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烨选定的营地在一堆带刺的蔓藤之间,他和徐杰花了好一番功夫才砍了一块勉强能够容纳他们四个人的小平地出来,然后砍来一堆柔软的蕨类和苔藓堆了上去,垫在那些没有时间拣出去的带刺的蔓藤上。
这地方完全不能保证安全,但没有办法,李彦成和张开印两个伤员几乎什么事都不能做,仅仅是凭借他和徐杰两个人,不可能在短时间内选出更好的位置,更不可能把悬空的帐篷安装起来。这片蔓藤几乎没有被吃过的痕迹,这或许表明,在周围活动的恐龙并不喜欢它们,也不会到这个地方来。
李彦成和张开印唯一能做的就是轮换着一直不停地敲击着树干和水壶,希望李根和王永军能够听到这样的声音找过来,但直到营地建好,在进出口的位置好不容易点燃一堆篝火,依然没有看到他们的踪迹。
“你们俩留在这里。”严烨对李彦成和张开印说道。“不要停,一直敲,但如果听到附近有什么野兽,就赶快停下来。我们会在天黑之前回来!”
张开印点了点头:“你们去吧!小心!不要担心我们!”
包括王永军丢下的背包在内,五个人的背包都放在了这里,严烨和徐杰只带了砍刀、长矛、水壶和两段带着抓钩的绳子便匆匆走了出去。他一路在所有经过的大树上都随手砍下一块记号,虽然速度因此而慢了下来,但王永军和李根离开已经将近一个小时,急也急不在这么几分钟了。
张开印和李彦成轮流敲打着水壶,张开印完全没法走,只能留在原地看着火堆,李彦成则尽可能地到周边去砍了一些树枝,拖到了他们藏身之处,一方面是作为掩护,另一方面也是作为燃料。
止疼药的作用渐渐过去,那条用绷带绑在胸前的手臂越来越疼,但张开印的右手也被扭伤用不了力,没有办法帮他处理这个。
他不敢走得太远,只敢在周围十几米能够看到那团蔓藤的地方行动,当他最后精疲力尽地回来,去发现张开印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
虽然在刚刚受伤的时候都把话说得很漂亮,但没人愿意真的死在这里。尤其是在严烨他们也离开之后,两个受伤的人却成了彼此的依靠。
“他们一定能找到李根的!”张开印像是在念咒一样地说道。
李彦成点点头。
李根不可能一直傻傻地走下去,他一定早就已经发现了自己走丢的事实,并且开始尝试着往回走。也许王永军已经遇上了他,他们甚至有可能已经和严烨他们碰上了……
但内心深处却有一个声音在告诉他,这不可能。
如果他们没有走兽道,而是一路自己开路,迷路的可能性就不会存在。李根一边开路一边走,不可能走得很远,而他在发现自己走丢之后,只要沿着砍出来的那条小路往回走就能找到自己的队员。
但这个地方偏偏到处都是被那些沼泽中的动物踩出来的兽道……他们把张开印从那个水坑里拉出来大概花了两三分钟,严烨发现李根不见又过了两三分钟,这段时间里,如果李根一直没有回头,也许他已经走到了两三百米之外,而在这样的丛林里,这几乎就已经隔绝了整个世界。
张开印一直在敲打一个空水壶,但那个声音却在树叶的反射中变得到处都是,甚至很难辨认究竟来自什么方向。刚才他出去砍那些树枝的时候,虽然仅仅是走出去十几米,却有一种强烈的已经迷失了的感觉,周围都是一模一样的树木和丛林,几乎无法辨认出自己究竟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唯一能够让他确认营地方向的,只有那枝叶燃烧之后散发出来的烟味。
如果严烨他们自此一去不回了呢?
强烈的恐惧感突然占据了他的整个心灵,甚至让他的寒毛都立了起来。
他的左手事实上已经完全不能动了,他甚至没有办法把那紧紧绑住左手的绷带解开,而它已经开始因为血脉不通而渐渐麻木起来。
张开印的情况比他还要糟糕,仅仅是在营地里移动一下位置都能让他疼得一身冷汗。
如果只有他们两个人留在这里,即使没有任何野兽威胁他们的和生命,他们也无法活下去。
他们一定能回来的,他们必须回来!
但时间却在两人木然的等待中一点点流逝,头顶上一会儿又雨滴落下来,一会儿又停止,光线也忽暗忽明,然后渐渐暗了下来。两人都已经饥肠辘辘,但他们却都没有吃那些干粮的想法,只是恐惧而又绝望地看着对方。
如果严烨、王永军他们到天黑以后都不回来,那他们也许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这样的恐惧渐渐控制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的脑子变得一片空白。
“李彦成?张开印?”忽然有人在不远的地方叫道。
“这里!这里!”李彦成急忙站了起来,用力挥舞着一根长矛。
严烨和徐杰很快走了过来,他们看上去疲惫而又沮丧,也不管地上湿漉漉的,直接就坐了下去。
严烨看了看火堆旁边李彦成弄回来的那些树枝,微微地点点头,休息了一下之后,他走到营地里把背包里的饭盒拿了出来,取出一些干粮放在里面,把水壶里的水倒进去煮。
这种时候,他们已经没有体力和精力再去寻找食物了。
大家都没有说话,结果显而易见,事实上,对于李彦成来说,严烨他们还能回来就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把空水壶都给我,我去打水。”严烨说道。
“天马上就要黑了!”李彦成脱口而出道。
“没关系,是一条直路,而且沿途都有记号,不会走丢的。”严烨答道。
徐杰开始把帐篷打开,但他们开辟的那个地方太小,只能紧紧地放下两个帐篷,而他们已经没有体力更没有时间去扩大这个区域了。
“挤一挤,没关系。”张开印说道。“我不睡了,今天晚上我来守夜。”
这样的话和李彦成头一个晚上说的话几乎没有什么区别,但人们的心境却已经完全不同了。
严烨很快就提着四个满满的水壶回来,走到火堆边他才想到应该要发烟火信号给远山那边,但他已经累得动也不想动一下,更不要说,要弄出足够透过四五十米高的树丛让已经相隔了十几公里的远山能够看到的烟火信号,需要投入多大的人力。
“随便吧。”他低声地说道,把水壶随手扔在地上。
火堆上的饭盒里,掰成碎块的压缩饼干已经被煮成了糊状,正扑腾扑腾地冒着泡泡,香气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让他什么都不愿意去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