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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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默的反射弧虽然长,可是行动力却不一般,于是他的效率也总是相当的不错。第二天,成辉在晚饭之前感觉到陈默停下来充满期待地看着他,于是试探着问了一声有事儿?
陈默点头。
成辉挥手,有事儿就忙你的事儿去吧,晚上赶不回来我顶。
陈默抓起钱包和钥匙就走了出去,成辉看着他的背影嘿嘿一笑,桃花儿开了嘛,这小子。
陈默在一路开车时思考他等会儿要怎么跟苗苑说,而苗苑又会怎么回答他。如果苗苑同意会怎么样,如果她不同意,又要怎么样。原杰曾经向他唠叨过一个道理,说女人嘛,都是口是心非的,所以女人说不其实就是,女人说要走,那只是希望你能留下她。陈默对这个理论抱有一定的怀疑,主要是因为他觉得这样也太闲了点,而次要是因为原杰如此精通理论,那不是也失败了吗?很明显他的女人说要走的时候,没有期待着他说留下。
最后陈默决定,管他呢,我们总是要先看到目标,才会知道要用怎样的角度开枪,才知道风速多少,仰角几何,怎样纠偏……如果一枪不中,没关系,再打一枪。陈默觉得这世上的道理千千万,咱总得找一条适合自己的理论当基础。
所以,陈默想,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进去很有礼貌的邀请苗苑吃顿饭,按照标准程序他应该先问一下她最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男朋友,按照标准程序……
按照标准程序……陈默推开门,四下张望之后,没有找到苗苑,心中非常失落,一般说来苗苑都是在周三休息的。
王朝阳热情地招呼他,你来了啊,老规矩吗?
陈默摆手,说今天不要了,苗苑在哪里?
王朝阳马上警惕了,早说了嘛,一个男人天天上门买同样的蛋糕,这种事怎么看怎么不正常,果然是来泡妞的,她摇摇头淡定的说:“今天人不在,跟男朋友约会去了。”
可惜了,虽然是熟客,但是杨维冬昨天晚上刚刚向她讨教苗苑的口味爱好,怎么着她也不能撬自己人墙角。
陈默顿时冷下来,盯着王朝阳的眼睛咬字重复:“男朋友?”
王朝阳一时被他盯得说不出话来,僵硬地点头,好可怕,额滴神咧……
“她男朋友,是……?”
“我们店里那个……就是那个……”王朝阳不自觉脱口而出,说到一半才醒悟过来我为什么要告诉他,他算什么人呢?
陈默发现那个面包师果然也不在,他垂下眼略点了个头,低声道:“麻烦你了。”
王朝阳嘴角僵硬地一抽,强笑:“不麻烦。”
按照标准程序,他这样的经历应该叫做,目标对象,忽然失去攻击需要,他潜伏三天,追踪千里,终于发现并锁定目标,然后上面说:别打了回来!
陈默站在人间的门口徘徊了一下,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而走,这条路上走着形形色色的人,或者匆匆,或者悠闲,陈默茫然地看着他们,视线从那些无差别的脸上滑过,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似乎,他总是慢了一步,让一些东西从自己的指间滑过,等到那种触觉传到大脑,再握紧,手中已经空空如也,只差一点点。
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与他擦肩而过,陈默被挤到一家鹿港小镇门口,门开门关时从大厅里飘出来一段熟悉的乐曲……
“春风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笑,没见过你的人不会明了……”
陈默站在门口愣了几秒,鬼迷心窍地推开门走了进去。侍应生热情的过来招呼他,把他引到靠窗的位置递上菜单,陈默专心在听歌,漫不经心地说随便,好的,就这样。
李宗盛那把拖泥带水的嗓音在空气中浮动,极淡的沧桑,百转千折的居然还有几分豁达的味道。
是鬼迷了心窍也好,是前世的因缘也好。
然而这一切已不再重要,如果你能够重回我怀抱。
……
虽然岁月总是匆匆的催人老,虽然情爱总是让人烦恼。
虽然未来如何不能知道,现在说再见会不会太早。
……
一曲终了,陈默终于有心情打量店里的环境,这家台式饭店,背景音乐一直不停地放着滚石的老歌,带着浓浓的怀旧味儿,装修简单明快。侍应生端了一盘冰沙放到自己面前,陈默尝了一口,很甜,但是很冷,陈默把勺子放下,看窗外往来的人群,日暮西沉,艳色金红的晚霞把这城巿燃烧成一片辉煌的火海。
按说以陈默的年纪,他的青春已经错过了李宗盛和罗大佑的时代,可是当年他军校的一个室友狂迷李宗盛,陈默对音乐没有太多感触,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听着,漫不经心地哼两句,于是永远不能理解为什么有人会因为听到某首歌而潸然泪下,为什么有人会对一个歌者抱有崇敬的心理。
而此时此刻,陈默在这个色彩浓烈的黄昏一人独坐,在人群喧嚣中回味自己的寂寞,他忽然记起室友说过的一句话,他说我喜欢李宗盛,因为他试着不露痕迹,告诉我爱情的道理。
这句话很苍老,很模糊,好像压在记忆的箱底已经很久很久,展开看的时候满是尘埃。
陈默记起当时的他是完全不在乎什么叫爱情的,每一个壮志雄心的男人在二十出头的时候都不在乎什么是爱情,在他们看来,爱情就像面包上的草莓,红艳艳的,诱人的美味的脆弱的……装饰!
对,关键词在最后一个,无论多么美好的形容词都不能抹去最后那个名词的定性:装饰!
所以那个时候的他对室友的喜好不置一评,如果说爱情本身就不重要,那么,爱情的道理更不值得太关心。我们年轻的时候都曾经疯狂地追求过某些东西,也曾经不屑一顾地放弃过很多东西,而那其实都是因为我们的无知。陈默心想,大概就是如此,他的无知让他错过了他生命中最好的姑娘,可是,如果没有相遇、别离、错过,无知的人要怎么才能知道起来?
陈默离开那间餐厅的时候,辛晓琪激扬的嗓音在耳边回响。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不在乎。
……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
啊!多么痛的领悟,你曾是我的全部。
只愿你挣脱情的枷锁,爱的束缚任意追逐。
别再为爱受苦
……
陈默记起那时苗苑看着他泪流满面,她说她不行了,她说你不爱我。
她振振有词理直气壮,她逻辑分明有理有据,她其实是在等待着自己去反驳她。
陈默心想他当时应该堵上她的嘴,把她抱在怀里狠狠地亲吻,他应该牢牢地抓紧她,绝不放开,他应该断然地告诉她……
不,你弄错了,我爱你!如果你还觉得不够,那我就加倍好好爱你!
然而他没有那么做,他克制又有礼,他宽容又大度,他表现得无懈可击,或者,那其实只是因为,当时,自己,也是有犹豫的吧!
错过了的,总是要到错过了之后才知道错过。
苗苑今天挺开心的,本来老板一早就说过要在店里满月的时候请大家出去HAPPY一下,只是店里事儿忙没机会,昨天在杨维冬的倡议,自己的支持,还有沫沫的附议之下,老板终于包了一辆面包车,请大家去秦镇吃大刀米皮,雪白的米皮,锃亮的大刀,米皮切得细细的,拌上酸芹菜豆芽辣椒油,那叫一个香,又酸又辣又够味。
一开始苗苑还抱怨,专门出一次城,居然就为了个小吃,可是一吃到嘴里才知道那是真的值,拍着桌子也不能放啊!老板好人做到底,回城时一个个地送到了自己家里。
入了夜,晚风送爽,老板开了车上的电台放歌,是首老歌,苗苑轻轻跟着哼了一路。
似乎是从某一天起,陈默就再也没有出现过,苗苑回忆了很多次,确定是在那天晚上他在她小区里出现之后。苗苑自嘲地笑了笑,她有过一些猜测,一些怀疑,可是那又如何呢,这世界其实真的存在巧合,而事后我们也无力去分辨。
沫沫打好计划决定要和米陆同学共同创建良好的革命未来,于是退了自己那边的房子去和米陆一起住,退房的时候才发现原来自己这些年收了那么多杂物,所以上帝的归上帝,凯撒的归凯撒……各家儿子,各家亲妈领走。苗苑无奈地接手了一批自己的旧物,其中就有那只BH的超级大兔子。这是苗苑曾经的宝贝,但不是沫姑娘的,能看得出来这只兔子这半年来在后妈家里过得挺憋屈,漂亮的长毛沾了灰,灰头土脑的一大只,苗苑守着它看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给澡盆里放水……
秋色正浓,银杏的叶子染出金黄色的风,苗苑捏着酸疼的胳膊腿儿,瘫在小沙发上看着阳台外,那兔子沾了水越发狼狈得不能看了,可怜兮兮地被苗苑栓着耳朵挂在那儿,在风里一下一下地晃悠。苗苑看着看着,慢慢微笑起来。
被爱是奢侈的幸福,可惜你从来不在乎。
我们的爱若是错误,愿你我没有白白受苦。
若曾真心真意付出,就应该满足。
苗苑想起那天她在车上听到的那首老歌,叫什么名字来着?当时还被老板嘲笑毛文化来着,算了,忘了就忘了吧,不过那歌词说得还真是挺有道理的,所以要说这歌啊,还是老的有味道!
人间的好生意引来了一些跟风者,苗苑再接再厉地打算要给店里上档次,开出一个系列来做纯正的动物鲜奶油。这年头人们听到动物就觉得会发胖,捧着植物二字就以为和健康直接划等号,其实根本不是这样。氢化植物油里含有大量的反式脂肪酸,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健康的好东西。
上次苗苑在店里代王朝阳的班,某位穿着入时的小姐高傲地向她抱怨,你们店里的东西怎么全都是用什么黄油啊奶酪的,为什么不用麦琪淋?植物性的才健康,又不会发胖。
苗苑听得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麦琪淋什么价钱?动物黄油是什么价钱?苗姑娘欲哭无泪地向她解释了半天利弊,时髦女郎半信半疑地去了,由此苗苑深切地感觉到,经验主义害死人啊!!
店里卖得最好的奶油小方是草莓味的,可是选试点的时候苗苑鬼使神差地选了巧克力,广告做得炫,科普够到位,东西也实在是好吃,新产品一下就轰动了。而且是完全超出苗苑意料之外的大成功,点评网上被人打到26分,一天可以卖出去几百块,老板乐得合不拢嘴,又给苗苑招了一个助手来帮忙。
苗家老爹的梅子酒一直都藏在酒柜的最深处,当初苗苑就是用这个酒来钓陈默的,钓到了之后这酒就功成身退。那天苗苑看着瓶里淡青碧色的液体再一次的鬼迷心窍,她倒出来一点,于是一批十六块小方都带上了淡淡的梅子酒的醉意盈然。第二天苗苑听到王朝阳费劲地向顾客解释说我们这儿的巧克力小方一直都是这个味儿啊,从来没有放过酒,真的从来没有过酒味。
她偷偷地抿起嘴角。
后来苗苑控制了用量,一天只做九块混在普通的小方里搭着卖,于是那些精心调制倾情呈献的,曾经只打算让一个人品尝的青梅巧克力奶昔蛋糕,流到了这城巿里形形色色的有缘人手里。王朝阳很快地发现了苗苑的秘密,开始神秘兮兮地诱惑顾客,她说我也不知道啊,要不然你多买几块,说不定就会中呢?
苗苑转过头,冲着王朝阳眨眨眼,杨维冬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女孩子真会做生意。
陈默后来没有再去过粉巷,不过蛋糕倒是没少吃,原杰因为一块抹茶慕丝丢了个女朋友,愤恨之下把人间店里的东西吃了个遍,吃完了气也出了,倒吃出了感情,隔三差五地也会去顺点什么来尝尝。陈默就托原杰记得给他带巧克力小方,原杰于是感慨这男人的心和胃还真是一起的,心被甩了,胃还惦记着呢。后来巧克力小方的植脂奶改换成了鲜奶油,陈默忽然发现记忆中的味道又浮上了心头,可惜还差那么一点,就是差那么一点点,让他怅然若失。
原杰习惯性地在周末出去逛个街,买点日用品,理个发,顺带给自己和队长买宵夜。原杰觉得自己的水平是越来越高了,那么个小小的脆弱的小蛋糕一路拎回来居然还能一点不乱也真不容易,原杰生怕放久了东西走形,为了确保胜利果实他直接给陈默送了过去。
陈默正在准备周一去队里开会的发言材料,晚饭没吃刚好也饿了,拿起来就咬下去一口……原杰便眼睁睁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家的冰山队长在一瞬间变了脸色,仿佛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一眼,冲出门去。
乖乖,咋个情况?原杰伸长了脖子看陈默消失在走道拐角。
陈默一路车开得急,胸口乱乱的闷闷的一团理不出个头绪,一头撞进门之后才发现失语,尴尬地隔着玻璃张了张嘴,苗苑在里面看到人,绕出来见他。
“有事儿吗?”苗苑难得看到陈默着急,觉得很受惊吓,天塌了还是地陷了?
陈默掩饰地握起拳头放在唇边咳了一声,问道:“你现在是不是又开始做那种有酒味的蛋糕了?”
苗苑顿时紧张,她条件反射就想抵赖。
可是陈默却忽然看定了她:“我刚刚不小心可能买错了,把你弄给别人吃的蛋糕买走了,所以……那人买错了东西有没有发现?他有没有发现不一样?其实我觉得你如果现在喜欢谁,别像当初那样了,万一他吃不出来怎么办,你喜欢他还是直接说比较好,真的。”
“我跟他说过的,”苗苑笑了,“但是他不爱我,其实没关系,我现在知道他一直都很关心我,我现在也挺高兴的。”
“他不爱你?”陈默忽然握住苗苑的手臂:“那他既然不爱你,你也别耗着了,没意思的耗着也没用,你……能不能再考虑一下我?”
“啊?”苗苑傻眼了。
陈默看到店里的店员顾客们正在往这边张望,他咬了咬牙直接把苗苑拽出门去,苗苑正被那句大雷劈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完全没有反抗地就让他给拉跑了。
陈默找到路边人流稀少的地方,转身把苗苑锁到自己与墙壁之间。
“是这样……”他试图解释。
苗苑眼巴巴地看着他。
陈默顿时觉得脑子里一下又乱了,很多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也不知道要怎么说,硬生生地堵在胸口,人们在被逼到极处的时候总是喜欢说要不要我把心掏出来给你看,好像那上面清楚明白地刻着字。
陈默想我真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看看。
可没用啊!
那只是血乎乎的一团肉!
“我,我,如果……”
陈默焦虑地看着苗苑的眼睛。
“我爱你了,你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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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苑觉得自己现在很晕乎,当然之前她更晕乎,所以陈默在问完那个问题之后,看着她明显已经有点僵硬的表情马上说你不用着急回答我,你可以慢慢想。
苗苑于是松了口气,想,嗯好的,我慢慢想。
陈默说我不急,我有很多时间,我可以等,所以你不用马上给结果,你好好想。
苗苑心想好,我好好想。于是,你就打算这么等着了?
苗苑困惑地看着陈默,陈默被她看了几眼,看毛了,忽然莫名的就紧张起来,急匆匆地摞下句话,那,那我明天再来找你。
苗苑歪着头看陈默落荒而逃的背影,心中无比困惑地使劲儿思考,难道被震撼的人不应该是我吗?
苗苑被震撼了,被震撼到无法言语,于是她直接连线了沫姑娘,沫沫收到消息,发出了与苗苑相似的短而急促的惊呼,感慨,陈默他这次又抽什么风?
苗苑无语。
沫沫沉吟几秒,说我过来一下。
于是王朝阳等人就看着苗苑心神不定地看着门外,杨维冬其实很想问苗苑刚才那个人是谁,可是直觉告诉他,那就是个重量级的人物,重量级到炮灰他这么个小透明像玩儿似的那种人物。杨维冬心情沮丧,他最近和苗苑相处不错,正在准备更深入地发展,输给过去时这个太惨烈了,他一边用力地揉着面团一边想自个儿这回真TM冤。
沫沫到得很快,苗苑马上两眼放光,以革命战士在穷途末路之际看到老区亲人的热切眼神看着她,沫沫手扶上她的肩膀,劈头盖脸地就是一句:“你答应他了?”
苗苑摇头:“还没。”
沫沫舒一口气:“还好。”
“不能答应吗?”苗苑纠结了。
“不是能不能的问题!咱现在不讨论这个,听我的,悠着点,没错!”沫沫郑重其事地把苗苑拉到角落里,平常所有的嬉笑都收起,严肃得吓人。
苗苑眼巴巴地看着她吞唾沫,由衷地感觉到人家可以把小米调教得这么乖巧听话力求上进,那就是有理由的,有水平有理论有实践,哪像她呀,一个恋爱谈得支离破碎。
“那我现在要怎么办?”苗苑虚心求教。
“你,啊,”沫沫严肃地指着苗苑, “上次,你车祸那次,你说你要断,你就真断了,说真的那次我特别钦佩你,说断就断了,比爷们还爷们。”
“所以,咳……我应该,就别理他?”
“这个问题先放一放,现在的问题是,你要端正态度,解放思想!本来你和陈默都分手了,我也懒得说你了,可是现在陈默横插这么一杠子,我就得给你翻翻旧账,你知道当初你错哪儿了吗?你就是错在对他太好!”
“我对他好也是错啊!”苗苑抱怨。
“对,大错特错!”沫沫随手抓了架子上一个面包问苗苑:“这东西你们这儿卖多少钱?”
苗苑瞄一眼:“五块八。”
“你怎么不卖两块呢?”
“那还不得亏死啊,面粉多少钱一斤了你知道不,还得开房租……”苗苑激动了。
“行行,你也知道东西卖太便宜了会亏啊?过日子,说穿了就是做生意,虽说不像菜场买菜吧,三毛钱就一定能拿回一把葱,但你不能偏离价值曲线啊。”
“我文盲没念过大学,你说这么高深我听不懂。”苗苑被那句大错特错深深地打击到,哀怨地瞪着沫沫。
“这玩意儿高中就学过好吧。”
“你欺负我没念过高中!!”
“你这丫头,”沫沫愤怒地掐她肩膀,“我就不相信你们师专不教马经?”
苗苑低头数手指。
沫沫停了停神,心想,我这都让她拐哪儿去了:“苗苑,你知道你们两个当初为什么过不下去吗?就是因为你面包卖得太便宜,你太纵着他,明明都委屈上了还不敢说。结果到后来,你这边亏本做不下去了清盘走人。他呢?他没为你花过多少心思,他没对你下成本,所以你走了就走了,他也不伤心,你明白吗?”
苗苑无奈:“可是我怎么知道,他不会嫌我贵了呢?”
“咱们店里定价是怎么定的?东西做出来,成本算好,找人吃,问问这个价钱能接受吗?再高一点行不行,再低一点怎么样?我爹妈就老觉得米陆配不上我,小厨子没前途,可我就喜欢那样的,虽然没别人有本事,但他肯听我的。谈恋爱这个事,贵贱就看人心,觉得值就好,觉得不值就得敢要价。”沫沫按住苗苑的肩膀:“所以,你这次给我悠着点,矜持懂吗?别像以前那么上赶着,你得让陈默先出点血,别他一招手你就小心乱跳的,你再这么着当心我抽你。而且你这也不是对他好,你这么亏本贱卖的你要是能卖到底,我也就认了,你们俩那叫天生一对,可问题是你撑不住啊,到最后你又跑了,你这叫什么?你这叫害人害己。”
苗苑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半晌,为难地问道:“那我到底应该卖多少钱一斤呢?”
沫沫无语地望了天,心想这么个千古迷题,你问我?
沫沫临走的时候对苗苑说矜持,矜持那俩字儿会写吗?矜持,我真恨不得写好贴你脑门上。苗苑说得了得了,你当我傻瓜吗?沫沫在心里骂,你当你不傻吗?傻丫头!
其实苗苑琢磨着,就算是沫沫不叫她悠着点,她现在也只能悠着点。陈默这么没头没尾地横插一手,你说拒绝吧,他都没干什么,无从拒绝起。说接受,那什么老话说得好:你让我滚,我滚了,你再让我回来,对不起,滚远了。
苗苑心想,当初是自己说要滚的,信誓旦旦地说要滚远,就得有个滚远的样子,就算是只傻瓜,也不能让人一招手就滚回来吧。所以,苗苑深吸了一口气,咱现在也得学学那奢侈品,得端着卖,你要研究顾客的心理,你能在二十块给卖出去的东西,在三块这个价位它就不一定会受欢迎。
所以说,顾客的心理是很微妙的,就像男人的心情一样的那么微妙,嗯,还有女人的。
那天晚上,苗苑在开始时一直留心手机,好像有根无形的线在牵着她,留心到后来忽然想起她的新号码陈默没有,苗苑停下来笑了笑,把手机放回到柜子里,工作很忙,转来转去的,她也就把事情抛到了脑后。到点关了门,苗苑与大家一圈道完别,习惯性地把手插进口袋里往回走,转过街口便看到陈默靠在街边的路灯下面,制服被街灯昏黄发红的光染成暗色,漆黑的双眼里映出霓虹的喧嚣。
苗苑一时吃惊:“好巧啊,你等人?”
“等你。”陈默站直了身体走过去。
“噢,真的啊!”苗苑感慨,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俏皮话都学会说上了,苗苑又走了两步才发现不对,猛地一转身冲跟在自己身后的人问道:“你真的等我?”
“我送你回家啊。”陈默低头看向她,回答得理所当然。
苗苑顿时脚软了,哎呀妈啊,这什么待遇啊?
为了更好地对敌作战,达到知已知彼百战不殆的境界,陈默在下午回到驻地之后开了一个战前小组会议,详细地分析了一下目前的敌我形势,深刻地剖析了一番红方的战略战备。
目前正处于休假状态的陆臻中校与目前正处于被甩状态的原杰中尉,利用先进的通讯设备携起手来对他进行了一番严肃的批评再教育。陆臻基本上已经把这个事上升到了军人与男人的荣耀问题,大意是我就说呢,怎么好好的就被人给甩了,这么善良、这么好搞定的姑娘你都搞不定,陈默你也别混了,以后出去不准穿着制服招摇,咱们中国人民解放军丢不起这个人。而原杰的意思是,队长你别嫌我说话不好听,你只要有我1%的努力,嫂子也不会跟你说分手。
陈默面无表情地听着这两个人越来越不把自己当回事地埋汰,并且相互交流彼此的追人经验,大有结成统一战线的趋势,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陆臻说,默爷你放心,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看看革命老前辈,就你这么点困难算什么呀,你想想兄弟我,我当年那可是珠穆朗玛的高峰啊!不照样让我给征服了吗?你就记住我一句话,一切反动派那就是纸老虎,经不起你一下戳,你要是一下戳不透,你就给我温柔地,执着地,循序渐进地慢慢戳,总有戳破的那一天。
原杰点头不迭,对对对,还是陆团长总结得到位。
陆臻清着嗓子谦虚了一下,然后继续:好,等你戳破了,你千万别认为这么就大功告成了,不是这样的,哄老婆那是一个长期的漫长的工程,我们男人稳定自家后院的一个根本宗旨就是,老婆基本靠哄。你得投其所好,你要温柔体贴,你要让他觉得没什么抱怨,基本上这个世界上就你对他最好……
陈默说,嗯,你老婆。
陆臻说怎么,你对我老婆有什么看法吗?
陈默说我不敢。
原杰暗自心惊,我靠,什么样的绝色美人让陆中校追得这么千辛万苦,让他们家队长都不敢对她下一字评语。
陆臻哼了一声,我谅你也不敢,小杰子,来报个手机号码给我,看好你们队长,连个女人都搞不定,唉……陆臻长叹气,做辛酸无尽状。
陈默忍不住反问我搞不定,难道你搞得定?
陆臻闲闲地回他一句,我也就是不兴搭理那些小姑娘,毕竟咱也是有家室的人了。
陈默心中默默地呕出一口血。
陆原二人组在合伙把陈默糟蹋得体无完肤之后,给他开出了一个行为准则,起初那张单子看起来几乎有点玄幻,类似于三从四德,三纲五常。陈默看着单子嘴角抽搐,他说陆臻你当年……
陆臻截断他的话头,无限感慨,可不咋的啊!!
陈默心中再次默默吐血,他挑其中看起来还比较靠谱的背了一下。如果说陆臻那媳妇儿算是珠穆朗玛,那苗苑最多也就是西安城外华山的那点高度,打个五折执行,应该也绰绰有余了,陈默这么想着,心中颇有罪恶感。
那天晚上苗苑和陈默并肩而行,一路走回去。苗苑的神志总有那么一点恍惚,这种恍惚不是说天上掉馅饼砸晕了,又或者是受宠若惊得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而是一种困惑,类似于,让她想问问:陈默你到底想干嘛呢?
苗苑思来想去,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层出不穷的都是诸如“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又或者“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一类颇具被害妄想症的名言警语。因为苗苑的恍惚,于是他们一路无言,陈默提了几次话头都没等到接话,终于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被人沉默的痛苦。走到楼下时,苗苑停下脚步看着陈默,迟疑地:“其实,如果你以后工作忙……”
“我如果有事忙不能来,就提前打电话告诉你。”陈默道。
哦,苗苑点头。
“所以,你的手机号码。”陈默问道。
苗苑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说我等会儿给你发消息。陈默看着黑漆漆的楼道坚持一定要送苗苑上楼,这个事他已经纠结了很久,他对楼道有心理阴影,总觉得那里藏着一个面目模糊的怪叔叔,随时会拦住天真无邪的小红帽。苗苑仍然保持着她受惊又困惑的表情,僵硬地点头说好。
关门时合租的女生眼尖看到一个背影,八卦地追问是否男友。
苗苑垂着头郑重地思考,郑重地摇了两下,她站在窗边往下看,看着陈默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苗苑想了想拨电话给沫沫。
知心沫姐听苗姑娘说完首尾,堪堪倒吸了一口冷气:陈默这死狗真开窍了啊!
苗苑犹豫着问:“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呢?”
“还那俩字儿,矜持!别跟那没沾过腥的猫儿似的。”沫沫趴在沙发上啃苹果,说话的声音就像青苹果那样青涩爽脆:“不就是接送个上下班儿嘛,这算什么啊,小米还每天接我回家呢。”
沫沫一挑下巴,冲对面的米陆飞个媚眼,米陆心里一乐,笑出一对小酒窝。
苗苑急了:“你那是顺路一起回家,不是一回事!现在从他单位到我这儿,开车得半小时,我走回去才十分钟。”
“没事儿啊,姑娘,悠着点,你就让他追追,看他能生出什么花样儿来!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而言之一句话……”
苗苑咬牙切齿地陪了她两个字:“矜持!”
苗苑放下手机仰天长叹:好!我矜持!
其实谈恋爱能有多少花样呢?一起聊个天,逛个街,看场电影吃个饭,也不过就是单身时的无聊消遣,只是多了一个人,才让无聊的事变得更有滋有味。陈默那天晚上等了半夜没等到苗苑给他消息,对照陆原泡妞组合的分析大概是苗苑还在记仇,要让他尝点苦头,心中不免感慨了一下现在的小姑娘真幼稚,同时又感慨了一下原来等待的滋味是如此的忐忑与心焦。
陈默心想,一世英明尽丧,我居然也有了如此婆妈的一天,回头想想陆臻又觉得心里好受了一些,按比例分析,陆臻的当年应该比自己婆妈多了。第二天晚上,陈默又一次准时出现在街角,半路上装作不经意再次提起电话的事,苗苑做如梦初醒状,手忙脚乱地把手机从兜里拿出来。
陈默心底一松,原来,原来她只是忘记了,可是这一紧一松的心情它应该叫什么?这是否就是所谓的患得患失呢?
陈默把号码输入手机尝试拨号,他被这丫头黑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悠长的歌声悠悠地响起来,苗苑愣了几秒才想起按掉,陈默随口问了句,什么歌,挺好听的。苗苑笑道,忘了。
哦,陈默应声,歌词在脑子里飞快地闪了一下:我的心是一片海洋,可以温柔却有力量……
的确是很好听的歌,温柔却很有力量。
陈默看着苗苑小小的身影,就像这个女孩给他的感觉,可以温柔却很有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