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晚饭,它奏是个问题啊!
陈默在心里猜度着苗苑今天叫他过来,难道就只是为了请他吃一块蛋糕?
晚饭啊,晚饭,你真是个问题!
苗苑看着陈默埋头,一本正经地写啊写,觉得,难道他今天不打算请我吃饭?
苗苑抬头看钟,沫沫敲敲手腕提醒她,要去趁早,否则不给你顶班,苗苑深吸一口气窜到陈默身前:“陈默你饿了吗?”
你要是饿了,大不了我请你吃晚饭成不?
苗苑不无心酸地想着。
“想去哪里吃呢?”陈默欣慰地抬头,把笔帽合上,你再不说,我的总结就得写好了。
“呃……我们去吃羊肉泡馍吧!”苗苑兴致勃勃地提议,于是陈默难得地惊讶了。
陈默最初一直在思考第一次请女朋友吃饭应该去哪里,可是想了半天也没得出什么结论,于是他打算彻底地放权,随便苗苑想去哪里吃都成,为了等会不要捉襟见肘,他今天中午出门的时候还专门拐去ATM取了五百块钱,然后这姑娘热情洋溢地看着他说:我要吃羊肉泡馍!
陈默试图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一点戏谑的意思,然而未果,也就是说这是个真实的请求,她真心实意的打算要让他请她去吃羊肉泡馍!!于是陈默叹了口气,心想,好吧,恭敬不如从命。虽然苗苑一直号称她是个外地人,所以要吃最正宗的本地食品,所以言下之意,她想去吃陈默小时候吃过的童年回忆,可是陈默还是开车带着她去了同盛祥,毕竟他小时候喜欢的那家店实在是太拿不上台面,也太脏了点,上次带陆臻过去的时候,连他都不敢把袖子往桌上放。
正是饭点儿的时候,同盛祥里面人声鼎沸的,祖国各地的口音都是全的,陈默点了两份泡馍本打算再点些炒菜,苗苑很吃惊地瞧着他说,你要是怕吃不饱我可以分给你一点,我一碗吃不掉的。
陈默想了想,就算了,其实这地方的炒菜挺贵的,也不怎么好吃,关键是,也不怎么好吃。
两个碗,四个馍,对半撕开了用指甲一点点地掐,苗苑说你等会有急事儿吗?
陈默说没有。
于是苗苑兴高采烈地说,那我们慢慢掰吧!
掰馍这种事儿如果不急,两个饼子可以掰半个小时,苗苑心里得意洋洋,为什么要吃羊肉泡馍?因为可以掰嘛!虽然平时在电话里也聊天,可是毕竟不像现在这样,活生生一个人在面前,会说会笑的。
外面天够冷,里面就够热,同盛祥里氤氲了羊肉的香气,四下里飘着白烟水汽看什么都像是隔了一层,有点不真实的距离感,人很多,很热闹,人们大声吆喝着说话,两耳里灌满了大江南北的繁杂口音。陈默心想,他本应该是不会喜欢这些的,他这些年来的训练都是教导他怎样享受寂寞的,他可以孤身一人在旷野寂静的雪堆里呆上一天一夜,只为了分辨一个目标开一枪,而那个目标甚至不一定会出现。
曾经他对于干这种事非常的得心应手,可是现在……他看到苗苑笑眯眯的半低头费劲儿地掰着馍,脸颊被蒸气蒸出淡红的血色,她的眼睛亮亮的,说着一些很好玩但是并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话题。
陈默忽然觉得心里有点软,人间烟火,的确,的确是要这样才是更正常的生活。
馍掰完了,陈默收起碗去加汤煮,苗苑探头过去看了一眼,惊叹,呀,你怎么掰个馍都掰得这么均匀呢?
五毫米的小块,一个个都长得差不多,陈默自己看看也觉得挺好笑,习惯了,当兵太久,习惯这些有规则的东西,做什么都会不自觉给弄得整整齐齐的才顺心。
“一看我掰的这个就一定不如你的好吃。”苗苑很是羡慕的。
陈默噢了一声。
煮好回来,陈默挑了一碗推过去给苗苑,馍粒均匀细致,苗苑一口就尝出来不是她自己掰的,心里得意地晃啊晃的。我看中的男人,人品真地道!就着辣椒、糖蒜与陈默下菜,苗苑那一顿泡馍吃得很是满足。
接下来的这些日子里苗苑一直在惋惜,你说现在也没个什么居委会,给评个拥军模范标兵什么的,要不然她铁定得上榜啊!苗田螺最近脑子不动手指都会自己想动,倒倒这个加加那个随便烤一烤都是美味,沫沫迎风流泪,说:女人啊,你的名字叫爱情!
苗苑只是笑,懒得答理她。
年末了,陈默在队里搞比武,苗苑突发奇想说我给你烤一批蛋糕做奖品吧!陈默觉得这没啥,就答应了,苗苑用大纸盒子装了整整五个巧克力雪梨派拿过去,可是她还是错误地估计了一个大队的人数,乌鸦乌鸦的一片人头,坐得整整齐齐的,本来是没打算搞得那么膈应真的只让优秀的士兵吃,别人就管看着,可是切到后来怎么也不够,还是留下了一堆黯然流口水的。
有些战士嘴甜,大声吼着谢谢嫂子,苗苑大惊,转头去看陈默,却只看到他专心跟别人说话,脸上平平淡淡的,没有太多反应,又有人要起哄的时候,指导员就站起来说话了。
苗苑回去拉着沫沫的胳膊直摇:你说他应该知道了吧,知道了吧……他一准知道我喜欢他了,要不然谁闲没事对他这么好啊!可是他为什么就没点表示呢?
沫沫慎重地思考:“你有没有听说过一种男人叫三不,不主动,不拒绝,不负责!”
苗苑傻眼:“不会吧!”
“那你找个机会逼他一下呗!”
苗苑低头踌躇不已。
要是真撞上三不,那就只能认命是自己的眼光太黑,可是苗苑怎么看陈默都不像,或者,真的是老男人架子大,做人太腼腆了太不主动,苗苑心想,就真的逼一下吧!
行就行,不行就不行,看到底是不是你碗里的菜,不行也就只能拔了心里那一把草。
苗苑谋划着,只觉得自己怎么就这么心酸呢?
苗苑挑了个日子,赶在了饭点前面打电话,等了一会儿没人接,心都凉了!好在心口降到0度之前陈默给拨回来了。
“晚上有空吗?”苗苑抽抽鼻子,这不是装的,她是真纠结。
“没有!”陈默答得倒是干脆。
“啊……”苗苑绝望了。
“你有事找我?”陈默猜度着。
“嗯!”苗苑点头,她觉得她就快哭了,就快就快要哭了。
“那我去找人帮我顶一下。”
苗苑的眼泪在空气中神奇地蒸发了。
“你现在在哪儿?”陈默拿着手机去找成辉。
“就在你们队门口。”苗苑在武警大队的墙外转悠,把围墙上的墙皮抠得噗落噗落掉了一地。
“那你找个没风的地方等着,我马上过来。”
苗苑看着自己的手机愣了几秒钟,长吁一口气,摸摸胸口,就是说嘛,我党我军多年的经验教训告诉了我们,一切反动派,都是纸老虎!!要勇于,敢于,拿起武器做战斗!枪杆子里出政权!
苗苑正挥舞着双手表决心,陈默从大门口里跑出来就看到一个小小的人影在风里指手划脚的。
真有劲儿啊,这么冷的天!陈默感慨万千。
“什么事儿?”
苗苑脸上一僵,转回身的时候已经把那些嚣张气焰都收回了,她用特别期待特别委屈的小眼神看着陈默,声音软软地说道:“我今天过生日,你能陪我去吃个蛋糕吗?”
“你今天过生日啊!”陈默一阵懊恼,完了,他什么都没准备呢!
前两天,他的前任队长大人专门打了个电话来教导他,但凡是媳妇,那都要哄,而且要哄得有水平有重点,所以你可以在一年362天里忽略她,可是有三天,你一定要好好表现,那就是:情人节,圣诞节,还有她的生日。反正陆臻那小子的主意不顶用,听我的就对了,我可看好你啊,默老弟!
陈默心想,您再看好我也没用了,我注定要错过第一次表现机会了。虽然他也没想过他能怎么表现。
11.
苗苑的计划远比想象中来得顺利,陈默甚至没有回去加一件大衣,直接穿着常服就跟着她往回走了。
“不会冷吗?”苗苑把自己缩在羽绒服里抖。
“没事!”真的,这么点风算什么呀,常服里面还有毛衣。
身体真好!苗苑惊叹。
苗苑屋里的暖气已经开好了,小房间里收拾得特别整齐,陈默不自觉就想到他第一次过来差点让人给砸了鼻子的惨剧。这是个一室一厅的小平房,墙面上的石灰是新扫过的,不过扫得挺粗糙,可以看到到白漆下面的陈年水渍,淡淡的映着一层,像抽象派的山水,地面上铺了厚厚的塑料地毯,踩着很软,足以隔绝地气。
房间里没有太多的装饰,一个不大的碎花布沙发和一个同样小巧的木质茶几,陈默被安排坐在沙发里。他看着苗苑小心翼翼地从冰箱里拿出一个蛋糕。小小的,圆圆的,周围的一圈儿上贴着长条型的小饼干,上面撒满了深色的可可粉,白色的糖粉在可可粉上拓出树叶和玫瑰的花纹。
苗苑屏息凝神地走近,把蛋糕放到茶几上。
提拉米苏,带我走!
希望这个暗示足够明显,如果这还不够的话,苗苑决定在蛋糕吃完之后把提拉米苏的故事再说一遍。
“吃饭了吗?”苗苑问道。
陈默摇头,这个蛋糕的一切气息都被封闭着,他只闻到了淡淡的可可粉的味道:“你不吹蜡烛吗?”
苗苑得意地笑笑,做戏当然有全套!她关了灯,细小的烛火在黑暗中跳跃,瞬间有了一种恍如真实的感觉,不知道是否可以预支下一个生日的愿望:我喜欢他,我想跟他在一起!
生日蜡烛燃烧得特别快,烛泪滚落了一点下来,沾上了深色的可可粉。
苗苑把蜡烛拿掉,递了一个勺子给陈默:“一起吃吧!”
她不想切开蛋糕,与人分食同一个提拉米苏有一种特别的意味。雪亮的银勺划开细腻的可可粉,穿过嫩黄色的奶油和浸透了咖啡酒的手指饼干。
刹那间,各种各样的气息释放到空气中,酒的醇、咖啡干爽的香气、可可的焦苦,还有Mascarpone特有细腻甜香。
陈默起初觉得酒味有点重,可是很快的咖啡香和浓郁的奶油味把酒气包裹得顺滑无比,来自天堂的滋味在舌尖上流淌。
“好吃吗?”苗苑咬着勺子,眼中有永恒的期待。
“好吃!”陈默有一瞬间的恍惚,永远锋利的眼神变得柔软,这就是他的未来吗?
未来是这个女孩做各种各样的蛋糕给他,用这样期待的眼神看着他,然后……
似乎真的没什么不好!毕竟他的青春已经过去了,那段虽然艰苦却壮阔的人生已经过去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顶点,拥有那种像烟花那样辉煌耀眼的,足以划破夜空中所有浓黑的时刻,他们流汗,他们牺牲,他们痛哭然而他们自豪。
可是那样的时光总会过去,我们要开始习惯平凡的生活,更漫长的踏实的日子。
“怎么做的?”陈默轻声问,他忽然想知道这些美妙的东西是怎样产生的。
苗苑的眼睛发亮,她用一种近乎于自豪的口吻向陈默介绍流程,奶酪要怎么搅,蛋黄要一个一个加进去,饼干不能直接浸到酒里,要用小刷子蘸着,一遍遍地刷……
这是一项漫长而琐碎的工作,需要大量的细致与耐心,所以心里需要怀着满满的爱。
陈默记起当年他最爱的消遣,他喜欢把他所有的枪都拆散了堆到一块大毛毡上,JS 7.62mm,QBU88,黑星92,然后一个一个零件细致地擦,最后闭上眼睛,把它们组装起来,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会感觉到一种绝对的宁静,怡然自得,自成一派。
所以当时要离队陈默什么都不想要,只是问可不可以带着枪走,回答当然是不行的,方进说我帮你收着,你把名字写上,以后再也不许别人用。陈默心想他是真的不如夏明朗,枪永远只有自己的那把可以打出最高精度,不像队长,随便拿一把出来试试就能用。夏明朗说陈默这人没多少感情,所以专一,那夏明朗呢?
陈默摇了摇头,把那些浮光掠影的片段都摇散。
苗苑发觉了陈默的走神,声音黯然地变低:“很无聊哦?”
“不会,很有趣,自己喜欢就好,不用关心别人是不是觉得有意义。”
苗苑脸上一红,把一大口蛋糕填进嘴里,年轻的富有朝气的脸,血气很足,嘴唇是鲜粉色的,没有唇膏的遮盖,薄薄的一层粘膜之下几乎可以看到血液在流动,会让人想要碰碰看,是否如想象的一般甜蜜与柔软。
陈默蓦然间觉得心跳得有些快,眼前的物体起了虚边,血液加速,他有些尴尬地低头,让自己专心在食物上。好吧,有些事知道应该要怎么做,可是如何说开始,如果她拒绝,要怎么去应对,陈默觉得他心里有点乱。
陈默吃得很专心,几乎就有些生猛,苗苑哭笑不得,一边自豪着自己的手艺果然又进了一步,一边黯然神伤于这个男人的迟钝与不解风情。
提拉米苏耶!提拉米苏耶!!!
你这到底是想不想要带我走嘛!
苗苑眼睁睁看着最后一块蛋糕被陈默卷走,眨巴眨巴眼睛静默了三秒钟,终于还是换上甜蜜的微笑,说道:“陈默,你知道提拉米苏的故事吗?”
“嗯?”
“据说,二战时有一个军人要上战场,他的妻子就把家里所有的能吃的东西都做在了一个蛋糕里让他带走,于是那个士兵每次吃到蛋糕的时候都会怀念自己在家中的妻子,后来那个士兵回到家乡,他的妻子告诉他……”苗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富含感情。
“等一下!”陈默忽然打断她:“你,这个东西放酒了?”
“哦,有,有放……”苗苑懊恼,关键时刻啊,你给我打岔?故意的?
“放了多少?”
“三分之一杯!”苗苑莫名其妙。
“具体一点!”
“大概80ML多一点。”
陈默用力闭了一下眼睛,再睁开,尽量收束视线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然而未果,于是颓然道:“我醉了!”
苗苑愣了一分钟,惊得跳了起来:“啊!?”
不会吧!
“你你,你现在怎么样?”苗苑绕到陈默身边。
“我酒精过敏,找个地方让我躺一下,没事的。”陈默觉得这简直不可思议,难道真的像郑楷说的,在地方上呆久了感觉就会退化,居然会喝到醉了都没发现,又或者,他对这姑娘没戒心,不会防备她给他的任何东西。
苗苑慌慌张张地把陈默领到房间里,把被子移开让他躺下去,灯光下极近的距离才看出来陈默的瞳孔果然有点散,视线没有焦点的感觉,茫然无依。苗苑完全没想过居然会有这种离奇的砸锅事件,坐在床沿上哭笑不得,陈默合上眼,按着她的手掌说道:“放心,很快就好!”
苗苑欲哭无泪,我就没见过有谁喝醉了是很快就好的!
酒劲很快地发出来,陈默的脸上渐渐显出血色,眉心皱起,不太舒服的样子。苗苑心想这真是对人意志力的绝大考验,再呆下去就得犯错误了,算了,还是先出去冷静一下!她把外面的东西都收好,玻璃碟子洗了三遍,动动僵硬的手指,觉得应该是冷静好了,去浴室里绞了条热毛巾做道具,再一次回到床边。
灯光调得很暗,干燥的空气里有浮尘在飞舞,而陈默就那样安静地睡在哪里,苗苑觉得她的心脏跳得软软的。
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总是莫名其妙地出现在我面前,让我以为可以得到。
苗苑伸出手指从陈默的眉峰划下去,按到嘴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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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13.
12.
苗苑神游了许久,猝然惊醒,下狠心用力推推陈默的肩,试着叫了一声:“陈默?”
陈默仿佛晕睡,合着眼,没有一点反应。
苗苑忽然松了口气,一直紧绷绷的肌肉一点点的松弛下来,心跳得越来越缓,连呼吸都变得柔顺,苗苑脱了鞋趴到陈默身边去。
也好!苗苑探出一根手指,在离开陈默的皮肤一厘米的地方描画他的轮廓。虽然预想中的目的没有达到,可是现在这样也很神奇,不是么?一直都看着他那么干净的样子,好像很生疏,离得很远,不像个真人,干干净净的好像什么都不会被他带在身上似的,可是现在他就这样躺在自己身边,呼吸平静而安然,就像是属于她的。
苗苑忽然笑了笑,侧着脸枕在自己的臂弯里,用手指轻轻戳他的脸,声音小小地嘀咕着:“我喜欢你,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啊?你这个傻瓜!我第一次看到你就喜欢你,我从小就喜欢穿军装的男人,可你是我见过穿得最好看的。你知不知道那天你一进门,军装制服,干净禁欲,笑得那么软,有礼貌不多话……哇噻,萌点全中,我就知道这是老天专门派来克我的,可是……你喜不喜欢我?”
苗苑撑起上半身仔细地看着陈默的脸,这房间里很安静,安静得几乎可以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陈默的鼻子很挺,线条干净利落,他的嘴唇很薄,所以抿紧的时候就会有点单薄严厉的样子,而此刻,轮廓模糊在昏黄灯光造出的阴影里,失去阳光下犀利的棱角。苗苑舔着嘴唇,陈默现在这种你可以随便亲的样子,让她心里蹲了只暴躁的松鼠,它在发脾气疯狂地挠着爪子,抓得她心痒难耐,苗苑终于闭上眼睛,毅然决然地压了下去。
哦,其实她只是在想,再怎么说,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堂堂少校,我一个弱女,你总不可能去告我强 奸!
陈默的睫毛略动了动,张开又合起,只是一闪而过的眼眸中带着茫然与无奈。
自然,他是醒着的,就是因为喝醉才要醒着,这是一种训练过的本能。只是苗苑最初的那个动作太亲密,他怕这姑娘会难堪,于是又装了下去,可是……现在……
苗苑轻轻地蹭着他,像一只小猫在舔食心爱的食物,动作轻柔而细致,柔软的嘴唇如陈默想象中那般甜蜜,带着淡淡的酒味、还没有融化干净的乳酪甜香,像刚刚吃过的那个蛋糕,甜蜜而醉人。
陈默在犹豫是不是应该抱住她加深这个吻,可是略一偏头,苗苑仿佛受惊似的离开了他,陈默于是闭上眼睛,专心装睡。
算了,不要吓坏她。
苗苑惊魂不定地看着陈默,等待了良久之后终于确定陈默是真的醉晕过去了,拍拍胸口,安慰受惊的小心脏。
“你敢吓我!咬死你!”苗苑亮出牙齿吓唬陈默。
陈默在朦胧中看到,心想,姑娘你要真咬下来,我就不得不醒了。
可是牙齿落到皮肤上的感觉却是异常的轻和软,沙沙的在脸颊和脖子上游走,呼吸飘浮在耳侧,软软的,温热的感觉。好像一只小小的野兽趴伏在它的猎物上,牙齿幼软得还咬不住东西,却嫌自己吃没够。陈默终于忍无可忍地翻了个身,他有点悲哀发现这姑娘可能还不如他有经验,至少她不知道干到哪一步实在就应该要停手了,要不然,再装下去,就太假了。
苗苑毕竟还是怕惊醒他的,更何况坏事做尽,也应该收手了,否则乐极生悲了总是不好。她在陈默身上加了一层毯子,倚在床头上随便摸了一本书看,眼前的字都在活蹦乱跳,一个一个都认识,可是连起来却已经看不懂。
苗苑对书神游了半天,回过头看了陈默一眼,叹口气,从床底又捞了另外一本,这次的书很无聊,苗苑看着看着视线就朦胧了。陈默听出苗苑的呼吸有变化,便坐起身来。苗苑被惊醒,迷蒙着半梦半醒的睡眼抬头:“唔?你醒了?”
陈默点头。
“真不好意思,店里咖啡甜酒牌子不正,我就用了自己的白兰地。”苗苑低头揉眼睛。
“没关系!”陈默看她低着头,眼神迷迷茫茫的有些委屈的意思,这让他想起她刚刚在他耳边的低语,她说:我喜欢你,你不知道,你这个傻瓜……她说,陈默,你喜不喜欢我?
陈默心想我大概真是做得不好,否则也不至于让人家姑娘这么难过,心口蓦然涌过一层热血想要凑过去吻她,又觉得这个时间这种场合,似乎实在又有些企图不良的味道,于是夏氏明朗队长的教诲又在他耳边滚了一周。
“你圣诞节会有空吗?”陈默问道。
“圣诞啊……”苗苑眼睛一亮,又猝然暗了下去:“没有空啊!”
逢年过节那就是服务行业最忙的时候啊!!
“你要请我出去玩吗?”
陈默点头:“你想去哪里?”
苗苑弯起眼睛笑了,看样子,醉了他一醉……还真开窍了,苗苑决定下次的白兰地要放半杯。
“什么时候啊?圣诞肯定是没空的,不过圣诞之前我可以请假啊……”苗苑满怀期待地看着陈默。
陈默觉得欣慰,声音更温柔:“什么时候都可以!”
“那……那就明天吧!”趁热打铁,趁胜追击,趁帅哥心软拿下他!!苗苑略有心虚:“那个,什么,越往后拖我越忙……”
陈默算过值班表,答应得很干脆。
“那我先走了,明天过来接你!”陈默看看表,时候也不早了,赖着不走企图更不良,刚才出去的时候成辉那眼神看他就不对,回去太晚,他担心就连门口的哨兵都会送他一脸的意味深长。
可是,可是陈默……你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哨兵的眼神了呢?
果然是堕落了,陈默仰天长叹。
苗苑于是忙不迭地跟在后面说是要送他,可是门一开,狂门夹着碎雪直挺挺地撞了进来,苗苑冻得一缩,躲到了门边,瑟瑟地抖。
“这天……我去给你找把伞。”
“不用了,我跑回去就行了。”陈默伸手按住她,收回手的时候终于把手掌按到她头发上揉了揉。
苗苑缩着身子抖了抖,也不知道是不是冻得,她看着陈默深绿色的背影在寒风中迅速地跑远,幸福地抚了抚嘴唇,觉得这个社会真是和谐啊……握拳!!
13.
雪下了一夜,苗苑早上起来看到整个西安城都白了,趴在窗子上眯起眼嘀咕:“看这雪下的,跟不要钱似的。”
清早天破晓的时候,雪停了,天空中没有一丝云,蓝得通透,古城的天空永远都带着一点苍冥的底色,苗苑很少看到这样明亮的天气,只觉得心旷神怡,呼吸喷在窗玻璃上氤出一层白汽,她伸出食指笑眯眯地在上面画了个笑模样。
陈默到得很早,那大概是习惯,好在苗苑起得也早,于是庆幸她没有让人给堵在床上,原本是想要化点妆的,可是想到最初陈默说她素颜就挺好看,就只抹了一层蜜粉,用了一点唇彩,第一次出去约会,还是保守些来得好,苗苑对自己的那点小心思藏得还是相当好。
陈默穿的是便装,苗苑最初看到就有点失望,不过出去玩穿那么扎眼的一身也是不好,只能调整心态从另外一个角度去欣赏,慢慢的,又有了一点越看越帅的意思,大概肩宽腿长的人穿什么都好看,一色一样的外套在他身上也比别人好看得多。苗苑退了一步去看陈默的背影,又觉得似乎也不光光是身形的问题,还有气势,陈默的背永远都拔得那么直那么挺,动作不急不躁,看着就让人安心。
苗苑叹一口气,对自己的眼光很满意。
游乐场的大门要10点多才开,陈默先带了苗苑去吃早饭,对啊,叹气,游乐场。
话说前个夜里苗苑谋划了一晚上,思考今天要去哪里玩,陈默这头驴子她最近顺毛也算是顺出了些门道来了,估计他是不会去费那个脑子想的,十之八九到时候就是一句:你想去哪里?
苗苑决定她还是要先想好。
可是去哪里呢?
这年头,连KTV都是声色场所了,还有什么地方够CJ?这大冷的天总不能去古城墙上怀古做苍凉状吧,那可真是要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泣下了。苗苑思来想去,回忆她未成年的时候和小男生约会都去哪里玩儿呢,终于让她想到了一个8岁到80岁都通杀的纯洁无比的场所:游乐场。
果然,当她说出那三个字的时候陈默的嘴角抽了抽,苗苑原本无比期待地希望陈默会嫌弃这个地方太老土太幼稚,没想到陈默还是一百零一遍地对她说了一个好字。苗苑黯然地叹了一口气,觉得这孩子脾气忒好,好得让她都有点没着没落的。
一路上苗苑本想坐公交车,挤来挤去的也是个情趣,可是陈默抬手就打了的,苗苑闷闷不乐地坐了。到了大门口一看,哇噻,那叫一个人潮汹涌,敢情这大冷的天大家都到这儿来寻找热血来了,苗苑的心情顿时就变得很澎湃,可是那澎湃的心情在她的手无数次假借拥挤的人潮碰到陈默的手背上之后,就变得细水长流了。
陈默很自觉地去排队买了票,苗苑略略提起了一些劲,毕竟还是孩子气重,有得玩总是开心的。
于是陈默就很默默无语地听着身边这位一路的鬼哭狼嚎惊声尖叫,从云霄飞车上下来,苗苑兴奋得满脸通红,装作不经意地抓住陈默的手说:“好玩不?刺激吗?”
陈默很有分寸地点了点头,心中波澜不惊。如果一个人曾经在四十米高的悬崖上倒吊过一个晚上,曾经一连做过一百个大回环差点让自己飞出去,曾经在风轮车上转得连胃里最后一滴血都要吐光,那么……像云霄飞车和海盗船这种级别,也实在是无聊了点。
苗苑看着陈默那淡定的表情感到很失望,这家伙,这家伙……嘿!
什么时候能有点正常人类的表情呢?你到底喜欢什么,你要说嘛,你不说我怎么你想要干嘛呢!真是的,急死个人!
苗苑低气压地往前走,陈默不知道为什么这姑娘好好的又不高兴了,一边回忆着自己的言行举止一边跟在后面。苗苑忽然站定,指着一个方向说:“我喜欢那个兔子!”
陈默抬头一看,不远处是连片的棚子,热热闹闹的围着一大群人,棚檐大多都挂着一排毛绒玩具,其中就有几个咧着大白牙的毛兔子,从大到小,各个码的都有,最大的那个足有半个人那么大。
“行啊!你想要个多大的?”陈默低头掏钱包。
苗苑脸上浮起一点笑:“不是买的,要做游戏赢的。”她心里嘿嘿地得意,给你找点事儿干,省得你成天的心不在焉!
玩游戏?陈默两眼一黑。
猜硬币?
摇头。
弹弹子?
摇头。
……
摇头再摇头,苗苑几乎绝望,大哥,你真的不是出来耍我的吗?
砰砰砰,几下脆响传来,陈默转过头眼睛便是一亮:“那个我能玩!”
呼,好吧!
苗苑都懒得关心那到底是什么,跟着陈默就过去了。
其实这是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掷沙包的游戏,棚子里搭了几层木架子,每层架子上都放着一排红色的小木头柱子,砸中了就有奖,多中多奖。陈默走近了一看才发现这家棚子里其实没有苗苑喜欢的那种大毛兔子。陈默一阵歉意正想走,苗苑连忙下死劲拖住了他,随手指了一个什么玩意儿说道:“我要这个!”
这个啊!陈默囧囧地看着那个丑娃,心想这丫头的口味跳跃还真大。
守摊儿的小老板看出门道,凑过来做生意:“玩吧!哥们,五块钱,十个沙包,你砸中了一个就有奖,就你媳妇儿要的这个,打中三个你就能拿走!挺简单的,特别好中……你看着哈,我给你示范一下!”
小老板手里托着个沙包掂了掂,一扬手,一个沙包呼啸着飞出去,木柱应声倒地。
“哇!”苗苑眼睛亮亮地鼓掌。
隔壁摊上的一哥们不屑地撇着嘴。
“打中三个是吧!”陈默付了钱,把沙包拿起来试了试份量。
“对喽,三个!”小老板埋头给陈默数沙包。
“行了,别麻烦了,你给我三个就行了。”陈默站直了瞄一下距离和角度,小老板诧异地抬起头,陈默第一只沙包已经脱手飞了出去。
扑……通……
两下,分分明明,小老板连忙回头看,顿时就傻了。
中了,当然是中了,可这不是中不中的问题,瞎猫碰死耗子,十个沙包任谁也都得中上那么一个两个的,重点是,陈默打中的那个,刚刚好,就是第一排第一个!
不是那么邪吧!
小老板心里哀叹着,可偏偏就像专门为了要敲碎他的玻璃心似的,风声呼啸着,第二团黑影也窜了过去,扑通两声落地。
刚刚好!
第一排第二个!
小老板呆呆地回过头去,只听着背后两声响又落了地,这回不用看了,保准是第一排的第三个。
陈默正好收工,低头诚恳地与小老板对视:“兄弟,那个……那个……东西。”
可怜那丑娃实在是丑得厉害,陈默端详半天也没看出来那是个什么玩意儿,只能称之为东西,小老板还没回过神,直愣愣与陈默对视着,竟无语而凝噎。
好吧,他只是在想,额滴神啊,哥们你真的不是专门来玩我的?
苗苑怯怯地拽陈默的袖子:“陈默,你能全打中吗?”
“行啊!”这种距离还打不中,他就得去靶场上跑圈玩儿了。
“那陈默……”苗苑正踌躇着,旁边钓鱼摊的小伙子一步窜了过来把陈默拽走,扭头抛给苗苑一个诡秘的笑脸:“借你男朋友用嘎子哦!”
苗苑一头雾水地看着陈默与那人亲切交谈,期间各各回头看她一次,没来由的背上的寒毛就乍起了一层。在她身后,木桩摊的小老板眼睛死死地盯着那边私聊的两个人,咬牙切齿地蹦出一句:“日你先人……”
陈默和钓鱼小伙聊完,走回去给小老板递了10块钱:“再给我二十个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