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那次争论时，张晓舟并没有提过张孝泉的名字，他不知道万泽是通过什么途径，或者是干脆猜到了他心里的人选？

他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这或许也是官场上常见的交易和妥协。

只要张晓舟同意万泽推荐的杨勇做副队长，他就主动推荐张孝泉担任队长。

但对于这样赤裸裸的利益交换，张晓舟却感到愤怒和恶心。

他不知道杨勇是怎么求万泽的，但两个人原本应该毫无关联，万泽这么不予余力地推荐杨勇，其后必定有着某种不可告人的利益交换，而这是他极力反对，极力遏制的东西，也是他和他身边的那些人一直努力对抗的潜规则的一种。

他的确是希望能够让张孝泉有个合适的地方发挥他的作用，但人选最终肯定要由大家讨论通过，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由他们两个理论上联盟地位最高的人私下决定。如果这样做的背后需要牵扯上肮脏的政治交易，那他宁愿用别的办法去弥补张孝泉，哪怕他责怪自己一辈子。

如果他接受了这样的交易，那他们之前的努力算是什么？他们之后还要不要继续努力与这些潜规则斗争下去？

“两个方案结合，这我同意。”于是他对万泽说道。“但有关的人选我觉得应该放到会上去讨论，不应该我们俩私下决定。”

万泽的脸再一次涨得通红。

如果杨勇真的是拿什么好处来求他办这个事情，那他也就捏着鼻子认了，但他手上拿着的并不是礼物而是万泽杀人的证据，这让万泽没有办法后退半步。

他几乎是以恳求的态度说道：“张主席，你就当给我一个面子，仅次一次，行不行？老实说，我欠了杨勇一个很大的人情，你帮帮我，让我把这个人情还掉。哪怕只让他在这个位置上干一个礼拜，只要他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就把他免掉都行！”

这样的态度让张晓舟微微地叹了一口气。

但原则就是原则，没有任何特殊情况，如果今天他可以卖万泽一个面子，那明天另外一个人来呢？

这个世界上总会有各种各样的特殊情况，这样的例子只要一开，以后就会没完没了。这样的事情他没有办法和那些坚定了信念要与陋规斗争的同伴们交代，更重要的是，这样的例子决不能从他手上开始。

“人情一定要用这样的方式偿还吗？”他对万泽说道。“万秘书长，这句话也许有点重，但个人欠下的人情，能用公职来偿还吗？如果你需要，我还有点积蓄，可以给你拿去偿还欠杨勇的人情，但……”

“一定要做的这么绝吗？”万泽终于愤怒了，他的姿态已经放得这么低，张晓舟竟然无动于衷？“在学校合并的事情上，我帮了你那么多！”

“万秘书长，你搞错了一点，推动学校加入联盟并不是为了我个人，而是为了所有人，也包括你在内！”这样的话让张晓舟有些无法接受。陋规当中很糟糕的一点就是，一个认真工作不是因为他在这个职位上，不是因为他本身就有这个责任，而是为了他的直属上级。

联盟现在就已经有来求官，申请调动到更好的岗位上的人，而他们千篇一律的说辞当中很普遍的一点就是：看在我辛辛苦苦替你卖命的份上。

张晓舟对于这样的话已经无言以对，你做好自己的工作，获得应有的报酬，如果你合适，上级当然会考虑让你晋升。联盟推出的政务等级制度和军事等级制度就是为了公开公平地提拔每个人愿意认真工作的人，激励人们努力工作。

你认真履行自己的职责，怎么就变成替我卖命了？

联盟是我一个人的吗？难道你努力工作的结果，不是让包括你自己和你的家人在内的所有人受益？

对于这样的人，他一概婉言劝走，但他们的要求一概不管。

如果你符合要求，那你不来搞这套我也会正常提拔你，如果你不符合要求，再怎么说再怎么求情找人，那也没办法。作为联盟主席，作为这些规则的拟定者和推动者，张晓舟不可能自己带头把这些东西变成用来骗人的废纸，变成挂在墙上的摆设。

万泽气得颤抖了起来，一方面是因为张晓舟的决绝，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他没有把这个事情当回事，在杨勇面前把话说得太满。

如果只是一般的找上门来求一份职的人，他大不了回去和那个人一起大骂张晓舟一顿，然后让他回去了事。

但杨勇并非一般人。

“我们俩一直配合得很好。”他用阴郁的声音说道。“张主席，我希望你能再考虑一下这个事情。”

这已经是明显的威胁了，作为联盟人民委员会秘书长，万泽当然无法直接干预联盟行政体系和军事体系的正常运行，但人民委员会依然有着诸多的监督权、调查权和其他权利，如果他不配合，甚至是干脆不断找茬，行政体系和军事体系的运行也必然会大受影响。

“万秘书长，我觉得应该再考虑一下的是你。”话已经说得这么明显，张晓舟也就不客气了。他把诸多权利交出去，是为了联盟的未来，而不是因为他怕了现在这些人，要用这些手段讨好和收买他们。如果他们乱来，那他也必然不会客气。

“就像你说的，我们一直都配合得很好，真的有必要为了这么一件事情吵成现在这个样子？”他摇摇头说道。“你究竟欠了杨勇多大的人情？用其他办法偿还不行吗？”

这个问题让万泽彻底没有话说，他阴郁地点点头，从张晓舟的办公室走了出去。

……

“我们想想别的办法吧？”万泽对杨勇说道。

“想什么？你倒是变个更好的岗位出来啊！”杨勇没好气地说道。“你不是说这种小事让我等着好消息吗？你这样也算是联盟第二号人物？”

“我可以要求把这个事情放到联盟常委会上讨论，这样的话，就能说服其他常委同意你的人选，共同向张晓舟施压。他油盐不进，但其他人不会像他这么不懂人情世故。”万泽说道。

杨勇默默地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他低声地说道：“他死了你就是联盟主席了？”

这样的话让万泽吓得魂飞魄散：“你可千万别乱来！”

“你怕什么，我只是随口说说。”杨勇说道。

不到迫不得已，他当然不可能走这条路。即便张晓舟身边经常都只跟着一个警卫员，要么就是几个工作人员，杀他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更何况，杀了联盟主席这么大的事情，他手下钱伟、江晓华等张党的人肯定会彻查到底，在远山联盟这么个闭塞的小地方，凶手很难逃得过去。

拿自己的命换万泽上台？他才不会做这种赔本的事情。

这句话不过是说给万泽听的，让他明白，必须要拿出全身解数来运作这件事情，不要让自己失望。

“那万秘书长，这事情就交给你了。”他对万泽说道。“你也看到了，手上没兵，你说话就一点儿分量都没有。只要我到了这个位置上，我保证局面会完全不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