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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9章 天君旧人 造化新规

问镜 减肥专家 7980 2024-01-16 17:42:13

影鬼这家伙,看了什么?又怎么看出来的?

余慈自认为比不过影鬼的好眼力,造化剑仙看重结构法度,可在剑意上的修持也是必不可少,二者彼此影响交汇,对别人来说,就是相当严重的干扰。

无法剖析剑意,余慈便是看出花来,也是虚妄。

在这一项上,他确实没有影鬼的老辣见识。

这种时候,影鬼也不拿大,又冷笑一声,指点余慈,让他看几处关键位置:

“这种推衍,你不用看过程,只看结果就好。当然,你也要知道造化的盘算。”

“什么盘算?”

“当年,他的言论就小气得很,说是不允许有任何既成的体系,最起码,任何体系都要给剑修留出位置。”

“这也没什么……”

“你是站在玄门立场上,求一个妥协,自然觉得不错。然而剑修所本,若真是拘束,一剑斩开便是,说到底,还是他本身没有那份锐气。”

对影鬼的坚持,余慈不予置评。

但他不可避免想到,剑修西征之事。

迄今为止,剑修几乎没有斩不开的东西,佛国也是——就算最后的结果极其惨烈,西方佛国十法界的构想,却不知要因此蹉跎多少年。

眼看天地大变在即,恐怕,再也没机会了!

可必须要说,剑修的剑,强韧度也是有极限的。

无往不利的神锋,终于在斩破佛国之后崩断;

或者更往前推,当年曲无劫容得巫神身化灵水,投入洗玉湖深处,是不是也能感觉到,剑修的极限所在呢?

余慈终究不是一往无前的纯粹剑修,他能理解曲无劫,同样,也能理解造化剑仙。

既然要涉足体系,既然要留个位置,就必须要有结构,必须要有法度,造化剑仙的选择,可称之为必然。

若影鬼知道他此时所想,说不定会拔剑砍过来。不过此时,他还算一位合格的讲师:“最初的痕迹已经见不得了,可那部分本就是被否定的,你可以只看变化后的那些。”

影鬼的眼神毒辣,很快找出了前后关系,特别是给余慈解释了一些剑修专用的剑意“代号”,这也等于是剑修特有的推衍之术了。他也是借这个机会,将造化一脉的优缺点都提了个大概。

在他的指点下,余慈也渐渐理顺了思路,他也不吝发问,向影鬼请教,几次三番下来,看四壁剑痕,就越发地清晰明透。

只是到后来,他问得越来越少,影鬼也渐渐不说话了。

因为,他们都看到了出乎意料的、别的东西。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间有一个长生剑修进来,应该是李伯才带来的手下,见到秘府中这条呆看岩壁的鱼龙,一时啼笑皆非,也知道这是张衍的宠物,便伸手抓着,将这小家伙扔出去。

余慈不准备另生枝节,反正张衍也好,小家伙也罢,都不会有性命之忧,他就从“小家伙”这边离开,影鬼如影随形,直接进入心内虚空。

只不过,这一位明显有些心不在焉,进了承启天,还在发呆。

余慈也需要整理庞杂的信息。

此时,杨朱那边也终于传讯回来,由于他已经不是信众,也非外道神明,交流得不是那么顺畅,只是托幻荣夫人带个话:

但知有宗门,不知有造化。

这句话不是说不知“造化剑仙”这个人,而是决不会受其影响之意。

从另一个角度看,这也是杨朱坦承,确实知道造化剑仙有所涉足。

按照杨朱的说法,这幅高仿的天魔化芒纱,是他决定用“剑道淬心”之法抵御魔染后,从特殊渠道寻购而来。

当时中介便已提及,此幅化芒纱,是从灵纲山上流传出来,不辨真伪。

但因为搭了这条线,而杨朱也是有心,多年以来,许多消息便源源不断地通过这条线,传递而至。

里面的消息,有真也有假。

杨朱自然会加以甄别,渐渐就发现,这条线许多时候,都关涉到论剑轩的高层,且对方也不是刻意去搞那些神神秘秘的东西,甚至还通过这个渠道,和他有所联系,里面便有造化仙剑的影子。

但要说造化剑仙操控木偶一般,控制着杨朱,也确实说不过去。

余慈见识过杨朱决绝的意志,也愿意相信他,不会任造化剑仙牵着鼻子走,可问题在于,他的反应如果完全落入造化剑仙的设计,那是另一回事。

杨朱也知道这种回应不会让余慈满意,但他没必要解释太多。

只是顺便赠送了一个信息,同样是来自于那个神秘的“特殊渠道”,不知真假。

此时余慈也在琢磨。

据杨朱所言,当年玄黄杀剑横贯北地,始作俑者,正是造化剑仙!

但这位又不是纯粹的幕手黑手,因为在其中,极祖也掺了一脚。

当年北地三湖的局势,便因为这两位无意识的“联手”,变得扑朔迷离,随即一塌糊涂。

据杨朱估计,韦统印操持玄黄杀剑,入魔修炼,屠了七河尖城,应该是极祖的手笔,与当初算计上清宗,算计紫微帝御,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在此之前,早早引了玄黄至此的,却是造化剑仙无疑。

甚至在半途,请谷梁老祖出手的,也是这一位……最少也是他身边的近人。

搞这么复杂,却是何故?

余慈一时想不明白,玄黄有什么问题,让造化剑仙务必诛之而后快?且还不是自己出手,而是假手于人,最后弄得一团乱麻。

现在玄黄是没的问了,先后在三阳劫、离魂鼎中受了一番折磨,后面即使过了塑灵天劫,前尘过往,也尽都忘却,彻底恢复的希望渺茫。

但依照常理,余慈可以推断,真要有什么“问题”,十有七八是在剑园之时。

那么,和玄黄做了多年邻居的影鬼,知不知道?

影鬼没有回应。

相反,在得知了这个消息以后,他的反应更奇怪了,什么义愤填膺、跳脚大骂,统统没有,而是陷入了更深的沉默之中。

见他确实在深思,余慈也不逼他。

余慈清楚,影鬼都想不透的,他更别想弄明白。

那些陈年往事,就由这些当事人去琢磨,他将心神回归本体,去找羽清玄。

五日后就是祭祀祈福之事,从拦海山到洗玉湖,有千山万水,免不了要动用虚空大挪移。余慈自知自家事,他那种挪移的精度就算了,说不得还要劳动羽清玄。

况且,赵相山给诸阳设的套子,也要看看羽清玄的意见。

他没有想过迟些时候,是否会与夏夫人谈不拢。

正如赵相山所言,夏夫人根本没有旁的选择。

倒是围绕在夏夫人周围的各色人等,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很值得评估。

天已入夜,风轻水冷。有一叶孤舟,静静停在岸边,不曾挑灯照明,却有一行人,渐渐走近,举步登船。

“雪枝娘子请。”

“……多谢。”

雪枝临将踏上船去,却又回眸,看灯火寥落的苏家庄园,意绪复杂。不知是否是心理作用,那边固然还是雕梁画栋,在她眼里,也已呈败落气象。

一日不到的时间,家中弟子、婢仆无不人心惶惶,多有逃遁而去的。

对此,雪枝没法说什么,因为她也是其中一员。

在她身边,白衣轻声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你还想不通吗?”

白衣夤夜而来,说是会友,此时也是闲适打扮,本是慵懒妆束,然而意态飞扬,极见气概,大有男子式的潇洒风流。

雪枝扭过脸来,唇角微动,算是笑了一笑。

两人关系不比寻常,看上去也像是个依靠。但雪枝心里透亮,她依靠的,不是同样操持贱业的白衣,而是白衣之后,那一颗正冉冉升起在北地的大星:

渊虚天君!

若非如此,当此关头,白衣只身而来,她岂会甘冒着背主私逃的非议,轻易离开?只是飞魂城那关,她就过不去!

至于是渊虚天君亲自下令,还是白衣狐假虎威,都没有什么区别。

雪枝终于抛却了那些无意义的念头,扶着白衣的手臂,一起登上轻舟,不再回头,直入舱室。

可在撩开帘子进来的刹那,她身上蓦地发紧。

只见有一人正端坐在舱中,虽是裙装华丽,佩镶珠玉,却是腰背笔挺,锐气凛冽,模糊了阳刚与阴柔的界限。

见得雪枝入内,那人微微一笑:

“雪枝娘子,好久不见,请坐!”

出口低沉悦耳,尾韵却有金铁铿锵之意,在女性中,当真少见。

分明是如此入耳难忘的音质,雪枝却不记得有这一位故人。

她扭头看向白衣,却被白衣揽着腰身,莫名身上失了气力,像木偶似的,软软坐下,倒似很听话的样子。

雪枝怎么说也是步虚修为,就算里面有被苏双鹤催生的水分,但也算不俗了,可眼下却是全没有反抗的余地。

白衣的修为,竟然有这么强?

这也不算什么,至此她哪还不知道,二人定是一伙儿的。

雪枝心中阴影蔓生,她也知道,一句话问出来,会显得很蠢,可此时心神摇荡,不克自持:

“这位,也是天君亲友?”

女修朗声一笑,愈显嗓音的奇妙质地:“一甲子前我就认得他,实是故人无疑。”

岂有此理!

雪枝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谁不知道渊虚天君真正涉足修行界,也才四五十年的时间,若以面前女修所说,多出的十年又是怎么回事?总不会是童稚之时的青梅竹马吧!

任雪枝如何怀疑,女修都是淡定从容,尚有闲心为雪枝斟一杯茶,略微示意,也不管雪枝喝是不喝,微微笑道:

“雪枝娘子应该是忘了我吧,其实,白衣初至环带湖时,是我送她去的,当时也与夫人遥遥打了个照面,未曾留下印象。那么,再自我介绍一下:我道号赤阴,雪枝娘子直称便可。”

赤阴?

这个名号,雪枝真的没什么印象。

眼下这情况,实在太过诡异,不由得再看白衣。

她早已知道,白衣的本职,是一个情报贩子,环带湖上“冷烟娘子”的身份,只是掩护而已。从这里推断,赤阴也是同样的行当?

见雪枝不得要领,赤阴哑然失笑:

“雪枝娘子须知,白衣也好,那个冷烟娘子的艳名也好,虽然好听,却不涉根本,没有意义,今日为祝你我三人重逢,我再给娘子提一个秘密……”

说着,赤阴向白衣使了个眼色。白衣似叹似笑,本就是贴着雪枝腰身的素手,灵动如蛇,蜿蜒而上。

雪枝心有不祥之兆,本能想挣扎叫嚷,却突然失了声,全身上下仿佛再没有一处是自己的,这种手段,尽是满满的恶意,使她心神更是冰冷。

随即,她胳膊上仿佛被狠拧了一记,疼痛倒也罢了,那种筋络扭曲变形的清晰感触,才最是可怖。

雪枝仍然是动弹不得,此时的她便像是个木偶,被白衣轻抬着胳膊,将衫袖褪至臂弯,使得雪白臂上的数点红痕愈发明晰。

其形如梅花,纹理分明,清晰得几乎要凸出来。

事实上,也确实凸出了数分,仿佛真有一朵梅花从肌理中绽开。

“月摇横水影,雪带入瓶枝。”

赤阴漫声轻吟,依旧端坐,一派守礼知节的气度,与案几这边二女缠做一团的情形,鲜明映衬,荒谬绝伦。

“初见时,便觉雪枝娘子最称梅花,那苏双鹤为人虽卑劣,却能截得娘子,入瓶赏玩,便是死也不枉了。”

赤阴在说什么,雪枝几乎一个字都没听进去,此时的她,只是呆呆盯着臂上那凸显的“梅花”,身心颤栗。

虽然多年来,一直在环带湖附近,别的地方少去,但在那种烟花之地,情报收集可谓是应有之义。她的见识也不差,特别是看到这种独特的标识,再不明白,也就说不过去了。

“百花烙……花妖!”

白衣“哎”了一声:“姐姐叫我?”

雪枝仿佛被人迎面打了一拳,脑中眩晕。

花妖此人,数十年前才刚刚在北地出名,以“百花烙”的独门刑术,使天下人闻之色变,而且行事肆无忌惮,接连做下多个大案,虽是女身,却最喜折辱女性,短短几年内,其恶名大有追赶“神憎鬼厌”的势头。

然而横行年头不久,此女又莫名消失,人们只以为是遇了哪个仇敌,遭到灭杀,却不想,却不想……

恍惚中只听赤阴笑道:“雪枝娘子勿惊,实是我们几个孤魂野鬼,为了在这红尘间留得命来,抱团结社,给自己争一份立身之地。今日之会,也只是想借雪枝娘子一份助力。”

雪枝一轮心绪激荡过后,倒是恢复了几分理智,她不去看赤阴,而是回眸盯住白衣,压低声线:

“你假借天君旨意,诓我进来,又勾结外人,不怕天君震怒吗?”

白衣但笑不语,对面,赤阴则悠然道:

“雪枝娘子不曾生养吧。”

“……”

“哦,不要误会,只是举个例子。想来娘子也是洗炼过阴神的,当知不管是怎么洗炼,人之初生一段时日的记忆,无论如何都寻觅不到,是也不是?”

雪枝不回答,心中不祥之兆汇结阴云,愈发浓重。

只听赤阴继续道:“神魂上寻不得,不免要到形骸根本上找原因。据我所知,有一位大能曾就此做过一些研究,其本意是想测试生灵情绪‘四本色’的源流,不想中间偏了路线,在婴孩脑宫结构上,颇有所得。”

到这儿,她又是冷笑:

“其实,这些研究,各宗各派,包括各大门阀,都有涉足,只不过院深墙高,轮不到我们了解罢了……话说远了,就说婴孩脑宫结构。

“但凡婴儿出生时,脑宫尚是发育不全,许多微妙处,与成人大异,其所见所感,也大有不同。其后逐日逐月变化,不是简单的膨胀放大,而是后发育的,压过前面发育的,层层相叠,以至于初生的记忆都给覆盖、擦除,有的虽然保留下来,却是彻底断去了寻找的路径。

“此是天然生长之理,当真奇妙得很。那位大能就想,这一变化倒是可以利用一番,由此创出了一种神通法术,可以使你我的脑宫形骸结构催生改变,便如婴孩,发育之中,自然重洗一遍,由于是仿自天然,除非心有定见,便是剖开头颅,也看不出端倪。

“这种神通,可以完全擦除原有部分记忆,覆盖上新东西;也可选择性地修改脉络;也可以只断去连接路径,只待事情过后,重新找回……是了,雪枝娘子想来也明白我们要做什么,就是不知道,娘子想选择哪一种?”

雪枝抿住嘴唇,想保住最起码的气度和尊严,然而听赤阴一条条详细说起,那种随时可能被抹杀自我的恐惧感,如汹涌大潮般袭来,让她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赤阴笑意不改:“你且放心,此等神通,只是局部掩饰、更改记忆,变不得气质禀赋,便是施术后,你还是你,没什么差别。

“本来步虚中人,阳神大成后,这种法子已不太有效,但还好,你修炼的法门,出自飞魂城,走的也是形神混化不分的路子,用此术倒是正好。”

“至于后遗症什么的,更不用担心,你看白衣,便是最好的例子。她身份特殊,与我一起投入夏夫人麾下时,为谨慎起见,以此神通断掉了部分记忆回路,这些年下来,不但夏夫人未曾见疑,连那位天君都给瞒过,还得了信重,当真最好不过。”

雪枝终究也是聪慧之人,听得出赤阴话中,虽有“投入夏夫人麾下”云云,其实对夏夫人没有半点儿尊重,自然是另有所图。

“你们是谁?是哪位大能治下?要做什么?既然你们要修改我的记忆,还怕告诉我吗?你们要对付渊……”

那个词儿刚出口,旁边白衣已经伸手掩住了她的嘴唇。

雪枝想挣扎,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赤阴长身而起:“娘子是聪明人,就要把聪明用对地方。天君虽是故人,这时候还是不要打搅为好……夜长梦多,娘子不妨及早安歇吧,让白衣好好陪你!”

言语中,雪枝眼帘便似有千斤之重,勉力抵挡数息,终于还是全盘崩溃,神思缥缈,直至陷入浑蒙深处。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雪枝悠悠醒来。

初时不知今夕何夕,还以为身在庄园之中,欲待起身,却觉得身上有些异样,悚然一惊之时,便见身畔,白衣以薄被掩住胸口,微微而笑。

雪枝微微眩然,前尘记忆都浮上来。记得是昨夜背主夜奔,心神颤动,喝了几杯薄酒,不克自持,竟不顾外人在场,与白衣一夜缠绵,滞留湖上,如今却是即将到白衣所居之处。

那位名叫“赤阴”的天君旧友,应该已经先一步登岸。

雪枝脸上火烧也似,更是惶惑,昨夜怎地那般荒唐?如今是要投靠渊虚天君的,万一因此招了恶感,又该怎办才好?

她心头莫名有些不安,但细察身体感觉,依稀也是前几次与白衣在一起的模样——她和白衣关系,天君应该已经知晓才对,之前不说,或许对此并不在乎?甚至可能是有所喜好?

不管怎样,此时已经船已临岸,便是退缩,也没有可能了。

据雪枝所知,渊虚天君在洗玉湖上的亲友、手下,其实是分居两处。

一处是宜水居,即华夫人当初的落脚地,原有的明堂楼阁在刺杀行动中毁于一旦,这一处是海商会大出血,舍了虚空法器建起来的。后来两边因为华夫人之事,两边几乎决裂,海商会也没脸再要回来,就这么维持着。

在那边,都是渊虚天君最亲近的人,但也是雪枝欲加入而不可得的。

另一处,本来是在随心阁的三宝船上,人数不多,其实就是沈婉、白衣,随心阁送出的四位侍婢,其中的栖真,是已经倾覆的玉景门弟子,与上清宗也有渊源的。

这一行人,从环带湖时,便跟着渊虚天君一路北上,雪枝本也在其中,但到洗玉湖后,还是回到苏家庄园里。而后,苏双鹤要她与渊虚天君多“亲近”,所以,偶尔她也会去住一住。

但因沈婉北去,几人不能长留在船上,与宜水居那边,也不是太搭调儿。

沈婉在征得余慈同意后,将她们暂时安置在平治元君的居所。

这些时日,薛平治和徒儿骆玉娘,要么去寒泉疗伤,要么就是去忙活新得的飞泉界等事,并不常在,倒让白衣等人“鸠占鹊巢”。

雪枝如今去的,便是此处。

洗玉湖本身面积不大,两处相距也不算远,但除了栖真偶尔会去宜水居,向五娘子、九娘子问安以外,其余人都是比较疏离的。

雪枝不知道,如今她在渊虚天君眼中,究竟是怎么个角色。

是外室……或者,连外室也不如?

外人都道她是渊虚天君的相好,话里话外,甚至勾连上苏双鹤,说得更加难听,可雪枝很清楚,不是这样的。

虽然渊虚天君在外人看来,性好渔色,颇有些轻薄名声,可这些日子处下来,她却看出,那一位的心思,十之七八没在女色上面,只是包括苏双鹤在内的世俗之辈,以己度人罢了。

也许,渊虚天君确实要在她身上得些什么,却绝不是什么女色。

正因如此,她找不到自己的位置了,她难道就依靠着这种误会,硬粘上去吗?

现阶段,让她稍稍安心的是,渊虚天君并不在洗玉湖,她还能顶着这“帽子”,厚颜寄身于此。

也许,要把“名份”落在实处?

此时,白衣着衣已毕,仿佛昨夜什么都没发生过,笑道:“今日正好平治元君在,我引你去见她。”

“见元君?”

“毕竟是元君的居所,岂能失礼?”

雪枝如今已没了主心骨,依言去了,见薛平治的过程,也是浑浑噩噩,都不知道是怎么过去的,还好,薛平治的注意力也不在她身上。

此后,白衣安排雪枝住下,自己却留在薛平治这边。

薛平治对于雪枝,态度持中,但对白衣,则要直白得多:“为何引她来?”

白衣浅浅笑道:“不管事实如何,据各方传言,她与天君的关系已然确定,如今苏双鹤出事,飞魂城、家族中,都是一片忙乱,顾不得这里。万一有人趁乱害了她,天君面上须不好看。”

薛平治不置可否,她精通阴阳之法,对白衣昨夜的勾当,当真是一望便知,但她也懒得挑明,而是奇峰突出:

“昨晚,赤阴又去了哪里?”

白衣就笑,除此以外,再无片言只语。

薛平治冷眼看她:“你、赤阴、慕容轻烟,一直以来,都在我与夏夫人之间来回穿梭,赤阴怎么说,也是我的徒儿,慕容则是夏夫人义女,唯有你,来历不明,心思莫测,又是这般态度,真当我不会拿你怎样?”

说到这儿,薛平治也笑起来,笑意微冷。

如今她七情倒错之苦,已经消解大半,大劫法宗师的气概重现,对白衣这样的,自然有千般手段泡制,这般威胁,倒是有些失了身份。

不过,这也是看在余慈的面子上,知道余慈与她关系微妙,不想越俎代庖,这才警告一声。可若白衣自恃恩宠,说不得她就要好好教其做人的道理了。

白衣终于收了姿态,恭恭敬敬行礼:“元君教训得是,白衣知道了。”

薛平治略一点头,让她退下,视线却落在其背影上,若即若离,直至身形消失,才收回来。

此人的行事、爱好,其实是她最讨厌的那种,尤其是刚刚看到她与雪枝在一处,更让她想起当年不堪的岁月。

若非是近日疗伤见效,说不定就给勾起了心魔。

也是因为如此,早些年,有意无意都将她几人的交往忽略过去,但现在看来,还真有些古里古怪。

便在她沉吟之时,赤阴求见。

薛平治哑然失笑,这几个来来回回,果然是算计好的么?

她一直觉得,赤阴这位记名弟子,许多方面,都与她相似。

性情有男儿气,心高气傲,凡事精益求精,绝不会在衣食住行上委屈自己,极好场面奢华。

观其此时,如见她当年。

相较之下,骆玉娘是仿了她的男儿爽利、重情重义,但半生漂泊,不拘小节,有江湖气,在爱好上,除了美酒以外,两人可是没有半点儿相同,有些时候,还不如赤阴聊得来。

当然,薛平治很清楚,赤阴拜入她门下,从一开始,就是场交易。

她教给赤阴长生术,赤阴则带来夏夫人的助力。

赤阴在礼仪上做得无可挑剔,却从来没把她当成真正的“恩师”,反过来,她也是这么个态度。

打量赤阴片刻,薛平治便问:“夏夫人那边,有什么说法?”

“夫人已经与渊虚天君达成协议,请天君回返洗玉湖,到巫门祭湖大典上观礼。”

“总算还头脑清醒。”

之前,薛平治已经和余慈通过特殊渠道交流过,但此时,还是一板一眼,细细询问,这不是做态,而是要从赤阴这边的渠道上,比对出细微的不同,以进一步挖掘出飞魂城的情况。

这一问一答,就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薛平治了解得差不多了,突然话锋一转,问起:“你昨夜是怎么回事?”

赤阴果然是坦然答道:“师尊是说雪枝之事吗?弟子是去凑个热闹,看白衣与美姬游戏,聊做休闲。弟子自知师尊好恶,不曾真个参与……况且,也是为日后准备。”

这里话里坦白得过分,自然是带刺的。

薛平治对此,却是一笑置之。

以前她是忽略了,可在和余慈关系密切之后,又怎么可能不仔细了解。所以她很清楚,这徒儿与渊虚天君,早年有那么一段恩怨。

她不否认,只要渊虚天君能助她报得大仇,若其有意,她绝不介意将赤阴献上,便如昨夜雪枝。那时,就算她自己代入赤阴、或者什么人的角色,也没什么大不了。

如今的渊虚天君,就有这份资格。

她是这么个意思,赤阴又不是泥雕木塑,怎么可能没有想法?

只不过,薛平治不会把她的想法当回事儿就是了。

至此,师徒二人就没什么可谈的了,赤阴依旧是态度恭谨,告退离开。

薛平治决定要和余慈沟通一下。正好不久前,余慈邀请她去研究一个高手的推衍留痕,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她便往宜水居而去。

宜水居这边,要比她那里清净多了,虽然外面还有大批的修士,尽可能地表现虔诚之心,可里面这些小妮子,都没什么坏心眼儿,让人省心。

进得宜水居,前面却有一人,也是刚刚回来。

那人感应非常敏锐,在薛平治看到她的第一时间,也是回眸,恰与薛平治打个照面。

是叶池啊……

这位一直重伤昏迷的后辈,薛平治之前也见过的,清醒时见面,倒还是头一回。叶池给她的感觉很是文静,有些内向,不大爱说话,只是停下来,欠身行礼,叫了一声“元君”。

薛平治与其师叶缤也是密切的盟友,也不介意,亲切问询几句,随后便分开,直趋宜水居旁边,她最熟悉的冷泉所在。

在这里,也是疗伤议事两不误。

推开石门,薛平治倒是意外见到了余慈的身影,分明是用神主手法,投影过来。后者见了薛平治,笑着打声招呼:

“元君安好。”

二人已经可以忽视那些虚礼,招呼过后,便直入主题。余慈借用冷泉寒烟,将早早准备好的几幅图像映现出来。

“元君,这是我在洗玉湖底,见到的某位强人留下的推衍痕迹,据我等推测,里面很有些门道,但深究起来,还有些模糊未明之处。元君见识高明,或可为我解惑。”

薛平治之前已听过余慈的描述,出于“预防干扰”的目的,余慈并没有谈及细节,她心中全无概念,直至亲眼目睹,眉峰便是一蹙。

“这是造化之法?”

身为此界最优秀的丹师之一,薛平治对造化之法,自然也深有研究。

余慈没有多说,只是让她继续看下去。

薛平治也没有再说话,也不顾疗伤之事,细细看下去。

这一仔细,便忘了时间流逝,她花了足有三个多时辰,才告一段落。

此间,她在这四幅,其实是几十上百幅图画堆叠的图景之上,留下了几道“笔记”似的圈勾符号。

每留下一处,余慈就能看到,薛平治的脸色便阴沉一分。

虽然还没有得到最终答案,可如此反应,等于是间接验证了他和影鬼的猜测。

薛平治停下来之后,又沉默半晌,一方面是梳理思路,另一方面也是缓解消耗过甚的心神。大约小半个时辰后,她才开口:

“天君可否形容一下,留痕之上的真意性质?”

果然是读通观透了,一句便中关要。

余慈点点头,伸手一指,那些死板映现的痕迹之上,便有剑意流动,铮然有声。他很难模仿造化剑意,但对影鬼来说,不是问题,除了层次达不到,其他的几可乱真,这是借了力过来。

本来是极精妙的手段,薛平治却已顾不得了,可以看到,剑意既出,她之前做的那些“笔记符号”,便在剑意流动之后,接二连三地扭曲、破灭,似乎有两股力量彼此冲击,到得后来,整个冷泉上的寒雾,都给调动起来,翻腾盘转。

直至一声暗哑剑吟过后,最后一个符号被抹掉,寒雾沉寂,图景依旧还是原来的模样。

薛平治冷然一笑,面上还算自持,然而情绪波动,元气激荡,转眼将图景碾得粉碎,便是寒雾一时也合拢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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