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火轰鸣。
空气中弥散着白磷燃烧与火药爆破的味道,一道道明亮的焰光宛如流星般轰击着剑宫的墙壁,掀起肉眼可见的气浪涟漪。
离火的动力甲部队排成炮击阵列,在银落的指引下一寸一寸地犁了过去,密集的火力在广阔的剑宫中肆虐,破碎的瓦片,飞扬的烟尘,仿佛连喉管都能灼烧的浓烈烟气充溢着每个人的口鼻。
而天策府兵全都下马列阵,层层叠叠,对准前方,如临大敌。
那始终跟随着平阳的副官大喝道:“来——袭——”
几道偃月般的光刃从烟尘中破出,天空降下锐利的冰雹,大地也不断震荡分离,火龙席卷,剑气纵横,数不清的帝兵威能接连绽放。
“顶——住——”
声嘶力竭的喊叫声从各处响起,那是鼓舞勇气的狂呼,那是克服恐惧的怒吼,这场前途渺茫的大战已经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每个人都知道。
弓弩手们机械般地控弦怒射,刀盾手死命抵住盾牌,阵型已经散开,那些非正规军已经几人结阵,不断游走,避开帝兵的威能打击,寻找着作战的机会,事到如今,密集的阵列已经毫无意义,反而是给敌人制造杀伤领域,最好的战法只剩下各自为战——佯攻才是真正的目的。
事实上,已经没有人关心胜负了,他们只关心战斗的本身,所有多余的想法已经被置之度外,战士们机械地躲避着,射击着,战斗着,或许他们只是期待一死,或许只是在等待殿下承诺给他们的胜利,他们都是凭着一腔孤勇来到这里的人,斗志与气力早已经消磨掉大半。
之所以没有退缩或者溃逃,只是因为殿下的旗帜一直竖立着。
那个永远笔挺的身影,正亲自挥动着她的军旗,在危机遍布的战场上决然伫立,砍杀着敢于冲上来的敌人,劈散袭来的远程打击,仿佛永不倒下的修罗——也许只是因为这个背影,所有人都咬牙支撑着。
哪怕血肉横飞,哪怕尸横遍地,哪怕大家根本就不知道战斗的目的。
“侧面!侧面!”
阴险的天魔从侧面悄然袭杀,帝兵带来的优势实在是太大了,哪怕是后土军人最引以为豪的白刃战,夺舍的天魔也能造成重大的杀伤,他们豁出命去打,有时也只能将对方击退,却要付出沉重的代价。
在这种混乱的局面,即使是离火部队的火力支援也无法做到精准迅速,甚至差点被两名天魔冲进阵列。
“推进!推进!推进!”
银落大吼道:“在这里对射没有任何意义,与其让将士们成为帝兵的活靶子,不如冲进剑宫展开接近战!”
“不能进去!”
短途频道中响起了库瑞尔的厉声喝止:“在地形复杂的区域,动力甲的战斗力会被大幅度削弱,你不能犯险!”
银落望着天策府兵不断殒命,大批忠义的战士纷纷凋零,血气与愤怒冲刷着她的心灵,她大喊道:“可是……”
就在此时,剑宫之中龙吟腾空,淡金色的光芒笼罩下来,形成了无形有质的防护罩,几乎与皇城的大阵如出一辙!
“该死!”
库瑞尔咒骂道:“这些天魔找到启动防御阵图的办法了!”
这无疑是雪上加霜的坏消息,防御阵图令最大的远程火力优势不复存在,无论是天策府的弓弩轮刃还是离火的枪炮火力,击在阵图上,只是泛起剧烈的金色波纹,再也无法撼动剑宫分毫。
而依然有天魔源源不断地赶来,他们被剧烈的战斗所吸引,自发汇集此处,见到人类的军势,定然会毫不犹豫地发动攻击。
“艾琪洛,我们该走了!”
库瑞尔急促地喊道:“这种东西,仅凭我们的装备火力,一时之间绝难撼动!内有强敌,外有援兵,用你们后土的说法就是兵家大忌,死磕这里是要被里外合围的!稍有不慎,就算是我也无法保住你的周全!”
银落咬紧牙关。
不断有人死去,血流满地,而战士们的意志不减分毫,他们都是后土的豪杰,为了单纯的信念在此赴死,前仆后继,死不旋踵,在国家最危难的时刻,他们依然愿意挺身而出,去打这场几乎没有任何把握的必亡之战……
而付出了这样的牺牲,依然赢不了吗?
她咬牙道:“再坚持一下!赵将军她们还没有回信!”
库瑞尔更加焦躁了:“再坚持也没有用!剑宫升起护盾,她们进不去了!再坚持下去,所有人都要死的毫无价值!我明白你心中的为难与愤懑,可时局如此,你毫无办法,只能暂时逼退,以待将来的复仇!”
毛妹大叫道:“你快去劝劝那个女人!不要让士兵白白送死了!”
银落看了一眼那个奋战在最前方的背影,那不是天策帝姬,那是平阳,但这个假冒者依然坚守着她的职责,哪怕是扮演另一个人,也在竭尽全力。
望着那背影,银落脑海中闪过一道明悟。
——平阳公主绝不会走的。
“我不走!现在还不是走的时候!”
银落喝道:“再等等!继续攻击!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牵制更多的攻势!如此才会给她们制造更好的机会!”
“你到底听没听到我在说什么!”
库瑞尔咆哮道:“她们根本无法突破剑宫的护盾你明不明白!那是七曜级的防护,只有七曜圣剑才有可能劈开,而圣剑全都在……”
炽烈纯白的剑光,猛然绽放于大地之上。
那惊艳绝伦的剑芒,甚至令这风云变色的天象都黯然失色。
飞翔在空中的库瑞尔一时失声。
“这是……”
绕到剑宫另一边的赵云龙猛然突刺,剑气纵横,锋芒无匹。
此乃太白金曜之剑。
她厉声道:“上吧!”
今日孙朗上朝之前,为了提防魔灵偷袭神策府,不仅事先替赵云龙切断了与帝兵的联系,还将金曜圣剑托付给了银落,而这个冒险的剑印行动执行之前,银落又将圣剑交给了赵云龙。
老赵本拟藏着圣剑作为杀手锏,是以没有在之前的战斗中使用,否则金曜剑芒通天彻地,若是引来强力天魔关注,局面必然更糟,可不曾料到剑宫护盾突兀开启,必须要动用圣剑强攻,只是如此一来,渗透变成了突袭,赵飞凰先行离开藏匿,她与鲁淑仁则是要护着帝姬冲进剑宫、寻到那副甲胄。
是变数。
但战阵厮杀,总是要与变数打交道。
“鲁淑仁,保护好她!”
金曜圣剑那璀璨的剑芒将赵云龙的脸映得雪亮,她一手战枪一手圣剑冲入剑宫,左挑右刺,仗着圣剑之利展开狂风暴雨的突袭。
七曜圣剑已经是超一流的帝兵,论品质凌驾于几乎全部帝兵之上,而赵云龙的修为武力亦是位于帝国顶点,两者合一,势不可挡,只是劈砍刺挑之间,圣剑运转依然有着一丝晦涩,她毕竟不是帝兵的主人,这柄被白羽威重铸的新圣剑似乎并不是很认可她。
鲁淑仁展开计都妖力,护着帝姬紧紧跟随。
三人在偌大的剑宫中奔袭,按着帝姬的指引不断变幻方位,尽可能避开惊觉的天魔,外界枪炮轰鸣如织,内里魔踪不断闪现,剑宫的剑子们已经被杀光了吧,持有帝兵者也被悉数夺舍,所有的活人都是他们的敌人。
赵云龙挥动圣剑,奋力血战,鲁淑仁已经将计都妖力运转到极点,紫气弥漫,妖力纵横,两人绕着帝姬转灯般厮杀,为天策上将挡住所有的攻击,血染战袍,地动天惊,一座座殿宇屋舍被交手的剧烈冲击生生掀翻,踏着废墟与残骸,她们奋力地突进着。
“姓李的!”
赵云龙一边砍杀,一边怒吼道:“你最好保证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帝姬一声不吭,只是埋头疾奔。
她无法保证。
只能赌。
用命来赌。
这一切的错误,今天所死去的人,过去欠的债,将来要受的苦。
她想尽力改变。
她无法改变过去,似乎也无法改变未来,只能尽力弥补当下,希望过去欠下的账能稍微偿还,希望将来的苦能够少一点……这个国家的苦,黎民要受的苦,都少一点,再少一点。
如此就好。
如此,今天为此而死的人,就不会白白牺牲。
那些在外面奋战的人,那些死在玄武门的人,所有为此付出代价的人……孙朗,白羽威,李建成,还有许许多多的,其他的人们。
仁慈的皇天后土啊,结束这一切吧。
跨过轰塌的前殿,三人越过了中廊,帝姬尖声道:“就在前面!”
两道恐怖的力量从两侧袭来,后面的追兵疯狂地掩杀而至,赵云龙和鲁淑仁对视一眼,用尽神通,挡住了长龙般的攻势。
“去啊!”
老赵大喊道。
帝姬毫不迟疑地继续前冲,她一跃而起,飞上十几级的台阶,跨入那威严的殿堂,这里是后土正殿,镇国剑圣起居之所。
盔甲就在这里。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那副盔甲。
获胜的希望,一路付出无数牺牲来到这里的原因。
她迫不及待地跨过高高的门槛。
一道锐利的剑芒,从殿门的左侧角落,宛如毒蛇般咬向了她的腰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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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1:发出了买定离手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