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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那是很不寻常的一天。

十六年 顾言丶 2759 2023-12-19 11:07:13

那是很不寻常的一天。

如果邵秋更早发现了这件事,说不定方思宁还能保住一条命。

因为方思宁态度坚决地要保着邵秋,所以在他开始配合进行解码工作和研究之后,邵秋的待遇好了不少。

那些人只是关着他,不再例行提审,也没再给他打过致幻剂,甚至每两天还会送他一针营养针吊命,好让他别死了。

但是那天……那天不一样。

那天邵秋久违地享受到了一次“绑架大礼包”——这群人不是专门的刑讯部门,手里能用来控制人的药物不多,可能翻来找去发现能让邵秋失去行动力又不要命的药物不多,所以按照他“一进宫”时候的待遇来了个复刻版。

从药物反应上来看,他们用的应该是一种加强版LSD,这种半人工致幻剂在二战时期最初是作为辅助审讯药物使用的,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影响人的神经,产生情绪不稳和幻觉症状。

那天的药剂浓度格外高,不到半个小时,邵秋就出现了视觉障碍和幻觉多变的情况。禁闭室的门开了又关,他挣扎在药物反应里,竟然没发现方思宁出去了就没再回来。

方思宁是个很胆小的人,但这种胆小造就了他草木皆兵一样的谨慎。他不清楚自己到底多有用,所以哪怕达成了合作,还是很怕那群人卸磨杀驴,趁他不在的时候对邵秋下手。因此,哪怕那群人给方思宁提供了更好的休息环境,他还是固执地要陪邵秋一起住在禁闭室里,平日里工作时也会每隔三小时回来一趟,用以确保邵秋的安全。

但那一天,方思宁迟迟没有回来。

LSD的病理反应时间大约在十二小时,邵秋身体机能下降,又被注射了高浓度的大剂量药物,这个时间被一延再延,最终加强了一倍。

等到他从幻觉里挣扎醒来的时候,他才猛然间反应过来,方思宁已经整整一天一夜没有回来过了。

身在匪窝里,最忌讳的就是露怯,但那天邵秋不知为什么,心里突突直跳,总觉得有什么极其不好的事情要发生,跳得他心惊胆战,慌乱不堪。

他们这种常年在生死线上徘徊的人对危机有种莫名的预感,于是邵秋被关了小一年,头一次开口跟方思宁之外的人说话。

“方思宁呢。”他问。

禁闭室门外有雇佣兵看守,那些五大三粗的外国人对他和方思宁有天生的蔑视心态,闻言嘻嘻哈哈地走进来,手里还攥着一管新鲜出炉的透明药剂,准备给他“无缝衔接”一下。

“他在工作。”邵秋在血管扩张和抽搐中模糊地听见他们蹩脚的口音:“他已经是自己人了,很好用。”

从那之后,方思宁再也没有出现过。

致幻剂加强了邵秋的感官,他大部分时间都在药物影响下,眼睛里的红绿色块斑驳拉长,将黑暗的禁闭室染上诡异绚丽的颜色。人体很难跟药物抗衡,饶是邵秋极力想保持清醒,他也很难持续地进行三分钟以上的思考。

他在晨昏不辩的幻觉里挣扎了不知道几天,最初,他能隔着禁闭室的门听见外面雇佣兵们粗俗不堪的闲聊和咒骂,但不知道从哪一个瞬间起,外面的声音忽然集体消失了。

诡异的沉默蔓延了许久,基地里忽然爆发了一声极其刺耳的警报声。

邵秋被警报声刺激了敏感纤弱的神经,得以短暂地从药物反应里硬挤出一丝清明来。

然后……他听见了由远至近的脚步声。

禁闭室的大门被霍然撞开,一个白乎乎的身影裹挟着寒风冲到他身边,几乎是踉跄着摔跪在地上。

“小秋。”邵秋听见那个白色色块这么叫自己。

致幻剂能提高感官的敏锐度,邵秋耳朵动了动,努力眯起眼睛,想从大片大片铺洒的色块中看清对方的轮廓。

他知道对方是方思宁,但他的脑子现在还处于药物活跃期,很难对这个结论展开更深入的思考。

“小秋,你没事儿吧。”一双冰凉的手胡乱地摩挲了一圈他的身体,最后停留在他的侧脸上,方思宁的声音听起来有点哑,他极短促地抽了口气,有点哽咽:“他们……对不起,我应该动作再快点。”

邵秋猜测,自己的模样应该不怎么好看,否则方思宁怎么会用这种要哭的语气跟他说话。

方思宁到底没有经验,他胡乱地摸了一通才想起来,这时候应该先给邵秋松绑,获取有生战斗力。于是他手忙搅乱地从脚边拽出一串钥匙,看起来像是刚才进门太急,不小心落在地上的。

基地里的警报声震耳欲聋,活像是恐怖片里的倒计时,方思宁紧张的手都在哆嗦,对了两次也没对准手铐锁眼。

他毕竟没有邵秋那么好的心理素质,越错越忙,强行深呼吸了一口,非但没缓解紧张情绪,还差点一口气噎住自己。

“没事。”方思宁也不知道是安慰谁:“你放心。”

他话音未落,一只手忽然落了上来——邵秋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看见一团白色的色块在面前晃,所以他的手第一次没找准落点,落在了方思宁的肩膀上,顺着他的胳膊摩挲了一路,才最后圈住他的手腕。

“慢慢来。”邵秋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别急。”

方思宁又深吸了口气,可能是从邵秋的身上汲取了某种力量,他这次没再对错锁眼,轻松地把邵秋身上乱七八糟的束缚用具都一一解开了。

“走,快走。”方思宁把那串钥匙随手一丢,咬牙弯腰拉起邵秋的一条胳膊,说道:“快跑。”

邵秋踉跄了一步,整个人差点砸在他身上,手脚一时间像是租来的,彼此还没配上对,动得十分“各司其职”。

但这个“走”字戳中了他的神经,邵秋浑身的汗毛一炸,拼死搏命一样地从药物反应里挣出了半拉脑袋。

“你做什么了!”邵秋终于反应过来什么,他一把攥住方思宁的手腕,又惊又怒地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别轻举妄动吗!”

“三天了。”方思宁咬牙拖着他往外走:“药不能那么打,好人也废了。”

邵秋:“……”

他目前的理解能力只重启了十分之一,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回答和问话之间的直线联系,反应了一瞬才明白,方思宁是在说他。

“培养皿那带回来一批新鲜样本,这几天他们就是让我去研究那个的。”方思宁也知道这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力求简洁地说道:“我去了就被他们软禁了,他们不肯让我回来,也不让我见你……我猜测不好,就没忍住。”

禁闭室外有一条狭长的走廊,邵秋从来没出来过,但方思宁已经走过好多次了。禁闭室外的看守不知道是被警报声吸引走了还是怎么,现在整条走廊空无一人,就像是条明目张胆的陷阱。

邵秋不肯向前“这里——”

“基地里出事了,暂时不会有人来。”方思宁像是知道他想说什么一样,语速飞快地说:“培养皿的样本就是病毒原株,我……我把它下到别的研究员身上了。”

邵秋没想到他这么胆大包天,一时间怔住了。

“我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了。我接触不到什么武器,他们看守又严密,我只能想到这种办法,让他们从内部乱起来。”方思宁的声音染上几分惶恐:“小秋,对不起,我……我害人了。”

“没有。”邵秋说:“你是正当防卫。”

方思宁噎了一下。

他本来以为,邵学凡那样的行为都被邵秋所不齿,他现在冲活人下手更罪无可赦,没想到邵秋这么“嫉恶如仇”的人会帮自己辩解,后面的话登时忘了个干净。

邵秋没有再说话,他心如擂鼓,不知道是药物反应没结束,还是在后怕。

——胆子也太大了,他想。

方思宁,一个从来没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普通研究员,连只鸡都不敢杀,去一趟非洲见了“人间疾苦”,回来就脑门一热地要把自己投身到拯救人类的大熔炉里的人,居然能干出这种事来。

他不知道怎么救人,更不知道该怎么制造最大化的骚乱,仅凭着自己对影视文学的一点认知,硬是东拼西凑出一个“计划”来,把基地闹了个天翻地覆。

他就不怕自己也跑不出来,在工作区就被丧尸咬死吗。

再不济,如果这件事被发现了,他被雇佣兵乱枪打死也不是没可能。

邵秋扪心自问,觉得可能不知者无畏这件事到底有点道理——方思宁可能压根没想这么多,一门心思都奔着“怎么能把邵秋从这铜墙铁壁里”放出去使劲了。

但他冥冥之中又有一点机敏,知道自己素质不行,不能冲那些五大三粗的雇佣兵下手,就找了更加安全的,那些为虎作伥的“伥鬼”。

这样一旦东窗事发,原因可能是样本泄露,也可能是别的什么,总比当场被人抓了个现行强多了。

邵秋不由得在心里感叹,方思宁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这漏洞百出,几乎环环都要靠“运气”才能得逞的破计划成功了不说,还真让他顺顺利利地摸回了禁闭室。

但邵秋的庆幸没持续几秒钟——因为很快他就发现,方思宁的运气也就到此为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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