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元并没有听懂虫蛋的提示。他靠着自己不要脸的本事, 一处理好正事,就腻歪着雄虫。恭俭良赶也赶不走,接连好几天抱着两个幼崽长嘘短叹。
“太变态了。”
扑棱乖乖靠在雄父怀里看童话书。他早就认识字了, 多读几遍, 也能缓慢地将全文念诵下来。如今再看, 是给雄父带来的小雄虫念。
“太阳。”
安静磕磕绊绊道:“太、太阳。”
他在冰天雪地里长大, 并不清楚太阳是什么东西。星球上的白日雾蒙蒙的,虽然亮堂但却没有什么温度。
扑棱也差不多, 他的世界里“太阳”这个词汇过分抽象, 还不如提姆叔叔拿着星图和他说的“恒星”具体。恭俭良给两个孩子当人肉靠垫, 独自生气, 他们两个便凑在一起看图画书上各种颜色的太阳, 叽叽喳喳。
“有绿色的太阳。黄色的。红色的。太阳还会爆炸。”
“太阳……是什么?”
扑棱道:“能够稳定给一颗或多颗行星提供光线和温度的恒星就叫做太阳。”
他的描述有种成年人的照本宣读,小雄虫安静完全想象不出具体的画面。他看看和禅元生气的漂亮大雄虫,半晌不好意思说话,低下头。
这是个很热闹的家庭。
小安静想道, 和基地里很不一样,和他与雄父也不一样。在基地里, 雄虫和雌虫是分开养育的。小安静鲜少看见同龄的小雌虫,他最多被带去和几个年龄较大的雄虫打招呼,而打完招呼后,一个房间像是被无形的薄膜分割成不同的小方块。
彼此,谁也不干扰谁。
“雄主。宝贝雄主。”门霍然打开,禅元提着新熬制好的蛋壳油冲进来, 恭俭良下意识寻找周围有什么可以丢过去的东西。双方在一顿鸡同鸭讲之后, 开始每日的缓冲区工作:
给虫蛋刷油。
小而细的刷子包裹上又厚又腻的油脂, 禅元像是面对世界上最细致的艺术品, 不放过每一个花纹,慢条斯理处理好每一个细节。而在小扑棱和小安静的世界里,虫蛋蛋壳上的香味越来越浓郁,最开始是一种油脂烹饪过的香味,随后是蜂蜜的甜味和解腻的酸味。
好香。
两个孩子也不讨论太阳了。他们围在虫蛋旁边,伸出手沾一点虫蛋油放在嘴里尝尝。
“是蜜糖。”小扑棱最先尝出来,啧吧啧吧嘴巴,不满起来,“雌父给弟弟吃蜜糖,还有柠檬。我也要吃。”
恭俭良也帮腔道:“就是。你一天刷四次油,一个蛋再怎么吃也吃不下这么多油水。分给扑棱一点。”
“这是蛋壳油,小孩子最好少吃。油脂太多了,会长胖。”禅元才不会惯着自己的长子,严厉管教道:“扑棱,你是不是长胖了?你今天的运动量达标了吗?”
“雄雄雄雄。”扑棱飞扑到雄父怀里告状,“雌雌不给我吃。”
“禅——元——”
他们吵吵闹闹,每天都这样。
小雄虫却目不转睛盯着虫蛋,他伸出手,跟在小扑棱后面擦了一小块油渍放在嘴里——他尝到了油脂烘烤过的香味,还有类似糖果的甜味,在甜蜜之后一种新鲜植物的酸微微弱弱,少得可怜。
但雄虫的直觉告诉小安静:这就是柠檬。
是雄父所说的柠檬。
新鲜的柠檬。
恭俭良和禅元还在吵架,通常是恭俭良单方面用匮乏的语言细数禅元的过错,连续好几天都是重复的论调,最后以“都是你的错”收尾。禅元则嘴巴上道歉,手上吃豆腐,每次在即将钻入雄虫衣服的时刻,遭到恭俭良一顿暴打,整个人充斥着幸福而诡异的笑容——有种好日子不过,非要偷偷摸摸才刺激的反骨。
小安静不理解。
他从被救出来,接受治疗开始,定期要去军医那接受心理辅导。有时候是在那画画,问一下问题,更多是询问“恭俭良和禅元对你怎么样”之类的家庭问题,以及他自己的感受。
小安静不知道怎么回答。
他察觉到这个陌生的环境和自己生长的地方天差地别。这里足够的富裕,也足够的文明。军雌们有定期供应的新鲜食材,会把库藏里的牛奶解冻后分给自己和身边的雌虫幼崽,他们会优先给雄虫和孩子们供应热水和暖气。
“我要,做什么吗?”
小安静问恭俭良,恭俭良说,“什么都不用做。你乖乖长大。还有要远离变态。”
这显然不符合小安静的认知,他的世界里,雄虫的作用是长大后被人享用,是被售卖,或者做更多关乎利益的事情。
他拿着这个问题,胆怯地问着禅元。
禅元道:“你能做的很多。”他面对幼崽还是很规矩的,浑然没有对恭俭良那种色咪样子,甚至友善分享给小安静一本电子幼崽书,告诉他,“你可以去读书,可以去造房子,可以去帮助别人。不过那都要一个健康的身体。你现在得去军医哪里打针了。要我带你去吗?”
禅元和基地里那些雌虫不一样。
恭俭良和他的雄父也不一样。
小安静无数次意识到这个问题。可能是恭俭良抱他时小心翼翼地动作,也可能是这个成年雄虫对他好奇又欢喜的眼神,也可能是每次对方把自己塞到被窝里那种“我最喜欢的娃娃陪我睡觉”的独占欲。
他清晰地意识到,恭俭良虽然有一头白色的头发,但他永远不是他那个憔悴的怀念故乡的年迈雄父。
他踮起脚,小心翼翼地要在虫蛋上再擦一块油下来。
扑棱却已经端起了放着蛋壳油的碗,大大方方地将碗送到他面前,“吃吗?”
小安静没有说话。
扑棱道:“不要弄,虫蛋的蛋壳油。”小雌虫思索下,毫不犹豫显示出自己的嫌弃,“他很脏。”
虫蛋原地起跳,吸饱了蛋壳油的蛋壳日益增厚,配合弹跳力已经不亚于任何一枚小地雷。小安静眼睁睁看着放置虫蛋的薄铁推车凹下一个坑洞,虫蛋高高跃起,冲刺向哥哥的面容。
小安静:……
小雄虫娴熟而无奈地后退一步。作为这个家的武力底层,他既劝不动恭俭良和禅元,也打不过虫蛋和小扑棱,最后环抱住膝盖,乖乖找个安全的三角区蹲着。
小扑棱和虫蛋打的人仰马翻,蛋壳油浇得两人香喷喷。恭俭良揪住大的那个去冲澡时,不忘对准其脸蛋咬一口。
“嗷呜。”
幼崽惨叫之后,是恭俭良堪称粗暴的搓崽行为。小扑棱无师自通学会洗澡,至此从雄父的擦碗巾底下活过来,点亮了“自力根生”新技能。
禅元则和虫蛋被扫地出门,临走前被恭俭良奴役着擦了地板,打扫了屋子。
好热闹。
小安静抱着腿,蹲在狭小的安全区里羡慕地看着。他离开基地后,越发喜欢狭窄而封闭的空间,似乎时间回到小小的恒温箱里,外面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吵闹也好。
安静也好。
生机也好。
死亡也好。
都与他这个孩子毫无关系。小安静甚至不知道要如何表达,他将头埋在双膝之间,听见自己的呼吸声越来越漫长,最终归于一片宁静。
军医告诉他,一起相处的成年雄虫想要收养他。如果自己愿意,便住进来;如果自己不愿意,也大可以搬去另外一个雄虫那住,或者换个星舰居住。军医也告诉他,不用紧张,这里所有人都不会伤害你。如果有任何人伤害你,你大胆说出来,所有人都会帮助你。
——没有人伤害我。
小安静看着自己的手指,他把擦过蛋壳油的那片地方放入嘴中吮吸。指纹里残留的柠檬香味愈发淡薄,到最后只有唾液本身的黏腻和苦涩。
——没有人伤害我。
小安静沮丧着想着,是我自己的问题。大家都是好人,只是这里不是我的家。他也不是我的雄父。我的雄父没有那么漂亮张扬的长相,他脸上有细纹,有褐斑,浑身上下甚至有一股老年的味道。他说话总是缓慢而沉重的,不会那么亢奋而猖狂。
——他和雄父都不是那种被宠爱着长大的雄虫。
“雄父。”小安静低喃着,双手不住地擦拭着脸。一时间他分不清自己为什么会哭,他只觉得自己不应该哭。他已经过上了雄父口中的日子,只要跟着这些善良的军雌,他总有一天能见到雄父说的花、草和家里人。
“雄父。”小扑棱说道:“我想出去玩。”
“哦。那你去吧。”
“安静也跟我一起去。”
“哦。去吧。”
小安静并不觉得奇怪。这几天相处下来,他早已知道小扑棱年龄比自己小,却比自己更有主见。
相比起来,家里的成年雄虫恭俭良才是最像孩子的那个人。
小安静想着,见面前的障碍物被移动,灯光刺入眼帘。他下意识闭上眼,蓄在眼角的眼泪流淌下来。小扑棱从衣服口袋里掏半天,找出皱巴巴的一块手巾递过来,“走吧。”
小扑棱道:“我带你去找柠檬吧。”
*
小扑棱是个早慧的孩子。
从面容来说,他其实更像他未曾谋面的祖雄父温格尔,眉目和五官都较为温柔。但他的智商显然遗传了雌父禅元,就连雌父禅元那点因颜控脑子宕机的情商问题,基因都一并给他剔除了。
恭俭良最初一个月,还在苦恼怎么照顾扑棱时,这孩子就自己想出了和雄父的相处之道。
他先十分贴心地告诉雄父,“扑棱可以照顾好雄父哦。”接着用雌父留下的卡片,组合出一套照顾雄父的方案:
早上要给雄父泡奶粉(倒水),给雄父带早饭,帮雄父收拾被子;中午要给雄父带饭,雄父喜欢吃甜的,要和食堂多要一点糖。吃完饭后,收拾房间;晚上则要给雄父准备热水、带雄父吃饭,再给雄父讲故事,哄雄父睡觉。
恭俭良仔仔细细听完自己亲生雌崽一套“育父流程”,大为感动,当天选择摆烂。
然而,这一套“育父流程”真实落实到生活里时,扑棱是这么做的。
他每天第一件事情是亲亲雄父的脸,先把雄父叫醒。然后特地强调自己要给烧水了,在雄父面前去够高处的烧水壶,惹得恭俭良看不过眼又心疼,自己踢开被子去装水,把热水烧起来。
早上喝水√
接着扑棱会在雄父烧水的时候,费力地把被子四个角扯平,主打一个歪歪扭扭凑合能看。父子两都不在乎这点细枝末节,喝完水,穿上衣服后,一起手牵手去食堂吃饭。
打饭当然是幼崽的工作。
扑棱完全是抢着做打饭的工作。他会刷雄父或者雌父的卡,双手举高高端着一个盘子去窗口打饭。厨师们经常会看见一个盘子飘忽在半空中却不见人影,周围还回荡着“谢谢叔叔。多加糖”之类的崽言崽语。等饭菜装满后,扑棱端回到恭俭良身边,满脸期待看着雄父,再惋惜地说“自己太矮了”“没有给雄父打到肉肉”之类的话。
没过几天,恭俭良便跟在扑棱后面打饭,抱着扑棱打饭,到最后开始自己端着餐盘,不知所云崽言崽语,带着幼崽一起去食堂吃饭。
吃饭√
足足一个月的时间,小扑棱已经充分明白了,自己的雄父是“我可以做,但我不想做”。他有理由用自己的幼崽脑袋怀疑,雄父在雌父面前那些生活不能自理的表现,都是“逃避家务”做出来的伪装。
充分展现了:只要我搞砸一次,就可以再也不做。
咦惹。小扑棱如此一想,便不理解雌父雄父在玩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书本上什么“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是什么军雌叔叔们讨论的“有恃无恐”之类的——
总之,雄父这么娇气就是雌父惯的!
故而,小扑棱觉得家里新来的小雄虫还是很好懂的。
蛋壳油是什么好东西吗?虫蛋弟弟又爱在地上打滚,又喜欢对冲狙击,要不是雌父拦着滚到垃圾堆里,小扑棱都不意外。
他发誓自己第一下只是纯粹的好奇,回忆起虫蛋弟弟的糟心活动路线后,便直接选择端起碗来畅饮。
“你喜欢吃里面的柠檬吗?”小扑棱牵着小安静的手,走在星舰内。他们两个作为幼崽,个子都不高。扑棱是真没长大,小安静是在基地里没养好,五岁大的年龄,看上去和三岁差不多。
一路上,不少军雌都看过来,眼中有笑着的,也有打趣的。
“我。我不知道。”小安静不喜欢别人的目光,悄悄朝扑棱的身后躲一躲。连带着底气都弱了几分,说道:“抱歉。”
小扑棱不懂,为什么要道歉。
他直截了当道:“你喜欢。我就带你,去找柠檬。”
“哎?”
小扑棱说干就干。他身上还是有点像恭俭良的地方,比如说超出常人的行动力和对格斗技术的爱好——恭俭良这点很平均的遗传给两个雌子,他们现在每天都要进行兄友弟恭的格斗训练,具体为怼脸对冲、痛打、敲闷棍、盖被子等幼崽互殴手段。
“我们先去厨房。”小扑棱还是有点点语言困难,个别词舌头会打圈,语速不得不放慢一些。他道:“雌父去熬油。一定是在厨房。我们过去,可以找找看。柠檬。”
如果没有,他就刷刷脸,带着小雄虫去食材库里转一圈,麻烦军雌叔叔们给自己找一个小柠檬吃吃。
小扑棱想着,自己也开心起来。
他老和弟弟打架,打得火气都上来了,还不曾吃过“一整个柠檬”。等他吃完了,必然要去虫蛋弟弟面前大声炫耀,以彰显自己作为哥哥的特权。
这也是小扑棱最近的发现,只要他一个人抱住雄父或者雌父,大声宣誓主权。虫蛋必然焦躁不安,不顾双亲阻拦,直接对自己重拳出击。
而小扑棱便要站在这道德高地,当着雄父雌父的面对弟弟进行合理合法的打击。
问就是和战术书学的。
有点脏,但很好用。
而雄父、雌父两者不在时,小扑棱便学会抓住身边这个小雄虫,对还是虫蛋的弟弟进行漠视。他没有枉费提姆的战术教育,每当小雄虫忍不住看向虫蛋时,小扑棱便找出一个新鲜玩具、一本新书、或者一段有趣的经历,把雄虫的视线吸引到自己身上。
今天也是。
小扑棱依旧在宣誓自己的主权,发誓要让虫蛋弟弟明白。
弟弟,永远都是弟弟。
谁都不可以抢走雄父雌父对他的爱,家里的东西都得先紧着雄父雌父用,然后是他用,最后才是这个虫蛋弟弟用。
“你好安静啊。”小扑棱在口袋里继续淘一把,抓出一颗皱巴巴的糖果,塞到小雄虫手中,“你都不说话。”
小安静捏住糖果,低低“嗯”了两声。
不是他不爱说,而是他不知道说什么。面对这个奇怪的一家子,以及能力远超于自己的雌虫兄弟,安静如同他的名字一般,在家里做个隐形人。
“你要多说话。”小扑棱思索片刻,决定看在雄父的喜好上,教对方一点东西,“不然。等弟弟破壳。你会被抢走的。”
抢走?
小雄虫安静心里一紧,他想到的是雄父被推上桌子,想到那一声惨叫,想到冰冷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他忍不住缩起肩膀,下意识走在扑棱的后面。
“弟弟,哼。”小扑棱撅起嘴,很是不满意,“你要学会,抢东西。知道吗?”
小安静不知道。
他完全不理解,面前的小雌虫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直到对方将他带到厨房,娴熟地对军雌们撒娇,在一顿可爱攻击后,得到了一枚黄澄澄的果子。
小扑棱拿着那枚果子回来。他掂量下重量,闻了闻,想不出要怎么食用这颗柠檬,索性将其放在小安静手中。
“借给你。”
小安静浑身哆嗦一下。冰冰凉凉的柠檬表皮还冻着一层水雾,硕大的水珠凸出柠檬表面一个又一个凹凸不平的小圆点,呈现出湿滑的颗粒感。小安静下意识要松开,他对寒冷的东西充满恐惧,这种恐惧在他来到星舰温暖的环境后扎根入土,变成一种本能。
小扑棱道:“掉了就没有了。”
小安静又慌忙抓紧。
他越是慌乱,那颗柠檬便有了生命般,在指头挤兑中乱跳。直至小扑棱伸出手,一并将柠檬、小雄虫握在手心。
“喜欢就拿着。”小扑棱道:“你可是雄虫哎。”
和雄父一样的雄虫,就不能和雄父一样理直气壮地要求点什么吗?再不济和雄父一样明确地说出自己想要什么,让其他人帮忙完成,也好。
小安静几乎要窒息过去。他第一次和同龄雌虫握手,也是第一次感受到冰冷与温暖的夹击。他迫切地想要抽出手,却被小扑棱下一句话死死按在地上。
“你明明想要柠檬吧。”
“不是。”
小安静努力摇头。他不想要什么东西。他很乖。他不会要额外的东西。他一直都是个乖孩子,大人们说什么就做什么。他是个很乖很乖,从不会要东西的小孩子。
因为他知道,失去雄父,自己要了也得不到。
“你可以闻一闻。”小扑棱举起柠檬,凑到他的鼻翼下,说道:“雄父以前喜欢用柠檬干泡蜂蜜水喝。雌父说的。”
这种食物,似乎生来就适合于冷气共存。冰镇的柠檬香味,气息更加清冽,芳香味从手指开始挥发,一路醒到小安静的鼻腔中。
这就是柠檬吗?
他无端抽噎一下,似乎想起雄父死前不断地念叨,说起家乡的柠檬园,说起自己的小名,那些遥远的一切似乎在面前这颗小小的柠檬身上得到具象。
他终于多了一丝实质感。
他开始哭泣。
“哎。”小扑棱却不得不叹气。他双手双脚并用,将小安静推到用餐椅上,接着自己也爬上来。两孩子并肩坐着,周遭的大人几乎走光了,灯光只亮着一顶急用灯,后厨叮叮当当做卫生收尾。
“在这里哭了,就不许去雄父面前哭了。”小扑棱掏出自己那块小手巾,拍拍小安静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面前这个病弱的蝴蝶种雄虫哭起来,雄父也不会开心。
雄父不开心,小扑棱也不会开心,雌父倒是会很开心。
哎。小扑棱叹口气,感觉自己身上肩负了这个年龄不该有的重量。他再次叮嘱道:“一次性哭完哦。不准留给雄父哭。”
“呜嗯。”小安静抱着柠檬,乖乖点头。
他不自觉朝着小扑棱靠近,最终选择把眼泪交付给这个比自己更小的孩子身上。
小扑棱变本加厉,继续吩咐道:“不准和虫蛋弟弟走太近,他好凶的。”
“嗯嗯。”
“你要听我的话。我才会给你柠檬,知道吗?”
“嗯嗯。”
还有吗?小扑棱思索片刻,总觉得现在是一个不容错过的“分水岭”。可他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只能用书面语对小雄虫道:“你要和我签……劳动合同,知道吗?”
没错,就这个。
小扑棱言之凿凿,“签完合同,你必须得听我的话。”
作者有话说:
老二:我的孵蛋雄虫呢?我那么大一个备用雄虫呢?
扑棱:让我找找,劳动合同是什么?
(兄弟两不抢雄虫,他们两是物理上看彼此不爽)
——*——
【小兰花的监狱生活27】
恭俭良根本不管小孩教育。
他是那种自己都学不明白的大人,禅元也不指望他误人子弟。家中长子和次子生来好学聪慧,连带着养子都乖巧听话,从不在学习上出错。
唯独,刺棱。
作为家里最像恭俭良的小孩,他失去了雌父辅导就两眼一抹黑,一大早把“空空空错空空”的作业交上去了,喜提“叫家长”大礼包。
“这道题课上是不是讲过?套用这个公式……我说过很多遍吧,你怎么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做。”
刺棱低下脑袋。
老师继续道:“我已经把你雄父叫过来了。让你雄父教教看,这么简单的题目,最基础的题型,有手就会。”
刺棱捏捏衣角,欲言又止。
于是,丢脸的人从一个,增加为两个。
恭俭良看着面前的初等数学题,两眼一闭,坚决宛若上刑场,“我不会。”
开什么玩笑!恭俭良这辈子的脑细胞都战死在入职考试中了,什么数学题?他不会,他连公式都看不懂了。
老师垂死挣扎,“这怎么会不会呢?这是初等数……好吧。雄虫阁下,您可能不太管孩子的学习。”
恭俭良点头如捣药。
老师继续道:“请问您家中还有雌侍吗?”
恭俭良道:“我不收雌侍。”
老师:“……不,我已经结婚了。我的意思是,您们家还有其他能教小孩的雌虫吗?雌虫的教育抓得很紧,一步落下,步步落下,千万不要松懈啊。”
恭俭良板着脸,终于感受点社会养崽的压力,他一把揪住走神的刺棱,揉叭揉叭幼崽小脸,发泄情绪。
“他成绩很差吗?”
“全班倒数第一。”
恭俭良心气提起来了。他想起自己在刺棱这个年龄,智商尚存,成绩还排在中游阶段。雄虫幼崽们一点都不在乎成绩,大家私底下看分数,不是100,就是99分。每个人回家都能收获满满赞美。
刺棱的成绩怎么能差成这样子呢?
老师苦口婆心道:“如果工作实在忙。可以考虑家里几个人轮班辅导小孩作业。”
恭俭良道:“我只有雌君。”
老师噎住,半晌拉开抽屉,在一堆文书中扒拉出花花绿绿的宣传纸。他将宣传纸塞到恭俭良手中,劝诫道:“不知道有没有用,但您可以带着孩子去辅导班看看——费用可能会稍微贵一点,但质量还不错。您可以多试几家,自己也可以旁听一下。”
刺棱主动接过宣传纸。这种花花绿绿的实体纸十分受这个年龄的小雌虫喜欢。他们有的人根本不需要补习,因为喜欢纸张颜色,捡回去折成各种形状玩。
刺棱也很喜欢宣传纸鲜艳的颜色。
他很认真,但极其慢地念出上面的字:“雌虫幼崽专属。幼小初高辅导班。雄雄。什么是辅导班。”
恭俭良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脸色僵硬道:“就是一个每天写作业的地方。”
“啊呜。那。那我不去了。”
恭俭良一把抓过自己的厌学幼崽,搜索宣传纸上第一个地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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