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澜的管理层早已经等在那里。

会议结束，钱伟要留下来开会，而刘玉成和吴建伟则早就回来，也把联盟成立和会议的情况告诉了他们。吴建伟本身很少参与安澜制度方面的事情，他的精力主要都在与工程和土木结构有关的事情上，因此没有多大的感觉，但刘玉成却明显地感觉到了张晓舟的变化。

“真是今非昔比了！”他感慨地说道。“康华要完了！张晓舟已经下了命令，明天要出动五百人去把他们强行拆分掉！”

王牧林和梁宇惊讶不已。

张晓舟的迂腐是他们最无法接受的事情，在他们看来，很多事情本来可以用简单的办法解决，但张晓舟却往往要过份地考虑人性化的东西，让事情变得复杂化。

这样的东西对于其他人来说关系不大，但对于他们两个负责安澜日常管理事物的人来说，真的是苦不堪言。那天晚上王牧林对张晓舟说出那番话，其实也是一段时间以来，心中郁闷之气的爆发。

但他们却没有想到，仅仅是过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张晓舟就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

“也许是被你骂醒了？”梁宇隐秘而又低声地说道。

会是这样吗？

王牧林无法确认，但不管对于什么人来说，这都是一件好事。

张晓舟跳出安澜这个地方的时候，他们俩抱的是看笑话，等他碰壁之后回来的态度。而在面对康华医院咄咄逼人的要挟时，两人都出现过动摇。但他们并不觉得这有什么错。

张晓舟的成功在他们看来有很多时候都只是侥幸，换个地点，换个时间，也许就是一场惨败。一个组织或许可以凭借一两次侥幸的胜利获得生存的空间，但却不可能一直凭借侥幸发展下去。

安澜团队的先天不足决定了它没有壮大的可能，在这种前提下，王牧林和梁宇并不认为自己的选择有什么错误。幸存者们一直这样各自为战下去，唯一的结果只会是走上绝路，这样的局面张晓舟能够看得出来，他们俩当然也能看得出来。唯一不同的是，他们相信凭借自己的智慧、能力和在安澜的地位，在安澜被强大的团队吞并后他们也可以获得不错的待遇，至于其他人的命运，他们认为自己没有办法、也没有责任去考虑。而对于张晓舟来说，他绝不容许沐东村或者是康华医院那样的团队主宰这座城市的命运。

但这样的分歧现在已经没有了意义，王牧林和梁宇都没有想到张晓舟能够仅仅是借助安澜的一点帮助就重新拉起一支队伍，更没有想到他会有那样的胆识直接杀掉康华医院的高层并且放火从内部瓦解了他们，于此相比，他现在拉着城北的幸存者成立联盟固然也是一件让人想不到的事情，但反倒没有那么惊人了。

也许城北真的能够自成气候？

两人不得不这样想到。

如果张晓舟真的能够像他所设想的那样，把城北的这些人力物力统合起来，一步步地做到他在城里联盟时对所有人说的那些事情，那事情真的大有可为。

作为远山三足鼎立之一团队的管理层和作为一个被吞并的小团队的管理层，孰重孰轻他们当然能够很简单地进行判断。当联盟真的成立起来，再加上张晓舟心态的突然变化，他们对于城北的格局也就有了信心。

人对组织的忠诚，有时候就是这么一回事。

“秘书长的职务没人干，我看张晓舟的意思，说不定就是你们俩其中之一了。”刘玉成继续说道。

王牧林和梁宇都心动了起来。

说起来，别人或许觉得这样的事情琐碎麻烦，但对于他们俩来说，却是早已经习惯了的事情。

两人在原本的世界本来就都是长期从事这种日常而又琐碎工作的人。

王牧林之前是一家有着将近八十名员工的4S店的副经理，对于他来说，协调各个部门之间的关系，平息争执，合理分配资源，应对那些挑剔而又麻烦的客户就是家常便饭。整个联盟说起来有四千多人，但他并不需要面对到每一个人，需要面对的只是七个执委和将近一百六十个团队负责人，经常要面对的也许不会超过五十人。按照刘玉成的转述，秘书长下面还会有更多的部门设置，那对于他来说，就更没有什么问题了。

而梁宇以前则是一家大型工程施工企业的人力资源部主任。在他看来，现在联盟所采取的模式，恰恰和他之前所在的那家公司的构架极为相似，无非就是总公司与各个项目部，各个外协施工单位之间的关系。他所供职的那家公司只有不过两百名正式员工，而且还有大量人员从事与工程施工没有直接关系的财务、人资、审计、安监、质检、文件档案、党群工会、物资采购供应和后勤保障等工作，但一般来说，公司同时开工的项目至少也在二十个以上，其中至少有三四个是需要同时动用三四百劳动力的大型工程项目，最繁忙的时候，公司同时开工将近四十个项目，高峰期总用工人数超过了九千人！

这是怎么做到的？其实一点儿也不复杂，不过是层层传递，层层分包而已。一个项目部里，项目经理、技术员、物资材料员通常会是他们的正式员工，而其他的，统统都是外聘人员或者是外协施工单位派来帮忙的人。在某些非重点项目和小项目，他们甚至仅仅是出一个项目经理，其他工作全部交给外协施工单位完成。

长年跟着他们公司干活的外协施工单位有将近五十家，如果算上那些项目经理们经常临时叫来帮忙没有资质只能出劳动力的小队伍，那这个数字至少还得翻两番。

联盟这点人听起来很多，但细细地算下来，男丁不过一千五六百人，放在以前那个世界真的不算什么，一个大一点的小区就有这么多人了。每个团队无非就是一个小施工队，一个大一些的团队可以看成是一个有资质的外协单位，七名执委算是项目经理，这样算下来，只要建立起一个不太弱的班子，联盟的管理其实一点也不复杂，具体工作交给项目经理，他只要负责建立制度和体系，严格进行奖惩考核，保证它的顺畅运行就可以。因为没有了很多额外的管理工作，也没有了审计、工商、税务和上级主管单位的审查，繁琐程度甚至应该远远比不上他以前公司的正常业务。繁琐一点的，无非就是大量的施工计划、用人计划、物资采购和使用计划、工程款拨付、分配奖金并且提取总公司的管理费，其中有些东西对于他来说是老生常谈，而其他的东西他虽然没有真正经过手，但公司的各种会议人资都要参加，对于他来说，都是耳熟能详的东西，上手并没有太大的问题。

两人面上没有什么变化，但却暗自较起劲来，在等待张晓舟到来的过程中，两人都已经考虑了很多东西，只等张晓舟过来之后与他交流。

这样的阵仗让张晓舟和钱伟都愣了一下，钱伟随即笑了起来：“看样子，大家都没有什么芥蒂了。那就好！张晓舟，看来不是你三顾茅庐，而是姜太公等着你上钩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不过这种程度的玩笑无论是对王牧林还是梁宇都只是毛毛雨，甚至不能让他们感觉到尴尬。

张晓舟看着王牧林和梁宇热切的眼神，心中微微有些叹息，然后说道：“梁宇，我们俩先单独谈谈吧。”

这样的情况如果放在以前真不算什么，但现在，还是让梁宇小小地兴奋了一下，他对着其他人故作镇静地点点头，然后跟在张晓舟身后进了他的房间。

王牧林感到非常失望，但钱伟却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急。”

这样的话让王牧林又有了希望，对啊，梁宇的长处很明显，但他的缺点也同样刺眼。与人相处是他最大的弱项，也许是办公室坐得太多，他对人总有一种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态度。即使是在安澜这样一个小地方，他冷冰冰严格执行制度，绝不徇私的做法也为他带来了不少负面评价，得罪了不少人。如果让他去管理和协调整个联盟的关系，那必定是一场灾难。

几个人于是找来小板凳，坐在门外的走廊上闲聊起来。

“没有了你们，安澜这块我可要头疼了。”钱伟说道。

这样的说法让王牧林越发变得淡定了起来，他于是笑着说道：“哪有那么夸张？制度现在运行得已经不错了，日常性的事务孙然、江晓华他们几个都做得不错，不会有什么问题。要是有什么大问题，难道张晓舟我们会看着不管？倒是你现在要管的已经不仅仅是安澜的这些人，还包括新洲酒店、对面那个小区和北面那几幢房子，想好怎么管了吗？”

“就是头疼啊。”钱伟说道。作为一个技术工人，他管理安澜这一百五十人都已经很头疼了，现在一下子增加了两倍的人，真是头疼的要命。

“你有安澜打底，还有张晓舟和新洲的人给你撑腰，这要还头疼，那别人就没法管了。”老常摇着头说道。

正说话间，房门打开，梁宇走了出来。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既算不上兴奋，也说不上有多失望，秘书长的位置应该是没有到手，但却依然得到了张晓舟的重用。尤其是他看王牧林的目光，似笑非笑，越发显得古怪。

王牧林下意识地站了起来，等待张晓舟的召唤。

“老常。”从张晓舟口中吐出的名字却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我们俩谈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