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光悠然地落在身上,夏日的阳光虽毒辣,但穿过树冠落下了后却散了几分毒辣,只余温热。
谢殊玉躺在树下的躺椅上,扇着蒲扇昏昏入睡。
不远处的皎皎正踩在凳子上,小手拿着墨条给爸爸磨墨,磨得差不多了皎皎就趴在书案上小手撑着脸看爸爸写字。
看着看着自己就拿过一旁的毛笔,沾上墨在草纸上囫囵的画着什么,殷峥偏头看了一眼,见黑乎乎的实在看不出画了什么。
画完皎皎仰头一笑,抬手指着其中一团黑乎乎的道:“爸爸。”然后又指向一旁小一点的黑点:“叔叔。”
“你呢?”殷峥开口问。
皎皎小手指着大墨点:“皎皎在这!”
殷峥够头细看,就见那大墨点身旁果真紧挨着一个小小的黑点。
见自己画的很成功,皎皎兴致勃勃地继续画。
殷峥就扭回头继续写字,偶尔看一眼身旁拿着毛笔画得认真的皎皎,远处有虫鸣鸟叫,风一吹,满院子的墨香味。
写完了一张字,殷峥扭头一看,就见皎皎先前还白白嫩嫩的脸蛋现在东一道墨痕、西一道墨痕,竟堪比村西头李老头家养来抓老鼠的斑纹猫。
察觉到爸爸的眼神有点奇怪,皎皎眨了眨眼抬手擦了下有点泛痒的脸,这一擦让本就有墨痕的脸变得愈加惨不忍睹。
这下好了,斑纹猫变成了黑猫!
殷峥放下手里的笔,起身抱着皎皎走到水缸旁,舀了一瓢水打算给他洗脸。
低头从水中看见自己模样的皎皎惊讶地一瞪眼,还没说什么就听一旁传来了笑声。
皎皎回头一看,就见怀之叔叔从躺椅上坐起来,一本正经地道:“这谁家的小黑狗啊?怎么到我家来了!”
皎皎摇头,懵懂又认真地道:“不是小黑狗,是皎皎。”
谢殊玉拧了拧眉头,垂眸遮住眼里的促狭,佯装疑惑道:“不对,皎皎脸是白的,你脸却是黑?”
他突然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轻拍了下扶手,煞有其事地板着脸道:“好呀,居然敢冒充皎皎,殷峥快把他给丢出去!”
皎皎眼睛一瞪,噔噔噔跑到爸爸身后,伸手抱住爸爸的腿,小弧度快速地摇着脑袋,着急又认真的道:“皎皎脸白,白白的,是墨黑黑,用水洗了就白白了,不丢皎皎!”
见他这幅模样,谢殊玉脸没板住,嘴角没压住不说,眉角眼梢也没忍住弯了弯,那点笑意冲淡了他眉眼间的冷意,阳光明明暗暗的落在他脸上,映着冷白的皮肤很是夺目。
皎皎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自己被捉弄了,当即小脸一鼓,迈着小短腿跑到一旁拖过自己的小凳子,然后站在凳子上揪着谢殊玉的衣服往上爬,费力地爬进谢殊玉的怀里后,小手抱着谢殊玉的脸,气呼呼地用自己黑乎乎的脸蹭上去。
“……?!”打算看他准备干什么,却猝不及防被蹭了一脸墨的谢殊玉。
他好气又好笑地抱着皎皎走到水缸处,低头看着自己脸上和皎皎同出一辙的墨,没忍住捏住皎皎的脸颊,迫使他的嘴向前嘟起,笑道:“你自己黑就算了,没得还要把别人一起整黑。”
皎皎抬着小脑袋哼了一声,探着身子伸手向一旁的爸爸要抱抱。
殷峥抱过皎皎后,谢殊玉望着天眼露愁绪,这再有一个月不下雨的话,接下来怕是要有一场大旱。
京城,武安侯世子齐砚修收到好友谢殊玉的信时很是惊讶,怀之怎么让自己给他送一本育儿心得去?莫不是他在外有孩子了?!
但是时间对不上,他这出去办差也才大半年,而且前一段时间才从两江脱身,怎么着也不该有孩子?
不过…若是才怀上的话倒是有可能!
只是不应该啊,伯母往年催他成家时,观他态度都很是冷淡,甚至隐隐有抗拒排斥之感,且以他的性子,绝对不可能在还没成婚之前,就整出庶长子、庶长女这等腌臜事。
想不明白的齐砚修干脆就不想了,他这好友的心思一向最让人琢磨不透,他这样做或许有他的道理吧!
不过他这哪有育儿心得?
齐砚修想了会,让身边小厮去和夫人知会声,麻烦璟哥儿的乳嬷嬷默一本育儿心得,当然也不会白要人家心得,自然有丰厚报酬。
齐大奶奶得知这个要求后很是疑惑,心里总琢磨不对劲的她问身边的贴身丫鬟:“芳儿,你说老爷他要嬷嬷默这育子心得干嘛?”
芳儿给倒了杯茶,试了试水温后端给起大奶奶,笑道:“估摸着老爷这是紧张璟儿呢,毕竟咱们璟哥儿可是老爷第一个孩子,哪有不紧张的。”
齐大奶奶端过茶喝了一口,被芳儿劝慰着安心了不少,只是心里的疑惑久久不曾散去。
这奶嬷嬷的心得明显是给初生产没有经验的妇人用的,谁家男人会看这个,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吗?难道老爷是给别人要的?可若是交好人家的夫人要这育子心得,合该也来问自己,怎就越过她问到老爷那去?
再说这来往的人家可没哪家请不起奶嬷嬷。
除非…
齐大奶奶眼皮子一跳,噌地一下从依靠着的软榻上坐起来,脸色顿时变了,除非老爷他是给哪个刚生了孩子的女子要的?!
想起自己生产时的凶险,两个月过去还心有余悸的齐大奶奶气得眼圈都红了,胸口剧烈起伏,吓得芳儿连忙扶着她的背顺气:“大奶奶,大奶奶别气,气伤身子不值当……”
没多久齐砚修被齐大奶奶使人唤了过来,满心疑惑的他看见齐大奶奶的脸色,连忙问道:“哪儿不舒服?脸上怎的这么难看?”
本就强压着的苦涩怒气委屈的齐大奶奶被他这么一问,再见他眼底全是焦急的神色,一时委屈得不得了,一向好强的她拿帕子压着眼角,竟抹起泪来。
齐砚修当即冷了脸色,大步上前来:“谁欺负你了?和我说,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齐大奶奶心里难受得厉害,抹着泪咬牙切齿地道:“我虽不喜你纳妾,但你硬要纳我也没法子,你看上谁抬了进来就是,我还能给撵了出去?作何养在外面,如今竟和我前后脚生了孩子,这不是打算着让我没脸吗?”
齐砚修脸上的冷色转为了迷茫和疑惑,他今日怎的听不懂她的话了?
还没等他疑惑出什么,听到风声赶来的武安侯夫人对着齐砚修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呵斥,骂得齐砚修晕头转向一脸懵逼。
他这什么时候在外面有外室了?怎么还外室子都有了?他本人怎么不知道?!!
等反应过来这到底是个什么事后,齐砚修哭笑不得地坐在一旁扶额,内心咬牙切齿,谢怀之,你可把我给害惨了!
京城如何鸡飞狗跳暂且不提,李家村里吴玉兰拖着脚一瘸一拐地向着村长家走去。
路过的人看见她这模样都不由噤声,等她走过后就满是同情地摇了摇头,这吴玉兰又是个可怜见的,为了怀个孩子日日干完活就要走半个时辰的路过来不说,还要被夫家如此对待。
陈氏也是,说是闺中的手帕交,也不见她将方子给出来,日日让人上门来拜那什么送子娘娘,这不是作弄人吗?
村长家人看见吴玉兰时也大吃了一惊,只见她一头乌发蓬乱,才好了没几天的脸再度变得淤紫红肿,嘴角处有血,说话时明显能看到下牙掉了一颗,身上的衣服也被抽得破烂,甚至好些地方都渗出了血色,一条腿更是疼得只能拖着走,使不上劲。
陈氏连忙拉着她进屋,掀开衣服一看,就见满身皮肉没一块好的。
怀着身子本就容易情绪化的陈氏鼻子一酸,眼眶瞬间泛红:“作何就把你打成这样?这赵家也太过分了,你好歹为他们家生了个女儿,嫁过去也有这么些年了,黑心肝的些怎的竟下得去手,这要是有了身子不知道的情况下,可不就出事了吗?”
原本扯着衣服有点无地自容地低着头尬笑的吴玉兰听到她这最后一句话,怔了一下后下意识捂着肚子,嗫嚅了两下眼里闪过一丝疯魔。
以往挨打她也就认了,谁叫她确实没为他们老赵家添个儿子,但是现在不行了,她拜着送子娘娘呢,万一哪天送子娘娘真送了儿子过来,却被他给打掉的话……
吴玉兰呆怔地看着自己的肚子,心里下了个决定。
陈氏看着她的模样,心里难受得厉害,想了想转身出去和婆婆说了什么。
老王氏犹豫了会答应了,让赵氏转身进屋把那件旧的小衣服拿来递给陈氏。
陈氏高兴地拿着衣服转身进了屋。
老王氏之所以会同意陈氏把皎皎穿旧了的那件小衣服借给吴玉兰,一是看吴玉兰确实可怜,她虽然平时吝啬了点,但同为女子也见不得她被这样磋磨。
二是她心里其实尚还有点犹豫和怀疑皎皎福娃的名头,毕竟这东西说到底还是有那么点玄乎,便想着让吴玉兰也试试,她若真的也怀上了,她们就尝试着和殷小子家走近走近,各方面也搭把手帮上一帮。
陈氏将小衣服拿给吴玉兰,仔细嘱咐她拿回家去放枕下睡两个晚上。吴玉兰要离开时,她还非要送她到村口,嘴里说着实在不放心她这样离开。
快要到村口时陈氏借口有东西忘拿了,便带着吴玉兰去往雾山脚下,看见了正蹲在门口看铁蛋他们玩扔石子的皎皎。
看见陈氏的皎皎抬起小爪爪打招呼:“陈婶婶好。”
陈氏笑着走过去:“皎皎怎么不跟着铁蛋他们一起玩?”
皎皎伸出有点脏脏的小手给她看,有点郁闷地鼓着小腮帮:“玩了,石子和糖糖都输完了,铁蛋他们嫌我玩的不好,就不跟我玩了。”
“没事,我们皎皎还小,再长大两岁肯定比他们玩的好。”陈氏道。
皎皎抿着唇用力地点头:“对,皎皎还小。”
陈氏没忍住乐呵了两声,指了指站在身后的吴玉兰:“这是隔壁村的婶娘,你叫吴婶婶就行。”
皎皎仰头看着她:“吴婶婶好。”
吴玉兰连声应哎,心里惊叹着李家村竟有这般白嫩的小娃,对上那双干净透亮的眼睛也不禁喜欢的紧,手在身上翻了翻,什么东西都找不出来的她左右长望了眼,便从一旁薅了几根牛筋草,手指翻飞没一会便编织出了一只栩栩如生的蚂蚱。
她将手里的蚂蚱递给满眼好奇的皎皎:“拿着玩儿。”
皎皎伸手接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吴玉兰:“谢谢婶婶。”
目光落在她身衣服上的血上,皎皎皱了皱鼻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撑着地面站起来,丢下一句“婶婶等等皎皎”便迈着小短腿跑回家,找爸爸要了一块饴糖后,又噔噔噔跑出来,踮着脚将手里的饴糖往吴玉兰手里放:“婶婶流血,要吃苦苦的药,吃糖就不苦。”
吴玉兰原本没打算接,却被陈氏笑着接过来塞进她手里,然后和皎皎告别后就拉着她离开。
吴玉兰回去后没有先回家,而是先去了哥哥家和哥哥们说了几句话,当天晚上吴玉兰几个哥哥在赵家吃饭的时候冲进来一通打砸不说,还把赵武给好好给打了一顿。
吴玉兰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任由婆婆尖利的骂声响在耳边,每次哥哥们这么闹上一顿,她就能得到一个月的安生。
对不起,今天失言了,没写出来两章,我明天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