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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多半八卦,因为什么事儿都见过,所以什么事儿都好奇,这两人在后面折腾得动静大,何大也就有一搭没一搭从后视镜里瞄着,看个热闹。他原本特疑惑,你说那戴眼镜的虽然细皮嫩肉的,可架子大;那个儿小点的虽然长得就跟电影明星似的,可他壮啊!这两人处一块儿,谁是女方谁是男方啊?现在看看,唔,理解了,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再看蓝田时,便流露出一丝意味深长,这眼神毫无恶意,透着直男看Gay时难以掩藏的戏谑与猎奇。
蓝田虽然演过劲儿,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是他享受,假如里子和面子不可兼得,蓝田从后视镜里瞥了胖子一眼,在陌生人面前,还是舍面子而取里子是也。
这么一番折腾,已经时近午夜,派出所里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值班的。何大把人领进自己办公室,让他们坐在沙发上,再给倒了两杯热水,蓝田照例倒进徐知着怀里,气若游丝的回答警察的提问。徐知着终于觉出一些异样,谨慎的不再插话,让蓝田尽情表演。
大家对案子的前半段都没什么疑议,关键在后期,徐知着那一脚惊人的凌空飞踢。
“你看啊。这脚要是你踹的,一点问题没有。”何大一边喝水,一边向蓝田摆事实讲道理:“你就算是踹死他,也没话说。而如果,这脚要是这位兄弟在伤害发生的过程中踹的,也没问题,这叫防卫。可现在的问题是,他跑了,他已经放弃追加伤害,在这个过程中,这位兄弟,追上去,给了他一脚,还整一重伤,这就有点麻烦了,对吧?人家要起诉,也是有点理由的。”
何大看向徐知着:“你当时为什么要踢他?”
徐知着默然不语,低头看向蓝田,蓝田盯着何大说道:“要不然,他不就跑了嘛?!我们见义勇为抓小偷也不行吗?”
“这个见义勇为当然是可以的。”何大道:“只是……”
“对,我根本没想伤他,但当时情况紧急,我不知道小蓝是死是活,我没有时间,我得赶紧回去。”徐知着沉声道。
改口了!何大的视线在这两人脸上转了几圈,这口供串得,忒默契了。
“何警官,我记得,偷东西被抓如果暴力反抗,这性质就变了,应该算抢劫了。”蓝田说道。
“是,这当然。”
“他当时要抢的,是我这个钱包。”蓝田从口袋里把钱包拿出来,慢条斯理地打开。
何大说道:“哎,这玩意儿一会儿得留下,我们要当物证。”
“没问题,不过我们先来算算帐。”蓝田把钱包倒空,一叠一叠地数,长条形的钱包容量大,蓝田又是刚刚从家里过完年回来。一共有1200多块钱人民币加不到一千元美金,两张总价在3000块钱左右的超市卡,因为不计名,也可以算现金处理。
何大刷刷记录,暗自叹了一口气,这就快一万了,那小子完了。
蓝田数完钱,把剩下的卡放到一边,指着钱包内层的一行金色的LOGO说道:“这个钱包,我算少一点,三万吧。”
“啊?”何大笔下一停。连徐知着的视线都追了过来。
那行烫金的小字,便是奢侈品界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招牌利器:Hermès(爱马仕)
徐知着眼尖,看到小字下行用花体写了一行法文“给我的最爱”瞬间眸光一挑,心头涌上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涩意。
“爱马仕全球限量款,证书在我家里,他们总部的数据库里可以查到我的名字。”蓝田把钱包扣好,放到桌上。
上等的黑色牛皮在灯光下泛出柔和的光泽,正中间镶了一道冥蓝色的鳄鱼皮,银扣,扣子侧边用极细小的花体字雕刻着一句爱语。精工细作,看着就是个超级值钱货。
“衣服的钱能算吗?”蓝田拉开衣角,向何大展示大衣上那个血乎拉拉的洞。
“咳,能按损坏财物算。”何大说道。
“那我折个旧,三件,一万五。我回头去找找发票。”蓝田在不知不觉间坐起,显出强硬的威胁感。
何大眨巴眨巴眼睛瞅着他,徐知着也低下头来看他,蓝田终于意识到有些不对,按着伤口倒回去。
何大苦笑:“蓝先生,我知道你的意思,你就是想拼命往上堆钱,你想定死他。”
“我这是配合您的工作。”蓝田不置可否。
“行,钱包您留下,我们得封起来。衣服您还是先穿回去。其实抢劫本来就是重罪,也不差您这件衣服钱。”何大知道遇上了硬茬,说话极其小心,这种有文化的富贵人最难惹,生怕让蓝田抓到什么错处,回头上督察那里告上一状。
“嗯,那假如说防卫过当的话,最严重的情况,有可能负刑事责任吗?”蓝田到底放心不下。
“这个难说。这得去问法院,我们就管办案子,你明白吧?”何大不肯漏一丝口风,但心里彻底乐开了花,我说得折腾这么一大出干嘛呢?原来是担心小情郎要坐牢!难怪这么死乞白赖的,连一点儿风度都不顾了。
蓝田的确是担心,从派出所里出来,坐在出租车就忙着打电话,三更半夜把个当律师的朋友从床叫起来。对方耐着性子听他说完案情,忍不住抱怨:“没事儿,明天等我睡醒了给你办!”
蓝田还要纠结,对面儿终于抓狂了:“就你这情况,对方持刀抢劫,还把人给捅了,他就算把人给踢死了,至多也就是个缓刑。”
“缓刑也不行啊!缓刑也得留案底啊!”蓝田急了。蓝教授一等良民,在他看来,凡是沾着刑庭的都是天大的事儿。
对面儿没理他,先挂了。
“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徐知着有些懊悔。
“怎么会?”蓝田挑眉:“你放心,打架你来,善后我来,我看谁能在我手上把你给坑了!”
徐知着没吭声,揽在蓝田肩上的手臂又紧了紧。
“我就是怕万一你因为我这个事儿给折进去。”蓝田眉头紧锁:“那我这辈子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那不可能,否则胖子就得拘留我了。”徐知着笑道。
蓝田沉默了一会儿,难得狠狠地暴了一句粗口:“妈的,他要敢起诉你,我绝饶不了他!”
徐知着总忍不住想笑,蓝田从头炸毛炸到脚的样子,就像一只被人侵占了领地的狮子,眼角眉稍一反常态的沾染了浓重的戾气,冷冰冰的镜片下面,连眼神都是冷冰冰的,透着肃杀。
然而,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他,这让徐知着感觉安心。
回到家已是凌晨,蓝田有洁癖,沾这一身浓重的血气无论如何都不能忍,在玄关就把衣服脱了个干净,如果不是要留下当证物,恨不得全扔到门外去。
徐知着调了一半缸温水,用棉质的厚重睡袍裹着蓝田,抱到浴室里擦洗,毛巾擦过前胸后背。徐知着的手掌移到腰腹时,蓝田终于拦住了他:“下面我自己来吧!”
徐知着默然抬头看他,蓝田镜片后面的眼睛闪闪亮亮,呼吸渐紧,脸颊上已经浮出红晕。徐知着有些犹豫,不知道是应该听从还是不听从,他有些为难的想,如果是个正儿八经的gay在这种时刻应该怎么干,是不是应该做点温柔体贴又消魂的事儿来安抚情人,就像那些同志片儿里演的那样。
徐知着咬紧牙,硬着头皮蹲身下去,蓝田的呼吸一滞,指尖勾住了他的下巴:“别这样,我不喜欢。”
徐知着抿了抿唇。
蓝田闭上眼睛,叹息道:“别这样,我相信总有一天……所以别这么着急。我不想给你留下任何不愉快的记忆,你懂吗?我不希望,跟我做爱会让你感觉……”
“可是。”徐知着无措地站起。
“到外面等我。”蓝田在徐知着唇上吻了吻,把人推出门外。
两个人隔着一道门,都齐齐得舒了一口气。蓝田喜滋滋地抚着自己的唇,一颗老心像是泡在蜜糖水里,徐知着总是会在不经意中撩动他的欲望与柔情,让他在两难中左右,却又甜蜜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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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着坐在厅里,眼前又浮出那个精工细作价值千金的钱包。
谁给的呢?他还一直都带在身边!
徐知着感觉那就像一个邪恶的种子,在他心头生长,长出邪恶藤蔓和花,裂开嘴嘲笑他:你买得起吗?
要去问他么?怎么问?说什么……
徐知着知道蓝田的恋爱规则不同常人,知道他对前任的态度跟大家不一样,说不定他真心不觉得这有什么:挺好的一个东西,放着不用多浪费啊?
徐知着左思右想,种子生根发芽,藤条束紧了他的心脏,攀着五脏六腑荡秋千儿。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一个深陷在恋爱中的小男人,神经过敏、患得患失,总是放不开心胸,为一点点小事纠结,又唯恐得罪了女友,令人心生不满。
徐知着洗好澡出来,蓝田正窝在茶桌边安置他那堆卡,看见徐知着走近,便扬眉一笑:“你来吧,我伤口开始疼了。”
徐知着点点头,在他身边坐下,把蓝田的各种卡片换到另一个钱包里去。蓝田坐在近处安静地看着,徐知着抿着唇,眼神专注,灯光融化在他脸上,棉质的细格睡衣把人包得严严实实一丝肉儿都不见,只有一滴晶亮的水珠子顽皮地从发间钻出来,滑过漂亮的鬓角,慢慢停滞在颈侧淡青色的血管上。
蓝田这一天大起大落,唯有此刻才感觉到真实,这个男人真的要属于他了,洗完澡,毫无防备地坐在他身边,那么近的距离,嗅得到对方身上清爽诱人的气味,最最甜蜜满足,就连伤口绵密噬咬的疼痛都成了幸福。
这绝对是老天爷都嫉妒了,蓝田自我安慰。
“这个钱包值多少钱?”徐知着把卡片儿装好,随口问道。
“忘了。”蓝田傻乎乎的认真回想:“之前陪朋友去outlet买的,一百多美金吧,不值钱。”
“哦,那个怎么那么贵呢?”徐知着说得轻描淡写,心里狠狠的揪了一把。
“那是我妈买的。”
“咻”的一声,徐知着心头那棵邪恶之树让三昧真火烧了个一干二净。
蓝田见徐知着脸上迅速漾开一抹笑,便有些囧:“你笑什么,老太太嘛,总是比较容易当冤大头。”蓝田再一回想,连自己也笑了:“我妈当年去欧洲玩儿,被店员忽悠着买的,大品牌,全球限量,还有编号,就觉得是好东西。我说四万块啊,大姐,这万一丢了,我很有压力啊!结果不行,一定要用,这不是,回家就得给她换上……你笑什么?”蓝田忍不住推了徐知着一把:“你还笑个没完了?”
“我还以为是你哪个旧情人给的呢!”徐知着心头大石放下。
蓝田蓦然坐直身体,有些怀疑的:“你这是吃醋了?”
徐知着一囧,从自己钱包里抽了几张现金塞到蓝田钱包里:“我先给你塞点儿,省得明天连停车的钱都没有。”
“我明天不上班啊!”蓝田笑得意味深长:“是吃醋了吗?”
“你等一下,我再去……”徐知着顾左右而言它,正想站起来,被蓝田拉住了袖子,他生怕扯着蓝田的伤口,不敢再挣,只能认罪:“我这人比较小心眼。”
被窝是凉的,但徐知着的身躯火热,皮肤的热度穿透两层睡衣传递到蓝田身上,让他感觉温暖。蓝田枕在徐知着的胸口,后背紧贴着强健起伏的肌肉,在一呼一吸之间,让他的心跳加速。伤口比刚刚更疼了,麻药退尽,皮肉被利刃割开又细密缝起的疼痛分外鲜明。
蓝田呼出一口热气:“陪我说会儿话吧,疼的睡不着。”
他其实早就累狠了,但兴奋过头,伤口又疼,折腾得睡不着。徐知着小心拥着他,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就这么聊到了天亮。他们聊了很多事,一些琐碎的细节与记忆中不能磨灭的画面。
蓝田在黎明时分沉沉睡去,而徐知着一直没有睡着。他也有些诧异,为什么都忘了?这大半年来,他强制性的忘记了很多人很多事:在麒麟的日子,他的军事生涯,他的美好前途与家势显赫的漂亮女朋友,那些他一夕之间放弃的所有,他真的很少再记起。
脑子里像是有一条记录伤痛的线,就像疼痛训练时最后的痛阈,为了保护他,让他能更好的活下去,大脑自觉关闭了那些。
蓝田问:“你还爱她吗?”
徐知着想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形容,那都过去了,过去得如此彻底,那是巨大而断然的绝望,在那样无可挽回的绝望面前,爱与不爱都是枉然。那个美丽的姑娘与他最美好的时光被封装在一起,成为不可言说的痛,永远的过去了。人不能永远活在回忆里,你总得跟过去和解,向未来前进。
蓝田睡得很沉,晨光落在他的脸上,令他不耐地皱起眉,徐知着伸手帮他挡住光线。
未来的每一天,都会像今天这样,在这个男人身边睡着和醒来,那是睁开眼睛就能想象出细节的生活,平静,安稳,舒适,温馨……徐知着把蓝田揽紧了一些,真心觉得那也没什么不好,他的激情与勇气都与往事随风,现在,只想要一份不必太辛苦就能得到的幸福。
徐知着对自己的小心思无比羞愧,他低头轻轻吻了吻蓝田的嘴角,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愚笨贪婪的熊,抱着可怜蜜蜂的窝不舍得放,只能笨拙地亲吻他,希望他不要介意,别吝惜那些甜蜜的温柔。
他需要这些,那是一个平凡男人立足于这个人世间的存在感,有一个温暖的家,一个体贴的妻子,需要他去呵护,也会保护他。他是没有根的人,需要给自己下一个锚。
他想起每一个夜晚,他们坐在桌边吃饭,干净清淡的菜色;想起被阳光晒过的被褥;想起厨房那一格格的调料;想起某一双球鞋应该配的袜子;想起沐浴露别致的香气;想起蓝田的古龙水和雪茄;想窗边的茶座;想起黄油饼干和画着鹰的条幅;想起每一个清晨,阳光铺满了整张桌子,他安静的看报纸,蓝田安静的吃早饭,用最温柔的声音,低声细语。
无穷无尽的细节,日复一日,如山如海,却没有一件可以完整叙述的事。
徐知着有些为难的想,如果说梁一冰是他爱过的姑娘,那蓝田就是他向往的生活方式。
蓝田让人给捅了一刀这件天大的事,在第二天传遍了天南地北与大洋两岸。群众们纷纷表示,偷包就算了,居然还伤人,伤人还能忍,竟敢倒打一耙,这绝对叔可忍婶也不能忍,干死那小子,绝对的!
学校为表关怀,还专门派了一个老师登门慰问,老校长为此向媒体略抱怨了几句,有感于北京的治安给北京人丢了脸,伤了海外学子归国的心。其实校长同志这口槽吐得有点牵强,毕竟再怎么算,北京的治安也比北卡强多了。
李爱之PASS了蓝田本来打算请的那个律师,给他换了个专业更对口,背景更牛B的,据说是在北京打官司,人脉很重要。牛B律师听完整个案情,满脸的不屑,这么直白正义的一个案子,哪儿用得着咱出手啊,随便找个学徒工都能帮你把案子搞定。
梁哲很有兄弟情谊的给蓝田送来了打过折的美肤贴,号称贴足三个月,刀疤去无踪,扒着细看都看不出来。比较坑爹的是,美肤贴这茬儿完全栽到了徐知着头上,兄弟姐妹们进进出出,都对他致以意味深长的微笑。徐知着觉着自己有点冤,蓝田更觉得自己冤枉大了,徐知着跟他做爱时都不睁眼,颠儿颠儿地贴着那玩意儿,真不知道是整给谁看的。
消息传大了,总是要流到爹妈耳朵里,蓝田在东窗案发之前给老妈打了一个电话,第二天一早,蓝妈妈杜学蕉就到了。宝贝儿子,唯一的独子,杜女士今生最爱的男人,让人给捅了!!用杜女士的话来说,她吓得一夜没睡好。
最上等的儿子是两头哄。
蓝田先是对徐知着说,我妈特别疼儿子,拿我就当个宝似的,而且我还伤着,所以您受累伺候伺候我,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徐知着最擅长听命办事,绝对靠谱,滴水不漏,把蓝田伺候得密不透风,十足十大爷待遇。
蓝田回头再对自己老妈说,这人就是我的心肝,我未来的希望,您要不帮我把他哄好了,我这日子就没法过了。而且你看他多纯啊,多体贴多好看多爱我啊……我可是他第一个男人,咱蓝家办事要厚道,不能让人挑着错处。杜学蕉企业高管,生意场上八面来风,长袖善舞,放出手段来敷衍,浑然一付我们家的混世魔王能找着你,我蓝家的祖坟都要冒青烟的架式,把徐知着唬得一愣一愣的。
其实呢,也不能怪杜学蕉表现浮夸,既然儿子是Gay已不可挽回,找个靠谱的男人就成了当务之急。而且蓝家是老派人,虽然自己儿子是Gay,存的还是招媳妇的心。媳妇工作不好,赚不到钱没关系,关键是人品要地道,得知冷知热会心疼人,不能懒惰顽劣差使我儿子,不能水性杨花轻浮放荡。
徐知着一不是妖精二不是洋鬼子,正经的军校生,还被部队管束了十几年,说话办事透着就是个稳重,看着就是个靠谱,就差在脑门上镶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好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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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知着一不是妖精二不是洋鬼子,正经的军校生,还被部队管束了十几年,说话办事透着就是个稳重,看着就是个靠谱,就差在脑门上镶三个金灿灿的大字:好男人!
所以,穷点儿没关系啊,我们有钱,父母双亡没关系啊,我就当白捡个儿子,还省得我儿子去人家里当牛做马。
杜学蕉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正所谓由爱生怜,怜中见宠,虽说这世道命运坎坷的人多了去了,可那些都不认识,但眼前这个帅气孩子这是要进家门的,感情基础就是不一样。
徐知着那个身世,不添油加醋就是一笔血泪,再经由蓝田一加工,简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杜学蕉人老了,心就软,眼框红了一圈又一圈,生生掉下泪来,整整两天时间净围着徐知着转,嘘寒问暖,家长里短。从“蓝田那个臭小子,怎么连羊绒衫都不帮你买一件”到“你这孩子怎么连钱包都没一个”。徐知着全身上能挑的缺漏全让她挑了个遍,第二天加急快递送到,堆了半张床。徐知着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被长辈这么宠爱过,那是真的扛不住,稀里糊涂自己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哄着叫了妈。
太后亲临,自然客似云来,徐知着忙得晕头转向,连练枪的工夫都没有,只顾上把蓝田手机里窃听器给拆了。最后杜学蕉请客,邀齐北京的亲友在北京城最好的馆子里摆了一桌。徐知着被蓝田打扮得丰神俊朗,带过去惊艳了四座。
席间,杜学蕉拿出一万块钱的红包当见面礼,徐知着没敢推辞只好收了。亲朋好友个个见礼,任亦时送了一枚自刻的闲章,黑玉底料,隶书阳刻“见微知著”四个字。文化人送礼都讲究用个典,顺便还问了问徐知着那名字到底是“着”还是“著”。
徐知着颇有些不好意思的说其实叫什么都可以,本来的确应该是叫“徐知著”的,但报户口的时候警察抄错了,就一直错到了今天。
众人轰然一笑,却也透着善意。
徐知着收了一堆红包加礼物,两个人开车把老太太送去机场,蓝田喜滋滋地坐在回来的车上就拆起红包:从来都是他当冤大头往外撒钱,没想到还有收回的时候。
徐知着一边开车一边看着他好笑:“那一万块钱还是你收着吧。”
“这怎么行,我妈给的。”蓝田正色道。
“太多了。”徐知着有些囧。
蓝田弹了弹手指:“昨天晚上,我妈问我红包包十万够不够,说我叔叔家给新媳妇见礼,包了88888。我说蓝和一家子暴发户,你跟他比?”
“挡我财路。”徐知着笑道。
“要么?要都拿去!”蓝田把红包展成扇型,递到徐知着眼前去,动作过大,扯着了伤口,疼得一吸气。
徐知着把他按回到椅背:“你坐好。别拉到肌肉,影响愈合。”
“要说,我们家老太太是真心喜欢你,昨天晚上跟我说了半宿,说小徐同志是吃过苦的人,既然定下了来了,就得对人家好点儿。”
徐知着有些动容:“你妈很看重我。”
“我就不看重你?”蓝田挑眉。
徐知着认真说道:“你一直都很看重我,我知道的。”
“我妈好吧?”蓝田笑的得意。
“嗯!”
“觉得好,没事儿就给她打打电话,我妈是需要存在感的女人,你懂吗?”蓝田笑道:“她就喜欢一家人特别惦记着,你好我好大家好那种。我小时候比较狂,不能领会她的需求,现在你看大家都老了吧,你得陪我装装孝子。”
“你这是在强调什么?”徐知着警惕。
“我在强调……好孩子不能让老人家伤心,你以后不能甩了我。”蓝田忽然收敛起笑意,露出郑重表情。
徐知着转头看了他一眼,渐渐笑了:“我肯定是不会的。”
蓝田看着那张微笑的侧脸,多少都有些心安,多浓的爱最后都会淡,反而不如人靠得住,信不过别的,也应该信得过徐知着的人品。
当老板的好处是随时都能放假,但当老板的缺点就是,甭管你放不放假,该你的活儿还是你的,不多不少,全在那儿等着。虽然对于一介草民来说,蓝田也算是伤重,可是没歇足半礼拜还是急吼吼地去上班了,没办法,事儿多。还好现在有正牌男友照顾,去哪儿都是车接车送,倒也不算费力。
蓝田去上班,徐知着自然也赶紧去练枪,他还有五万块钱在靶场押着,不用完也是个浪费,生活又从短暂的忙碌喧嚣中和缓下来,恢复到如水的平静。只是徐知着在手机里定好了闹钟,固定每周给杜学蕉打两个电话,他十分上心,把这件事当成正事来办。时日一久,人心自见,杜学蕉喜欢得简直不知道要怎么疼爱才好。
又过了两天,徐知着练完枪收到蓝田发来消息,说今天事儿不多,趁下午路上不堵就先回去了。徐知着看着那条短消息并没有什么特别感觉,临进门却蓦然激动起来,厨房里传来熟悉的声响,原本是听惯了的,却有了别样的感觉。徐知着放轻手脚走到厨房门边,蓝田正在尝肉的咸淡,动作小心谨慎,别有一种专注的魅力。
徐知着悄无声息地走过去,从背后拥住蓝田,双手环抱,扣到他腰上。蓝田先是一惊,很快放松下来,左手覆到徐知着的手背上,轻柔地抚弄着:“回来了?”
徐知着点点头,把脸埋到蓝田背上。一天下来,蓝田身上的古龙水刚好散到尾调,变成干爽的木质清香,是徐知着最喜欢的味道。他很早之前就想这么做,但终究不好意思,今天终于得偿所愿,整个人毫无间隙地贴合上去,这是无关情爱的拥抱,却透着浓浓的依恋。
“怎么?”蓝田疑惑地拍了拍,见徐知着不动,渐渐有些明白过来,一股温情在心头翻涌,搅得连呼吸都软了。
蓝田没有再说什么,两个人亦步亦随地做完一顿饭,蓝田胸口有伤拿不动铁锅时,徐知着便从身后伸出手来操作,虽然角度别扭,却挡不住他劲儿大,单凭腕力也能把一只铸铁锅稳稳的拿起,连一滴汤汁都没有洒出来。
吃过饭,洗完澡,徐知着擦着头发走进卧室,发现蓝田正坐在窗台上用功,一本巨大的辞典翻得哗哗直响。徐知着疑惑地走过去一看,发现正是自己前几天交给他的联合矿业的相关资料。
“你还用查字典?”徐知着大惑。
“我也不可能什么都认识啊。”蓝田仰头一笑,把已经弄好的几页递过去。
炉上的热水烧开,冒出咝咝蒸气,蓝田也没问徐知着想喝哪种茶(问了也是随便),便提起水壶,烫好盖碗,给徐知着倒了一小杯铁观音。
徐知着在茶桌对面坐下,发现所有圈划过的单词都用极细的蓝字在旁边做了注释,而且有些涉及到词组,即使徐知着没做要求,也被圈出来翻译在一旁。徐知着匆匆看了一眼,就觉得这么搞实在有点操劳,他原以为凭蓝田的水平,翻译这种东西只是举手之劳,没想到在英语的世界里隔行如隔山,有些单词就算是蓝田查到了词条也难以理解,还得再去网上搜索相关信息,才能斟酌出一个恰当的中文释义。
“别弄了,随便搞搞,我也就是看个大概。”徐知着一想到蓝田的伤口还没彻底愈合就更心疼了。
“这怎么行。”蓝田不以为然:“这种东西一定要搞清楚,别回头让人给骗了。你放心,我已经托李爱之去查了,那个联合矿业到底是什么情况。她们做资本市场的人消息特别灵通,这又是个美国上市的公司。”
徐知着没办法,为了别辜负蓝田这番操劳,只能硬着头皮一点点看下去。
蓝田又干了一会儿,像是忽然想起什么,“啊”的一声,把手伸过来。徐知着诧异地抬头,正迎上蓝田焦虑的视线:“你别误会。”
“我误会?”徐知着茫然。
“我不是信不过你,我是担心你被人骗……”蓝田蓦然又觉得说错了,尴尬的变色,小声斥道:我靠!
徐知着不觉莞尔:“怎么会?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蓝田挑起眉毛,徐知着见他还有疑虑,低下头,学着那天蓝田在餐厅的样子,轻轻吻了吻蓝田的手背:“放心,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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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田愣了好几秒,最后迟迟疑疑地把手收回来。徐知着把手头的几页看完,发现蓝田还在若有所思的盯着自己,不觉有些诧异:“怎么?”
“你也学得太快了。”蓝田的眼神与表情都颇复杂。
徐知着忍不住笑:“那我不学了。”
“不,学还是要学的,但只能对我用。”蓝田笑眯眯的。
徐知着时常会迷惑,搞不清楚蓝田究竟是怎么想的,那是一个说话办事都自成体系的人,你很难用常理去猜度他,要判断他的想法,最好的办法就是记得他曾经怎么说过。
徐知着一度认定蓝田既然秉承那样的恋爱观念,就该是个比较花心滥交的人,但事实上他既不花心,也不滥交,就连找炮友都最好能固定,而且频率并不高。那么骄傲,爱和性分开,理性分明,这样一个人怎么看都不应该是个独占欲很强的;但也不是,自从确定关系到现在,这个不许那个不让,无头飞醋吃了一把。闲着没事儿就喜欢把他从头打扮到脚,连袜子和鞋都要配套,似乎对他的外表非常有执念;可有一次车坏在半道,自己拿了工具爬下去修,蹭得满脸机油,蓝田非但不介意,反而还笑得很开心。
可是……徐知着有些犹豫,他想起蓝田说的:只要“你不愿意,就不做”,“你要是永远不愿意,就永远不做”。他忽然想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真的,如是真的要怎么实践,难道还是像原来那样?
对,蓝田似乎也说过,“他对伴侣很忠诚”,可是,究竟在他心里,忠诚是个什么概念?
“来,解释一下,为什么不专心学习,一直偷看帅哥?”蓝田低着头,嘴角带笑,把一杯茶递到徐知着手里。
“你说过,有问题就说出来。”徐知着心中一动。
蓝田坐直身体,看着他笑了一会儿,吐出一个字:“说!”
“你说,如果我一直不愿意,就一直不做,是真的吗?”
这话题跳越太大,蓝田显得十分惊讶,过了好一会儿,慢慢敛尽脸上的笑意,专注地盯着徐知着的眼睛,说道:“是。”
“那,这样的话,你还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徐知着没有回避蓝田的视线。
蓝田想了想,问道:“你允许吗?”
徐知着万万没料到居然会是这么个答案,登时愣住,好半天才回过神来,试探性地问道:“你的意思是,如果我允许,你就继续;如果我不允许,你也可以不?”
“理论上,是这样。”蓝田对答如流,已经彻底恢复了他的平静。
徐知着愣了一会儿,渐渐感觉到有股闷气梗在胸口,不上不下,烦躁得要命。
蓝田伸手握住他的,柔声道:“别激动,我们只是讨论问题,寻找解决的方案,一切都可以商量。”
“这种事也能商量?”徐知着感觉匪夷所思。
“你有你的底线,我有我的,每个人的价值观都不一样,所以才要去找平衡,找到两个人都可以接受的解决方案。如果你觉得这事没得商量,那就不商量,我听你的。你如果一直都不愿意,那就不做,你不喜欢我和别人上床,那就不上。总之,就像以前那样,所有你不喜欢的我都可以不做,只要你别离开我身边。”蓝田说得很慢,然而从容。
徐知着被这一席话打得彻底泄气,刚刚想发什么火都忘了,陡然觉得自己变成了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徐知着哑了半天,才问道:“那我需要做什么?”
“不要背叛我,别骗我,别耍我。如果拿不定主意这件事是不是会伤害我,那就先跟我商量,只要你说实话,我就不生你的气。”蓝田说得层层分明,显然不是临时想出来的。
“就这样?”
蓝田笑了:“你觉得这很容易?不,这其实一点儿也不容易。当然,我所有对你的要求,我都会首先做到的。”
徐知着感觉脑子又乱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想要跟蓝田争论点什么,最后都这样,稀里糊涂地就跟着人走了,还觉得他倍儿有理,回头总觉得哪里好像不对,又永远找不到错。
“那你说的忠诚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徐知着晕了。
蓝田看着他笑:“就是我们一般理解的那么回事。”
“那怎么还能商量?”
蓝田垂眸,睫毛掩去了一半眼神:“我以为你想商量。就像以前那样,用一些你不在乎的,换一些你做不到的,为自己找到平衡。”
徐知着一时屏息,心脏砰砰直跳,咬着牙说道:“我以后不会了。”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什么叫忠诚?忠诚有两种,一是不能,二是不想。所以能不能由你决定,而想不想是我的事儿,你给我这个权利,我收着,也不是一定会去做。至少现在,我不想。”蓝田提壶倒水,又等了几秒,滤出两杯清茶,分出一杯来推到徐知着面前:“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
“那我让你能了,你也让我能吗?”徐知着困惑地。
“你这个人跟我不一样,如果你愿意和别人睡觉,那也离分手不远了。”蓝田冷静地指出这个事实。
徐知着再也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反驳,想了半天,顶着一口气说道:“你不能,我受不了。”
蓝田眸中一闪,笑了,微微欠了欠身,说道:“好!”
徐知着再度愕然,怎么吵了半天,就这么轻描淡写的一声好?
“你说好就好,我凭什么相信你?”徐知着抓狂了。
“就凭,你在我身边大半年,我都忍住了。”蓝田慢慢起身,越过鸡翅木的矮桌,居高临下地俯身过来:“我没有诱惑你,也没有逼迫你。我知道你怕什么,知道你在等什么,知道你随时都可能走,也知道你看重我。我还知道,如果我装可怜,你一定会心软……但我什么都没做。”
徐知着仰起脸看着他,方才所有的烦躁都烟消云散了去,他忽然有些莫名其妙:对啊,我在搞什么?这是蓝田啊,蓝田……永远都会为他着想的蓝田啊!
蓝田的手指温柔地插进徐知着发间,低头吻上他:“所有会让你为难的,我都不做。”
蓝田说还没有正经追过,要攒着发力,徐知着一直以为是句玩笑话,这还叫没正经追,那什么叫正经追?然而,等蓝田再歇了几天伤口愈合,身体缓过来,徐知着渐渐发现,蓝田是真的没开玩笑。
带他去最喜欢的餐厅吃饭;带他去最喜欢的剧场看演出;带他去朋友的聚会,每次都郑重其事的介绍;去坝上骑马,迎着凛冽的寒风踏碎草场的积雪;去汤山泡温泉,寒冬腊月里烟雾缭绕的温暖,抬头能看见金牛座的昴星团;大雪纷飞时,在故宫无人的院落里看雪花静落,两个人裹在一件大衣里,秋栗香的栗子,一颗一颗剥好,递到嘴边。
你纯情,就陪着你纯情,一天一个吻,一点点加深。情话说得比什么都真。明明就住在一个屋檐下,每天一封信,就着手边的任何一张纸,在闲暇时写好,认认真真地贴上邮票,塞到校门口的邮桶里。
每天都会有些小惊喜,每个周末都有小意外。
这不是宠爱,这分明就是溺爱。
徐知着晕头转向,连个气泡都没吐,就直接溺死在里面。
自然,徐知着也没让蓝田失望,他的确什么都不会,但他学得快。说穿了,只要不缺钱,吃喝玩乐情调享受又能有多难?全球奢侈品一线二线加起来也就几十个牌子;高尔夫、房子、股票、时政、最新的学界热点……聚会的话题也就那么几样,总不会比狙击手训练更难。
徐知着长得好,身材也好,披块麻布都够帅,再加上蓝田调教得力,不过月余,已经通身一派英气逼人的精英范,站在任何场合都不跌份。他虽然受过苦,也的确穷,但却没有那种穷苦人面对富贵时穷凶极恶的味道。
蓝田对此很着迷,当初,也正是这一份从容最吸引他。
一个男人落魄时的表现最显风骨,穷到末时,走投无路,却不迁怒,不怨恨,不颓唐,不会抓住一根救命稻草就无底线的利用讨好,也不会敏感得因为别人的一点示好就以为被伤了自尊。
蓝田不喜欢“穷人”,因为活着当然要过点好日子;他也不喜欢“富人”,因为人不能做金钱的奴隶。他过去就认定徐知着会如他所想,而现在扎扎实实抱到怀里,却总是比他期待的还要好上一些。
60
蓝田带着徐知着把多年攒下来的压箱宝都尝了一遍,就开始托各路英豪开发新资源。到这会儿,基本上大家也都知道老蓝又恋爱了,热恋,男朋友又乖又帅,眉眼带笑,人见人爱。是人都喜欢看如花美眷,璧人恩爱,所以同志们兴致都很高,很快的,刘文神秘兮兮地回报,说我有个好地方,绝对能投中你家那位的意。
反正是周末,蓝田索性提前了几个小时下班,把刘文从公司拎出来,直奔城郊。
京郊有家商业靶场,蓝田一听心里就是咯噔地一声,哎呀呀,还是疏忽了,不够投其所好。
这年头IT咨询也得陪客户,打靶算是个新鲜娱乐,而且档次高,不淫不乱,是刘文最近很心水的一个据点。车子刚刚停稳,刘文相熟的教练就出来接人,张口一嘴京片,热情洋溢,领着他们去前台交钱。
总服务台对面最显眼的位置是两张大榜,分别是总环数和命中率的榜单。射击有很强的竞争性,这种榜单最容易刺激消费,背景设计得凶悍肃杀,很有点蒸气朋克的范儿。蓝田感觉悦目便多看了一眼,看着命中率榜上头名的那位心中一动。
“这个Zorro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怎么一下子就冲这么前了。”刘文一手搭在蓝田肩上往里走,一边好奇地冲教练八卦。
“年后忽然出现的,你没见过,最近天天都在。”教练顿时眉飞色舞:“我跟你说,神!那就一神。那枪法,我们这儿所有的教练在他跟前都得跪。昨天老蔡还说呢,赶明儿把他在清华的那个师弟叫过来跟他玩儿两把。”
“那赶紧啊!定好日子通知我。”刘文兴奋了。谁不好热闹?
“我估计啊,没戏!那小子冷,看着笑眉笑眼的,拿上枪眼里就没人,跟他搭话都不带理的。”
“哎,跟你老板说说,索性把他给雇了。”刘文开起玩笑。
“哎哟,刘哥,你开什么玩笑啊!你知道人一笔在我们在这儿存了多少钱嘛?五万!用最好的枪,最好的子弹,往海了花。”教练伸出一只手:“就那穿着,那打扮,就他那范儿,绝逼特么的就不是个缺钱的,人还能上我们这儿干?”
“二代啊,天天在靶场混着,还这么有钱。”刘文笑道:“这北京城就是有钱人多。”
“我跟你说。”教练压低了声音,眼神倍儿猥琐:“还真不一定是有爹养。”
“那,怎么会……”刘文疑惑。
“女人。”教练意味深长。
哦……都是男人,一点就透,蓝田与刘文相视一笑,眼神多少都有些戏谑。
“何以见得啊!”蓝田好奇了。
“一、长得比明星还帅。二、那会儿来的时候就是被一妞领过来的,钱也是从妞的包里拿的,现金,五万。而且我亲耳听着那妞管他叫‘我们家的美人儿’,那个……哎呀……”
刘文闷笑,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蓝田哈哈大笑,伸手拍着:“你这么兴奋干嘛,有你什么事儿啊!”
“不行,我一会儿一定得见见,哎不对啊,顾磊,你怎么能这么清楚啊?”刘文止住咳嗽。
“当时那单我接的啊!”顾磊得意的。
穿过长长的走道,在库房领了枪。蓝田虽然不好这一口,也毕竟是男人,在美国那种全民持枪的环境里,自然也是玩儿过的,挑了一把稍微熟悉一些的鲁格步枪,要了两匣子弹。反正这一单蓝田请,刘文很不客气的拿了五匣。三个人说说笑笑地走向主靶场,这一路上的话题自然是那位吃软饭的Zorro。
蓝田有点儿小得意,你看同样都叫Zorro,也都长得好看,我们家那位就是有骨气。
主靶场建在一个早年的地下防空洞里,并不很宽,但是极长,进门是一个挑高的大厅。这地方又要展示出硬朗的军事美学,又得鼓励人花钱,装修颇花了一点心思,搞得像蝙蝠侠的地宫似的。大厅尽头是一面厚重的隔音玻璃墙,从这里可以看到下面的长靶场。
顾磊神秘兮兮地把蓝田和刘文带到一个角落里,指着下方的一个靶位说道:“看,就那个,3号位的。”
蓝田一看就愣住了,就算只是一个趴伏的背影他也能看出来,那不是别人,那就是他的那个Zorro,徐知着。
“哎哟,今天妞也在啊,好久不见了呢!”顾磊兴致勃勃的。
蓝田顺着顾磊的视线看过去,看到一个高挑瘦长的女人,长曲发,一直披到腰间。这个背影他也见过,那天私家菜馆的内院里,他看着她离开,徐知着说:这是个朋友。
刘文看了一会儿,蓦然有些疑惑,再回头看看蓝田,登时变了脸色:蓝田也认出来了,的确是!
“你别激动,没准就是个误会。”刘文一把抓住蓝田的手臂。
蓝田勉强笑了笑:“我知道。”
他的确真心认定这绝对是个误会,虽然怎样才能误会成这样,他不知道,但这必须就得是个误会。
然而,恰在此时,女人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震惊的事,她慢慢走过去,把手中的一杯冰水从头浇到了徐知着腰间。蓝田大吃一惊,下意识地伸手按到玻璃窗上,却忘了从这里根本听不到下面在说什么。
徐知着一动没动,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随手擦了一把眉角的水珠,点按显示屏看成绩。女人伸指勾了勾徐知着下巴上的水滴,说了一句什么。徐知着背对着众人,看不见面目,仿佛害羞似的偏头躲闪,大约也说了一句什么。女人夸张的扬起眉毛,笑得很开心。
蓝田就站在几米之外,感觉全身的火都要烧起来了。
刘文用力拽着他的胳臂,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喊:“冷静,冷静点,一定能说清楚的,行吗?等会儿我们去说清楚。”
“现在吗?”蓝田呼出一口气,心跳得纷乱。
几米之外,玻璃墙下,海默低头扫过毫无波动的环数成绩,笑道:“水平不错。”
徐知着懒得吭声:废话!这么点干扰都扛不住,还怎么混。
海默伸指轻挑地勾过徐知着下颚的水珠:“恢复几成功力了?”
徐知着偏头让过,无奈地:“以后有事能不能让白水过来?”
“哎呀,看上我男人了?”海默夸张地扬起眉毛,笑得很开心。
“他没你无聊!”徐知着冷着脸。
“干嘛啊,这么玩儿不起,生气啦?”海默一向翻脸比翻书还快,转瞬间眉眼低垂,已经是一派小女人模样。
徐知着看到她一个头就有两个大,知道吵不赢,倍儿憋屈。记得当初夏明朗向他吐槽蓝田,说丫挺的一脸装逼样,嘴皮子还倍儿利落,搞得爷看到他就一个想法:揍丫的!
徐知着冷冷地看着海默,心想:揍丫的!
“喂,别生气了!你是个男人啊!”海默伸手过去,装模作样地帮他拍身上的水珠。其实衬衫料子吸水,早就湿透,手指一按上去便贴在皮肤上,隐隐地透出肤色,暧昧之极。
“行了行了,您别管我。”徐知着感觉到旁边靶位已经有人在看,伸手解了颈边的两个扣子提振衣领,希望能让衣服尽快干掉一些。还好,总算是还留了点分寸,没往裤子上浇。
海默失笑,从包子里抽出一件白衬衫扔到徐知着身上:“换了吧。”
徐知着伸手捞住,满脸犹疑,只觉黄鼠狼拜年,非奸即盗。
“别这样,我也没那么坏吧!”海默无奈,然而无奈中仍然挟着几分挑逗:“再说了,怎么能让你就这么回去呢?半个北京城的姑娘都要暴动的呀!”
徐知着无力地摆了摆手,表示老子对你没话说。他随手解了衬衫的扣子,脱下来团做一团,把背上的水擦干。猛然听到身后一片抽气声,徐知着回头一看,几个坐在休息区的女孩子迅速低下了头。
“看,我说吧!”海默很得意。
徐知着瞪了她一眼,迅速把干衬衫穿上:“以后别这么搞了,这种把戏没用的。”
“是啊,我正在考虑给你一个实习的机会。”海默说道。
徐知着堪堪扣到最后第三个扣子,手指一顿,狐疑地看过来。
海默冲他认真的点点头,摊开手:“联合在缅甸的合作伙伴最近要开拓一片矿区,但当地有武装毒贩存在,警方的力量不足,我们得去帮忙,顺便赚点小钱。”海默见徐知着还盯着她看,又挑要紧地补充:“烈度一般偏上,直接和缅甸警方签合同。放心,我是做正经生意的!”
“好的。”徐知着点了点头,笑意自眼底漫延出来,嘴角弯起,说不出的英俊与和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