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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一会儿见。”

十六年 顾言丶 3788 2023-12-19 11:07:13

在注射B-92病毒种株试剂的三个小时后,傅延的免疫系统忽然崩溃。

他的血压一度掉到了极危险值,一场抢救上了三个专家级别的老医生,花了足足六个小时才稳住了他的生命状态。

柳若松被隔在厚厚的玻璃墙外,只能从人们的缝隙里窥到一点傅延的痕迹。

出事后,方思宁很快从外面赶回来,他气喘吁吁,显然已经在路上听到了消息,见到柳若松的一瞬间,他眼角有些泛红,脸上的愧疚和歉意几乎要满溢出来。

柳若松没有责怪他。

“回溯计划”的全程实施方思宁都没有把他排在外面,他跟着做过了所有前期的准备工作、安全度测试,还有无数次模拟实验。柳若松看过了方思宁参加高层会议的内容,也知道一号是怎么“劝说”傅延的。

在末日的洪流里,他们都是微不足道的个体。

何况柳若松现在也没什么责怪别人的精力了——为了确保傅延的安全状态,他的生命检测连着警报器,柳若松站在门口,能清楚地听到走廊里的警报器滴滴滴响成一片,不像是傅延的催命符,倒像是柳若松的。

玻璃门很快打开,有人从里面送了份血样出来交给方思宁。

方思宁看了一眼状态不佳的柳若松,没强求他跟自己一起下去工作,自己带着血样走了。

他利索地转过身,白大褂的衣摆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柳若松面无表情地垂下眼睛,看向地面折射出的灯光。

——抢救的人也不确定傅延能不能活下来,于是一边抢救他,还要一边尽可能收集更多可能性的数据。

柳若松不觉得愤怒,他只觉得无力。

所以我重生回来,难不成就是看他受苦遭罪的吗,柳若松忽然想。

柳若松从白天站到晚上,直到医生跟他说“抢救成功”的时候,他整个人依旧是麻木的。

“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了,但是之后要严密监控。”一个陌生的男声说道:“他现在很脆弱……千万千万要小心谨慎。”

柳若松没回头去看说话的男人是谁,但听清了他额外重复的“千万”。

病毒在进入傅延的身体后产生了模拟实验中从未出现过的异变,它们像是忽然翻脸不认人,跟傅延身体的共存性产生了极大的改变。

柳若松看惯了他顶梁柱一样的模样,忽然见到他陷在沉重的被褥之中时,只觉得陌生。

傅延的血液系统被感染,身体里的免疫系统整个崩盘,脆得像一碰就碎的琉璃人。现在别说是药物实验,可能随便来场小感冒都能要了他的命。

为此,实验楼恨不得把他那间屋子弄成无菌房,好努力延长一点他的生命。

柳若松不能再随时进去探视他,他跟傅延见面的时间忽然被压缩成一个个规律的碎块——两周一次,每次的探视时间不能超过半小时,甚至还要穿着无菌服消毒之后才能进去。

柳若松起初对此很不习惯,但清醒后的傅延显然比他平和多了,他看起来没有重病在身的颓丧,照常吃药治疗,接受实验楼过手的所有生活用品和难吃的营养餐。如果不看他飞速下跌的体重,连柳若松都很难产生一种“他已经重病在身”的认知。

他的整间病房里,只有窗台一盆多肉植物是唯一的亮色——那是柳若松半个月前带进来的,经过实验组和医疗组两遍消毒才送给傅延。

于是这半个月来,除了看书和睡觉,傅延还衍生出了新的乐趣,没事儿就拎着喷壶去浇花。

只可惜多肉娇贵,被他连浇了三天就蔫了,于是傅上校不敢再摧残植物,只能放任它自己努力生长。

总体来说,傅延的生活过得还算规律,他甚至为了柳若松的探视时间修改了自己的生物钟,以保证他每次来的时候自己都是醒着的。

这对现在的傅延来说不太容易,但他还是养成了新的习惯。

柳若松一共来了六次,如果把这六次的概念分摊计算成时间,就是整整三个月。

傅延的体重掉到了四十七公斤,浑身薄的像是一张纸。

柳若松进门时,他正穿着一件宽松的浅青色棉麻T恤在窗边浇花。他最近瘦的很厉害,这件衣服空荡荡地坠在他身上,领口宽松,露出里面明显的锁骨。

曾经在外面的时候,傅延很少会穿这种浅色衣服,但因为要避免摩擦和潜在危险,所以他的一应用品都得换成实验楼审核过的东西,“病号服”当然也在其中。

柳若松进来的声音惊动了他,傅延放下水壶,转过头看向柳若松。

柳若松手里拎着个方方正正的小纸盒子,用纸扣扣得很紧,看不出里面是什么。

傅延有些意外,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况,实验楼和基地都怕他死了之后的研究没法继续,柳若松想要从外面带东西,简直是难上加难。

柳若松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他冲着傅延眨了眨眼睛,然后对他招了招手。

“给你个惊喜。”柳若松说。

在傅延面前时,无论柳若松心里多难过,多不安,他几乎是从不表现出来的。探视时间紧张,柳若松不想把时间浪费在互相安慰上,于是总能调度出自己最好的状态来看他。

傅延没说什么,但向他走了过来。

离得近了,柳若松把手里的东西放到离他稍远的桌子上,然后极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见傅延没什么反应,才缓慢地向里面摸了摸。

柳若松穿着无菌服,手上带着手套,他没法直接触摸傅延,只能隔着一层薄薄的材料,努力从冰凉的材料缝隙里感受傅延的体温。

傅延比他上次见时又瘦了许多,他腕骨突出,好像骨架上只剩下了薄薄一层皮肉挂着。柳若松摸着他细瘦的小臂,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来。

他的血肉都哪去了,柳若松想:是被那些人刮干净了吗。

在那一瞬间,柳若松心里冒出了一点令人心惊的怨恨,但很快就被他自己抹掉了。

他在短短几秒内收拢好情绪,末了甚至对着傅延笑了笑。

“你怎么又瘦了。”柳若松抱怨的语气恰到好处:“我上次不是叫你好好吃饭吗。”

“吃了。”傅延把他的话当圣旨,一板一眼地回答道:“但是实验室的配餐有份额。”

“知道了,他们饿到你了。”柳若松说:“还好我给你带了小灶。”

柳若松说着伸手在那小纸盒里掏了掏,神秘兮兮地握着拳头在傅延眼前晃了晃。

“什么?”傅延问。

“闭上眼。”柳若松说。

傅延顺从地按他的话做了,他刚闭上眼,就觉得唇上有个什么冰凉的东西贴上来,他下意识抿了抿,尝到了一点水果糖的味道。

这是一种久违的味道,毕竟营养餐里显然不会出现这种零食,相比糖块,傅上校显然跟葡萄糖冲剂更熟悉。

那块硬糖不大,大概也就半个指甲大小,傅延用舌尖卷走这块糖,压在舌根下等它慢慢融化。

他的眼神随着糖块一起变得柔和起来,傅延笑了笑,没问柳若松为什么忽然给他偷渡这种“无用品”——反正柳若松给他带什么他都觉得没问题。

“……橘子味儿?还带一点酸。”傅延说:

“可惜要隔着防护服。”柳若松说:“否则我就咬在嘴里喂你。”

傅延知道他心里不舒服,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好,他只能揽着柳若松的肩膀把他往怀里带了带,说道:“……挺甜的。”

傅延怕柳若松顺着那个“亲吻”的问题接着想,于是笨拙地转移话题道:“怎么带糖?”

柳若松略微跟他拉开一点距离,从他怀里抬起头,目光温和地跟他对视。

“你忘了?”柳若松轻声道:“生日快乐。”

傅延猛然一愣。

在实验室里的日子每天都差不多,身体出了问题之后,他睡多于醒,大部分时间躺在床上爬不起来,早过没了时间概念。

“我……”傅延张了张口,低声道:“嗯,一起快乐。”

他的脸色不怎么好看,自从病重后,他整个人变得相当脆弱,就算是谁碰他的动作用力一点,都会在他皮肤下留一层经久不散的淤血。

柳若松怕他站得时间太长负荷不了,于是拉着他往旁边走了几步,扶着他坐在了沙发上。

但傅延今天的精神倒是出奇的好,他眼睛晶亮,面色惨白却不虚弱,看起来状态还不错。

他精神不错,柳若松本来应该高兴,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心里不安稳,那个跳动的器官在胸腔里震动着,带起一片不详的震颤。

“我没事,嗯?”傅延温柔地冲他笑,见柳若松不说话,还弯下腰来,隔着口罩贴了贴他。

柳若松隔着跟他短暂地双唇相贴,没碰到自己的恋人,只碰到了冰凉的透明面罩。

“开心点,嗯?”傅延问。

柳若松嗯了一声,他没让傅延看出自己的不自在,而是刻意清了清嗓子,双手支在沙发两边扶手上,把他圈在了自己怀里。

“那么,我现在要提问了。”柳若松说:“傅延。”

“到。”傅延说。

“傅先生,在这个特殊的日子里,请问您有什么生日愿望?”柳若松问。

傅延被他问住了,他对玄乎的许愿流程没什么感觉,现在的愿望也就是世界和平——但这显然不适合现在说。

于是傅延想了想,挑了件现在最想干的事儿。

“想跟你一起看夕阳,这个算吗?”傅延问。

柳若松抓着沙发扶手的手指猛然缩紧,他差点没维持住自己的笑意,眼眶登时烫了他一下。

现在是下午五点刚过,正是好时间,可惜实验楼朝向有点问题,周边还立着几栋行政楼,从傅延的病房角度看出去,只能看见被其他楼体挡住的天空,想要看到夕阳,难度颇大。

但傅延现在的身体别说出楼,出门都有危险,柳若松没法把他偷渡出去,但也不想让他的“愿望”落空。

“算,当然算。”但很快,柳若松就咬着牙笑着说完了这句话,他凑过去笑着贴了一下傅延的额头,说道:“……等我,我很快回来。”

他说着站起身退后几步,深深地看了傅延一眼,转身要出门。

他脚步颇急,但在临出门时,还是被傅延叫住了。

“慢点,别跑。”傅延嘱咐道:“别摔了。”

柳若松准备去赵近诚那要一台相机,然后随便找台计算机打印出来,没法出门,看看照片过过瘾总行。

从实验楼到总指挥部是两个方向,步行大约半个小时,柳若松匆匆来去一趟,花了四十分钟。

然而还没等他去寻找个好角度,他身上的通讯器忽然响了,电话那边是方思宁的声音,只说让他回去,却没说为什么。

不过柳若松也不需要问他——他已经听见了通讯器那边的警报声。

这三个月来,他听过太多次了,像噩梦一样,总在他身边环绕不绝。

柳若松匆匆赶回实验楼时,顶层灯光大亮,人来人往,方思宁拉了一把他的胳膊,把他往病房里一推。

时隔三个月,柳若松终于可以再一次不借助无菌服接触傅延了,他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只能凭本能走过去,一把攥住傅延的手。

这个力度会让傅延产生皮下淤血,但已经没有人制止他了。

具体是为什么,柳若松不知道。他身边似乎有人在解释,但柳若松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只听了个囫囵,捕捉到了败血症几个字儿。

傅延握紧了他的手,不知道是要安抚他还是怎么,第一句话没说出别的,只说:“现在可以亲我了。”

柳若松的眼泪瞬间就落了下来。

他这次没再故意克制,他哆嗦着回过头在屋里扫视了一眼,有个小助理见他的眼神往桌上瞟,机灵地把那纸盒子递过来。柳若松伸手进去抓了一把,差点把整个盒子都打翻了。

“没事。”傅延甚至还艰难地安慰了他一句:“慢慢来。”

柳若松的眼泪停不下来,他往嘴里塞了块糖,然后像一个马上就要断裂的坚硬木雕,俯下身吻住了傅延。

傅延从他齿关勾走那颗糖,低声道:“……别害怕。”

柳若松没有说话。

“说不定会再来一次。”傅延艰难地喘息了一声,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来定个暗号好了,如果看到暗号,就知道彼此都回来了。”

柳若松终于有了反应,他问道:“什么暗号?”

傅延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蹦出一串数字,下意识说道:“……两点零七?”

“好。”柳若松说:“我记住了。”

“别怕。”傅延又重复了一遍,他按住柳若松的后脑,像是要一并按住他不安恐慌的灵魂。

“一会儿见。”傅延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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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案回收了XD,没想到是在这里吧!【顶起锅盖】明天重启第二次了呜呜呜,心疼俩儿子【亲妈发言.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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