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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宫夜

禁庭 流鸢长凝 2787 2024-09-18 11:21:44

中秋向来是宫中重视的佳节, 那日的含元殿极是热闹,君臣同乐,长安百姓也与天子同乐。

烟花漫天,看似绚烂, 可在知情人眼里, 看见的只有灰烬。

婉儿站在武后身侧,与众臣一样, 仰望天幕中的万千星屑。她不禁有些出神, 灿若星辰的烟花只有一瞬绚烂,最终也要归于寂静与昏暗。若能在青史之中留下一笔, 也算没有枉活这一世。

想到这里,婉儿嘴角微微一扬,视线沿着天幕一路坠下,落在了太平身上。她该比其他人幸运, 只因与她一起青史留名的, 还有一个心上人, 太平。

恰好,太平早已凝望她许久,恰好与她的眸光撞在了一起。

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小公主执盏举杯, 微微点头, 敬向了婉儿。天上是星辰万里, 人间有她瞳光若星, 独耀她一人。

醉人的向来不是盏中酒,而是情人的柔情脉脉。

婉儿微微垂首,虽不能举盏回敬,可这杯酒她已入喉,烫得一颗心砰砰直跳。

殿下。

她在心间哑笑轻唤, 与太平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向天幕——

烟花绚烂,星屑万千。

这是暴风骤雨前最后的宁静,何不享受当下,不去想明日如何,后日又当如何。

此时天上绽放的是今晚最大的一朵烟花,星屑散落,洒满了半个天幕。

缤纷之下,太平悄然顾盼,不禁哑然失笑。只因她心头那个姑娘,此时笑容温婉,面庞被星火照得极是明亮。

人海之中,婉儿总是最耀眼的那一个。

得心上人如她,夫复何求?太平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坐在她边上的李旦满腹狐疑,顺着她的目光往那边看了一眼,那边坐的分明是二圣。

“太平,你在傻笑什么?”

“佛曰:不可说。”

太平笑意更是浓烈,示意春夏添满酒,举盏一口饮下。这会儿喉也烫,心也烫,再悄悄顾看婉儿时,只觉神魂微醺,恨不得将她拥入怀中,恣意咬上一口耳垂。

李旦听得一头雾水,转头看向一侧,发觉二哥李贤也望着二圣那边发呆。太平看哪里发呆,他是猜不到的,可二哥为谁发呆,他用脚指头都想猜出来。

除了上官大人,还能是谁?

李旦也曾见过二哥这样的眼神,那是他渴慕一件事时才会有的热烈眸光。那时他初入东宫,少年意气风发,曾经站在宫阶高处,远眺宫墙之外。

当初渴慕江山,如今渴慕美人,一样的眸光,一样的求之若渴。

李旦从不敢有这样的眸光,父皇与母后是大唐最耀眼的所在,兄长也是耀眼之人,他只能小心谨慎地做他的殷王殿下。甚至,他也没办法像三哥李显那样,在府中恣意玩乐,做一个母后宠爱的逍遥英王。

“四哥,你想什么呢?脸色这般难看。”太平轻轻地揪了揪他的衣角,小声问道。

李旦微笑不语,举盏喝了一口。

太平知道这个四哥偶尔心事重,他若不想说的,她是怎么都问不出来的。她亲手给李旦添了酒,“今日是中秋佳节,不管四哥有什么烦心事,尽管放下,妹妹陪你好好喝几盏。”

李旦舒眉,他必须承认,太平这个妹妹确实暖心。

“来!”

两人互敬一杯,相视一笑,一起望向了天上星辰。珍惜当下,这一刻难得的天家情真。

太平很是清醒,越是靠近政治的漩涡,天家的感情越是脆弱如齑粉,微风一吹,便纷纷四散。

中秋良宵终是落幕,三日后,太子在东宫设宴,宴请二圣赴宴,共聚天伦。

宜秋宫从清晨就开始忙碌,宫人们没有一刻能停下,黄昏时刻,大明宫那边传来了消息,言说天子李治突犯头风之症,不便驾临东宫。

这个可能也在李贤的预料之中,今晚他自忖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下。天子不便来东宫也好,不过是分两处解决同一件事,只等明早日头爬上东山,他便能是大唐的新王。

武后自然是要来赴会的,她想亲眼看看,这个儿子能翻起多大的浪来。是她给了他生命,就算是反戈指向她,她也希望这个儿子是有血性的,哪怕注定是输,也要输得让人尊敬,这才不会辱没这天家血脉。

武后启程走出紫宸殿时,太平专门来送。

“你也想去?”

“母后,儿还有功课,况且太子哥哥也没有邀请儿。”

太平只是不放心阿娘与婉儿,想来送送她们。只见她从袖中摸出一个小方盒子,递向了婉儿,“请上官大人代本宫送二哥一份礼物。”

“诺。”婉儿从太平手中接过小方盒子,指腹轻轻摩挲盒底,竟用阴文镌刻了两个字——太平。

婉儿知道这是太平的心愿,虽说早知结果,可太平还是担心她们的安危。

武后好奇地瞥了一眼小方盒子,“这是何物?”

“太子哥哥向来喜好雅物,这是他一直想向儿讨要的鸡血石印章,儿一直没有刻字,今日难得太子哥哥想与母后亲近说话,儿想锦上添花地送他个理由,他心情好些,母后想必心情也能好些。”太平说得头头是道。

武后从婉儿手中拿过小方盒子,指腹碾过盒底,摸到了那两个字。笔划简单,最是好猜。她颇是高兴地看了看太平,果然是沉稳了,会明人说暗话了。

有这两个字,武后怎么都会大胜归来,她还想看看,自己的太平日后究竟能飞多高。

“太平。”武后意味深长地道出这两个字。

太平一时不知这是阿娘在唤她,还是阿娘在回答她。

武后看了看天色,“去陪陪你的父皇吧。”说完,她担心太平没有明白,又补了一句,“今晚母后会在东宫多待一会儿,寝宫那边只有德安在。”她刻意念重“德安”二字,天子突然头风发作,却了家宴,当中定有玄机。

太平自然知道这是什么玄机,上辈子二哥的宫变还没来得及开启,便被阿娘压制下来。这辈子虽说与上辈子异曲同工,可既然她选择与婉儿剑走偏锋这一步,她便做好了今晚的一切准备。

“儿谨遵母后训示。”太平躬身一拜。

武后轻笑,“明早,本宫要亲自看看你今晚的功课。”这句话,无异于太平想听的“我会安然回来”。

太平沉腰,恭送武后与婉儿渐行渐远。

东宫那边阿娘已经备好反击之策,大明宫这边,今晚便只能由她唱好这出戏了。

夜色渐深,天子寝宫亮起了宫灯。

今晚寝殿四周似乎格外地安静,偶尔巡过一队宫卫,甲胄的摩擦之声极是清晰。

李治坐在龙榻上,与往常不一样的,他今晚竟然穿了甲胄,腰上还佩了长剑,像是要御驾亲征一样。

德安虚掩殿门,不时透过门隙往外探看。

“德安。”

“老奴在!”李治的一声轻唤,让德安不禁打了个哆嗦。

李治皱眉,“你也算跟着朕见过不少风浪了,今晚怕什么呢?”

德安不敢直言,这可是要变天的大事。

“陛下真的相信上官婉儿的话?”德安低声问道。

李治沉声道:“她骗朕是死,不骗朕……也是死。”

是的,天子突然却宴,正是因为婉儿的一封密信。她言之凿凿,今晚东宫杀机四伏,太子是想在东宫逼迫天子写下退位诏书。

李治知道这个儿子的本事,既然媚娘把他逼到这一步,想必这次家宴他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局势早已到了不死不休这一步,一个敢设局杀母之人,身为天子的李治,如何还能让他继续做储君呢?

这个道理,李贤也清楚。杀母逼父,只有成王,才能像皇爷爷一样,抹去这桩污点。所以,今晚这东宫之宴,李治是万万不能赴的。

可是,李治转念又想。上官婉儿近几月与太子的传闻甚多,她究竟是为了探听消息,才与太子亲近?还是假戏真做,刻意巴结太子,另谋生路?

若是前者,李治今晚只用在大明宫中坐山观虎斗便是,他乐得看见这样的结果。若是后者,上官婉儿的密信肯定有诈,今晚的大明宫也不是安全之地。

他着甲,只为以防万一。

德安听见天子这话,终是踏实许多。

“不对!”

李治突然提剑站起,耳翼微动,总觉得外面的气氛不对劲了。

德安瞪大眼睛,慌乱地趴在门边,往门隙外一瞧,这下更慌了!

“陛下……外面……外面站了好些羽林军!”

“羽林军?!”

李治大惊,羽林军向来是媚娘掌控,他的寝殿四周一直是他的亲卫禁军负责巡逻。这个时候来羽林军,要么是媚娘的人,要么是……东宫那边掩人耳目的手段!

上官婉儿不可能是媚娘那边的人!

她的一家,就是因为废后获罪,她若帮媚娘行事,于她上官氏而言,并无好处。

李治不能相信第三种可能,他强作镇静,示意德安出去问询。

德安点头,只身走出了寝殿,扬声问道:“你们是哪个营的,这里可是天子寝殿,谁给你们的狗胆!胆敢……”

“噌!”

这百名羽林军齐刷刷地抽出佩剑,将德安吓得顿时噤声。

那人刻意说得极是大声,“陛下头风日盛,不能理政,不妨让出玉玺,让天后监国。”

李治的手指捏得佩剑咯咯作响,媚娘岂会做这种明目张胆的蠢事?这一刻,他敢肯定,上官婉儿在这个时候给他密信,定是选择了太子。

太子年少,最慕女色。

她那样的女子,攀上了太子这枝高枝,李治能许她的,李贤也能许她。甚至,说不定日后还能母仪天下,成为第二个媚娘。

“可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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