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以前的张晓舟，说不定马上就把这个事情答应下来了，但他现在已经学会不轻率地做出任何决定。

高辉的表情显然是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钱伟稍稍皱着点眉头不知道在考虑什么，梁宇则是微微地摇着头，显然有话要说，而万泽则明显是走神了，注意力根本就没有在这个事情上。

张晓舟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头。

万泽这种状态已经持续好几天了，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更具体的想法呢？”如果他反问道。

“具体的想法？”对面那两个人并没有考虑太多，他们只是本能地认为这片由他们发现的果林应该归他们所有，满脑子都是未来靠这片区域发财，过上轻松生活的愿景和张晓舟他们要是不答应，他们应该怎么据理力争。具体的想法？

“你们需不需要联盟配合你们做点什么？比如继续把中继站往你们发现果林的方向推进？要不要修路？你们现有的人手能不能满足需要？税率怎么定？”张晓舟随口便说出了不少需要讨论和商榷的东西，但很显然，这些东西他们根本就还没有来得及考虑。

“这个……”两人一下子说不出话了。

“这样吧，你们先回去梳理一下你们的想法，拿个具体的方案出来，最好是一二三四五一条条列下来形成一个书面的东西，我们这边也尽快开会讨论一下这个事情。这样的事情在联盟还是头一回，我们都要理一下思路，找出对你们，对联盟都最好的解决办法。等你们的方案出来，我们再碰头，怎么样？”

这样的说法合情合理，虽然有点白跑一趟的失望，不过张晓舟说得那些都是的确需要认真考虑的事情，别的不说，果林的产出究竟是按冒险团的百分之二十五上税，还是按照农田的百分之十，又或者是按照生产队公用田地的百分之三十？对于他们来说，这就是最根本，最直接，关系也最大的一个问题。

两人告辞离开，张晓舟坐了回来，重新把桌上的油脂蜡烛的灯芯挑了一下，然后坐了下来。

“这个事情你们怎么看？”

“当然应该尽可能支持他们！”高辉马上说道。“这是一个很好的鼓励大家参与冒险团的机会！狩猎什么的，毕竟危险性高，对个人的素质要求高而且不稳定，但像他们这样发现一片果林，就能稳稳当当地获取固定的收益，这样的好事谁不想要？这片丛林这么大，肯定不会只有这么一片果林，这么一种果树，要是能多发现几处这样的地方，那我们就省事多了！”

“也未必省事到哪里去。”钱伟却说道。“即便是按照他们的说法，距离远山十二公里，这个距离也已经超出我们的控制能力了。”

正常一个小时可以走五公里左右，但这是在已经有路，不需要探路不需要砍开灌木和杂草的情况下。现在联盟通往盐矿的那条路已经一路上都是连绵不断的殖民点和塔楼，道路两侧的树木也被砍伐一空，基本上能够达到这个速度，但有时候，因为要运东西，因为天气太热或者下雨，速度又会自然减缓。平均来说，现在正常到盐矿或者是从盐矿回来单程还是要两个小时左右。

通往果林的这条路远远说不上安全，路上必定要花费很多精力去提防周围的危险，更不要说，中间还有沼泽地，钱伟之前一直在考虑的就是这方面的因素。这些人已经算得上是联盟平均水平以上的一拨人，但他们回来还是花了将近一整天时间，在这个过程中，危险随时都有可能发生。

“我们都清楚，那片区域现在相对安全是因为之前那些不知名的动物把那片区域几乎所有的动物都吃掉了。但各种各样的动物以后肯定会慢慢回到这个地方，也许一两个月之后，那片区域就会重新变得危险起来。沼泽地带的危险生物肯定比平地上还要更多，有这些水果当然好，但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是必须品，为了这些东西让他们持续地去冒这样的风险，真的值得吗？”

钱伟的话让张晓舟和梁宇都缓缓地点起头来，高辉一下子急了：“按照你的说法，那我们就不要那个地方了？这说不过去吧？这些果子虽然不是生活必须品，可现在我们的饮食结构这么单一，有这些东西补充一下肯定比没有好吧？再说了，果子应该可以酿酒的吧？”

张晓舟被他的话逗得笑了起来。

用果子酿酒当然可以，但酒现在对他们来说同样是一种不急需的物品，而是一种奢侈品，如果考虑的是酒精，用水果酿制酒精也太奢侈了。

“以现在这种方式肯定不行。”梁宇说道。“我现在考虑的是，要是那个区域可以发现更多的有价值的东西，那我们就可以用这个理由说服委员会同意继续向北修建中继站，甚至是修建塔楼和殖民点，这样的话，我们北进的战略就可以继续推行下去。”

张晓舟默默地点了点头。

他和国土学校的几位老师谈过好几次，大家都有共识，困守在远山城绝对没有任何出路可言。

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了内乱，也没有任何外敌，似乎高枕无忧，但事实上，一次稍稍严重一点儿的灾难就有可能让他们面临灭顶之灾。

姑且不说那颗注定会落下的陨石，那东西对于他们来说太遥远，也根本没有任何办法可想，白垩纪晚期地质运动和气候变化非常强烈，他们这一辈人也许能够在这个地方苟延残喘下去，但他们的后代却必然会面临许许多多的挑战。如果不趁着他们这些人还在，这些设备还相对完好的时候尽可能地把他们能够攀得到的技术复原出来，未来必然会面临更多的困难。

在密密的丛林中发现矿场的几率太小，即使发现，过于丰富的地下水也会让发掘变成一个无法克服的难题。海拔并不是很高的吼龙岭是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座山丘，但他们几乎已经翻了个遍，除了一个盐矿，少量的石灰岩和高岭土外，几乎什么有价值的矿藏都没有找到。

这逼着他们必须向距离他们第二近的，范围也更大的北方山脉进发。

老师们认为，在那个地方发现硫铁矿的机会很大，毕竟，龙云鸿他们已经带回了一块近乎完美的晶体。而铁和硫，对于他们来说都有着非常重要意义。

尤其是硫。

更不要说，龙云鸿他们所形容的那座瀑布和那条河流，简直就是建设水电站，修建水力机械的最佳地点。

“我们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停下来。”梁宇继续说道。“因为我们现在没有其他队伍可用，而新的冒险团要形成能够安全执行探索任务的能力还需要很长的时间。如果我们让他们在这个地方就获得太多，他们很有可能会心满意足而失去继续执行任务的动力。”

“不会的。”高辉说道。

“别忘了他们在找到那批香烟之后休息了多久。”梁宇摇摇头说道。“他们并不是那种自己就会不断往前的人。我的看法是，可以给他们荣誉，给他们奖励和好处，但更多的是要给他们远期利益而不是现在就让他们满足的短期利益。我们必须要让他们有动力继续探索那片区域，在那个方向找到更多有价值的东西，让北进战略能够顺理成章地推动下去。”

“这样太卑鄙了吧？”高辉低声地嘟囔着，但还是被梁宇听到了。

“这不是卑鄙。”他摇摇头说道。“如果联盟不投入，不往那个方向推进，不修建更多的中继站，不休整道路，而是让他们依靠自己那微不足道的力量去开发那个地方，那条路只会一直充满危险。那样的话，出事就只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我们只为了那点税收就同意他们一次次地长途跋涉去摘那些果子，那才是对他们生命的不负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