去开门。
只是他太小,伸着手蹦跳了好一会都没够着没闩。
他左右张望了一下,跑去一旁拖凳子,实木的凳子皎皎一开始没拖动,他挽了挽袖子,咬着小米牙一使劲“咯吱——”刺耳的木质摩擦声响起。
被吵醒的殷峥醒来就看见皎皎费力拖凳子的一幕,他摇了摇昏沉的头,有点发烫的体温让他知道自己这是发热了,从床上起来上前将皎皎捞进怀里,伸手打开了门。
门外秦棉棉和十安察觉到了殷峥的异样,眼里纷纷带着担忧。
待在爸爸怀里的皎皎也发现了不对,伸手摸了下爸爸泛红的眼帘,过烫的体温让他知道爸爸这是和上次的棉棉一样生病了。
他当即着急的拍了拍爸爸的肩膀:“爸爸放皎皎下来。”
殷峥依言将他放下来。
落地的皎皎扯着爸爸的裤腿往回走:“爸爸生病,要休息,不乱跑。”
将爸爸拉到床边坐着后,他踮着脚拍了拍爸爸的手:“爸爸乖,皎皎去买苦苦的药。”
说着他还皱了皱鼻子,就像是已经喝到苦苦的药了一样。
找过来的柳敬承闻言,看了眼殷峥不正常的脸色:“这是发热了?我让大夫来看看。”
这艘船是柳家的商船,船上自配有大夫。
大夫过来把了脉开了药,殷峥喝了药准备回到原本的船上,刚才船老板让船工来说了声底仓已修好,可以正常行驶了。
心里打着呦呦注意的柳敬承连忙开口劝说:“殷兄就在这歇着吧,这头上的伤本就非同小可,大夫也说你头晕想吐的症状均是头上的伤引起,眼下你又发起了热。那没有大夫不说,连药材也不见。你这带着三个小孩,万一出事怎么办?”
闻言秦棉棉和十安也没忍住开口劝说,皎皎更是直接抱住了爸爸的腿。
殷峥将皎皎抱起来,看向柳敬承:“多谢,药钱和船钱我会付的。”
柳敬承笑:“好,我这就让人去船上将你们的行李搬过来。”
皎皎他们就这样在这艘船上住了下来,只是无论是十安还是殷峥都忘了问柳敬承他们的目的地。
柳敬承也下意识以为殷峥他们的目的地和自己一样。
晚上,怕传了病气给皎皎,睡觉时殷峥没让皎皎和他一屋。
翌日,皎皎早早就起来跑到门口蹲着等爸爸出来,心里惦记着皎皎一夜没睡好的殷峥,打开门就看见了蹲在门口小小一坨的皎皎。
“爸爸。”皎皎撑着地站起来,跑上前抱着爸爸的腿,仰着白嫩的小脸担忧道:“皎皎好担心你。”
殷峥将他抱起:“嗯,没事。”
转眼他们就在船上呆了小半个月,直到行船在漕运码头停下,下船换乘马车时殷峥才慢半拍地察觉到不对。
从横阳镇到郡城总共也只要八日,在遭遇水匪前他们本就行驶了五日,怎的现下又行驶了小半月?
这小半月都没哄到皎皎将呦呦卖给他的柳敬承,听殷峥问这是不是武阳郡时傻眼了。
“什么武阳郡?你们不是要来京城吗?”
殷峥:“?”
秦棉棉:“?”
十安:“?”
“?”皎皎慢半拍才跟上队形,仰头对柳敬承道:“柳叔叔,我们是要去武阳郡,不是要去京城。”
“……”今年刚及双十,族里出了名丢三落四的柳敬承尴尬咧嘴。
柳敬承这次进京是为了进崇山书院,打算为明年的秋闱做准备,虽说崇山书院作为大雍最负盛名的书院不是那么好进的,但对于盐商柳家来说没有什么门是银钱砸不开的。
他在武阳郡拜访好友,出发时就是从武阳郡码头出发的,行船两日在交界口碰见殷峥他们遇见水匪,一般人遇见这种情况都是远远的避开,偏他胆子大又热心肠,想看看能不能救几个人,躲在一旁在看见水匪跳走后就连忙指挥人划船靠近。
救了人后就下意识认为人是和自己同路的,一路就把人带着来到了京城。
殷峥头受了伤又遇上发热,本就极少生病的他这突然生病,好得比寻常人要慢上许多。
这一路上养病的同时又在养伤,再加上他本就极少出远门,就没注意这路程有点不对劲。
双方无言以对,大眼瞪小眼,一人瞪不赢他们三人加一头鹿的柳敬承低头认错,听说殷峥原本是要去武阳郡试试看能不能进青山书院的他很是愧疚。
这一来一回就要费上一个月,现在就算回去也错过了青山书院的招生试。
柳家虽然有钱,但若在官场没有自己人,那也只是人家的钱袋子,不过好在柳家的女儿都嫁得好,有她们在其中牵线,柳家在官场的人脉倒是不错。
不过这些年来柳家也不全是考这些人脉,他们自己也没少培养弟子往官场上输送,数年下来倒也是稳稳当当的走到现在,成了大雍盐商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柳敬承就是柳家这一代往官场输送的人之一,其实他读书的天赋不算很好,但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他还是被族里选中了。
也就是因此,他以往隔上一段时间就会来京城待上几年,就是为了多结交一些权贵子弟。
不过由于他并不是主支那一脉的,真正的权贵子弟根本看不上他这个柳家旁支,所以他结交的是一群在外人看来的纨绔子弟。
所以他们要是知道自己闹了这么个笑话,那些牲口肯定会大肆嘲笑,说不定还会有那么两个不做人的特意跑去告诉族兄。
想到那个场景,他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不行,绝对不能让族兄知道!
柳敬承一咬牙,砸,砸钱他都要将殷峥砸进书院,崇山书院不行就松阳书院,松阳不行就青莲,青莲不行就盛才,他还不信他砸不进去了!
殷峥头一次从皎皎外的人身上感觉到无奈,不过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
现在返回去也来不及了,总不能收拾收拾回李家村吧!
无奈之下只能先去京城看着办。
一行人坐上马车往京城的方向去,这里离京城还有半日的路程。
马车上的秦棉棉后知后觉自己家就在京城,自己可以回家了,当即兴奋得在马车里抱着皎皎又哭又跳。
知道棉棉可以回家了,皎皎也高兴,另外怀之叔叔也在京城,加上这点皎皎就更高兴了。
往京城去的一路上不断有人向行走在马车旁的呦呦投来视线。
“这是不是传言中的那头神鹿啊?”
“就是那使水匪主动撤退,暴雨停歇,让汹涌的江水平静,还让大鱼将落水的人驼上来的神鹿?!”
“听说那神鹿比一般的鹿大上许多,还通体浑白十分通人性。”
“可不就是这头鹿嘛,这全都对上了!”
没听到这些窃窃私语的殷峥和皎皎不知道,因为那天江面上的事,呦呦神鹿的名声几乎要传遍了大雍,引起了许多人的兴趣。
马车在酉时进了城,进城时城门的官兵查看路引时,止不住地将目光放到一旁的呦呦身上。
进了城门,上了石板路,京城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趴在窗户边的皎皎看得目不转睛,新奇得不行。
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将视线投放到呦呦身上,对此皎皎等人毫无知觉。
马车渐渐停下,却是到了柳家在京城的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