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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说了我就家暴你。”

十六年 顾言丶 3059 2023-12-19 11:07:13

从半个小时前,柳若松就失去了傅延的消息。

他整理完研究所的收尾工作,带着队员撤离跟冯磊汇合,还没来得及分享发现的喜悦,就听冯磊说景观公园那边失联了。

……或者说是失联也不尽然。

那边传来的最后一次消息是说他们发现了培养皿的踪迹,产生了初步接触,之后究竟“接触”到什么程度,就再没消息了。

柳若松跟着冯磊上了指挥车,去往景观公园接应他们,路上遇到一群流窜过来的丧尸,警卫员下车处置的时候,冯磊忽然看了看天色,在车里叹了口气。

“要下雨了。”冯磊说。

现在是深夜,天色漆黑一片,柳若松什么都没看出来,但莫名从他这句话里嗅到了某种不详而腐朽的味道。

那群丧尸数量不多,六七只的模样,只出动了半个班就解决了,车队重新行进起来,柳若松的手心冰凉,隐隐约约沁出一点冷汗。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在冯磊说完那句话之后,他仿佛也从空气里感受到了某种粘腻冰凉的水汽,顺着他的呼吸流入他的肺里,把他整个胸口带得冰凉一片。

景观公园外围的巡逻班已经撤退,这说明他们找到了并控制住了培养皿,起码不再需要围堵了。

柳若松跟着冯磊一脚深一脚浅地往后山的集合地走,越走就感觉空气里那股水汽越严重,阴雨天气的低气压沉甸甸地坠下来,压得有点他喘不过气。

景观公园的后山开着锃亮的手电,把半座后山映得亮如白昼,艾琳被巡逻班围在中间,正趴在地上艰难地扭动着。

不知道是谁好心,给她披了一件衣服。

柳若松跟在冯磊背后,他默不作声地巡视着,将人群来回打量了两三遍,但直到近前了,才开口问道:“傅队他们呢——”

巡逻班的班长肩背微不可察地一抖,眼神游移了一瞬,从艾琳身上挪到了草地上。

柳若松心里咣当一声,仿佛一块巨石滚滚落下,登时就把他砸得窒息不已。

他不知道在他跟傅延分开的短短一个多小时里发生了什么,也不知道捕捉培养皿的时候产生了什么变故——但看得出来,这一定不是个好消息。

“人呢?”他又问道。

那班长指了指旁边的山洞,没说话。

冯磊眉头一皱,刚想让他把话说明白点,柳若松已经转头冲了进去。

后山土壤松软,他脚步太急,踉跄了一步,但还是速度不减,勉强保持着平衡冲进了山洞。

冯磊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口,到底一句话没来得及说出来,便干脆咽回去了。

山洞里,傅延坐在洞内深处一点,邵秋坐在他斜对面靠近洞口,相隔着两米多的距离,两人沉默不语,正在相对着抽一根烟。

柳若松冲进来的时候,傅延那根刚好抽到尾巴,他将烟蒂暗灭在身边的土石上,一回头就见外面的人造光源被挡住了大半。

高功率明光在洞口勾勒出一个剪影,傅延愣了一秒,才认出那是柳若松。

邵秋离洞口更近,他几乎是瞬间从地上“弹”了起来,他的表情痛苦又克制,看起来有千万句话想说,但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瞬,最后只说出一句“对不起”来。

柳若松没听见他说什么。

他心脏怦怦直跳,所有的感官都处于一个极致放大的状态,他冲进来时做好了最坏的准备,但进门时看见好端端的傅延,于是那些高高悬起的情绪又重重地落回了原地,大起大落下惊起一阵震动,他整个人陷入了短暂的宕机期,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人没死,柳若松想,看起来状态也还好,没受很严重的伤。

那其他的都不重要,于是他凭本能轻轻嗯了一声,堪称和善地说了声“没事”。

然而邵秋看他的眼神更复杂了。

紧接着,傅延的眼神也变了,他安然而静默地跟柳若松对视着,目光中有一种极尽的安抚意味。

傅延看他的眼神很好懂,大部分时候是纵容的、温和的、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在开始“重启”之后,这里面会掺杂一点愧疚,和从愧疚中衍生的让步。

但现在那些都没了。

很反常……柳若松想。

“邵秋。”傅延说:“没事,他不怪你,你出去吧。”

柳若松迟钝的感官反应了一下,才发现反常之处在什么地方。

——傅延一直没起身。

无论在什么地方,只要傅延看见他,都会或多或少地“迎接”他。就算是当年他出任务回来躺在病床上,看到自己的时候也会伸手迎他的目光,不会像现在这样,端坐在原地等他自己走过去。

邵秋从柳若松身边擦肩而过,柳若松的眼神顺着傅延打量了一圈,最后才落在他的左手上——然后他终于发现了原因。

因为傅延把自己铐在了钢架上。

“……哥。”柳若松干涩地道:“你被那培养皿咬了?”

傅延嗯了一声。

柳若松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嘎巴断了。

他的情绪在悲喜悲中间打了个来回,间隔极短,跟闹着玩一样。以至于他这次没感受到晴天霹雳,而是猛然间打心里涌起一股被愚弄的愤怒来。

或许恐惧的极致就是愤怒,柳若松只觉得由内而外一股邪火,几乎眨眼间就把他烧熟了。

他不知道自己在愤怒什么——或许是命运,或许是不可抵挡的失败,也或许只是在愤怒他自己的无能为力。

他大步流星地走到傅延身边,拎起了他一直没挪动的左手,撸起他的袖子。

借着手电的光亮,柳若松能清楚地看见傅延小臂上的伤口。艾琳的杀伤性极强,一口下去伤口深可见骨,外翻的皮肉旁边泛着不详的青白色,血的颜色倒还是新鲜的,随着柳若松的动作往外直冒。

傅延敏锐地察觉到了柳若松的怒气,没敢说话。

柳若松深深吸了口气,他一句话都没跟傅延说,放下他的小臂,转头出了山洞。

“医疗包呢。”柳若松摊开手,说道:“有没拆封的吗?”

外面的人少了大半,艾琳也已经不在了,看样子大约是被冯磊先转移到更安全的车上。

冯磊和邵秋倒是都没走,还在外面站着,彼此脸色都很难看,看向柳若松的表情有种让人不舒服的同情。

“柳顾问,我知道这事儿很难接受。”冯磊外勤出的多,已经见多了这种战友误伤变异的场景,甚至有些麻木了:“但是感染后会变异是事实,你——”

“他现在变了吗?”柳若松冷冷地反问道。

冯磊愣了下,柳若松也察觉到这股邪火似乎烧到别人了,他勉强按捺住情绪,懊恼地掐了掐额角。

“抱歉。”柳若松做了个手势,语塞道:“我——”

“没事,能理解。”冯磊打断了他,也没多说什么,翻出医疗包递给了柳若松:“人心都是肉长的。”

柳若松抿了抿唇,低声道了谢,转头折返回去。

傅延还维持着方才那个姿势,连袖子都没敢放下来。柳若松一点都不介意他身上“随时可能变异”的高危标签,面对面地往他身前一坐,刺啦一声撕开了医疗包。

傅延欲言又止,很想告诉他这没用,变异者的伤口不会愈合,医疗用品用一点少一点,最好不要浪费。

……但他实在不敢说。

因为柳若松在生气。

在傅上校的人生准则里,“不惹爱人生气”也是其中重要一条,如果实在犯禁了,那这项条例会自动拓宽为“不要火上浇油”。

柳若松动作很麻利,他一板一眼地执行了消毒、上药和包扎的外伤处理流程,将雪白的绷带一圈圈绕在傅延手上,挡住了那道足有巴掌长的狰狞伤口。

中途他似乎觉得欠身太费劲,于是半跪起来,用牙咬开了医用胶布。

他面无表情,手却在抖,眼角有一点明显的红痕,不知道是愤怒使然,还是控制不住想哭。

傅延在心里叹了口气,想要帮他擦眼泪,可惜一只手铐在墙上,一只手在柳若松手里,实在有心无力。

“若松——”

“别说对不起。”柳若松说:“说了我就家暴你。”

柳若松说话间已经手脚麻利地包扎好了他的伤口,甚至还用剩余的纱布抹掉了他伤口附近残存的血。

然后傅延就看见他胸口剧烈地起伏了一瞬,柳若松默不作声地狠狠将团成一团地纱布往地上一丢,扑过来抱紧了傅延。

他力道很大,有种想把傅延嵌进身体里的错觉。

傅延第一反应是把他往外推。

他随时可能变异,身上还到处都是血,柳若松这么抱上来,实在不安全。

但他的手刚碰到柳若松的肩膀,就察觉柳若松自己放松了一点力道,偏过头凑过来,似乎要吻他。

体液交换有感染风险,傅延下意识往后错开一点,平生第一次避开柳若松的吻,柔软的触感落在他的唇角,柳若松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极轻地嗯了一声,退让一般地往旁边避开一点,亲了亲他的脸。

“你绷得好紧。”柳若松说:“你害怕?”

傅延愣了愣,想说没有,但话还没说出口,他就觉得心口猛然一跳,紧接着他就发现……柳若松说得是对的。

他不怕死,却不知道怎么面对柳若松。

从被咬到现在,哪怕是柳若松来到了他面前,他也还没正视这件事。

这是他平生难得的逃避,傅延发现,他几乎没有直面这个问题的勇气。

他当然可以搜肠刮肚地找点安慰的话,再不济还有“下一次”可以拿出来用用。

可再一再二不再三,傅延说不出口了。

“不怕。”柳若松的声音也不够平稳,他维持着拥抱的姿势,胡乱地摸了摸傅延的后背,不知道是在安抚对方还是在安抚自己:“没事,不害怕。”

傅延只觉得他断断续续地抽了口气,像是一瞬间做出了什么决定。

柳若松拍了拍他的后背,然后从傅延腰间摸走了他的枪。

紧接着,他退回傅延对面,在傅延认知的“安全距离”里坐下,退出弹匣看了一眼,然后把里面的橡胶弹一个个换成实弹。

“没事,不用怕。”柳若松又重复了一遍,他深吸了口气,声音明明在发颤,听起来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我就在这等着,你要是真变了,我就一枪打死你……然后我们再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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