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吃饱了之后就真的会离开吗？

张晓舟对此深表怀疑，更何况，城市里并不是只有这一小群驰龙存在。即便是它们真的吃饱离开，其他驰龙群会不会随后到来？羽龙群和之前他们曾经在食品批发市场见过的那些似鸡龙呢？每一个群落吃掉的肉或许都不会多，但它们必定都不会错过这场饕餮盛宴。

他曾经看到过一部讲述非洲草原上野象死亡的纪录片，当一头巨象死亡，只要几个小时，方圆数百平方公里内的各种各样的食肉和食腐动物就会陆续出现，将它迅速吃光。

狮子、鬣狗、秃鹫、野狗，有时候甚至还有狒狒，在炎热的气候下，尸体将会迅速腐败，最终成为食腐昆虫的美餐，然后，是各种各样的细菌。巨象的尸体将会在短短几周内就成为白骨，所有的血肉都成为食物链的一部分。

尘归尘，土归土。

如果他们什么都不做，眼前的这头暴龙将会很快面临同样的命运，暴龙、驰龙、羽龙、似鸡龙、秀颚龙，他们见过的这些猎食者和他们没有见过的那些必然会轮番上场，把它在最短的时间内吃光。

张晓舟对此深信不疑。

他看着站在自己身边的人们，他们已经被那些人的话所动摇，变得犹豫不决。

他们现在还有一丝因为成功赶走暴龙而产生的勇气和气血，如果等待下去，他们身上的勇气只会慢慢地消失，让他们重新归于平庸。

到了那个时候，想要说服他们会变得更加困难。

“我们现在就要杀出去。”他突然大声地对他们说道。

人们惊愕地看着他。

“暴龙也被我们赶走了，这些恐龙又算得了什么？”他大声地对人们说道。“不过是五六条中型恐龙而已，这样的东西我已经亲手杀死了很多，它们根本就不算什么！”

有人轻声地在下面嘟囔着，张晓舟大步走到了他的面前。

“你在说什么？大声地说出来！”

那个人的脸涨红了，但却没有勇气当着这么多人和张晓舟硬顶。

“你们也许觉得他们说的没错，就让它们吃掉一些肉好了，没有必要和它们硬顶。”张晓舟不再管这个人，他站在人群里大声地说道。“但我要告诉你们，这大错特错！什么叫它们吃饱了自然就会走了？我们的家人都还饿着肚子！我们自己都还饿着肚子！为什么要看着它们吃饱？为什么要看着它们这么容易就夺走我们的战利品？”

“你们退让的还不够多吗？你们逃避的还不够多吗？你们还想懦弱到什么时候？！让它们吃饱？让它们有更多的力气来屠杀我们的家人和同胞？让它们吃饱？那又来另外一群呢？再让它们也吃饱？”他在人群里走来走去，一个个看着人们的眼睛问道。“你们冒着风险来到这里，就是为了看着这些野兽一群群地过来吃饱，然后带着一点点残羹冷炙回去？你们冒了这么大的风险，付出了这么多，就是为了从这些野兽的口中捡一点它们吃剩的东西回去？你们想想，这口气你们咽得下去吗？真是笑话！连暴龙我们也杀掉了！连暴龙我们也赶走了！为什么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畜生把本来属于我们的东西抢走？”

人们的情绪渐渐被他调动了起来。

“那些肉都是属于我们的！是我们的所有物！谁也不能夺走！那些东西想要来抢，那就杀了它们，把它们也一起吃掉！它们根本就什么也不是，只是一群野兽而已！杀掉它们！吃掉它们！”

人们狂乱地跟着他叫喊了起来，张晓舟马上趁热打铁，把人们组织了起来。

孔武有力身材高大的人持矛站在前面，负责排成密集的队形和那些驰龙对峙，张晓舟一次次地告诉他们，只要守住阵线，那些东西就不可能伤害到任何人。

身材矮小的人负责投弹。他们将躲在人群当中，伺机把燃烧瓶投向那些长满了羽毛的动物。

“只要能够击中它们，它们必死无疑！”张晓舟大声地告诉他们。“我杀死的第一头恐龙就是这么干的！它们的羽毛上都是油脂，只要着火，几秒钟之内它们就会变成烤火鸡！”

“害怕是正常的，但不要脱离阵线，更不要试图逃走。和大家在一起，你就是安全的！逃走，只会把你自己害死！一定要记得这一点！”

钱伟带着几个人背上了滑轮组和吊绳，在人们心头的勇气和热血消逝之前，张晓舟便带着他们走出了这幢房子。

冷风扑面而来，刚刚走到街上，一半人的勇气就已经没有了。

站在这里和站在楼上完全就是两回事，在安全的地方慷慨激昂永远都比真正面对死亡容易。

“保持阵列，向前！”张晓舟却不给他们思考和犹豫的时间，他大声地喊着口号，激励着人们向前。

“很好！就这样！我们会杀掉它们的！”

四十个人组成的矛阵就这样慢慢地向前挪动着，张晓舟在队列中强忍着身体的疼痛不停地协调着人们的步伐。他鼓励着那些已经开始害怕的人们，同时拉住那些过于热血的人们，让人们保持密集地排在一起。

“前进！杀掉它们！”他大声地叫道。“跟我一起喊！杀掉它们！”

“杀掉它们！”人们参差不齐地叫道。

“杀掉它们！”张晓舟高声地叫道。

“杀掉它们！！”钱伟等人在人群里大声地带动着气氛。

“杀掉它们！！！”喊声终于渐渐开始有了气势，人们的恐惧也随着一次次地喊叫被发泄了出来。

那一群远山驰龙这时候已经看到了他们，它们困惑起来。

它们已经猎杀了许多这样的动物，但他们变成今天这个样子，还是第一次看到。

两条远山驰龙抛下了暴龙的尸体，只是几步就冲到了他们面前，人们突然一阵慌乱，张晓舟和钱伟急忙让他们重新排列成密集的阵势。

这两条远山驰龙大声地嘶叫起来，向他们露出尖利的牙齿和利爪，张晓舟用自己最大的声音和它们对抗着：“不要怕它们！它们心虚了，不敢上来了！不要怕它们！”

另外两条远山驰龙也跑了过来，它们分散开来，不断发出刺耳的嘶叫，试图让队列分散，不停地寻找着队列的破绽，人们惊慌地围拢在一起，就像是一只巨大的刺猬，让它们无从下口。

“它们拿我们没有办法了！”张晓舟大声地叫道。“点火！准备投弹！”

一条远山驰龙突然扑到队列前面，它用牙咬住了一根长矛，用力地一扯，那个人一下子失去平衡，就要向前倒去。

“刺！”张晓舟大声地叫道。

旁边的几个人下意识地把手中的长矛狠狠地扎了出去，那条驰龙胸前被刺了一下，它痛苦地尖叫了起来，迅速拉开了与人群之间的距离。

“看到了吗？差一点就杀掉它了！加油！”张晓舟把那个人扶起来，大声地叫道。

人们变得稍稍有了一点信心，一名被围在中间的投弹手在这时突然用力地把一个点燃的燃烧瓶向一条远山驰龙砸去，它灵巧地避开了这一击，燃烧瓶落在地上，激起一大团火光。驰龙们叽叽喳喳地叫了起来，却依然没有撤离。

“再来！”张晓舟叫道。“几个人一起来！”

他现在知道自己当初有多么幸运，以这些恐龙的敏捷程度，燃烧瓶击中它们的概率真的是微乎其微。如果不是当初的那条恐爪龙过于好奇而主动击碎了他扔出去的燃烧瓶，也许他们那几个人在那个商铺里就已经死了。

四个燃烧瓶一起被扔了出去，他们事先就做好了计划，火焰包围了一条驰龙周边所有的区域，然后，两个燃烧瓶重重地砸在了它的脚边。

它腿上的绒毛终于被引燃，这让它彻底惊慌了起来，发出了刺耳的尖叫声。但周围的火焰却让它不敢从那上面跨越，下一个瞬间，又一个燃烧瓶重重地落在了它的脚下，更多的火焰包围住了它的身躯。就像张晓舟所形容的那样，它体表羽毛上的那些油脂迅速被火焰引燃，将它整个笼罩在了火焰里面。这条驰龙终于有勇气跨越那些火堆，但身体的痛苦已经让它失去了思考和行动的能力，它窜出去十几米远，突然彻底失去平衡，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剩下的远山驰龙被这样的景象吓住了，它们嘎嘎叫着迅速从这个地方逃离，只是一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他驰龙犹豫了一下，跟着它迅速地逃离了这个地方。

周围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人们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们这么容易就被赶走了？

“我们赢了！”张晓舟第一个清醒了过来。这样的结果早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但结果这么好，这么容易，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我们赢了！”他大声地叫道。

人们终于欢呼了起来。

一些人突然痛哭了起来。

原来这么容易就能赶走它们？如果早一点醒悟过来，他们所关心的那些人，那些倒在它们利爪之下的人，也许就不会死了。

“我们赢了！”高辉兴奋地对张晓舟叫道。

张晓舟这时候已经冷静了下来，他微笑着点点头，却开始和钱伟一起安排人们开始用绳索捆绑暴龙，给滑轮组寻找可靠的固定点。

他们只是走出了第一步。

今天他们所有的胜利都建立在大量使用燃烧瓶的基础上，唯一的进步，或许是走出了这一步，第一次真正在毫无遮蔽的环境下与这些恐龙对峙。

但燃烧瓶总共就这么多，用一个少一个。

等到什么时候他们能够以血肉之躯和长矛赶走这些动物，那时候，他们或许才能真正大声地宣称，他们赢了。

但这一天不会太远了。

张晓舟看着周围兴奋而又忙碌的人们，无比地确信着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