讲道理,如今谢阿贵的心情非常复杂。
恨不得引吭高歌,唱一曲一江春水向东流,以抒发心中的悲凉和惆怅。
“第二次了啊……”他捶胸顿足,手抖着指着周围一脸无辜的猴子,“我们今天一大早啊,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啊,跑着圈啊,听着您老人家的训话啊,突然就被屎给泼了啊!如果不是我们眼疾手快,此刻,此刻……”
谢阿贵一脸悲愤莫名:“此刻就成了真的腌臜泼才了啊!”
“……说的好像你现在不是似的。”
“啊?”
“不,我是说……”孙朗面色温和地将铁头老猿拉过来,拍着猴头的肩膀,“如今他已经弃暗投明了,大家都在我手下做事,就不要自相残杀,惹别人笑了。一天之内差点被泼两次,也算是一种猿粪了,你们说对不对啊?”
谢阿贵那纠结的表情显然是写着“这特娘的当然不对”了。
“贵仔,我知道你咽不下这口气,但我已经狠狠地教训他了,现在让他跟你赔个不是,回头请你嫖一顿,这事就到此为止,吼不吼啊?”
孙朗笑眯眯道:“咱们混江湖的人,不要这么斤斤计较,你瞧那霹雳火秦明,虽然宋三胖派人冒充他劫掠州府,设计构陷他,搞得他被视为叛贼,不仅官丢了,老婆也都被砍死,但宋江给他道个歉,然后把花容的妹子嫁给了他,这秦明就不生气了,这事就揭过去,以后就老老实实当马仔……你看看人家这三观,多正啊!”
“……虽然不知道秦明是谁。”谢阿贵语气复杂道,“但我觉得他肯定很不喜欢他原来的老婆。”
“英雄所见略同。”孙朗点头道,“所以这事就此揭过吧。”
“……这两者之间有什么因果关系吗?”谢阿贵猛然摇头道,“不行,这事太窝囊了,您不必劳神,我与这厮做上一场,出口恶气再说。”
铁头老猿看孙朗显然是在拉偏架,斜眼道:“怕你怎的,来来来!我要是输了,不躲不闪,就任凭你泼我一桶粪!”
谢阿贵叫道:“我若是输给你,不用你动手,自己便一头栽进粪桶里!”
孙朗听到,眼神一亮,后退两步,惊喜道:“此言当真?”
“……”
谢阿贵和铁头老猿神色古怪地对视了一眼,突然感觉心好累。
“算了,算了……”谢阿贵摇头道,“不打了,你自罚三杯吧……”
还没等铁头老猿面露喜色,谢阿贵便指了指一只金丝猴:“那猴儿手里有个瓢,粪都是现成的,你这就请吧。”
铁头老猿还没来得及大怒,孙朗就迟疑道:“这样不好吧,三杯?常言道,两个女的,也就一杯,你这太过粪了……”
谢阿贵就算再蠢,也能听出孙朗在拉偏架,常言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兔子急了也会艹鹰,人如果热血上头,就什么都不顾了,他眼色不善地看向孙朗,抬起手来,就要说话。
“咦,你手上怎么还带着锁链?”孙朗神色温和道,“来,我帮你解开。”
原来当初挣脱锁链的时候,谢阿贵只是用蜈蚣的毒液将铁链蚀开,两截锁链还铐在手腕上,他当时寻思反正手头没有兵器,这锁链坚韧无比,刀剑难伤,缠在拳头上,杀伤力也不小,凑合着先用用,所以也没有解开。
如今孙朗伸出手来,轻轻一掰,精钢铁铐应手而碎,裂成一地铁片,简直比瓷器还脆,游侠扒拉了三两下子,谢阿贵费了老大劲才弄断的铁链就像面团一般七零八落,扁圆随意,解开了谢阿贵的束缚之后,孙朗才若无其事道:“你刚刚想说什么来着?”
谢阿贵看了一眼碎了一地的铁链,咽了口唾沫:“没……没什么……”
孔仲吾旁观者清,早就看出了这位周少侠并非有意劝和,而是想看热闹,他心想不如现在给谢阿贵一个台阶下,于是出言道:“两位的争执一会儿再说,不要耽误正事,我们有紧要的事情禀告周少侠……”
他这样说着,看向谢阿贵:“是出口恶气重要呢,还是性命重要呢?”
谢阿贵猛然醒悟,先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同伴,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他看向孙朗,语气激动道:“周少侠,那个姓鲁的女人,恐怕不是好人,我们之所以被陷在这里,就是被那女人身边的那个蛇蝎美人给诱骗,那时您不在,我们躲在地窖中不敢出来,突然那个蛇蝎美人出现,让我们跟她走,我们还以为是您派来接应我们的……”
“原来如此。”孙朗点了点头,也不惊奇,难怪鲁淑仁婊人格出现之后,黑玄荡就不见了踪影,原来是接到了婊人格的秘密指令。
只是这只蛇到底是听命于谁的呢?
“我之前曾经猜测,将你们掳走的肯定是你们信任或者熟悉的人,排除之后,不是黑玄荡,就是祥林嫂……”孙朗摸着下巴,沉思道,“那现在看来,掳走你们的是黑玄荡,那杀掉赵四与何春来满门的,就是祥林嫂无疑了……”
几个人听到祥林嫂的名字,眼中立刻浮现出她死时的惨烈模样和诡异场面,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脸上浮现出了兔死狐悲的伤感。
孙朗察言观色,皱眉道:“看你们的模样,她已经死了?”
谢阿贵眼中闪过了一丝恐惧之色,低声将下面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下,孙朗眉毛一挑:“还有这事啊……嗯,你刚刚说,你们一路逃出来,没有见到过一个人?也没有发现尸体,血腥味什么的?”
谢阿贵点头。
“啧,看来这次白忙活一场。”
孙朗环视一圈四人,然后指向了铁头老猿:“之前我们一路追踪到这里,想要擒下五猖会的首脑,问一些事情。我本来想用承袭自康师傅的潜行技巧进入一探究竟,毕竟我杀手47也玩的挺好,不过他坚持说,不如往里面投翔,灌一个翔淹七军,把里面的人熏出来。”
差点就被翔淹七军的四人同时向铁头老猿怒目而视——好恶心啊这个人。
铁头老猿心中有苦难言,只得含泪背锅,毕竟现在头上被扣黑锅,总好过日后头上被扣粪桶……这个家伙绝对会做出这事的……
孙朗若无其事地将锅一甩,继续道:“现在看来,这行动是没有意义了。毕竟里面没有人,肯定是被事先支开或者处理,说明里面已经不是日常状态,敌人肯定是察觉到了什么,或者是准备做什么……”
“在这样的情况下,就算是被翔给熏了,五猖会首脑也肯定不会出现了……”
他思虑了片刻,摆了摆手:“来,带我下去看看,去那间囚禁你们的石室。”
当下铁头老猿指挥猴群散开,四下戒备,遇到可疑人等,就以猿啼示警,以孙朗的速度,敌人一经发现,孙大爷就会直接轰开墙壁以直线路径前进,分分钟破山而出,敌人就是多生两条腿,也休想逃过他老人家的追杀。
安排停当之后,谢阿贵四人并铁头老猿,在孙朗的带领下,重新沿着这通风口进入了山腹,一路返回,偌大的地室,走廊两侧的房间,果然空无一人,寂寂没有人声,孙朗特意去几间石室看了看:“摆放齐整,物件归置,没有什么仓促之感,应该不是紧急调动,而是一步一步的谋划,这里面的人哪里去了?”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六人回到了那间祭坛一般的石室。
走进去之后,孙朗吹了声口哨。
铁头老猿见到如皮影般被吊着的华小栓和九斤老太,又看到了祭坛中诡异的布置和不知名的祭品,眼中闪过了一丝本能的厌恶和畏惧,他走进了两步,看到了祥林嫂的尸体,愣了片刻,叫道:“这是……狼妪!”
“果然。”孙朗目光灼灼,“五猖会中的狼妪,就是八苦中的祥林嫂,如今看来,蛇女的身份也八九不离十了。蛇女是鲁淑仁的宠物,祥林嫂是八苦中的人物,这两人居然全都隶属五猖会……嘿,贵圈真乱。”
他走上了祭坛,先看到了死掉的飞蜈蚣,孙朗蹲下身来,拨拉了两下,发现蜈蚣已经是一具干尸,内里的血肉精华不翼而飞,不由面露惊讶之色。
“猛男。”他郑重地向谢阿贵拱了拱手,“你现在都没死,估计你已经百毒不侵,顺便功力大进了。据我所知,上一个被毒物缠住后张口就咬的人叫做郭靖,他混得非常不错……”
谢阿贵用了几秒钟才搞清楚了孙朗的意思,摆手道:“不不不,我没有那本事,也没有这个胆子。我没有吃这条蜈蚣,当时我杀了它之后,它体内突然迸射出一道浓郁的血气,就像是有灵之物一般,冲出了石室,不知道去了哪里……”
“哦吼……”孙朗脸上露出了哦摩西罗伊的表情,“居然还有这等事情?”
他四下看了一圈,将目光投向了摆放的祭品上,整个祭坛阴气森森,妖异弥散,在狰狞的壁画和诡异的容器中,盛放着颜色各异、形状古怪的生灵肢体和异味血液,令人一观之下,就心生寒意。
孙朗走了过去,抬起一脚,踢翻了一个罐子,那罐子上刻着三翼狮尾、牛头蝠翼的怪兽,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里面的东西洒了一地,墨绿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还有一些古怪的事物——反正几人瞅了一眼,脸上就浮现出了欲呕之色。
游侠不动声色,哼了一声:“哈,好久没见这玩意了。”
他随手拿过了一只双耳兽樽,往里面瞅了一眼,随手扔到了一边,砸在一副妖兽噬人的血腥壁画上,发出了咣当的大响。
想想吧,在这妖异可怖、阴风阵阵的邪异祭坛上,周围都是栩栩如生、诡异阴森的壁画与邪物,整个祭坛散发着一种碾压生灵、残暴诡异的气息,令人凭空生出畏惧之心,而一个年轻人,正在翻箱捣柜,乱踢乱踹……
“我在戏文里听到过这样的桥段……”谢阿贵的声音微不可查,“通常什么惊世巨妖或者被封印的魔头修罗,就是被这种不知死活的傻大胆放出来的,是不是要提醒他小心着点?如果真放出什么可怕的魔头,我们一个都跑不了……
孔仲吾深以为然……毕竟在这个妖魔存在、时人也笃信鬼神之说的世界里,孙朗这种坚定的唯物主义思想,很容易被当成傻-逼。
不过还没等他出言,正在摆弄祭品的孙朗就回过头来,纯良地一笑:“没事,反正我跑得比你们快。”
“……”
要不是我打不过他,要不是我打不过他,要不是我打不过他……
孔仲吾也表情纠结,小心翼翼地喊道:“周少侠,谢兄没说错,小心无大错,您小心着点,不要随便乱碰了,这地方看起来甚是邪门,如果不小心召唤出什么可怕的妖怪,就不太好了……”
孙翻了个白眼:“怕个卵子,老子当年在安达利尔的老巢里,也把里面的罐子全都踢了个遍,得了装备、金币与药水若干,也没见那个疯婆子说什么,反而又很热情地送了我几件装备……”
他又摆弄了一阵,四下查看了一番,也许是这里确实没有什么妖物,或许是这妖怪也怕了孙大爷的淫威,总之他将祭坛弄得一片稀烂,也没有什么异变出现。
孙朗心满意足地起身,伸了个懒腰:“哈,有趣,有趣……”
他一脚将挡路的兽樽踢到了一边,指着祭坛上爬满的异种文字:“这是妖族的古文字,有很久的年头了,相传是妖族的一名长……嗯,年纪很古老的人创造,估计只有妖文过八级的人才能勉强看懂,这个祭坛,有献祭、剥离、萃取之意,大概是要提取某种精华……哦草,这么说好他妈奇怪,太暴力了……”
他转头看了一眼谢阿贵等人,四人的表情已经变得极其难看。
孙朗歪了歪头,语气奇异道:“所以说,你们刚刚讲,蜈蚣的体内窜出来一条什么东西来着?”
谢阿贵后退了两步,涩声道:“提取出精华来……要做什么?”
孙朗悠然道:“可能是要召唤某种大魔王吧……通常不都是这种套路吗?”
谢阿贵沉默了片刻,突然推金山倒玉柱般跪了下来,连连磕头,头磕在了祭坛上,发出了砰砰的沉重响声。
孙朗淡淡道:“你脑筋转得一直很快,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谢阿贵斩钉截铁道:“只求恩公用心救我性命,这一回如果侥幸得脱,那我就是恩公座下走狗,指东向东,指西就西,赴汤蹈火,绝无二话!”
“你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我也不会专门花大力气救你,不过随手施为,顺手一救,倒也不难,不过这还要看你自己的命数和造化。”孙朗平静道,“不过,只知道将赌注压在别人身上的人,走路一般也不太稳当,你小心点。”
也不知道谢阿贵是听懂了还是没听懂,只是用力地点头,然后利落地爬了起来,仍是像之前一样,很神气地站在了孙朗的身边,以门下走狗自居。
孙朗笑了笑,他对这些真的是毫不在意:“那么,我们去看看,这里空无一人的原因,以及,我们的敌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他们离开了石室,向着地室深处走去,临行之前,孙朗回过头来,看着屁股后面跟着的五人:“……人太多,而且如果在下面遇到什么麻烦,我说不定护不住你们,要不然谁不想跟过去,先上去等着?”
谢阿贵他们全都猛摇头——开玩笑,我们又不是傻-逼,在这种时候兵分两路?而且还离开团队中的最强者?
“你们最好全都想清楚了。”孙朗笑眯眯道,“到时候事有不济,我甩手把你们扔下,一个人跑路,你们也无可奈何,就算事后你们自己逃出来了,也没法把我怎么样,说不定我怕你们心怀怨怼,直接杀你们灭口,也未尝可知……”
……你为什么要把事情说得这么开啊!你到底干过这事多少次啊!
几人哭笑不得,但面面相觑之后,依然打定了主意,农夫似乎有异议,刚想说话,谢阿贵就冷然望着他:“其他人都可以上去,唯独你不行!你最好别做什么可疑的事情,看在四嫂的份上,之前的事情我没多提,你别给脸不要脸!”
孙朗笑着看了一眼农夫:“怎么,他消极抗战?哦,我明白了……你们被黑玄荡给拐走时,肯定是他出面作证,说鲁阿姨可靠,结果转眼之间,就被打晕关了小黑屋,怎么,又发生了什么故事?难道这浓眉大眼的在里通外敌?哥们,我一直想跟你谈谈来着……”
农夫猛然抬起头来,望着孙朗,一字一顿道:“大小姐是有苦衷的!”
孙朗摇了摇头,笑道:“你说的是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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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五千字更新……嗯,感觉不求点什么有点亏了……(伸手)
PS2:今晚挺晚了,明天来讲讲秋叶原的女仆咖啡厅……嗯,果然是抛却了无用的羞耻心呢(爽朗的笑容),顺便,boss玩得挺起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