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斗殴已经进入白热化阶段。
神策府的全员恶人们加入,抵消了天策府在高端战力上的优势,安卓等人捉对厮杀,将秦琼一众死死缠住,王对王,将对将,兵对兵,胜负的天平出现倾斜偏转,形势再度发生了变化。
银落收起千里镜,言简意赅道:“我要去。”
严嵩猛然摇头:“决计不行!”
他知道这个明州女子在孙朗心目中的地位,若是磕着擦着了,元帅非发疯不可,出于个人的忠诚与职责,他也不能任由张银落去犯险。
毕竟他能从呼吸、气场与步法等方面瞧出一个人的修为水准,这张银落的武功明显不够强大,至少远不足以卷入那样的纷争。
银落说道:“这可不行,再打下去要出事,得阻止她们。”
严嵩急道:“赵云龙是宋州大将,除了元帅之外,谁的话都不听,帝姬更是天之娇女,当朝大将,皇家血脉,何等霸道恣肆、风姿绝世,这两个女人都是人中之凤、巾帼豪杰,她们打上了头,除了元帅,谁能喝止?”
这话已经相当委婉了,意思就是姑奶奶您心里有点数,以您这三斤二两的,说出的话,赵云龙和帝姬是决计不会听的。
但银落只是道:“我试试。”
她的语气是决定而非商量,更不在乎严嵩是怎么想的,径直跳下车来,不顾严嵩纠结甚至不悦的表情,向马车后面跑去。
这女子,怎么恁的不知天高地厚?
严嵩刚想上前继续劝说,黄巢拉了他一把。
“大将军!”老严气道,“你刚刚怎么不说几句?要是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担待不起,她这不是胡闹吗!”
“你还是担心一下别的事情吧。”
黄巢看向了聚众斗殴的战场,老赵不用真气内劲,依然凭借着丰富的战斗经验和野兽般的战斗本能逐渐压制住了帝姬,并且慢慢占据优势,取胜只是时间问题,战斗的节奏已经被宋州大将军所掌握,帝姬越来越被动。
“帝姬是天之骄女,身份尊贵,位高权重,她乃是天潢贵胄,岂能受辱?天策府麾下良臣大将,忠心耿耿,又岂能坐视主公受辱?”
严嵩眼神一变,若有所悟。
“双方如今,只是群架斗殴,赵云龙的部下没有动兵刃,天策府也只是拳打脚踢,两方战斗虽然激烈,但都没有下死手,没有动杀招,充其量只是摩擦冲突的地步,两边都有所顾忌,神策府不想惹麻烦,天策府也忌惮孙朗的凶威,所以虽然打得热闹,但却不曾见血,也不敢闹出人命,否则动了兵器下了重手,这事儿就没法收场了。”
“可帝姬快打输了。”
黄巢淡淡道:“而今众目睽睽,天策府军主被宋州大将军按在身下一顿暴打,天策府上下,谁人能忍?主辱臣死,坐视主将被折辱,比杀了他们还严重,到时候什么分寸、什么顾虑,统统都顾不得了。”
“天策府动了兵刃,神策府就会动兵刃,天策府动了帝兵,神策府亦然,你见血我也见血,你杀人我也杀人,就会变得一发而不可收拾。”
严嵩骇然道:“那赵云龙没想到此节吗?”
黄巢摇头道:“赵云龙哪里会在乎这个,她只管孙朗的喜怒哀乐,其他诸事不萦于怀,或者你赌一下她是否会有分寸?”
冷汗滑落,严嵩说道:“得快去请元帅来此!”
“这是自然。”黄巢说道,“让那姓张的小姑娘试试,或有奇效。”
严嵩很有原则,纵然在慌乱的情况下依然没有改变想法:“以张姑娘的武功而言,这太危险了,况且她还……”
黄巢露出了一丝笑意:“我觉得她能行,你看,赵小姐与鲁国手浑然没有半分忧心之色,她们两人对张姑娘的了解,应该远在你之上吧?”
严嵩诧异地一看,果然赵小姐叹息,鲁大师摇头,但两人却没有什么忧心之色,似乎对张银落抱有某种他所不知道的信心。
他很快就知道这信心来源于何方了。
那边打得石走沙飞,气氛极其热烈,人人捉对厮打,喘息声,摔跤声,大叫声,壮硕的汉子们奋力地拼杀着,浓烈的雄性荷尔蒙在空中交错,结实有力的身躯碰撞出剧烈的火花,空气中充斥着哲学的气息。
在这种阳刚的战斗氛围中,柔美的语调飘了进来。
“不要打了,大家不要打了!”
这女声很甜美,很温柔,透着焦急,透着关心,充满了悲悯与善良,似乎不愿看到争斗,不愿看到有人受伤。
可惜除了神策府方面有不少人迟疑了片刻,其他人完全不为所动,他们呼喊着,击打着,跃动着,敲击着肉体与灵魂的鼓点。
“都说了让你们不要打了!你们这群精力旺盛的——”
“蛆!”
下一秒,画风突变,柔美温和的嗓音变成了威震天的啸叫,一阵尖锐的轰鸣声中,阳炎动力甲借助流星喷口冲上天空,旋即砸进了斗殴场中。
大地在震动,空气在激荡,在众人主要是天策府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赤瞳的钢铁怪物从半跪之姿站起,盔甲的缝隙中喷射出浓烈的白气,手中的战斧斧刃亮起炽烈的光,猛然横扫,掀起的烟尘骤然吹散。
砰的一声,银落抬起右臂朝天开了一枪,爆矢重射铳的声音极其巨大,仿佛天空响起了一声雷。
她恶狠狠地环视众人一圈,愤怒的情绪被动力甲的简易机魂捕捉,反馈在战甲上,便是面甲双眼的红芒猛然炽烈,看起来就像是一只即将择人而噬的妖魔:“你们这些四肢发达的蛆虫!头脑简单的蠢货!三岁小孩都比你们知道分寸!国家战将,当街斗殴,你们都有点羞耻之心吧!”
帝国人的优越感和国家荣誉感极其强烈,在场的又是这个国家最骄傲最强大的一群军人,绝不会被离火的动力甲给吓退,但不知为何,他们确乎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魄力和压力,让他们在骂人之前细细思量。
程咬金是二愣子,刚刚又被抽冷子踢了几脚,也没想太多,径直瞪眼道:“你……你是谁啊!”
他终究也没骂出“他妈的”这三个字。
因为张口之际,神策府那边的眼神都齐刷刷地瞪了过来,充满了杀气与威胁,似乎他出言不逊,便会遭到毫不留情的威胁甚至攻击。
面对程咬金的疑问,狰狞的铁甲犹豫了片刻,随即坦然说道。
“我是想见一见你们殿下的人。”
然后她转身,将手中的赤焰斧斩在地上,收起了爆矢枪,在液压推进的轰鸣声与沉重的脚步声中,向着核心冲突区域大步走过。
赵云龙与帝姬也停了下来,准确来说,是老赵按住了帝姬,并钳住了她的手腕,这两位帝国最强大的女军人正保持着较为暧昧的姿态,各自转头,看向了走过来的张银落,老赵目光闪烁,帝姬面无表情。
银落轻声道:“赵姐姐,请放开她吧。”
赵云龙哼了一声,甩开帝姬的手腕,以冰冷又凌厉的眼神俯视了一眼手下败将,随即骄傲地挺起身,招来手中的战枪,站在银落身边。
而阳炎动力甲半蹲下来。
并且将头盔摘下。
围观的人群出现了轻微的骚动,事件核心的女人们却陷入了独自的世界,帝姬与银落四目相对,她们从彼此的眼神中看到了自己的倒影,又像是看到了其他的东西,刹那间的眼神交换,似乎各自都若有所悟。
“帝姬殿下,你好。”
银落伸出了巨大的钢铁护手:“我是张银落,孙朗的好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