叫悦悦来,那就只有一种猜测,柳若松眼神惊诧地看了看傅延,然后站起身来,跌撞着往后退了几步,喊贺棠出来维持秩序,先暂时疏散人群。
柳若松给傅延使了个眼色,让他别在大庭广众之下处理这件事,先把男人弄到别的地方去。
傅延点了点头,示意明白,然后扭送着男人去了实验楼隔壁的小隔间。
外面动静太大,不少群众都围观了全程,彼此窃窃私语的,队伍里也骚动起来。
末世里,大家都为了生存焦虑不安,神经绷成一根弦,受不得刺激,邵学凡的胡言乱语如一滴水落入油锅中,难免带来了点恶劣影响。柳若松花了一点时间维持秩序,然后解释了这次采血工作只是单纯采集信息,不做任何后续处理,这才勉勉强强安抚了这些人。
他嘱咐了剩下的工作人员继续处理,然后把陆离留下盯着异常人群,自己抱着悦悦出了门,去找傅延了。
贺棠怕那边有什么事要用人,于是把维持秩序的大喇叭交给贺枫,自己也紧走几步,跟着柳若松一起去了。
傅延把那卷毛男人用手铐铐在了杂物间的置物架上,扭了扭手腕,站在旁边看着。
柳若松带着悦悦进门时,那男人的反应格外大,拽着置物架直晃,悦悦吓了一跳,一把搂住了柳若松的腿。
“悦悦。”柳若松问他:“你感觉一下,他跟傅叔叔和陆叔叔的气味一不一样?”
悦悦仰着头看了看柳若松,然后又看了看那男人,最后迟疑地往前走了几步。
她大概是看出了男人没什么反抗能力,于是一手捏着傅延的衣摆给自己壮胆,一边探着身子,用小手去摸了一把男人的腿。
柳若松这才发现,男人的小腿上有一块蹭破的伤口,正往外流着血,应该是刚才在外面不小心弄伤的。
悦悦用手指沾了一点血,然后逃也似地躲回傅延身后。
“悦悦!”柳若松说:“脏——”
柳若松开口晚了片刻,悦悦已经用舌头舔了舔指尖,她五官一皱,又习惯性地捏住了傅延的衣摆。
“小柳叔叔。”悦悦点了点头,说道:“是。”
柳若松脸色略沉。
他示意贺棠把悦悦抱走漱漱口,然后走到男人面前,干脆用母语说道:“你是经历过‘改造’的人?”
柳若松没准备跟他解释,而是直接挑明了讲,甚至绕过了说明情况的部分。
这男人跑得那么快,那么坚决,时机又很敏感,偏偏是邵学凡闹事之后才想逃,八成就跟邵学凡有直接关系。。
柳若松不知道他是认识邵学凡,还是能听得懂C国话,于是干脆试探了一下。
果不其然,男人眸光动了动,生硬地用A国话说道:“我听不懂。”
“你听不懂不要紧。”柳若松说:“放心,解放军优待俘虏,不会刑讯逼供——但是我还是建议,你最好早点交代。”
柳若松说着跟傅延对视了一眼,傅延略略点头,示意他先去忙。
紧接着,傅延和贺棠一左一右,把男人从置物架上解了下来,干脆地带走了。
柳若松也没问他俩把人带去哪,反正逼供这种事他不擅长,只交给傅延他们就行了。
但可惜的是,实验楼的人员筛选工作颇为不顺利,除了那个自爆的外国男人之外,一整天下来,柳若松颗粒无收,一个改造者都没找到。
医疗点的人员和研究员收拾东西结束工作后,柳若松还坐在观察区,忍不住捏了捏鼻梁。
“也别太着急。”陆离递给他一杯水,安慰道:“安置区人多了去了,今天才来了五分之一,谁知道明后天有没有呢。”
“相比这个,我更想知道今天抓到的那个偷渡犯怎么样了。”柳若松喝了口水,哑着嗓子说:“我有预感,他应该不是普通人。”
“什么意思?”陆离说:“他不是跟我和悦悦一样的药剂改造者吗?”
“一样也不一样。”柳若松说:“你在被我查血样之前,知道自己特殊吗?”
陆离诚实地摇摇头。
“那如果那时候我跟你说,救援队要大面积采血,找一个‘特殊的人’做培养皿契合实验,你会觉得害怕吗?”柳若松说。
陆离想了想,好像明白了什么,又摇了摇头。
“我肯定不怕。”陆离说:“因为我就没想过……这种小概率事件能落到我头上。”
“所以说。”柳若松说:“他那么害怕,一定是知道什么。”
或许就跟乔·艾登有关,柳若松想。
只是柳若松没想到的是,那男人的嘴比他想象的更严实,傅延他们带着人审了他一礼拜,他还是咬死了牙,一句话不说。
他心里不知道憋着一股什么劲,被人四十八小时连轴审也不开口,明明人已经撑到了强弩之末,但就是不肯配合,堪称软硬不吃。
最后实在没法,还是傅延把其他人都轰出去,关了摄像监控,在手上用刀划了条口子出来,想死马当做活马医,看看这男人能不能像悦悦一样,以血液味道判定“同类”。
事实证明,他这办法还真的好用。
不知道是傅延跟艾琳重叠的那部分“能力”生效了,还是男人真的从他的气息中认出了什么,总之他的态度不再像一开始那样抵触,反倒主动跟傅延开口搭了一句话。
“你们也做这种实验吗?”他用蹩脚的C国话问。
宿舍里,柳若松看着通讯器上傅延那边的忙碌状态,思来想去,忍不住又给他发了条消息。
从昨晚上开始,傅延已经连续消失了十来个小时。
审讯时不能分心,柳若松给他发的几条消息尽数落空,都没得到回复。要不是贺棠打着包票说自己就在审讯室门口等,里面安安静静什么都没发生,柳若松八成都忍不住杀过去了。
几次重启下来,柳若松或多或少留下点心理阴影,平时跟傅延在一起的时候表现不出来,但一到这种时候就显得额外焦虑。
他坐立不安地又等了半小时,忍不住给贺棠发了条通讯。
这次贺棠也没回复,于是柳若松彻底坐不住了,起身拎过自己的外套准备去看看情况,结果他还没走到门口,就收到了傅延的来信。
“问出来了,等我,回去说。”
傅延的动作很快,十五分钟后就赶回了宿舍,柳若松上下打量了他一圈,看到他手腕上缠了一圈白色的止血绷带。
“怎么了?”柳若松眉头皱得很紧:“贺棠不是说没事吗?”
“一点小口子,明天就好了。”傅延没在意,只是拉过柳若松,语气严肃地说起正事:“那个男人,克里斯,他是经受过系统改造的人。”
“系统改造……?”
“简而言之,他不是被药剂改造的。”傅延说:“六七年前,他在乔·艾登的研究所,被系统化地改造过。”
六七年前,那应该是乔·艾登最早把构想付诸实现的时候,柳若松想。
克里斯最初确实是听到了邵学凡的喊叫,所以才跑的——培养皿实验”几个字是他一生的噩梦,只要听到就会忍不住想要逃离的那种。
六年前,他是欧洲某个小镇的流浪汉,日常靠着扒窃和领救济补助为生。有一天,一家医疗公司忽然去他们那个小镇开讲座,要招募“志愿者”。
因为他们的条件过于刁钻,所以应聘的人寥寥无几。但克里斯自己无亲无友,不在乎背井离乡,又贪图招聘文件上的大额补助金,所以报了名。
但直到被那群人带走,克里斯才知道,他根本不是去实验新型治疗药剂的,而是去实验一种非常可怕的病毒项目。
他在乔·艾登的某个研究所里被关押了好久,每天检测身体素质,做了无数个手术,打了许多不知名的药剂,身体机能被破坏殆尽又被重新修好,循环往复了好多次,直到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被折腾成了什么德行。
终于某一天,他在一次临床试验里断了气,那群人抢救后也没能救回来他,就把他跟一堆医疗垃圾一起拉出去处理了。
但不知道怎么,垃圾堆里克里斯硬是缓过了一口气,没死成,拼着命在处理车来之前从医疗垃圾里躲了出去,扒在车底的一块凹陷处跟着离开了研究所。
“然后他辗转了很多地方,跟劳工船偷渡到东南亚,在那边做过苦工。”傅延说:“后来不知道怎么又跑出来,从东南亚偷渡到我国。最早是在沿岸那边卖苦力,后来末世爆发,他仗着自己不会被感染,就一路北上,来了燕城,被咱们的人救了。”
“你猜的没错。”傅延说:“他能听懂C国话,在实验楼外面就是因为听见了邵学凡乱喊乱叫,以为咱们这跟乔·艾登那差不多,所以才跑的。我后来跟他说明了实际情况,又给他证明了我和悦悦的待遇,他才说了实话。”
事情的前因后果已经清楚,但柳若松心里显然有另一个重点。
“那他——”柳若松忍不住一把攥住傅延的手,急切地问:“他记不记得那研究所在哪?”
傅延按了按他的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他记得。”傅延说:“他给了我具体地址。”
--------------------
新地图已解锁.jpg【大家圣诞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