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来主导？”张晓舟愣了一下。

“对，我们来主导。”钱伟点了点头。

人类终归是群居性的生物，在经历了那么多天之后，绝大多数人都已经开始正视现实。最起码，绝大多数稍稍年轻一些的人都已经知道了这座城市的命运。

不会有任何来自外界的援助，所有一切都只能依靠自己了。

高速公路将本就不大的城市一分为二，一些人向南而去，却再也没有回来。

他们死了？或者是加入了某个团队留在了那里？

剩下的人们对此不得而知，但他们却渐渐摸清了城北的情况。

单身者或者是没有多少负累的家庭多半加入了国土资源学校，它已经成了城北最大，看起来也最有前途的团体，据说里面已经有将近六千人，学校周围的街道都已经被他们划入自己的势力范围，并且开始在那里设置街垒。钱伟跑遍了城北也没有办法找到多少卡车或者是客车，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多半都已经被他们弄走了。

而康华医院虽然规模远远比不上国土资源学校，却成了一个让人人色变的地方。

那天所发生的血案早已经传遍了城北的幸存者，很多人对那个地方充满了仇恨，但却对它丝毫也没有办法。那个地方已经被密密麻麻的钢构包围了起来，越发像一个堡垒。

医院周边的区域也被他们清理了出来，整整一个街区都成为了他们的领地。任何人想要靠近都会遭到武装暴徒的驱逐，这让人们对那个地方谈虎色变。

钱伟白天的时候曾经远远地从门口经过，里面有许多人正在辛勤地工作着，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规模空前的大工地。

这两个地方一个占据了城西北的广大区域，一个盘踞在城东北。在它们中间，散落着数千茫然无措的幸存者。

他们中的一些人曾经尝试着想要加入国土资源学校，却被以种种理由拖延了几天，当他们终于认清现实，却又无力闹事，只能忍气吞声地回家，却发现自己的家园早已经被洗劫一空，什么食物都没有留下。

这个区域已经没有食物可以给他们吃了，他们开始到处寻求帮助。一些人幸运地被吸纳进了某个小团体，但更多的人却一次次地面对拒绝，甚至被粗暴地赶走。

迫在眉睫的生存问题让这些人很快就成为了目前城北最大的不安定因素，他们中的一些人组成了好几个小团体，开始抢劫那些拒绝分享或者是接纳他们的邻居。而这迅速地迫使那些居住在同一幢楼的人们联合在了一起，以此来对抗他们的抢劫。

现实就是这么奇怪。

许多人之前根本不愿意和别人组团，生怕被别人分走自己辛辛苦苦弄到的粮食。但在更大的威胁面前，他们却又很快就联合了起来。

“这我们怎么不知道？”这个消息让张晓舟有些惊讶。

“我们这里之前是速龙的领地，没有多少人出来活动，冒险到外面去的人不多。而且他们这些团队也是刚刚才建立起来没多长时间，我也是今天白天才和另外一个团队交换到了这些情报。”钱伟答道。“那些团队都在北面和西面的那几个小区活动，我们今天和他们远远地打过照面。他们人不多，但看上去很团结。”

“你想和他们合作？”张晓舟问道。

钱伟点了点头。“和国土资源学校合作，我们根本就没有什么条件可以谈。他们丢什么给我们，我们就只能吃什么。但和这些小团队比起来，我们不算是巨无霸，但也可以说是一枝独秀。我们给他们吃什么，他们就只能吃什么。”

他的想法其实和张晓舟的想法很相近，唯一的不同在于，张晓舟希望有人出来挑大梁，自己不用冒太大的风险，甚至希望鼓动更多的人一起行动从而让风险变得更小。

这当然就意味着收益的降低。

而钱伟则希望自己来挑大梁，由此而获得最大的收益。

不同的付出当然会有不同的收益，钱伟提议的这种做法，同时也意味着他们这个团队必须要在行动中付出更多的努力，承担更大的风险。

这样的话却迅速获得了大家的认同，张晓舟之前的意见虽然有一定的道理，但听起来真的太憋屈了。就像是自己辛辛苦苦种了一年的麦子，却突然冒出一群强盗，把你绝大多数的收成都拿走了。

而钱伟的意见则完全不同，不是跟着别人混，而是带着别人混，由次变主，这让很多人都振奋了起来。

这个转变背后的不同根本就不在他们的考虑之内。

“和他们合作还有一个好处。”钱伟说道。“我们现在是没有多少力量可言，很多事情都没有办法做。但如果这次能够成功，我们就能在他们心里留下一个好印象，而且获得一定的话语权。如果运作得好，相当于多了很多潜在的盟友。这些人不用我们来养，也不用我们关心他们平时活得怎么样，但如果我们要做什么事情，完全可以联合他们一起来干！只要能够让他们看到好处，有了这次成功打底，他们不会拒绝，而且我们还能顾继续占据主导地位。”

其实还有更多的好处，那就是大家都有吃的，他们这幢楼就不会显得太突出，也不会有太多人惦记。而他们也能够在行动中观察其他团队的成员情况，想办法把那些真正临危不乱，真正能派上用场的人吸收进来。

这样的好处让张晓舟最后也不由得心动起来，这个想法比起他们最初时独自上路的风险已经小了很多倍，他不觉得自己有反对的理由。

“这个消息会不会被国土资源学校的那些人打听到？”有人担忧地说道。

可能性当然有，但并不大。他们想要合作的这些人多半都是被国土资源学校拒绝接纳的人，他们不太可能拿这个消息去讨好对方。

“他们现在好像在集中精力完善自己的区域，到外面来的人不多。”钱伟补充道。“只要我们不把这个事情拖得太久，应该能够抢在他们之前就得手了。”

“如果有足够多的人参与，我们其实就没必要把车子弄得很大。”刘玉成这时候说道。因为钱伟等人一直外出寻找车子没有回来，他一直在琢磨这个事情。

如果始终找不到重卡或者是中卡，那用小货车、皮卡或者是运货的中型面包车行不行？

偷工减料，想方设法减少成本几乎是他这样的小商人的本能。

用重卡改装的钢铁堡垒当然让人感到兴奋和安心，但那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工程量、消耗更多的物资。

车子的重量和外面的钢框、尖刺其实是双保险，这在他看来多少有一些浪费。就像是他所售卖的那些一次性用具，其实没有必要把质量做得多好，好卖相和低价格才是根本。

暴龙真的会不顾那些尖锐的钢刺来推翻他们的车子吗？

刘玉成觉得可能性不大。

而且他们可以把车子上面的钢框做得很大，用色彩鲜艳的布料或者是塑料布蒙在上面，制造出一个庞然大物的假象。当有很多这样的怪物一起按着喇叭出现，那头暴龙真的还会不顾一切地冲上来发起攻击吗？

“你说的有道理。”张晓舟听了之后不由得点了点头。

自然界中的动物也不乏这种欺骗的手段，很多毛虫和蝴蝶都会让自己有鲜艳的色彩，或者是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什么巨大动物的头部，以此来让鸟类不敢以他们为食。牛蛙能够吸气让自己鼓起来变成一个庞然大物以吓退攻击者，一种鬣蜥也会张开自己头颈两侧的肉膜让自己看起来变得很巨大。

这种手段应该是行之有效的。

“但我们没办法往上加高，只能往两边扩张。别忘了，高速公路下面的道路限高四米。”他对人们说道。

但依然有着不小的风险。

“我们有多少玻璃瓶？”张晓舟再一次问道。

“按照你的话收集了不少了，今天应该就有五六十个。”钱伟答道。他们在外面一看到玻璃瓶就作为一种战略物资收集起来，几天下来已经累积了一个很惊人的数量。

“那就没问题了。”张晓舟说道。“到时候每辆车都配上几个燃烧瓶。”

如果运气足够好，也许他们能够杀死那头暴龙？

这样的想法在他的脑海里只是一闪而过，很快就被他逐出脑后。

计划被迅速修改，但却向着成功更进了一步。

第二天天刚刚亮，他们就把附近的一辆中心面包车给推了过来，进行实际的装配试验。

车的体型变小之后，工作量也小了很多，当然这仅仅是就一辆车而言，为了有足够的载货量他们计划改装三到五辆中型面包车或者是越野车，总工作量算下来反而增加了。

要求没有改变，依然是能够把整辆车子都包围在里面的框架，大量长而锋利的钢刺，可以让乘员在保护下搬运物资的侧门。为了增加装货量并且方便使用燃烧瓶，决定把车顶统一拆掉。

第一辆钢铁怪物很快就出炉了。

粗大的钢管纷乱地焊接在一起，然后焊接在车架上，白色的车体配上银色和黑色的钢管，加上那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尖刺，散发着一种怪异而又粗犷的美感。

工艺上当然说不上好，只能保证一定很牢固，但那粗大的钢管和尖锐的钢刺却给人很大的安全感，粗犷的风格甚至对这种安全感有着很大的加成，让人感到格外安心。

整个金属框架长将近六米，宽将近五米，高度也达到了三米，这让面包车看上就像是一个用金属搭成的巨大的正方形。

“车子能开动吗？”

人们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刘玉成把车子发动了起来，车子颤颤巍巍地在街上以三十码的速度行驶起来，缓慢地调了一个头。

很稳。

人们欢呼了起来。

“我们开着这辆车去找那些人吧。”张晓舟对钱伟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