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棱并没有多少作为兄长的自觉。
最开始支棱破壳时, 他还有点好奇和对手足的怜爱,除了小小的为支棱抢走雌父感觉到不满意外,兄弟两还能勉强维持下基本的血缘亲情。而到了两个人都能满地乱跑后, 战况便开始升级, 从最基本的扯头花、计较鸡毛蒜皮, 到“为什么他有我没有”“不准学我说话”“我讨厌你”“去死吧”等等。
扑棱在和支棱的斗智斗勇中, 将“御下之术”练个基本。
除此之外,他还无师自通学会“向上管理”(仅针对雄父)、“推卸责任”(将一切错误推卸给弟弟)、“道德高地”(嘴炮时必备技能)、“主动认错”(仅针对提姆), 以及“还敢再犯”。
诺南某次追踪式看完扑棱和支棱兄弟打架的善后全过程, 十分感叹地对禅元说道:“扑棱一定能在职场上混得很好。”
禅元垮下脸, 插着手, 看着自己家的小油条。
“他才多大, 怎么和个老油条一样?”
诺南耸肩笑道:“不好吗?反正扑棱想要去军部——哈哈哈,总不能和我一样吧。十多年了,还在士级。”
禅元心想,如果你能管住自己的下半身, 也不至于现在还是个士级。
不过,诺南能管住下半身, 他也就不是诺南了。禅元已经懒得去数诺南到底睡了多少雌虫,他对诺南的道德标准越来越低,与之相反的是他去捞诺南的次数越来越多,双方呈现一种美丽的抛物线。
“小虫崽就不能有点小虫崽的样子吗?”
“远征军里长大的一代,干嘛非要和普通雌虫幼崽一样呢。”诺南咋舌,片刻后拍拍禅元的肩膀, 笑话道:“你要不要往上再升一下?到校级后, 就能把两个都带去执行任务了。也不用纠结了。”
禅元一把拍掉诺南的爪子。
他后退道:“你再做说客, 下次就别找我求助。”
“哎。别别别, 我开玩笑嘛。好队长,好队长,你知道我军功都亏进去了。等等,哎哎哎。我随便说说的。你真不想再继续升了啊。”
禅元当然不想继续往上升了。
他把虫族的军功制度当做一道数学题来算,将一个职称上的权利和责任视作题干中的数字。他并不从一个军雌的道德和使命出发,而是从一个雌虫、一个想要安安稳稳退休,在体制内摸鱼一生的咸鱼身份出发,严谨算出一个最理想的军衔职称:
上尉!
没错。就是他现在拥有的上尉身份!这是个十分巧妙的存在,无数军雌挤在这里,企图冲一把立下重大功劳,冲入新的“校级”军衔中,进入全新的权利阶层。
但禅元认为:校级军官的工作时间和工作任务太重了。
开会、执勤、开会、出任务、开会、写报告、组织队伍等等,权利更大,也要承担更大的责任,还要直接接受将级军官的命令,大脑和战力随时准备着……
太麻烦了。
禅元一想到自己会因执行任务,没办法手洗恭俭良的贴身衣物;一想到自己会因为写报告,没办法给恭俭良讲睡前故事;一想到自己会因为开会,没办法和恭俭良亲吻、做羞羞的事情——
禅元整个人都写满了抗拒。
他的抗拒不仅限于心里想想,而是贯彻在日常生活中:积极修炼“御下之术”(把展示机会让给下属)、适度“向上管理”(让上级忽视和遗忘自己)、“推卸责任”(把自己摘出各种大大小小麻烦事情)、提前占领“道德高地”(树立好雌虫形象,塑造对自己有利的摸鱼人设)、在被领导发现摸鱼时“及时认错”,私底下却每每“还敢再犯”。
哪怕是真逃不过去的点名要人、指名道姓、担任核心岗位等等,禅元也主动给自己减负,深刻贯穿“工作的意义就是要好好生活”金句。
提姆手持“升迁名单”来看禅元时,这个雌虫正在抱着恭俭良你侬我侬,主打一个下班轮岗后的巴适。
“禅元。”提姆打开名单,平淡地说道:“听说扑棱和支棱都想要去地面执行任务。”
禅元正在给恭俭良剪手指甲。螳螂种的指甲稍微长一点,侧边便锋利无比,禅元低声下气好半天,才让恭俭良把剪指甲的权利交给自己,此刻正专心致志修建自己理想中的弧度。
提姆道:“他们两个还没有成年,不过战力评估都勉强合格了。”
禅元简单“哦”了一声,沉溺在亲手给恭俭良修剪指甲的快乐中。作为一个掌控欲极强的下位者,禅元恨不得连恭俭良的头发丝都是自己打理的。
十年里,若非物资不充足,他一定把恭俭良从头到脚全部包圆了,每天殷切地从刷牙时牙膏的香味开始,照顾恭俭良衣食住行,细节到每天穿什么颜色和材质的袜子——除非恭俭良暴力打断他这种蛮不讲理的想法。
至于支棱和扑棱?
禅元表示自己面对这两孩子的脸,只有一种深深的“怨种”感。
雌虫幼崽嘛,又不是娇弱的雄虫幼崽,现在物资又少,凑合凑合养大就行了。至于这次派谁下地面?禅元打算出发前让两孩子石头剪刀布,带赢的那个去地面。
输家?输了还能和安静一起享受二人世界,不好吗?
扑棱和支棱暂且不知道自家雌父险恶而随意的想法。他们听见提姆的话,便丢下手里的书和模型,跑过来,眼巴巴地看着,追着问道:“合格了,就能去地面吗?”
“阿奇诺舰长是不是要让我去?”
“是我吧。”
提姆揉揉两个幼崽的脑袋,面对禅元继续道:“阿奇诺舰长说校级军官刚好可以带两个非战斗人员去地面。恭喜。”
禅元的指甲刀一顿。
他停顿了不要紧,恭俭良却感觉到不舒服。他眼睁睁看着禅元走神后用力剪短了几分,恼得一脚将人踹在地上,自己捡起指甲刀咔咔快速捡起来。
“不。等等。宝贝别动,我刚刚修好的……啊啊啊提姆。我没申请啊。你是不是搞错了?我没申请升迁。我军功也不够升迁才对。”
禅元不可能搞错规则制度,他考虑了上级的心思,考虑了军功的数额,假设过大量意外情况,确认上尉是一个适合摸鱼,且养老金、退休金尚可的阶段。
他不相信自己会成为少校。
提姆打开名单确认一遍,笃定道:“你现在是少校了。”
禅元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两个雌虫幼崽便欢呼起来。
雌父是下士时,队伍没有编外名额,他打报告也要带着雄父去地面执行任务;雌父是少尉时,队伍里只有一个名额,他依旧带着雄父去地面执行任务;而如今,雌父终于成为少校了,队伍里有了两个名额,雄父早就是下士了。
这两个名额,他们两兄弟刚好一人一个!
“太好了。谢谢提么”
“哇喔喔喔喔——我要尸体!尸体!”
禅元牙龈都快咬碎了。
他不会把气撒在两个幼崽身上,快步冲上前拿着名单仔细看了又看,“一定是哪里搞错了!”
当少校后,就是校级军官了。管理的事情更多,负起的责任更大,手中的权利——呸,他禅元现在缺的是权利吗?缺的是军功吗?他想要的是家庭生活!他想要的是和恭俭良亲密无间的休闲时光!
远征已经进行了一半,除去探索那些曾经被记录在星图中的废弃星球外,大部分人都执行日常任务,做着枯燥十分消耗精力的太空探索项目。
回收被寄生体抢夺走的废弃星球。
探索星域里可以被改造的新星球。
勘测星系里一切可以被运用的能源。
远征的本质是对外扩张、资源探索,同时也是一场平民军雌赌上性命和前途的漫长旅程。
禅元对这些都不是很感兴趣。他在意的是自己的需求,是除去生存后更加细腻的心理满足,他沉溺在恭俭良身上所有的疯狂和野蛮,他无法克制地完全陷在雄虫身上,并对权利表示出漠视。
可偏偏禅元本身又是那么的闪耀。
“乌钬总帅特地点了你的名。”提姆开口道:“你真的不知道吗?乌钬总帅有想把提拔到总舰的想法。”
“不不不不。我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
禅元快要疯掉了。他知道乌钬总帅,他可没有忘记这个年迈老雌虫身上还携带着一枚夜明珠闪蝶家图样的挂坠。他也没有忘记扑棱的大名还是自己和这位年迈总帅一起商议定下范围的。
他也很清楚乌钬总帅有提拔自己的意思。
但他同时又有点害怕——
——恭俭良。
——他还是不想要恭俭良与夜明珠家的过去有太多牵扯。哪怕他是一个能够跪下来给雄虫修剪手指的雌虫,哪怕他是一个给对方生下两个雌子的雌君,哪怕禅元自认为世界上不会比他们更相配的彼此。
可他必须承认,自己内心那点微妙的恐惧感。
——恭俭良会不会被更加强大的雌虫抢走?自己的雌君地位会不会受到波及?他真的能够抵抗住其他权高位重军雌的压迫,不让出自己的权益吗?
禅元不知道。
他知道自己接受了足够的社会化教育,他清楚雌父把他教育成一个正常雌虫,他从没有怨恨过这一点,平静接受和所有平凡者一样平凡的人生。
可他又那么希望自己不要害怕。
他害怕……
恭俭良“咔咔”解决了自己多余的指甲。他还没有做更细节的处理,指甲上的毛边刮出一道白边,弄得禅元的手背一阵发麻。
“禅元~”恭俭良扑进他怀里。他抬起头,看上去是如此乖巧,眼睛里充满好奇和欢喜,“你终于成少校了吗?”
“啊。是。我。”
禅元结巴起来,他看着恭俭良那张漂亮又平静的脸,没办法从上面找出开心还是不开心,只能低垂下眉眼,习惯性亲吻雄虫的发旋。
“哦。你好厉害。”恭俭良道:“校级能换什么东西呀?”
雄虫十分自然地打开禅元的通讯,点入校级专属的兑换页面扒拉起来。他看得如此专注,将特殊供给那一页翻来覆去找。通讯屏光照得他的脸一片柔和,禅元情不自禁看愣了神。
他那点无法言说的恐惧和微妙的不舒服,在恭俭良这张毫无波澜的脸前,逐渐消退,直至消失。
“我要换这个。”恭俭良道。
禅元想都不想,答应下来。可当他点击兑换按钮时,才发觉自己军功数额不足。
顿然,工作的冲动和剥削下属的欲望久违地回到禅元的脑袋里。
“禅元~”恭俭良困惑道:“为什么不能点?”
“通讯坏了。”禅元亲亲宝贝雄主的脸,道:“等我们出完任务就修好了。”
作者有话说:
恭俭良:好厉害(平淡,捧读)
禅元:!!!!宝贝!!!我的宝贝雄主!!!!!!夸我!!!!(疯狂亲亲)
——*——
【小兰花的警局生活53】
“啊啊啊啊!”
刺棱又又又被雌父抓走了。理由还是那么质朴:充当雄父的对照组,让雄父不堪的文化课成绩看起来没有那么不堪。
他两个哥哥已经学聪明了。一个说自己去边境完成年度考核,一个说自己在学校学到死也不回来。
“哥哥呜呜呜。”
扑棱在通讯里,和蔼可亲地安慰道:“没关系,刺棱,迟早会习惯的。”
刺棱不想习惯,刺棱决定去找吱吱哥哥寻求安慰。年龄尚小的他还没有看清楚兄长们的恶劣本质,电话打过去一顿幼崽哭哭后,得到支棱哥哥一句话。
“哦哦哦。哥哥会回来看你的。”
刺棱就盼着吱吱哥哥回来了。
他睡在试卷堆里,睡在雌父膝盖上,睡在雄父的沙袋上面,迷迷瞪瞪间被雌父带到考场外等雄父出来。幼崽看见试卷就想要打哈欠,他感觉雄父追着雌父生气,又感觉自己被揪起来按在书桌前写作业。
刺棱:!
“啊?为什么。”
禅元宽慰道:“因为雄父刚刚卡在及格线上。”
“可是、可是这和我。和刺棱有什么关系呢?”
禅元避而不谈,转移话题,亲昵道:“来,崽。你还没有及格呢。”
恭俭良因没有考过雷克而暴躁的心缓和下来。他丝毫不存在和幼崽比较成绩的廉耻心,跟着禅元一起迫害幼崽,“刺棱怎么没有及格呢?雄父都及格了呢。”
幼崽刺棱感觉受到了莫大的侮辱。
期末考,他攒着力气破天荒拿到了全班第十五名的好成绩!
对比之下,雄父恭俭良的职业生涯赢来最危机的时刻。
“什么?期末考是实地破案!”禅元吓得笔都掉下来,“你选择什么案子?”
恭俭良得意洋洋,“当然是最变态的案子啦。”
他对找变态很有信心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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