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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0章 天名承启 狱曰屠灵

问镜 减肥专家 4606 2024-01-16 17:42:12

余慈居于天穹之顶,其下是三垣星域,再向下是四象星域,此二者构成星辰天域。

此下是一片色彩斑斓,将“人间”景象都给隔绝。定睛去看,亭台楼阁,俊男美女,珍馐佳肴,洋洋大观,可转瞬一变,烈火熊熊,毒水滔滔,刀山油锅,均阵列陈前。

善则极善,恶则极恶,变化于顷刻之间。

余慈知道,此处天域是他汇集千百人的心内虚空而成,说是心内虚空,其实是他以相关心法,结合神意星芒的特性,引出目标的心意欲望,揉合而成的怪胎。

千人千面千颗心,世人大都迷于物欲,困于执念,神意星芒的“魔种”根底,也是更倾响于诱发此类心意,故而能在此间明真性,见心象者几稀,大多数放出的都是欲望的浊流,故而变化无常,绝无恒性。

但话又说回来,真能在前番诱导之下明心见性,将自家心象描绘出来,或将本我真灵映射进来的人物,他还觉得麻烦呢。便如眼下这位:

“何方妖魔,敢用邪法将我摄来!”

一处仙山胜境,跳起一位道人,指天怒喝。他周身清气周流,汩汩如山泉之水,一看就是经过了正宗玄门洗炼修行的,将自家能耐也带了进来。

余慈对此类人最是爽利,一念起处,就将那道人请了出去——消灭神意星芒不容易,但移除还不简单么?他是来塑神通、增修行的,可不是来找麻烦的。合则来,不合则去,他自然会礼送“出境”。

如此这般,又清出三五人,却碰到另一种人。

“上仙送我入此间,莫非是怜我寿元将尽,赐下一份机缘?恳请上仙垂怜,上仙垂怜!”

这一位能将本我真灵送进来,修为绝对是不弱的,但真是垂垂老矣,眼见就是身死道消的结局,这样病急成投医,也属正常。

余慈心中一动,化为域外天音,问他姓名。

这修士吃天音一震,竟是老泪纵横,跪在地上,连连叩头,自称道号“虚生”,现居住在三连坞中,依附于一个商家门下。这人大概真是绝望到极处,一旦发现有所谓的机缘,就唠唠叨叨说个没完,恨不能把自己的底细全兜出来。

便在余慈想办法,如何打断他时,又有人大笑而来:“有趣有趣,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对你家杜爷爷使这手段……正好爷爷今天没开饭!”

笑声中,一朵红云从天边飞来。此人能在天域内自由活动,飞行无碍,比刚刚那个出身正宗玄门的道士还要强出一筹,有七八成就步虚修士了。

余慈本不待与他多话,直接打发了便是。却不想心念动处,那边却是分出一道红光,护住自家真灵,而且其脑宫中,似乎有也异力发动,虽没有锁定神意星芒,却将脑宫护得死紧,间接将星芒封在其中,余慈一时间竟是驱之不动。

那人也有感应,笑声依旧:“请神容易送神难,不把你这鬼地方拆了,岂消我心头之恨!”

说话间,红云已到虚生这边上空,云气分开,现出一个极凶猛的样貌,尤其是一张血盆大口,最是招人眼球。

余慈还不怎地,那个跪地的虚生老道,却是吃了一惊:“吞天犼!”

过来这人,并非是北荒人士,而是出身于北地魔门,姓杜名胡山,修炼“天化魔功”,可吞噬生灵万物,故而闯出了个“吞天犼”的名号。这人确确实实是步虚强者没错,而且是往返九天外域多次,真形法体已然大成的步虚中阶修为。

这次将其摄进来,绝对是个意外。

余慈不愿在这人身上纠缠,依旧将心念化为域外天音,从星辰天域打下来:“我正演示神通,无意将你摄入,如有得罪,在此致歉。若你要出去,我送你……”

余慈这话也是有些诚意的,另一边跪地的虚生老道,见是这么个态度,都惊讶地睁大眼睛,想必是“上仙”的美梦破灭了。

不过这些诚意换来的就是杜胡山的狂笑:“狗屎!装神弄鬼的家伙,不是长生真人,使个鸟的儿神通,真当老子是三岁孩子?”

狂笑之时,杜胡山那张血盆大口竟是诡异地再度放大,红光呵出,周围那些浮动变化的影像,被红光一照一卷,便给撕了一片下来,被杜胡山填下了肚。

“这是六欲浊气,还掺着一些真性灵光,唔,还有天魔法力,杂了点儿,但味道还成。”

杜胡山是真正的吃家,本体虽不在此,却也投射进来了七八成法力,汇结成眼下的形象,以他的能耐,反客为主,把这片区域吞食消化个三五成,并不困难。

而且,杜胡山也有别的心思,他仰头看斑斓云气之上,那壮丽雄奇的星辰天域:“这应该是种摄魂的法器或法宝吧,操控的那家伙似乎修为一般,唔,或是新得了宝贝,尝试发动……却要便宜了老子!”

在天穹之顶,余慈忽地哑然失笑,他发现,自家倒是越来越虚伪了,他不正是等着这样一个表现的机会?

那五色斑斓的天域,根基是“人间”,却是由他诱发、整合,终至归拢一处。

若说星辰天域,乃是余慈本人修行根基所化,代表一个纯粹的、真实的、完全不借助外力的“我”;“人间”则是他借助照神铜鉴,显化进来的外物,或曰“非我”。

中间这层天域,则是“我”与“非我”交接融会,形成的缓冲区,亦是他这次悟出的神通赖以发挥的介质,是最为关键之所在。

如此区域,余慈已经想好了名字,便叫它“承启天”,即是“承上启下”之意。

对承启天,余慈是用了十二万分的心力,元神真性推演,绝大部分消耗便是在此,又岂会技止此尔?

对杜胡山的作乱,他并没有什么针对性的措施,只是按部就班,将预备好的东西再安放进来。

承启天浑融“我”与“非我”,将这个概念换一下,或者用某类东西代表,其实最是确切:法器,原是“非我”之属,然而经过祭炼,又有“我”的印记刻下,正是融会了“我”与“非我”的特质。

所以,诸般法器法宝,放在承启天,正合其用!

此时的承启天多是六欲浊流,多变无恒性,长此以往,对余慈修行也是不利,为此,就需要有东西镇压,加以抑制。为此,余慈选择身上最合适的那个:

“慑百鬼,驱毒龙,清气行符,交汇天地神明——有请宝印!”

重辟的心内虚空微微震动,有清辉一束,自天穹上来,中有一印,垂落而下,正正压入五色斑斓的天域中央。

清辉如水波,漫过这片五色斑斓的天域。

杜胡山当然看到了,他正放出精修数百年的“天化绝雾”,大口同化此处的元气,却发现之前横流的六欲浊气,在清辉扫过之后,一下子被压制,相应的,区域内的气机流转,也发生了剧烈变动。

好家伙……

他真灵投射在此,生成法相,怎么说也有七八成法力在,可在那法印垂降之时,其灼灼灵压,却让他有那么刻运转不灵,像是掉入了敌人的步虚法域里,干扰了本人的气机运化。

这是那法印自具的灵压吗?

杜胡山可不是没见过世面的毛孩子,心神不免为之一动:这可不像是寻常的法器,咝,其灵光圆满,华彩内聚,一百零八层祭炼大圆满……双轮都有了不少层了吧!

倒抽凉气的时候,无可抑止的贪欲也涌上来:“这是法宝啊!”

一件祭炼双轮的法宝,就修行界整体而言,已经是一等一的宝物,在他这步虚层面上,更是足以让人抛了身家性命去换取的珍品,若是此宝到手,便是不合用,也能换取最顶级的修行资源。

岂不见随心法会上,这样的宝物,也不过出三五件,都是一现世便遭到那些平日里眼高于顶的长生真人的疯狂抢拍,他们这些步虚修士,根本连插手的资格都没有。

可眼下,他眼前,就有一件!

他可以肯定……好吧,至少是有极大可能,驱使宝印者,不是什么高人,否则有此宝在手,只一动念,他就要化为齑粉,哪还可能在这儿胡思乱想?

当然他可能猜错,但要夺得如此重宝,又岂能半点儿风险不冒?

这边天域的震动愈发强烈,震波是由宝印落下之处,向外扩散,六欲浊流肆虐的境况,开始受到压制。

这就是宝印坐镇中央之故,有此宝镇压,原本随起随落,难有常性的天域,就能稳住根底,便是仍然多变,变化也出现在一个可以接受的范围内,至少不会前一刻还是青天朗朗,鸟语花香;下一刻就是浊浪排空,阴风怒号之类。

看懂了这番思路,杜胡山当然不会让其顺遂,其实他也早看红了眼,当下驱动红云,扑向宝印落下的区域,准备以天化绝雾,先污了宝印灵光,断绝人宝之前的联系,再图后计。

哪知刚到半路,天上又有光芒垂落。

那是一座如小山一般的法坛,周逾九尺,高四尺,造型质朴,外壁环刻符箓,轰隆一声降下,其声势比前面的宝印也不差了,只不过其灵光闪烁,差了何止七八个层级?

“这就露了底吧!”

杜胡山这边刚一冷笑,又是数道光芒降下,便在那法坛之上盘旋。其中又有一个法印,并有令牌、旗幡、玉圭等物,都是行法施咒时所用。这些物件本身倒未必如何惊人,然则一旦现身,彼此气机交汇,自具法度,带动周围仍显混乱的元气,渐有了规律。

原来如此,那是以刚刚的祭炼双轮的宝印为根基,再以这法坛及以上诸法器,规拢此间气机,使之具备条理,达到彻底控制的地步。

那家伙思路还是很清楚的……唔?

杜胡山忽地觉得有些古怪,他一直以为,收他真灵进来的,是哪个法器法宝之类,而使用者显然也不是太熟悉宝物的运转,他就有机会反客为主,来个杀人夺宝之类。

可现在这么一出出演来,味儿就全不对了,哪有说法宝法器你塞我、我塞你,层层嵌套来着?这不纯乱套嘛!

又或者,前面的判断错了?

一念起,带动百念生,他越发地觉得这里古怪,对了,那法坛上一系列法器,都是带着玄门气息,而幕后那人,使的却是非常典型的魔门手段,这真是岂有此理……

此时他已经扑到了前面宝印垂落的位置,但之前坠下来的法坛,恰是挡住了他的去路,这种情况下,他也不管别的,又将天化绝雾呵出来,要将这上面的法器先污损了。

头顶上忽地一暗,随后就是惊魂慑魄的长吟。

当空五色云岚撕开,一条长达十余丈,黑鳞金角的凶物扑击而下,双爪前探,铮然有声,与长吟声混在一起,一者雄浑,一者尖利,相应的灵压,一者磅礴,一者多变,又是结合得天衣无缝。

只一扫,他这边真灵便有昏眩之意,刚凝成的天化绝雾也不甚稳定,正好下方宝印灵波周期性地扫过,一下子将火红光雾打散。

杜胡山一时却顾不得了,他目瞪口呆看眼前情形:“怎地是龙属神意?”

他又看到,那凶物巨口大开,尖锐的利齿间,有一颗奇妙的浑圆符珠,光华灼灼,杜胡山一辈子不知生吃了多少玄门修士,自然辨认出,那符珠上流动的,正是极其精纯正宗的玄门气机。

难道我真的错了?这人其实出身玄门,无意中得了一件魔器?

杜胡山的思路彻底错乱了,凡是对敌交锋,最忌讳就是判断不准,见识不明,这先天就落了下风……

稀里糊涂的时候,他见那似龙似蛟的凶物巨尾一摆,竟然对他视若无睹,只将那巨大的身形游动,环绕法坛转了十好几个圈儿,到最后,巨首前探,其幅度正好将巨口中的符珠置于法坛正中央。

法坛之上,诸般法器的亮度再提升了一个层级,明暗略有差别的波光纵横交错,形成一幅复杂却又出奇完整的结构,内蓄灵光,积满则溢,向四面扩散。

挨得最近的就是杜胡山,被这“潮水”冲刷过去,天化魔功的气机又是受到些微影响,虽是不大,但一直在持续。

娘的这是步虚法域没错吧!

杜胡山身经百战,一见子就认了出来:刚刚宝印自具一层,这法坛拼合了一层,虽是比前面差远了,可一层摞一层,又是什么道理?

念头未绝,壮丽星空北部,又一片灵光泛起,滔滔如海,几乎遮断星光。

就在这“海水”之中,一头巨龟巍然若山,自灵光海潮中“浮”了上来,背上则一条灵蛇游走,时刻不停,二者一动一静,只有尾部勾连,一旦显化,自有玄妙之机,发于星海深处,投射而下,而法坛上浑圆符珠也相应亮起,正与之气机相接,上下交感,灵光如水波般扩散。

又一层!这一层类似法域的灵光刷过,杜胡山便似被强按着脖子,压到了深海中。

而且,这还没完!西方天域,同样是灵光铺开,相对北方星空略淡了些,也不是那么整齐,却是此起彼落,以一种激烈的幅度冲突甩荡,像是卷起了一场大风。风的波纹由模糊至清晰,最终竟是凝成了一头巨虎,血红虎睛自有凌绝天下之威煞,此法相似踞似扑,同样有一玄妙之机,投射而下,与法坛上浑圆符珠相接。

第四层!

当这一层步虚法域落在实处,杜胡山投射在此的真灵,已经是任何变化也使不出来了,只觉得四面压力雄浑,如在深海之底,可脚下就是一个行将喷发的火山,极静之中,蕴着随时都可能爆炸的毁灭性力量。

“真的不妙了!”

一旦发现对方是与他同阶的对手,杜胡山就战意全无,如此手段,必是步虚法域无疑,虽是有借重外物的嫌疑,可对方是主场作战,一点点的优势,也能放大成为无可逾越的胜势。

他哪还顾得上“杀人夺宝”之类的心思?忙与自家肉身勾连,他天化魔功有很大一部分能耐是在真形法体上,若是真灵回归,全力应战,应还有胜机!

偏在此时,那已经沉寂很久的域外天音道了一声:“开!”

哪个?杜胡山一抬头,只见天穹之顶,似乎烧起了一片火海,而那其中,一道与火光相比,极是黯淡的光线垂落,绵延如雨丝,飘悠悠似乎随时会给吹散,然而此光一出,他这投射进来的真灵,便是差点儿维持不住,险险直接崩散掉。

干你娘亲,老子这是碰上多宝童子了吧!

虽然一时间没看出那光的来路,可感应却当真是心惊肉跳,幸好此时,他已经发动心法,真灵与肉身之间产生了绝大的吸力,一个恍惚,便真灵归窍,精气神浑融一体。

“真是……”他抹了一把冷汗,又觉得憋屈,他竟是没有正式与人交锋,便被吓了回来,自从他进入步虚境界之后,还是从未有过的事儿。

那家伙究竟是谁?

杜胡山原是准备这两日就北返的,但现在他决定留下来,不把那厮的底细挖个通透,誓不罢休!

转过一些思路,他准备起身,找渠道去办了此事,忽地背上微寒,随后那已经非常熟悉的域外天音,竟在他脑宫中响起:

“天名承启,地为人间,狱曰屠灵。天不驻,地不回,那你……就去狱中吧!”

“装神弄鬼的玩意儿!”

杜胡山大吼一声,身子弹起,但跳起不过三尺,他五官七窍忽地同时冒出略呈暗绿颜色的光雾,光雾一放一卷,随即隐没。而杜胡山的身躯已是直挺挺地摔在榻上,两眼怒瞪,却再无神采。

在脑宫中深处,却有一处奇妙空间,乍开又闭,终至消于无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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