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谋长,我们怎么办!?”红龙旅炮兵团,一个战士转脸问赵镇藩。
这个时候,整个沈阳城,赵镇藩的炮兵团算是最有一个能够抵抗的队伍了,其他的队伍,都已经拼光了!
“怎么办!?打他娘的!”赵镇藩眼睛都红了。
他看着身后伫立的那些火炮,脸上的肌肉抽搐了起来。
打了这么多天的仗,他们的火炮根本就没有停止过射击,损坏的加上日军飞机轰炸的,40门重炮现在只有十几能够用的了,至于一半的火炮,也只有一小半能够使用。
“一营长,带人把重炮和火炮拉到后方防守,日军来了你们就给轰!轰他娘的!二营三营,拿起枪,跟着我阻击!”赵镇藩带着他的两个营进入了战壕。
当他们刚刚准备好不久,日军就杀进了沈阳城。
他们终于攻进了这座城市,在付出了无比惨重的代价之后!
但是这些日本人身上,没有任何的喜悦,相反,他们的脸上,更多的是挫败感。
“小鬼子,来吧!爷爷红龙旅赵镇藩!”赵镇藩第一个举起了手中的枪。
突突突突突突!
突突突突突突!
沈阳城中,响起了龙式冲锋枪的怒吼!
随着日军攻入沈阳城,原本四五万东北军正规部队,已经快要拼光了。到了最后,赵镇藩的炮兵团都开始端着龙式冲锋枪和日军巷战了。
红龙旅旅长王以哲,也是现在沈阳城的最高指挥官,把指挥部从原来的长官公署搬到了沈阳城中心位置的一个银行里面。
指挥部距离赵镇藩和日军交战的阵地不远。那里面传来的猛烈的枪声和炮声预示着沈阳的争夺战已经到了尾声。
东北军在城中的正规部队,加在一起还不到3000人,而日军,却在5000以上,他们在飞机的支持之下进攻得异常顺利,而东北军的出境越来越艰难。
“这场仗,看来没有办法了。”王以哲对我苦笑了二一下,看着面前的地图,皱起了眉头。
沈阳城周围,根本没有东北军可以调过来了,而日军则通过吉林可以不断地向沈阳集结。这场战争,原本可以胜利,却因为熙洽的叛变,江河日下。
“老王,日军在公主岭的那4000人开始南下了,估计下午就能够到达沈阳。”张志忻随后带来的这个消息,让王以哲彻底呆了。
目前的战局就已经够呛的了,日军竟然又增援了4000人,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旅长!来援军了!来援军了!”就在众人心凉的时候,一个副官跑了进来。
“援军!?哪里来的援军!?多少!?”王以哲听了这句话,大喜。
“就在外面!就在外面,大概有2000多人。”副官叫道。
王以哲一溜烟地跑到了外面。在外面的街道上,果然站满了士兵。
而当看到这群兵的时候,王以哲原先脸上的惊喜,消失不见了。
这些兵和东北军的任何部队都不一样,他们虽然喘着东北军的军装但是统一没有军衔。
这群人,是学兵!
所谓的学兵,就是东北讲武堂里面的人学生!
这些学兵,有的是从东北军各部队里面推荐过去的,也有的是有志青年考取的,这些人是东北军花费大力气培养的人,也是未来东北军的高级指挥官。
“王旅长!东北讲武堂第十一期学兵2316人全来报道!”在这帮人的前方,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学兵向王以哲敬了个军礼。
王以哲回了个军礼之后,道:“各位学兵,现在我命令,你们立刻离开沈阳城,迅速撤离到锦州,然后转往北平!”
!
!!
!!!
王以哲的这句话,让面前2300多学兵全愣住了。
“王旅长,沈阳城现在正需要人,为什么让我们走!?”
“对,为什么让我们走!?”
学兵们全都叫了起来。
这帮年轻人一个个十分的不服气。
“叫你们走,你们就走!服从命令!”王以哲火了。
领头的那个学兵对王以哲大声道:“王旅长,东北军这些天来的事迹,我们都一清二楚,现在沈阳保卫战到了最后的关头,为什么不让我们上战场!?难道你怕我们会给东北军丢脸不成!”
“是呀!我们也能打鬼子!”
“我们要打鬼子!”
……
学兵们纷纷要求上战场。
“你叫什么名字?”王以哲看着眼前的这个年轻人道。
“第十一期学科学兵吕克!”年轻人响亮的回答道。
“吕克,你们知道你们的身份吗!?”王以哲问道。
“当然知道!”
“那你说说,你们这些人是干嘛的!?”王以哲问道。
“在讲武堂深造,报效国家!”吕克回答的一点都不含糊。
“亏你还记得这句话!你们,都给我记住,你们不是普通的兵!你们是东北军未来的顶梁柱!是东北军未来的高级将领!你们的价值是无法估量的!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都是宝贵的财富,我王以哲似乎绝对不可能让你们上战场的!”王以哲的态度十分坚决。
“可是王旅长,沈阳现在缺人呀!”那个吕克一边说一边眼泪就下来了:“自从沈阳开战,张廷旅长就不让我们任何人参加战斗,他让我们呆在营房里面,任何人不得走动。这么多天以来,我们这些人只能靠收音机得知你们的消息,可我们和沈阳城之间的距离,就那么十里地!同学们心里面急呀!”
“听到你们打退了鬼子,我们高兴,听到你们伤亡惨重,我们担心,听到了熙洽那狗日的投敌,我们愤恨,听到了张廷枢旅长牺牲我们更是悲愤!同学们这一次全都过来了,不错,我们是学兵,但是学兵也是并,此诚危急存亡之刻,你就让我们上战场吧!不然,沈阳如果丢了,牺牲在沈阳城的几万弟兄们死不瞑目呀!”
吕克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
“旅长!让我们上战场吧!”
“旅长,让我们打鬼子吧!”
……
看着眼前的这些年轻人,王以哲双目噙泪。
他现在缺人手!十分的缺人手!他恨不得自己都上前线去打鬼子!但是眼前的这帮人,一个个都是东北军的宝贝,他不能用呀!
“旅长,赵团长电,日军已经突破了他们的第一道防线,炮兵团现在损失过半,阵线已经摇摇欲坠了。赵团长让你赶紧做好相应的措施!”
一个通信兵跑了过来。
“同学们!上战场!打鬼子!”那个吕克振臂一呼,学兵们也不管王以哲同不同意了,列队跑向了战场。
“你们!你们!”王以哲瞠目结舌,他根本无法阻止这些人了。
“柯里昂先生,我王以哲恐怕要被人痛骂了。”看着那些学兵的背影,王以哲仰天长叹。
赵镇藩的阵地上,已经进入了焦灼状态。日军已经知道他们面前是东北军的最后一支部队了,只要击溃了眼前的这支部队,他们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所以他们的进攻十分的凶猛。
炮兵团的将士们血洒疆场,伤亡惨重。
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了,突然从他们的身后响起了枪声,随后,一股洪流涌进了阵地,他们身上的压力为之一松。
“他娘的,怎么这么多毛孩子!”一个老兵叫了起来。
“我的乖乖,是学兵!讲武堂的学兵!”有人叫道。
“学兵怎么上来了!?”
“毛孩子,赶紧回去!”
……
战士们纷纷叫了起来。
“谁说学兵不能打鬼子!我告诉你们,我们的枪法可比你们准!”一个年纪只有十五六岁的小学兵抬手射出了一串子弹,几个日军倒在了阵地上。
“这毛孩子好枪法。”战士们一片惊叹。
刚刚进入阵地拍摄的我,对这个小学兵很是欣赏便把他叫道了跟前。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道。
“杨石!他们都叫我石头。”他看着我,似乎觉得我眼熟:“你是谁呀?”
“毛孩子一个!这位就是柯里昂先生!”一个战士笑了起来。
“柯里昂先生!?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杨石头看着我摇了摇头。
我顿时笑了起来。
我这么多天,没洗脸没梳头更没有换衣服,在战壕里面摸爬滚打,哪还有个人样子。
“你今年多大了?”我问道。
“十五。”他一边回答我,一边转脸看着阵地,然后对我敬了个军礼道:“柯里昂先生,我不跟你说了,我要打仗了!打完了鬼子我在和你聊天!”
然后他冲我笑了笑,转身冲向了战场!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笑容纯真而灿烂,他的同龄人,也许很多现在连穿衣吃饭都要人伺候呢,而他,却扛枪上战场和日军搏命了。看着他的背影,我一阵心酸。
有了2300学兵的加入,原本摇摇欲坠的防线顿时稳定了下来,半个小时之后,常经武带着20旅最后的几百人也加入了战场,日军的疯狂进攻总算是被顶住了。
双方人数差不多,由刚开始的肉搏也逐渐转化成为了阵地战。
板垣征四郎似乎已经知道从公主岭的那4000日军下午就要抵达沈阳,所以他也不急,和东北军开始了对峙,只要他等到那4000援军,沈阳城的战事就大局已定了。
日军的进攻一停歇下来,王以哲就把常经武叫了过去。
“老常,咱们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趁着这个空荡,你带人到兵工厂和制炮厂这样的地方去,把里面的所有的机器、武器全都销毁,咱们不能给日本人留下任何东西。”王以哲小声交代道。
“放心吧,我这就去。”常经武点了点头,带着他的部队离开了。
半个小时后,一连串的巨响在沈阳城里面回荡,东北军最大的军工厂沈阳兵工厂以及制炮厂被彻底炸毁,火焰冲天。
这两个工厂,里面的机器、武器之前就已经被搬的差不多了,现在在这么一炸,日本人只能够得到一片废墟。
除此之外,常经武还在沈阳城里面“扫荡”了一圈,炸的炸烧的烧,让日本人即便是占领沈阳也得到一座废城。
阵地战断断续续持续了几个小时,几个小时里面,双方伤亡并不是很大。下午三点多的时候,突然从城东传来了一阵枪炮声。
“旅长,日军援兵从东北进城了!”秘电处处长张志忻跑了过来。
“老赵,让你的人给他们一点欢迎!”王以哲笑了笑。
赵镇藩一挥手,早就布置好的炮兵团将剩余的火炮全部对准了城东。
轰轰轰轰!
一发发炮弹在日军中炸开,日军哀号遍野。
前来支援的这4000日军,因为是急行军,所以并没有带重武器,所以一进城一刻布置阵地,一点点向里面推进和南边的板垣20师团形成了合围之势。
在等到援军之后,板垣的20师团再次疯狂了起来,进攻恢复了之前的猛烈。日军端着三八大盖大叫着冲上来,东北军端着刺刀和他们肉搏。
“他娘的,给我开炮!对着日本后面的那个军官开炮!”在前沿阵地的赵镇藩指挥着几个手下,拖着一门山地跑对着了一个日军军官。
“轰!”一炮打过去,那个日本军官就打没了。
“哈哈哈哈!打得好!打得……”
轰!
赵镇藩的那个“好”字还没有说出来,一枚炮弹就在他身边炸开了!
“团长!”
“团长!”
……
旁边的战士一拥而上,他们的团长却再也没有办法回应他们了!
下午四点零二分,红龙旅独立炮兵团团长赵镇藩中流弹牺牲。
消息传到王以哲那里,王以哲拔枪朝天空开了几枪,他只能用这样的方式为他们的老战友送行!
下午六点,战况愈加激烈,日军不断突破东北军防线,两股日军有合流之势。
“老王,让我带人上去吧!”在医院里面的黄显声不知道怎么跑了出来。
几天前他挨了日军一枪,子弹射穿了他的肚子,虽然没有性命危险,但是医生说他至少得休养三个月,这回正准备把他转移呢,他却跑了过来。
“老黄,你别胡闹了。赶紧转移吧!”王以哲摇了摇头。
“我根本就没有打算出去!荣参谋长都能壮烈了,我为什么不能杀敌!”提起荣臻,黄显声的声音就颤抖了。
平时顶撞荣臻最多的最看不起荣臻的就是他,听说荣臻战死沙场之后,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你的公安总队都拼光了,哪来的兵!?”王以哲皱起了眉头。
“谁说我没有兵?!”黄显声指了指身后。
他的身后,站着一片人,那些人都是写留在城里面的普通老百姓,一批青壮。
他们的手拉过车种过地,现在,却第一次拿起了枪。
我敢打赌,他们这些人中间,很多人都没有开过枪。
“王旅长,我们能打鬼子!”
“对,就是用枪托砸也要砸死他们!”
……
这些人高呼道。
“老黄!”王以哲看着身上缠满绷带的黄显声,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别说了!城在人在,城亡人亡!老少爷们们,杀鬼子呀!”
“杀鬼子!”
“杀鬼子!”
……
在黄显声的带领之下,那几百人奔向了战场。
从这场战争爆发以来,我几乎从头到位经历了全过程,看过了无数惨烈的画面,但是眼前的情景最让我心酸。
这最后时刻,沈阳城内,凡是能够拿动枪的人,几乎都上战场了!
伤兵、学兵、农民、小贩……在日军面前,他们拥有一个共同的名称:中国人!
沈阳城,悲壮的沈阳城,已经被血浸透了!
没有眼泪了!眼泪已经流干了!
只有血!
“杀鬼子呀!”一个年轻的学兵在自己的胸膛被日军刺刀刺穿之后,拉响了手里面的手榴弹和敌人同归于尽。
“小鬼子,我操你八辈祖宗!”一个全身是伤的老兵挥舞着龟头大刀冲向日军,砍掉了两个日本鬼子的脑袋之后,倒在了鬼子的机枪之下。
“这一刀是替我兄弟的!……这一刀是替我大伯的!……这一刀是我的!”一个提着刺刀接连刺杀日军的农民,每一次消灭一个日军都会大喊一声,这场战争,他家里牺牲了4个人!最后,连他也倒在了血泊之中。
……
这样的场面,在阵地上每一处都在上演!中国人用他们的血肉,浇铸了不倒的长城!
东北军越战越勇,但是敌人也越来越多。
晚上六点一刻,城东传来消息,20旅旅长常经武中弹牺牲,饮恨沈阳城。
在常经武牺牲不到十分钟,公安总队警务处长黄显声也走完了他人生道路。
这条汉子,自从赵镇藩阵亡之后,就担任了南线阵地的指挥,带着学兵、伤兵和由他的那几百杂兵组成的该死队一次次打退敌人进攻,却倒在了日军的刺刀之下。
当敌人的两把刺刀刺穿他身体的时候,黄显声嘴里面不断大叫着一句话:“起来!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面对这日军,他死不瞑目。身体靠在刺刀上面,久久不倒。
刺杀他的那两个日军吓得连连后头,很长一段事件,旁边都没有日军再靠近,连后面的日军冲锋的时候,都绕着他的尸体走!
这条汉子,这条从沈阳战役开始的时候就血战到底的汉子,这一次再也没有力气端起他的那把枪!
十五岁的杨石头,已经解决掉了十几个鬼子了,身体单薄的他,满头都是血,看着他的身影,我的眼睛就模糊了。
晚上七点半,王以哲命人把我强行拖回了指挥所。
“柯里昂先生,你必须得离开沈阳城了!现在!”从王铁汉的脸上,我知道沈阳城这一次看样是坚守不住了。
“王铁汉!”王以哲对着门外高喊了起来。
王铁汉走了进来。
“你赶紧命令南线阵地的学兵撤下来,带着它们可柯里昂先生从北门离开沈阳!”王以哲看着王铁汉道。
“旅长!我不带!你让别人带!我要留在这里!”王铁汉哭道。
“太娘的!王铁汉,什么时候你也学会抗命了!?带上学兵,带上剩下的一些红龙旅的人,赶紧撤退!好兄弟,给咱们红龙旅留点种子!给咱们东北军留点希望吧!”王以哲拍着王铁汉的肩膀,泪如雨下。
“是!”王铁汉咬了咬牙。
接下来的半个小时之内,东北军发出了“血令”!
王以哲以“血令”的特殊形式命令南线阵地上的学兵撤下来,而当王铁汉赶去的时候,2300学兵只剩下五六百人了。
这些学兵连同炮兵团的一百多伤兵在王铁汉的带领之下,来到了指挥部。
“各位,赶紧出沈阳城!连夜撤到黑山县,从那里坐火车到锦州!”王以哲看着面前的这几百人,挥了挥手。
他摘掉了自己的军帽,换上了钢盔,看样子是要亲自上战场了。
“旅长!”王铁汉哭了,身后的所有人东北军都哭了。
“哭个屁!当兵的死在阵地上,是光荣有什么哭的!你们记住了,让你们走,不是逃跑!你们是这场战役的见证者,你们出去之后要告诉别人这里发生过什么!王铁汉,带着你的人,撤退!”王以哲挥了挥手。
“是!”王铁汉一边哭,一边带领着手下撤退。
“柯里昂先生,我怕是看不到你的电影了。等你的电影放映的时候,在电影上给兄弟们留点念想吧!你是我王以哲见到的最够朋友的洋鬼子,是爷们!”王以哲给我敬了个军礼,然后露出了他标志性的笑容,转身离开了。
他的前方,是一片火海,是日军的猛烈的枪炮声。
“王旅长!”看着他的背影,我高喊了起来。
“柯里昂先生,你的电影里面有我吗?”杨石头走了过来,他的身后,站着几十个没有撤退的学兵。
“有。”我点了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杨石头笑了笑,他扛起了枪,对我敬了个军礼:“柯里昂先生,再给我们拍一段吧!”
我哽咽着,对胖子点了点头。
胖子将呼啦啦响的摄影机对准了他们,对准了这些年轻的学兵们。
他们对着摄影机,敬了个军礼。
“东北的老少爷们们!全中国的老少爷们们!我们上战场去了!这里没有一个人是孬种!中国,不死!”十五岁的杨石头用他那稚嫩的声音喊出这句话的时候,泪水晶荧!
“中国,不死!”
“中国,不死!”
……
几十个学兵齐齐转身,冲向阵地!
“起来!不愿做奴隶的人们!
把我们的血肉,
筑成我们新的长城!
中华民族到了
最危险的时候,
每个人被迫着
发出最后的吼声!
起来!
起来!
起来!
……”
他们唱着那首进行曲,义无反顾地冲向了日军的阵地!
冲向了那漫天的战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