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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麒麟 桔子树 13561 2024-09-25 12:08:36

4.

陆臻在晚上训练的时候特别拼命,因为看夏明朗那脸色,他今天这祸算是闯下了。入了夜收队回寝,他抢在夏明朗前面冲进浴室,他嚷嚷着要先洗,其实是指望赶在夏明朗洗澡的时候名正言顺地睡着,夏明朗一脚卡进浴室门里,表情很淡,笑得让人没着没落的,他说:“一起吧!”

陆臻讪讪地笑出八颗牙。

水量很足,温差也大,水蒸汽瞬间氤氲了整个玻璃房,陆臻异常殷勤地帮夏明朗洗头,白色泡沫流过眼角的时候小心地帮他擦掉。夏明朗看着那昏黄灯光下红扑扑的小脸,蓦然心里就软了下来,刚刚积攒的一些怒气通通烟消云散了去。夏明朗抹一抹陆臻脸上溅的水:算了,还是个孩子呢!

看起来也就像个孩子嘛!夏明朗为自己辩解,也不是我对他低标准,他们陆家人的长相都对不起年纪,陆臻20岁的时候还是一掐一汪水的包子脸,到了25岁婴儿肥是消下去了,也仍然是眉目青涩的少年模样。年少轻狂,谁没有那一阵儿呢?交个女朋友恨不得让全校都看见。夏明朗这么一想又觉得陆臻很招人疼了,他那么按捺不住,大约,也是因为爱自己。

想到这里,夏明朗老脸一红。

爱这个东西,简单又不简单,有时候上嘴唇跟下嘴唇一碰,一句我爱你,只需要三秒钟的功夫,你只要足够的不要脸,每天都可以说上一千遍,可是,那又有什么用?

夏明朗挤了些沐浴露在手心里搓出泡沫,把陆臻拉过来。

唔,有软化的迹象!

陆臻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顺从地抬起手臂让夏明朗把泡沫涂在他的胸口和腋下,手掌磨过胸口的时候仍然有触电般的刺激感,陆臻不自觉瑟缩,夏明朗抬起眼来着他。

“队长……”陆臻嗫嗫低声,“我以后保证不那样了。”

“不哪样啊?”

“我保证以后会小心的,再也不乱说话了,不跟方进犯抽。”陆臻赌咒发誓,极诚恳。

夏明朗看了他一会,没说什么,只亲昵地拍一拍陆臻的脸,把人转过去,帮他擦背。

爱是什么东西?那么神奇,让骄傲的人变谦卑,让无所畏惧的人踌躇徘徊。你得学会观察四周,屈服于你的环境;你得小心体会对方的喜怒,他的欢喜与期待;你得学会委屈自己……

夏明朗把花洒拿下来冲掉陆臻身上的泡沫,陆臻偷偷回过头去看他:“不生气了吧!”

夏明朗摇一摇头,双臂收紧,把陆臻牢牢地箍到怀里。

因为,说一句我爱你是那么的简单,所以,我只喜欢与你做出来,比起舌头的一下轻挑来,做/爱是那么的隆重而有诚意,当彼此灵魂赤/裸而身体坦白,一切猜测与情绪都被淹没。

每一个动作都合心意,陆臻几乎马上就有了反应,他向后伸手想帮彼此一下,被夏明朗掐着臀尖拧了一把。

嘶……好疼!

陆臻于是明白今天的一切都不会由他做主。

身体的磨合并不比精神更轻易,你得保持热情并满怀渴望,你得时刻观察并用心体验,你得积极地要求主动并勇于放弃自我,你得……这是两个人的舞蹈。

有谁会记得你最不为人知的偏好?

他能让你多快乐也能让你多焦虑。

陆臻预感到这会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夏明朗咬着他的耳廓说明天休息,明后两天是演习前的最后一个休整期,而他挑选了这样的日子惹恼夏明朗,陆臻只希望至少明天晚上他还有力气能爬下床。

据说男人在十八岁的时候欲望最强烈,但其实年少轻漫,入口再烈也只是一杯烧刀子,辣过胸喉,转瞬而逝。夏明朗拥有普通三十岁男人不可企及的强健身体,一整天的高强度训练并不会让他感觉到负担,却只会,让他需要一次酣畅淋漓的彻底的疲惫。

那感觉太熟悉,太快,太不愿意去抵挡,身体像干裂的面包渗进黄油,浓腻的饱满的被充满了的感觉,却仍然饥渴。光滑的玻璃上找不到任何可以着力的点,陆臻曲起手指划过湿硬的玻璃墙,两腿发软,被人扶住腰慢慢地跪倒。

热水停了很久了,空气却越发的湿热,汗水争先恐后地从毛孔里涌出来,陆臻努力地大口呼吸,氧气不足以提供清晰的思维。快感太多,太浓腻粘滞,一层层漫上去,像奶油那样,甜蜜却让人恼火,这不同于射精时的尖锐急促流畅的快感,好像整个身体都浸淫其中,每一个细胞都在战栗。

又来了,陆臻想,又来了,你又来了……

他摸索伸手着想给自己找一个出口,被夏明朗强行分开五指扣住,牢牢地按到墙上。

有的时候人们会想要探索极限的位置,像速度287码的狂飚,疯狂的速度感,让呼吸停滞,血液远离心脏,冲向身体的末端,冲进指甲与发梢,让所有没有知觉的物体变得万分灵敏。

身体被控制,从内部开始,被侵入被拆散被征服!

陆臻想,我不喜欢这样,然而无法抗拒,他觉得自己已经无措了,几乎想哭,然而眼泪流下去,与汗水混在一起,仿佛哀求的呻吟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柔韧的身体被更彻底地折叠起来,粗糙有力的手指的卡在牙间拨弄着他的舌头,不给他任何咬牙切齿拼命忍耐的机会。

于是疼痛变成身体最微不足道的一点自主反应,然后过量的快感淹没过来。太激烈,每一次冲撞都像是凶猛的威胁却又让人欲罢不能,每一次退出都像在宣告小小的胜利,然后以此为起点继续积累。灵魂冲出身体在旋转,产生恍惚的幻觉,铁与血,混合砂砾与砂烟,从生存的幸福延伸到对死亡的隐约渴望,生与死被拉成一线钢丝,系在最薄弱的那一根神经上,被弹唱。

有什么东西太多了,碎了,从身体的内部融化了,不知道是快乐还是痛苦,层层叠叠连绵不绝,这是过量的快感,像潮汐的浪一下追过一下,单薄的木船被抛向空中,却永远飞不起来,空虚的坠落,仿佛从幻梦中惊醒,一身冷汗……压抑而不得发泄,陆臻被憋得全身发抖,他狂躁地想:给我一个结果!!

然而结果永远都在指尖边沿上划过,没有结果!

没有起点,没有终点,没有结果……没有功德圆满,没有胜利的号角。

陆臻忽然觉得这就像是他的人生,一场漫长的性交,反反复复,快感叠加却深深的疲惫,纵然有起伏却终将归于平淡,没有,亦终将不会有真正最后的高潮……

陆臻感觉到自己被翻过身,肩胛骨碰撞在坚硬的地砖上,明天早上这两块地方可能会出现淤青,然而很快的,他被人握着腰提了起来,全然无从着力的一个体位,他惊慌失措地挥舞着双手往后撑,却没有找到足可以依靠的把手。

骑乘的体位,因为自身体重的缘故,折磨更深,让双方都觉得辛苦,然而快感加倍。在陆臻的眼中一切都开始变模糊,只剩下夏明朗沉重的呼吸与漆黑的瞳孔。

请给我一个证明!

证明你在这里,证明你在爱我,没有任何人与事可以否认。

陆臻喃喃自语,给我一个确定的,不可磨灭的证明,让你可以成为一个结果印刻在我的生命里。我们竭力抹去所有的痕迹,向所有人隐瞒,掩埋一切可以暗示我们在一起的证据,让这段感情好像从来没有存在过那样了无痕迹。

我们做得太完美,所以,我觉得害怕。

“对不起……”陆臻掐住夏明朗的肩膀,下巴磨蹭着他的头发:“对不起,我是故意的,我故意……”

有的时候会希望让更多人知道也好,索性闹大一点也好,不要只有我一个人,你一个人,寥寥无几的知情者都聪明而警醒,仿佛什么都不存在。

胸口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夏明朗在不轻不重地咬着他,而后温柔地抚慰,陆臻闭上眼睛专心消化所有加诸他身上的感觉,疼的,痛的,酸的,麻的……他的仁慈的暴君最后总会给他一个出口,虽然那样的高潮的宣泄并不足以释放所有累积的快感,然而,那毕竟不是他的错。

做爱有时候就像一场战斗,有的时候你并不能准确地估计对手,陆臻过分激烈的回应引起了夏明朗更为激烈的反应,于是一切不可抑制,不过,好在也不用抑制。他看着陆臻精疲力竭地眩晕着靠在自己怀里,感觉心疼却又带着得意。

水闸被打开,夏明朗温柔地冲洗着陆臻身上的汗水和体液,陆臻那副筋酸骨软的样子很乖也很诱人,夏明朗抽了条毛巾把他草草擦干,抱出了浴室。房间里有暖气开着,但是温度不高,十几度而已,光裸的皮肤直面冷空气,陆臻很自然地瑟缩了一下,夏明朗把他抱得更紧了一些,换做平常时候这小子打死也不会让他这么抱,不过现在他脑子不清楚,无力反抗。

这小子长了颗太好使的脑子,所以偶尔也会犯抽,得意忘形或者钻牛角尖,不过没关系,反正他还能制得住他,就像自己偶尔也会不冷静,会在瞬间愤怒,也会想放肆,但是没关系,陆臻足可以承受他,他会明白他。

那小子刚刚说什么?说对不起?

傻乎乎的!

你做错了什么呢?你什么都没有错!我不应该这样对你。

可是不这样,我又能怎么做?

其实我也知道,就算我给你所有我能做的承诺,也没有能力去改变这个社会的规则。可我总希望你能安心一点,再安心一点,什么都别害怕,什么都别担心,把一切交给我,交给我处理,可是你不会,我知道你不会,你永远都不会。

如果,不能让你放心,能让你空白一下也好吧!

夏明朗贴着陆臻身边躺下去,揉着他头发,很缠绵地接吻。陆臻渐渐醒过神,皱着眉露出痛苦的表情:“你差点弄死我!”

“你死不掉的!”夏明朗的声音里带着笑,很温柔的吻,连同手上的力道也是,扎实而舒服地揉搓着酸痛的肌肉。

“也就是我了,再换个男的都经不起你这么来,要给你找个女人早晚死在你手里。”陆臻气呼呼地抱怨,身体却放松,贴得更近。

“所以我不找女人,我就只要你。”夏明朗从小撕咬着大块的烤肉长大,牙齿洁白整齐,笑起来的时候像狼。

陆臻看着他,眼神还是湿漉漉的。

“又怎么了?”

陆臻咬住嘴角,很为难的样子。

夏明朗忽然抱住他,手臂用力,像铁钳一样收紧,陆臻马上咳了一声,只觉得肋骨都要被挤断掉,胸膛里最后一点氧气都消失。

“我,我我们,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陆臻说。

曾经多少困难都过来了,曾经多么甜蜜都经历了,总觉得所有的高/潮都过去了,情绪被抛到了顶点,却没有一个结果,于是一直一直地飘浮,再然后呢?我们是不是会开始走下坡路?

“什么叫一直这样下去?我们当然不会一直这样下去,再过几年你就得走,打个长途还得担心录音,老子说不定就得憋得像老许那么贫,再过几年说不好咱俩还能搭伴干点事儿,再过几年我就老了,再过再过几年你就得老了,”夏明朗的声音温柔得像催眠曲:“然后……我们住一块,我做饭给你吃。”

陆臻笑起来,很神往的样子:“我想吃番茄炒蛋。”

“您真好满足。”

“可我喜欢吃番茄炒蛋,记得放酱油。”

“行,没问题。”

陆臻拉过夏明朗的手按到后腰上,皱着眉头哼哼:“你他妈做上瘾了,拿这招整我。”

夏明朗手上控制着力道,咬着他的耳朵:“我整你了吗?我什么时候整你了?你敢说你没爽?就你那脑子,我跟你吵架吵得过来吗?你有哪次犯事儿是自己不知道错的?我跟你讲什么道理你不知道?我就想废了你这脑子让你别乱想。”

陆臻默默地咬着枕巾,他心想你这样是废不了我的脑子的,不过,算了。

纠结吗?

陆臻想起他表姐说过的一句话:两个人的问题归根到底都是因为不够相爱。

所以,没关系,反正他们两个不会一起溜号,他胡思乱想的时候,夏明朗会抽醒他;夏明朗焦虑的时候,他也能容忍,所以没关系,就这样吧!就这么纠结着吧,也不是所有的矛盾都要解开,所有的问题都得解决,过去了就过去了,过日子嘛,总是一堆问题再连着下一堆。

陆臻翻过身抱住夏明朗,刚刚洗完澡,淋浴露的味道还很浓,很香很软的感觉,他想起郑楷白天说的话,忽然觉得老大可能是真的没有在哄方进。

可能结婚就是那么简单的,娶个老婆挺好的。

晚上抱着老婆睡觉,别提多美了,又香又软的比抱枕头好多了。

5.

那个腰啊!!是真酸啊!

陆臻一边扶着腰一边听阿泰解释构思,电子组的例会反正也累不着人,所以休整期也照常进行。陆臻坐着实在是不舒服,索性往后靠,两条腿架上了电脑桌,好在与会的另外三个都是科学工作者,带着科学主义天生的自由思潮,对组长大人如此军容不整的行为都视若无睹。

但是陆臻这么坐了一会还是发现不对,屁股是不疼了,可是腰疼,陆臻迫不得已把腿又放下来,心里指天划地咬牙切齿:夏明朗你他妈禽兽!!昨儿晚上整那么惨也就算了,大清早的还不放过我!

“组长,你腰怎么了?”阿泰看陆臻这么来来回回折腾好心关怀。

陆臻脸上微红,淡定地说:“老伤!”

“哦,那你可得养养,过两天就得演习了。”

“知道,过两天就好了。”陆臻一肚子火星,强行咽下,赌咒发誓:姓夏的,看老子演习回来整不死你!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任何战争如果能在一个月之前就知道时间地点与人物,那大约都是可以赢的,战争的可怕与残酷性,永远在于它的猝不及防。按常规,演习时间是在战备警报突然拉响的那一刻开始,演习地点只有上了飞机之后才会被告知。

陆臻他们眼下在敲定整个的行动组通讯系统,首选频道与备选频道,主干扰位与协助位,自然,这些都是常规科目,真正特别的地方总是要到战斗正式打响才能体会,除非亲身经历,没有人知道林区零下30多度的气温代表着什么,人们常常会被一些细枝末节的问题所打败。陆臻记得有一次演习他被击毙原因是因为在近身遭遇战中夹腰急射,结果战术背心挂到了95的快慢机,子弹射不出去,被人一枪撂倒,回去写总结的时候自己都写不下手。倒是夏明朗看着报告研究了很久,回头专门抽时间组织大家伙培训了一番如何在夹腰射击中不要挂快慢机这类的囧事。

陆臻按常规分配任务,只是专门强调了一下保暖,虽然电波不会被气温所影响但是电器会,操作电器的人就更会。零下30度,陆臻在想象自己戴着厚重的手套要怎么干活。

夏明朗其实今天可以轮空,只是陆臻走了,他一个人呆在宿舍里也没什么意思,索性也跟着过来,开了小会议室的一角投影仪看地图,演习的山头还没有定下来,他看的是整个大兴安岭林区的地图。

陆臻隔着一道玻璃看到夏明朗跷脚倒在圈椅里十足痞子模样,表情却极严肃,投影打出来的光让他的脸忽明忽暗。

陆臻敲定完最后一个细节,宣布散会,阿泰很关切地提醒他晚上记得用热水按摩一下腰,陆臻硬着头皮说了一声谢谢,收拾完东西,拉开隔间的门。

“歇了啊!”夏明朗正在给自己点烟,烟灰缸里已经七七八八散落了好几个烟头,这屋子没窗,烟味郁结,散不出去。

“散了!”陆臻从他手上把烟接过去,夏明朗瞥一眼空空的指间,轻笑,把烟盒揣进兜里,这就是态度。

戒烟?

算了吧!

顶风作案?

自然,也不敢!

过日子嘛,哪有那么多一是一二是二的,你来我往,你方耍赖我方作怪,都是个情趣。

投影上的地图又跳过去,旁边标着白字的注释:相思谷原始林风景区,位于内蒙古大兴安岭鄂伦春自治旗境内的奎勒河畔,隶属于内蒙古阿里河林业局,总面积10. 75平方公里……

陆臻笑起来:“好地方啊!”

“是啊,演习完了带你去玩!”夏明朗说得挺放肆,陆臻进门的时候下了百页窗,这隔间虽然看着单薄通透,但是却是双层玻璃,隔音非常彻底。

“这么浪漫的地方,让你去就糟蹋了,相思……这么高级的情感,你……”

夏明朗曲起指节在桌上敲了两下,猛然间伸手拽住陆臻的武装带,陆臻一时没防备重心不稳,一跤跌下去摔在夏明朗身上。哎哟……腰!陆臻心想我那腰!重伤!

反正都轻薄了,索性就调戏上,夏明朗箍着陆臻不让他乱动,压低了嗓子威胁:“最近又抽什么风?啊?不教训你不安生是吧?

陆臻一愣:“我又不是第一天鄙视你!”

“别装,哦!你以前说话没那么酸,演习呢,没空烦你,有话就说,过期作废!”夏明朗掐着陆臻的下巴,陆臻吃痛,用力挣开了,嚷嚷着:“干嘛!凶什么呀?你审我呢?”

夏明朗被他咽得苦笑,松开手:“行,你慢慢说。”

“没什么事!”陆臻说,眼看着那狼眼睛又开始发亮马上转了个话题:“那个,老许跟他老婆是两地分居吗?”

“是啊,他老婆在北京。”

“哦,多少年了?”

“快七年了吧,打结婚就一直分着,不容易。”

“七年了哦!”陆臻感慨。

“哈,没发现就这么久了啊都七年之痒了啊,听着不是个好兆头!”

“你也别这么说,七年也是不容易,有些人就是没有七年之痒的,因为根本就抻不到那时候……”

陆臻话音还没落就让夏明朗掐住了,夏明朗竖起三个指头摆在他眼前:“给你三句话机会,说一下重点。”

陆臻说:“没重点!”

夏明朗把一个手指曲起来。

陆臻说:“你简单粗暴。”

夏明朗又曲起一根手指。

陆臻说:“我走了你会怎么办?”

夏明朗第三根手指曲到一半,猛然间转头,眼神震惊。

“我说说的,不一定!”陆臻倒是真生气了,“还没影的事,你非逼我说,你他妈有意思吗?”

“严头没跟我说过。”

“直线跟我接触的。”

夏明朗拍桌子,他把烟抖出来又点了一支,燃下半根之后冷静下来,眼神往上挑,陆臻正垂眸看着他,夏明朗扬起手,指腹贴着陆臻侧脸的轮廓划下去,拈到底,再微微一挑。

长得真漂亮,那么帅!

这两年晒得更黑了点,眉宇间有了一点风霜的痕迹,脸颊更瘦削,可是与身俱来的那种精致感还在,嘴唇的颜色尤其诱人,适合亲吻,而眉目永远澄明清亮。严肃时有着冰冷的威仪,凛然不可侵犯的禁欲感,可笑起来的时候却还像个孩子。

三年了,一晃这么快,夏明朗忽然觉得很神奇,三年前好像也是在这间会议室里,他还清晰地记得那是他第一次看到陆臻的资料,他对这个男孩说希望你能挺住,那时候他对他的身体非常的担心。

他的身体……

灵敏的,强悍的,漂亮的,诱人的!

坐得那么近,陆臻马上感觉到他身体的反应,顿时恼火:“我跟你说正事儿呢!你就这态度?”

夏明朗眯起眼睛看着他,无法抑制的强烈的欲念,疯狂的对掠夺与占有的渴望。夏明朗觉得如果需要分类的话,他首先应该是一种动物,在任何时刻,身体最直觉的反应都会在所有的知觉与思维之前告诉他内心深处最真实的想法。

夏明朗坐起身,把脸贴近陆臻的胸口,抱紧他。陆臻瞬间心软,伸手摩挲着夏明朗刺硬的头发。

三年,进步那么快,各方面都是,升职了,快要升衔了,战功赫赫,成果一打,这么出色的苗子谁不盯着?更何况本来就是过来寄养的,调教好了就得飞,外面那群兔崽子眼神都跟饿狼似的,先下手为强,不要白不要。

这事儿不是早就知道?当时不是想挺好的吗?现在这算什么态度?

是的,当然,今时不同往日!

“就为这事吗?这两天?”夏明朗闷声说。

陆臻本想说我真没折腾,只是有点周期性的悲观主义与习惯地启动预警机制,可是转念一想,折没折腾大概还得夏明朗说了算,这家伙心思百结,敏锐之极。两个人在一起,如果让他觉得是困扰了,自己,也总是有点错的。

“你在担心什么啊?”

“怕跟你断了。”

怕慢慢的就淡了,远了,忘了,就断了……

“你就这么没信心?”夏明朗有点烦躁。

“我以前也很有信心,觉得什么都不会变,” 陆臻说得很慢,半吞半吐,“可是……远了,久了,也就淡了,说分就分了,难过也没有用。我挺怕的!让你碰不到我了,一年就见个一两次面……”

一年只做一次爱,你能不能受得了?我能够靠一句“我爱你” 就撑很久,可是你呢,你不安的时候就只想让我彻底臣服在你身下,你是连面对面看着都不放心,要脱光了抱着才安心的人。

“是什么地方要人?”夏明朗打断他。

“军区……”

“军区不去!”

陆臻惊讶地看着他。

“军区不去,”夏明朗拉着陆臻站起来,原本极度暧昧的距离变成了光明正大,他努力平静地解释,“如果是军区,不用急着走,我还有东西没教给你,你还有得学。”

“你留我?”陆臻不知道自己应该是个什么心情,喜多还是怒多。

“我没留你,换谁我都是这个态度,出了这个门,你就得自己能镇住场,军区不急着去,你还不够稳,见识也不够,再过两年我亲自送你走。”夏明朗帮陆臻拉平衣角,装模作样地像一个体贴的班长,可是天知道他还硬着,这真他娘的折磨。

陆臻一言不发地跟他回宿舍。

那天晚上,陆臻偷偷地溜进夏明朗的被窝里小声地问:“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怎么办?”

夏明朗背对着他沉默了好一会,忽然翻过身把人压住,暴风骤雨般的吻,陆臻舌头酸得简直要断掉,呛得喘不过气。

“我就想不通了,你以前那些女朋友怎么能受得了你?!”陆臻好不容易挣脱开,甜蜜地抱怨。

“我以前不会这样!”夏明朗喑哑着嗓子,声音劈裂,“我只对你这样!”

只有你,你这个小混蛋小坏蛋,我以前从来不这样,我以前不知道多聪明多虚伪,多会卖弄口舌,我以前也像你这样把道理说得一套一套的,忽悠着别人一愣一愣的。我以前不知道多会说甜言蜜语、堂皇文字,说你是我心里的宝贝儿,相隔千里我仍然爱你不变……

没办法,有人说当兵的油嘴滑舌,那是真的没办法,既然不能鞍前马后伺候周到,那总得学点漂亮话哄得人心里舒坦,要不然哪有那么傻的姑娘倒贴着跑。

可是你不一样,你真的不一样,你给了我一种新的方式,只对你有效,只有你受得了,所以我现在不想去重复那些来来去去的模式,我不哄你,我对你说什么都觉得不够,我只想抱着你瞬间变老。

你让我充满欲望,只对你,爱你的欲望,想占有,撕碎,咬碎,吃下去,让你再也跑不掉。

夏明朗的喉头咔咔作响,那些心思太诡异,他说不出口,挣扎了许久,声音更哑了几分。

他说:“我只要你,明白吗?只要你!”

陆臻看着那双在黑暗中闪亮的眼眸,呼吸炙热灼痛。

隔着内裤按上夏明朗坚硬的下身,一下轻揉,让他发出满足的轻叹,咬唇湿吻,彼此抚慰,做爱有很多种模样,可以抵死缠绵也能清爽快意,最重要的,是你跟谁在做。

是谁说得来着?

性关系是维系两个人爱情的重要因素。

陆臻自己唾弃了自己一下,他妈的真不高尚,真猥琐。

夏明朗在黑暗中摸到烟,点上,一个小红点,明明暗暗,陆臻偶尔会接过去抽一口。

“你现在是越来越不对了啊!你以前对我可比现在好!”那时候多体贴多温柔,多会为他着想啊,一句话让他又哭又笑的。

“那也是你纵容的。”夏明朗大言不惭。

“妈的!”陆臻笑骂。

“我就不知道你最近纠结点啥,老许那两口子都能过那么久,我就不信了我们会比他们差?”

“人结婚了,有孩子!”陆臻一针见血。

夏明朗一下哑了,这话,还真没法说,前几年去北京开会,受人之托还去看过谭悠,两三岁的小男生,正是猫嫌狗恨的年纪,皮得上天入地,可是在妈眼睛里就是个宝。

长久不见了,都生疏了,夏明朗说着官话,您辛苦了,真不容易,老许这辈子娶到你算是烧香了。

谭悠看着小娃那眼神,夏明朗到现在都记得,她说你放心吧,就当是为了这孩子,再难我也会把日子给过下去。

当时要说不感动那绝对是假的,也寻思着是不是给自己找个老婆,只是回基地一忙又丢脑后了,再后来就是阴差阳错,一切命中注定。

“说到底,我们两个,有什么?”陆臻坐起来捂住脸,“他们结婚,见家长,生小孩……两家就拼成一家过,多复杂啊,盘根错节的,离个婚都能离三年,有什么小磕小碰的,拖着不管说不定就好了。我们两个,你说,两个男人有什么啊,就只有感情,感情在什么都在,没有感情什么都是空的,没了就没了,什么都落不下。”

夏明朗沉默了一会,抬手捅捅陆臻:“那我把工资卡交给你管?”

陆臻一下笑喷出来:“夏明朗,你真是个天才。”

夏明朗把人拉到怀里按住顺毛:“越活越回去了。”

“不知道啊……大队长跟我提的时候,哗啦一下,你知道那感觉吗?我整个人就裂了,一边说,得啊,像什么样子,还军人呢,儿女情长的,工作不做了啊?事业不要了啊?可我就真的特别舍不得你,我不是吃不起苦,也不是说每天都得跟你腻着怎么着了,我就是特别害怕跟你会淡了。”

距离太远,连你说话的表情都看不到,大家的工作都忙,可能十天半个月也通不上一次话。问题就像骨头里的刺,出来一点,看见了,磨下去了,就没事儿,如果在看不见的地方长大了,那就疼了。磕磕碰碰的十次八次都不算什么,可是日子久了就烦了,烦了就容易心冷,冷了就淡了,淡了就什么都没了。

当年,当年也那么好过,那么多的真心,不掺假的真心,还不是一点点让距离给扯断了。

据说太过华美的爱情最后总会惨淡收场,因为开始得太美丽,胃口被吊高,可生活不像电视剧,不会永远起伏跌宕,再完美的情人都会有缺陷,相爱越深要求便越是苛刻,越容易为自己觉得不值,眼睛的一颗沙子看出去就大过骆驼。

夏明朗的心情太复杂,于是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你这人就是想太多!”

“你想得就不多吗?”陆臻感慨。

夏明朗一想也对,我想得也多,只是我不像你会那么明明白白说出来,我放在心里纠结,这么看起来,我好像还不如你。夏明朗温厚的手掌一上一下抚着陆臻的脊背,很安定的力度与温度。其实有担心说出来也好,说过就好了,不郁着,不纠结,挺好的。

两颗各自忧虑的心脏又慢慢地跳回了同一频率,陆臻抱着夏明朗的腰睡着,呼吸深沉。

其实还有一个问题,陆臻在半梦半醒中半吞半吐。夏明朗喜欢他那是绝对的,他良心被狗吃了也不会再去怀疑这一点,可是最近这人越来越霸道越来越有占有欲。陆臻想,我在你身边,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给我的方向,你指给我的路,我能接受的都接受,那没问题。可是如果有一天我真的冲出去了,我跟你站到不同的地方,让你完全无法控制了,你会怎么想?

你会不会觉得失落,不满足?

你会不会觉得我不再需要你给我那么多?

以前担心夏明朗会介意的军衔的问题,后来觉得自己真傻,夏明朗从来不关心那些虚名,他在乎的更实际。

事实证明未雨绸缪虽然是个好习惯,可是在未雨之前,那永远就只能是个绸缪。第二天早上发生了一件大事,把陆臻的整个心思都扭了过去,于是一切关于感情的绸缪都暂时先捆上堆柴草放着。

陆臻昨儿晚上在散会的时候说让大家重点考虑一下仪器在超低温环境下的适应性问题,可是基地这地方最冷的时候赶到-10度怎么都到顶了,而且这几天一直就在零度徘徊,所以陆臻也就是那么一提。没想到冯启泰土人狠招,他把所有的电子仪器全扔到-40度冰箱里过了一夜,结果大清早试着开机,除了陆臻的臂上电脑,还有一个高端的精密卫星定位仪,寻常的GSP、掌上电脑全部花屏。

注:诗经?唐风——《绸缪》

绸缪束薪,三星在天。

今夕何夕,见此良人。

绸缪:音仇谋,缠绕,捆束

束薪:捆住的柴草,喻婚姻爱情。有人考证,《诗经》中的“薪”都比喻婚姻:“三百篇言取妻者,皆以析薪取兴。盖古者嫁娶以燎炬为烛”。(魏源《诗古微》此用捆束柴草,比喻婚姻缠绵不解。)

6.

知识这玩意儿就是这样,平常时寄放在脑子里像图书馆的绝版书,不调不知道,一想自己跳:啊啊啊……这个这个,我知道是为什么啊!阿泰抱着花掉的GPS哭得肝肠寸断,天地为之色变。

液晶这种东西本来就怕冷不怕热,物理属性天生局限在那里,超低温之下显示屏面板里灌的液晶材料变性,轻则拖影,重则花屏。这问题要是平常提出来考,冯启泰铁定张嘴就来,说得一套一套麻利儿的,可是他把东西往冰箱里扔的时候就愣是缺了这根弦。

陆臻捧着自己的GPS脸色铁青,东西冻了一个晚上,虽说现在暖回来了,也能开机了,可是显示质量受到了永久性的损伤,阿泰瑟缩在他面前像一堆脆弱的泡沫,偶尔抬起头看他一眼,也像个轻飘飘的泡泡那样一触即碎。

篓子捅大了,夏明朗与会列席,坐在长桌的一角,双手抱肩,表情半阴半晴,谁也看不出来他想什么;老宋让阿泰给毁了物件,心中愤懑,脸色多少都不好看,好在火爆浪子刘云飞因为这次不跟着出去,在家做技术支持,他的宝贝就这么苟活了,要不然……

陆臻用力敲着自己脑袋,心想,你真是不给我省心啊!!

冷静,冷静冷静!

要说重点别发火,就事论事,辩证分析,该夸夸,该骂骂……我操!

陆臻用力一拍桌子,心想,我踢不死你!还好老子的电脑够剽悍经折腾,要不然把你送给陈默枪毙一百遍啊!!

阿泰吓得一缩,大颗的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又开始往下掉,恍然想起陆臻说过的:做人要勇于坚持自我,不能别人骂什么你就听什么,你得敢表达!

“组……组长……”阿泰哆哆嗦嗦地为自己分辩,“我就是想做个模拟实验。”

“对,你有这个想法是很好的。”

阿泰抽了抽鼻子,吐出半口气。

“但是你做个试验有必要把我们所有人的东西都扔进去吗?幸亏别人的你捞不着,要不然你是不是准备把整个中队的GPS全部冻花掉!!”

阿泰呆呆地看了陆臻两秒,低下头唏里哗啦哭得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陆臻看着他越哭越伤心,自己越站越尴尬,斜眼瞥一下夏明朗,夏明朗抱肩端坐,神色平静,目色沉沉。陆臻深呼吸,按住阿泰说:“你现在哭顶什么用?”

“组长!”泪汪汪的眼,圆滚滚无辜的脸。

陆臻心想算了算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他,这娃就这么点胆,成天鼓励成天鼓励也才拉扯出这么底气,再一吓,全回去了。

一个特种兵首先应该要有什么?

自信!!

上天入地我自横行的牛气!!

陆臻抬腿踹他一脚:“立正,再哭抽你!”

阿泰紧巴巴地绷着,声音是没了,眼泪还在哗哗地下,陆臻叹口气把他脸上擦干净:“别哭了,我也不是成心要发火,但是你哭成这样我怎么……批评你?”

阿泰抽抽鼻子说我不哭。

陆臻说:“你的想法是好的,思路也对头,但是你既然想到了这一点?你为什么不先预估一下结果?你不能说我先把东西扔进去,第二天早上看怎么样,遇上什么就是什么,看着结果想办法。不是这样的,工作不是这么做的!如果我是你,我会马上先去想,我打开会看到什么样的结果,最坏会变成怎么样,万一真的这样了,我应该有什么补救的方式。东西坏了,不是重点,数据毁了怎么办?你之前有没有备份?我的电脑崩溃了怎么办?当然我每天都会备份,但是你的那些东西呢?”

阿泰用力点头说:“队长,我以后一定记得备份!”

“不是记得备份,你要学习的是一种思维方式,做任何事之前,你都要先想到最坏会变成什么样,这样你才不会措手不及,明白吗?”陆臻用力敲着阿泰的大脑袋。

“明白!”阿泰眼睛里闪着光,很崇拜又很沮丧的样子,“组长,我什么时候才像你这样啊,从来都不出错。”

夏明朗的眉头跳了跳,从来不出错的代价就是背后抽风,一个事想百儿八十遍,风还没来呢伞都备好了,脑子这么用,身体受得了吗?

自然,这里是陆臻的舞台,他一直没插过嘴,安静地旁观。

陆臻调教完阿泰分配任务,老宋过来狠狠地呼噜阿泰的圆脑袋,你小子闯大祸了你!阿泰两爪子捧在胸口默默垂泪。

阿泰虽然办砸了事儿,但思路是可贵的,发现的问题也是致命的,如果在茫茫雪原里忽然发现毁了GPS,这是个什么后果连夏明朗都心惊,他回去给老许打电话,许航远给他报了一个型号说我们用这个。夏明朗上网一查,果然是专供野外的特别版。

夏明朗敲着桌子说老伙计你真TM不厚道,也不提醒我一声。许航远无奈地说我们这边配过来就是这个,我哪能想到这一茬啊。夏明朗随手浏览介绍,工作范围-20到50,顿时诧异,说这也不够啊,你们那块冷起来可吓人。许航远慢吞吞地说所以啊,你得把这玩意儿揣怀里,不能扔雪地里。

夏明朗一拍脑门,得,傻了!他正打算给后勤上打电话,陆臻拿着一张表回来了,纸上排了七八个常用款的GPS,旁边是温度工作范围与售价。陆臻拿过夏明朗的杯子喝水:“催得我累死了,后勤上办事儿就是慢。”

“挺快了啊?”夏明朗拿过来细看。

“你当我刚过去他就能给我啊?我一大早看到屏花了就直接催他们去查了,说得好听给传过来,就这么点东西查一上午了,我不亲自去跑一趟到现在都拿不过来。”陆臻头上还冒着热汽,看样子是跑了一路。

夏明朗探身过去拍一拍陆臻:“嗯,不错,干得很好!”

陆臻笑出漂亮的白牙,小小得意。

夏明朗觉得挺好玩儿的,这小子在外面成天的端着架子扯大旗,一副四平八稳淡定从容样,转回头默默抽风,而且就像个小孩儿一样,大事小事都要夸一夸,当然,挺好的,挺可爱,他喜欢。

事到临头把GPS全换了那显然是不可能的,财力物力跟不上,而且也没那个必要。夏明朗的打算是挑现货保证各小组行动单位至少一台,其他人都各自贴身揣怀里暖着点,这个计划在讨论时让陆臻给拍了回去,摆事实讲道理,给改成了各小组至少两台,保证组长与殂击手两个点不出错。

夏明朗发现早些时候陆臻出生牛犊还怯着点,讨论问题比较含蓄,反对之前还知道要先肯定,正反两面说得比较温柔可人,现在不对了,听他给个意见就像是三温暖,冰水几重天。

张口就是一句:优点不提了,缺点说一下。然后我觉得这个计划主要还有什么什么1、2、3……然后可以修改的有什么什么1、2、3……现阶段无法修改但还是有问题的有1、2、3……直听着你无地自容想撞墙谢罪。结果他最后话锋一转,笑眯眯的:所以综上,我觉得这个计划还是不错的,可以通过!

夏明朗简直怀疑啥时候让他给自己下个标语,估计也是优点不提了,缺点一大堆,最后,综上,夏明朗是个好同志。

都是自家兄弟是无所谓,说得越直接越好,省事儿,可是出去了还这样可怎么办?夏明朗一想就觉得挺犯愁,不过,演习就在眉睫了,这个问题到底不急,可以等到回来慢慢调教。

演习意向下达之后第七天早上基地内警报乍响,一架米-17披着晨光飞入基地上空,30分钟集合时间,从二级战备到战时,一切工作按预案进行,有条不紊。

这次的任务主要是林海雪原地带的攻防战,95突击步枪与03式是主要武器,主力尖兵多配一支9毫米的02式微冲,主要火力支持使用轻机枪,枪上全部加装反射式瞄准镜、红点激光瞄准镜和战术电筒,尖兵多半还加挂了枪榴弹。因为是雪原区,战术护目镜非常重要,还领了小当量的定向塑胶炸药,用于在特殊时刻直接炸断树干搭设工事。

剩下的个人通讯及特别器材,战地监视雷达,单兵战术电台,红外定位仪,无动力伞等等,按各小组分配;另外夏明朗狐精鬼诈,除了正常的雪地迷彩和重型防弹背心,他还多领了一套森林武警的冬季常服,当时在给后勤下单子的时候陆臻就似笑非笑地拿眼瞅他,用口型说:违规啦!夏明朗笑笑,兵不厌诈。

当然,最后最特别的,基于上一次抗雪灾得到的经验,他们还特别配制了寒区保暖内衣、加厚的鸭绒睡袋和特制的防风帐篷,雪地靴用胶带封口确保不漏水,寒区战术手套每人备了三副。

于是,这一堆零零总总,除了直接在战士身上披挂的,另外又装了几个一立方米的储运箱。

夏明朗与陆臻是第二批走的,米-17将他们从基地带到军区机场,一架图式运输机正在做起飞前的临检,头一批到达的战士们已经把物资搬进了机舱。机长拿着任务条与夏明朗核对目的地与时间,感慨着这年头做事越来越没个准备了,显然他是临时接到的命令。

突发,直飞,千里大运兵。

陆臻微微一笑,头头们终于也学会不放过任何一次考验部队的机会了,去年五月那场灾难完全突显了空军运兵能力的不足,

具体的演习地点已经随着警报一起到达,陆臻放大电子地图,阿泰开始在机舱里用喷塑制作立体地图,这种喷塑罐可以直接喷出极细腻的泡沫,在15分钟内有塑形的能力,15分钟后硬化,硬度与韧性都要好过一般普通泡沫塑料。

陆臻指着地图中的某一点问:“伞降?”

夏明朗摇头:“开车进去。”

这种天气,这种地貌,伞降会死人的。

陆臻笑了,说噢耶!

因为天气预报显示明后两天有来自西伯利亚冷空气入侵,狂风大作,北方的雪干,风扬雪,所以开车进去……也是会死人的。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虽然麒麟的根本在西南西北,主要的活动范围也那里,但是全气候、全区域、跨军种,这是梦想也是初衷。有一句老话说得好,一百次沙盘比不上一次演习,一百场演习拼不过一回实战,切肤永远是最有效的痛。

夏明朗简报上报是跨军区联合军演,一中队全员上报87人,正式命令下达核实出动两个中型作战单位,战场假想为一次综合型斩首计划。夏明朗需要在上万平方公里的山林草场区搜索敌军指挥部并摧毁,战斗指示极其简单却明确。己方人数自选,己方装备自带,物资补充无,信息支援全力;而与此相对应的对方的人员配比火力强度,通篇看下去也只有两个字,大概……常规战力约主力营级,另有团属侦察连,特种战力规模不详,是否有武装直升机支持不详……

夏明朗露齿一笑,白牙森森,说:够妖!

这个战场假想从骨子里就流着严正式阴损的血脉,当然还有其他诡异的火光。听说最近总参的作战指挥室里换了一批新血,新鬼代替了老鬼,现在看起来果然不错。

演习绝不应该是演戏,这个谁都知道,夏明朗早年受够了那种炮兵轰完步兵冲,红军老大哥百战百胜,蓝军小弟弟灰溜溜看戏的老把式。麒麟从最初组建起,血管里就流着纯蓝色的血,一路拍碎了无数个万岁军的光荣传统。当年有人气得全身颤抖地追着严正问,你们是蓝军怎么能这么打?严正笑得阴损而从容,他说我们是蓝军才可以这么打!

于是,后来情况好一些了,两军相对时也能见点真本事,但是某年某月某日在某号地区,X军X团与X军X团就某某方面进行战斗对抗,这样的战场假设其实也傻得很。

什么叫战争?

战争最残酷的,就是你永远都不能真正确定什么。

如果说常规军那些两年期的“老兵”实在不能让人们过多地指望些什么,可是对于麒麟这样的职业化军人来说,的确不需要那些花架子。

陆臻在作战命令下达时就开始写简报,在米-17起飞之前第一份战斗简报完成,中间空开几个关键位置供夏明朗定夺,同时夏明朗与陈默一起敲定武器装备的行携量,郑楷负责指挥装箱。

两个中型作战小组,夏明朗挑了24个人,狙击组、电子通讯及爆破手、尖兵……各项目组混编。夏明朗这两年新改了训练模式,把手下的战士按职能分组训练,随时拆散随时组合,无论是单一职能的阵地化作战还是两人、三人、六人、十二人混合编组都应用自如。

以前特种小组牛,牛在单兵上也牛在整体默契上,几个兄弟绑成团地出生入死,情谊是在血与火里磨合出来的,各小组内部铁板一块,你咳嗽一声我就知道你要往哪儿打枪,当然默契,当然融洽。可是这样也造成了一个缺陷,那就是独,新人融不进去,老人拆不开,在战场上万一打散了,战斗力一降几等。

第一份战斗简报的批示在图运的飞行过程中利用机载电台传回到陆臻手上,陆臻输入电脑翻译加密电文,机组人员很自觉不探头看,却好奇地站在旁边问:“你们在出绝秘任务啊!”

陆臻微微笑,竖起食指贴到嘴唇上,眼神高深莫测。

机组人员噢了一声,心满意足地走了。

图运停在黑河市郊的一个小型军用机场,机场方提供给他们两辆卡车。陆臻一下飞机不自觉就打了个喷嚏,果然寒风割面,卡车司机笑着说:“冷吧,这个点儿还是最热的时候呢!”多功能腕表显示气温为零下31度,陆臻仰头看了看明晃晃的太阳,感觉不到一丝的暖意。

夏明朗打算带领队伍从大兴安岭北麓东坡呼玛县附近进入林区,汽车会把他们送到林区的边缘,事先征调的摩托雪撬已经送到位。帆布篷的卡车完全不足以抵挡酷烈的寒风,开车的小战士很抱歉,他说通知过来的时候就说要车,没说是这么多人,早知道给你们找辆依维克了。

夏明朗笑笑说没关系,现在习惯起来也不错。

小战士听出他们要进山,惊讶得结结巴巴地说现在这时节,晚上林子里得有负40多度。

夏明朗张大嘴,做出很害怕的样子。

小战士叹气说你们辛苦了。

夏明朗一本正经地回答为人民服务。后面车厢里听这两个人对答,在寒风中笑倒了一堆。

老天爷不帮忙,一开始就是下马威,从下午三点多钟时就开始起风,太阳隐去,狂风大作,路边的雪被扬起来卷上半空,灰雾雾一片迷雾。小战士很好心地建议他们是不是跟上级领导联络一下,现在进山太危险了,能缓最好缓两天。

夏明朗按住小战士的肩膀语重心长,他说党和人民把任务交给了我们,这是一种信任,一种荣耀,不畏艰险遇强则强是我军的光荣传统,怎么能够遇到一点困难就跟领导讨价还价呢?

小战士臊得满脸通红,眼睛死死盯着正前方。夏明朗听到双向耳机里传来两下刮擦声,夏明朗抬手弹一下耳机。

陆臻笑着说报告领导,我们在寒风中聆听您的教诲,感觉心中无比温暖。

夏明朗点头说很好,受点教育,后面的车子跟上,保持车距。

车子的位置与GPS上的红点精确重合,夏明朗叫了一声停车,两辆车靠边停在林区的山路上。开车的战士擦了擦汗,说还好首长您到了,要不然这么个鬼天,您再让我往前开,我都不敢了。

夏明朗笑了笑,低头核对地址参数,发动机还在嗡嗡的响,不敢停,停了怕打不起火。

过了一会,方进绕过来两短一长敲了下窗子,示意,摩托雪撬找到了。

夏明朗开门下车,门开处窜进来一股寒风,小战士怕车子熄火不敢下去,用力向夏明朗敬了个礼,大声说首长小心安全。夏明朗隔着窗子回礼,车窗上蒙着一层雾气,看过去身姿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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