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深夜,平日里辉煌如昼、宾客满门的铜雀台散去繁华,一切都前所未有的宁静,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这里。
因为今夜有人在这里搅动帝都风雨。
因为今夜之事,只是一个开始。
消失了两年之久的战帅贾瑛正式回归帝都,一出手就是石破天惊一般,帝都的政治版图即将迎来新一轮的动荡,谁都不知道这位当年威名赫赫的帝国元帅到底想要做什么……一夜之间,几家欢喜几家愁。
而有阎罗之名的京兆尹包希仁黑着脸来、黑着脸走的事儿,也即将摆上帝都诸位大臣的案头,谁都想知道包黑子与孙朗到底说了些什么。
包大人与等在外面的马仔们会合。
他能够治理京兆尹、镇压宵小,不仅靠的是个人的才干,也有助手伙伴的襄助,经过长久的合作与磨砺,这个强而有力的核心班底已经合作无间、极其默契,当大人走出来的时候,他们就看出了一些端倪。
包希仁平静道:“走吧。”
人们跟在他身后,沉默地离开了荣华的铜雀台,外面的军士验明正身,点清人数,然后交还马匹,让出了一条路来。
气势汹汹而来,一言不发而走。
众人望着包大人的背影,一时沉默不语,片刻之后,与包希仁甚是相得的幕僚公孙策轻声询问道:“东翁,事情不顺利吗?”
包希仁长长叹了口气,他的叹息声有着浓重的失落和挫败感,众人从来没有见到过如此消沉的包公,一时之间俱是一惊:“很不顺利。”
公孙策沉默了片刻:“毕竟是那个人。”
身后的四大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听不懂这哑谜,也不敢多问,但有人听不懂却敢发问,包大人右手边的人皱眉道:“那个人是谁?”
声音清脆悦耳,语气之中,掩不住一丝慵懒的意味,这是天赋本能。
说话的人偏头看着包希仁:“大人很不开心,是因为在里面受了气吗?这里的人很坏,不许我们跟随护卫,竟然让大人独自一人上去。”
她有着飒爽的英姿、健美的形体与异域风情十足的美丽长相,而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奇异的瞳子,在黑暗中散得圆鼓鼓的,宛如两颗黑珍珠。
她有着毛茸茸的可爱耳朵,背后一条修长的尾巴灵巧地摇摆着,接近尾梢的部位绑着一朵美丽的花儿,身着软甲,腰配双剑,兼具力与美的双重魅力,在京兆府的人们眼中,这是一位最可靠的战士。
龙雀王朝的苗裔,祖上是青木之国逃难而来的异人,她名叫展昭,乃是包希仁包大人的执剑护卫,陛下钦赐“御猫”的称号,侠名满京师,以后土自居天朝上国的倨傲,她实在是在帝国中混得最好的老外之一。
听到此等询问,包希仁只是摇头一笑:“那人若是不想让我死,铜雀台里就算是埋伏着成千上万的刺客,我也毫无性命之忧,那人若是想让我死,你们就算都跟进去,也什么用都没有……”
展昭哼了一声:“真有这么厉害?”
包希仁转头看她,表情很严肃:“展护卫,他比你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兹事体大,你不要擅做主张,更不能去招惹他。”
展昭点头答应,只是两只猫耳已经竖了起来,尾巴无意识地转着圈圈,谁也不知道这只御猫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众人离开铜雀台,匆匆返回了京兆府,衙役得了嘱咐,凡有客人拜访,一律挡驾不见,四大侍卫与展昭四下守住风口,包希仁与公孙策进了屋中,检查了一番,确认四下无人,他们才开始讨论今晚发生的事情。
官场之上,官员与幕僚的关系很是亲厚,包希仁与公孙策相交多年,名为主从,实际亲如兄弟,他们一起度过了很多大风大浪,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地步,所以包大人才会将今晚铜雀台之事对公孙策据实以告。
听完之后,公孙师爷已经变了脸色。
他感觉颌下一痛,几根胡须已经被无意识地揪下,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已经出了一身冷汗,公孙策上前一步,抓住了包希仁的袖子:“东翁,这可是要命的事情啊,您可千万不要冲动!”
包希仁笑着拍了拍他的手:“包希仁若是袖手旁观,那还是包希仁吗?”
公孙策也深知东翁秉性,叹息道:“可……可这着实……”
包希仁淡淡道:“我是京兆尹,这本来就是我的职责,我失察于铜雀台之事,理应弥补过失,更不能坐视孙朗借题发挥、设下私刑……”
公孙策叹道:“为了那些为富不仁的罪大恶极之徒,东翁要豁出命去吗?”
“这不是为了他们,这是为了江山社稷,有罪就要按照律例来论处,而不是因某个人或者某些人的喜好来随意改变,否则,久而久之,国法的威严何在?人治终究是不如法治的……”
包希仁说到这里,轻轻地按住了胸口,苦笑道:“我只能这么说服自己。”
公孙策身子一震:“东翁……”
“三千功名,八千日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毕生所学,十数年寒窗苦读所思所信……唉……”包大人苦笑道,“世事无常,命运莫测,这天地的至理穷究无数而凡人不可得,所谓知也无涯,谁能将所有的事情都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说到底,我辈读书人,只求一个无愧于心便是了。”
公孙策没有接口,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但他知道,东翁的内心正在摇摆,他的一些信念已经发生了动摇,只是他依然选择恪守职责,他只求无愧于心。
包大人深深地吸了口气,神色重新变得坚定。
“无论如何,法治是不会错的,犯下重罪的人哪怕是十恶不赦,也要依照帝国律法判处,堂堂正正地让他们付出代价,而不是捏造事实,私设刑堂,将私心与企图带入正义的审判之中……这就是我的职责。”
“我要守住它,我会守住它,因为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我会坦然直视孙朗的眼睛,告诉他,我才是正确的,为此,我可以毫无遗憾地死去。”
公孙策心下一酸:“东翁……”
包希仁玩笑道:“先生若是怕了,现在就可以离开。”
幕僚师爷并没有生气和发怒,而是笑了起来,他紧紧地握着包希仁的手:“东翁高义,小可誓死追随,虽死与有荣焉!”
两人的手握在一起,彼此相视一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感动与决然,但包希仁的心中还是发出了轻叹。
舍生取义,只死包某一人就够了,至于先生与展护卫他们的安全,其实也不必担心吧……因为孙朗,就像你料定我明知这是个火坑还是会跳进来一样,我也料定你不会对他们袖手旁观。
所以……开战吧。
主从两人表明心迹之后,公孙策就立刻进入状态:“正如战帅所言,东翁是行螳臂当车之事,您想要将那些罪犯绳之以法,必定会触及那些世家大族的底线,他们为了家族的声望,必然会全力阻止东翁……”
包希仁慢慢点头,这是题中应有之意。
“可情况也许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坏。”
包大人精神一振:“哦?愿闻其详。”
公孙策缓缓道:“恕学生大胆放肆,此事并非是东翁与战帅的冲突,而是战帅与陛下的交手,他突袭铜雀台,搜到了大批证据,并且想要将其定性为天魔之乱,归根结底,必然是要给陛下上眼药的。”
“在铜雀台厮混的全都是陛下的亲近一脉,战帅雷厉风行、悍然一击,是要打压保皇一派的声势,至于手段,最毒不过离间。”
包希仁有些听明白了。
他眉毛一挑:“你的意思是,陛下不会袖手旁观?”
“当然,战帅放任东翁离开,是想要让那些大家族两权相害取其轻,但今时今日,陛下也应该知道两权相害取其轻的道理,是要让战帅离间甚至掌握那些原本忠于皇家的世家势力,还是当断则断,以陛下的圣明,应该是心里有数的……”公孙策说道,“所以,东翁并不是孤军作战。”
若是在平时,知道自己的背后很可能有陛下的支持,包希仁一定会很感动,说几句圣明莫过于天子之类的感慨之言,但此时此刻,听公孙策讲清楚此事,发现皇帝有可能向他暗中提供支援,包希仁的心情却很复杂。
烦闷,暴躁,甚至有些……恶心。
他收拢烦躁的思绪,轻轻叹了口气:“但陛下也不会拉偏架的。”
圣明如天子,从不亲自下场,而是在幕后制衡。
“所以我们需要强而有力的帮手,对手是赫赫有名的战帅,我们与其正面交锋必然一败涂地,但这本质上是一件大案的审理,从这个角度来看,还是有取胜的机会的,因为他是将军,而我们是捕快。”
公孙策说道:“四大名捕重聚,也许能扳回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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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第二更,三千字……啊,今天坐了一天的车,好困好困,大家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